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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灵山

    漫漫山道上,雪纷纷扬下着,一青衣道士踽踽独行,散着的发沾着雪,被风吹得有些乱,他双手拢于袖中,并不理会此间的风雪与纷乱的长发,只是不时四下看看。

    山脚下一行人正浩浩荡荡地上山,他看到了,慢慢走下山,却不多时就到了这一行人跟前,竟是缩地成寸的法术。

    一行人只见一青衣飘飘的仙客不知怎的就忽然出现在眼前,直呼仙人,人群簇拥着的马车——什么人家,上山还要用车马——里探出两个头,正是杨柳清与柳青。

    “师妹?”

    “林术!”

    “可是师父出事了?”

    “车上说话!”

    山路难行,也不知这山是有什么神通,竟与外界气候不齐,山外还有些热,山里却下着大雪,更加难以行进,这一路耗了三个时辰,杨柳清中途吐了好几次。柳青简略地说明了状况,林术仔细给柳均瞧了瞧,只说不妨事的,车里就静下来了,杨柳清坐车不舒服兴致不高,也没缠着林术问东问西,这诡异的静默令柳青感到有些尴尬。

    她有好多问题想问,例如刘铭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打斗时说的“楚楚”是谁;她的师祖到底是走火入魔而死的还是被刘铭杀死的;为什么刘铭要杨柳清的化吉玉佩……但她总觉得林术不会喜欢这些问题,而且柳均之前说这是他的隐痛……她其实不介意去戳林术的隐痛,但今天的林术让她觉得有些怪,好像心里藏了事,她直觉这事只能林术自己说,她问不出来,那还是等着他自己说好了。

    是林术打破了沉默:“为何带这么多人上山?”并非责问,只是疑惑。

    “她要人伺候。”柳青道。

    “山上也有些道童,皆是听话懂事,殿下也可用他们。”

    “她娇气得很,你那些道童怕是伺候不来,也不知道她的习惯。”

    杨柳清还难受得皱了脸,恶声道:“本宫才不娇气!”

    林术笑道:“殿下自是金尊玉贵,多些讲究也是应该的。”

    林术不笑的时候,就像是这座灵山一样冷冷的又极静谧,让人不敢打扰,一笑就仿佛春雪初融时暖阳懒懒地照着,透出冰冷下的那一点人情味来,眉眼如画。杨柳清觉得,这人的帅气程度可以跟她爹媲美了。

    柳青只是不咸不淡地笑笑,车内又静下来。

    终于到了山顶,林术吩咐了道童给杨柳清等人收拾几间屋子出来就带走柳均去治疗了,柳青领着杨柳清到自己的青竹居里先休息片刻,平复平复皇女殿下娇气的胃,又叫了随行的厨子做几个好消化的菜粥来。

    半年不曾回来了,这间屋子还是柳青记忆中的样子,只摆了几样必要的家具,连凳子都找不出两张,木质的四四方方的桌上摆着一个玉瓶,其中斜斜地插着一枝梅花,散着清雅的香,与这间屋子简陋的风格形成微妙的平衡,原本是简陋,添上它,就让人觉出些风雅来,成了清贫——而非只是贫。柳青自十七岁下山游历后,回来这间房的次数少之又少,每次回来这里都是一尘不染,与她走时没有分别,她只当是道童们与她要好,打扫时认真,这次看这这花,她终于品出来了点意思。这插花风格雅致,梅花又是花中最为冷傲的,与林术倒极为相似,原来他这样挂念着自己,柳青心中生出一丝暖意来。

    柳青坐在桌边,嗅着梅香,细细地想着这几天的事。

    事情发生得突然,杨柳清得了玉,次日柳均就下山,晚上就遇刺。刘铭的目标是玉,柳均的目标是刘铭,柳均善卜筮,定是算到了刘铭行动,那刘铭什么时候找玉不行,做什么非要等杨柳清得了玉才来拿?莫不是那给她玉的道士想加害于她?若是如此,那道士与这一年来暗中窥探杨柳清的势力又有什么瓜葛?

    最可能的,还是杨柳清那几个姨姨舅舅想借刀杀人,但若是刘铭只偷玉,不杀人,他们又待如何?既然要兵行险着,就得制备万全之策,那么,那道士是不想害杨柳清了?跟那背后的人的联系又断了……

    但至少可以确定的是,刘铭是知道那夜杨柳清得玉的,他的眼线极有可能就在现场!当夜,杨柳清睡在养心殿,戒备森严,是以当夜无事。

    带出来的宫女已经把菜粥摆好,杨柳清迷迷糊糊地醒了,好受了许多,见柳青面色凝重,不知在想些什么,便轻手轻脚下了床,柳青习武多年,感官敏锐,看到杨柳清已经醒了,脸色缓和了不少,道:“吃得下就吃点,吃不下就喝点粥吧,吃点热的。”

    杨柳清嗯了一声,这才四处打量起柳青的房间,颇为讶异道:“这就是你以前住的地方?”

    “是不是处处都显着我的风雅?”

    “得了吧,这儿跟你的王府可完完全全不一样啊,你可幸亏有这个机会来当我的师父,不然都住不到王府。咦?这插花倒是别致。”杨柳清的小圆手已经伸向那花,柳青眼疾手快,立刻把她的手拖住了。

    “嘁,小气死了,我可不稀罕你那破花。”杨柳清瘪瘪嘴。

    柳青愣了,这行动是几乎下意识地就做出来的,她也不知道这破花有什么好不能碰的。

    南域一处洞窟内,一名年轻女人静静睡着,安静的模样有些神性,生了副悲天悯人的好模样,恍若九天神女跌落人间而昏睡不醒。仿佛是刚刚睡过去,也像是已经睡了一辈子。

    女人似有所感地缓缓睁开了眼,突然蜷起身子,手紧紧抓着心口的衣襟,大张着口喘了好多下气,秀眉紧拧,似是承受着难言的巨大的痛苦,过了许久才慢慢平复下来,眼中已蒙了一层水雾,此情此景真是任谁都很难不怜惜。她努力伸伸腿,却发现因为躺得太久,四肢已经极其瘦弱,知觉也没有完全恢复。又过了良久她才自己缓缓走下石台,向洞窟外走去。

    她一下石台,洞窟便有了异动,只片刻即停下了,洞门外却已聚集起一大堆人。

    她立于洞口,险些站不稳,人群中为首的高大男子赶忙上前搀扶,余下的人皆叩首大呼:“主人。”

    她惊惶道:“你们是谁?我……是谁?”

    闻言人群并无异动,那搀扶着她的高大男子道:“主人是南昭王林氏之女楚楚。”

    “林楚楚……我记起来了,我是楚楚,那你们是?林家人吗?”

    “我等只是之前的主人座下仆从,他说,您一醒来,我等的主人便是您了。”

    “他是谁呢?”

    “不知。”

    女人轻轻叹了口气,又问那搀着她的高大男子:“你叫什么名字呀?”

    高大男子始终只是垂眸回答着她,这会儿抬起了眼,见她明亮纯净的眼认真地看着自己,不禁有些动摇,又垂眸道:“属下莫惊春。”

    林楚楚笑道:“莫惊春,这名字起得真好,我以后,就叫你阿春啦。”

    她笑得明媚,仿佛这世上所有的阴霾都不能近她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