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痴儿
“师父没和你说过，我是南昭王林峰的孙子，我父亲是林烨，我的姑母，林烨的亲妹妹，叫林楚楚。
“我母亲诞下我时难产而死，林烨对我并无父子情分，彼时师父正在南方游历，林烨请他去卜卦。师父就是在那时找到了我，问我要不要跟他走，我就跟他走了。在南昭生活了七年，林烨从没正眼瞧过我，只有姑母时常同我玩耍。
“我上山后不久，姑母放心不下我，来了灵山，想看看我，上山时遇到了刘铭，也就是我们的师叔。刘铭钟情于我姑母，自她走后茶饭不思，师祖见他这副模样，只得告知他，他与姑母生性相克，必不能强行在一起，不然，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可刘铭思念成疾，便是有违天意，他也要跟姑母在一起，于是偷跑下山，向南域去寻姑姑了。其中多有艰险，师祖也去寻他的踪迹，几经波折，最后找到了，他们二人已经约定终身了。
“师祖试过强行拆散二人，却被刘铭记恨，反目成仇，不久后，姑姑便莫名地病了。刘铭遍寻天下药草，没有能治她的，于是他又向师祖求药。师祖说事已至此不能再挽回了，让他赶紧离开姑姑，这样还能让她多活几年。
“刘铭求正道不成，就钻营魔道，找到了能吊人命的邪法，此法却实在有损阴德，日日要以活人的心血滋养，刘铭不知杀了多少人，还成了南域一大魔头，麾下聚集了一帮人替他做事。
“那聚灵玉，刘铭求了许久也求不到，他记恨师祖不给他解决之法，一次师祖阻止他杀人时，一时不慎被他杀死。而后一直是师父在与他斗法。师父算出聚灵玉会在那时出现在皇宫，于是入了宫，只待一击杀死他，做足了准备。”
柳青听得出神，末了摇摇头，叹道：“痴儿！却行如此伤天害理之事！可怜，可悲，可耻，可恨呐。”又对着林术郑重道：“只是可惜了师兄的姑母。”
林术颔首。
若有一天，你也将死，我不知我是否会做出违反天理伦常之事，只为救你。
柳青感到林术的目光灼灼，疑惑道：“怎么了？”
“无事。”既然你不知道，那我只如影子般护你身侧就是。你要做的事，我去做，你不愿做的事，我去做，你要杀的人，我帮你杀，要害你的人，我去杀。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只是不知，若你知道了，是否也会如今日这般，叹一声“痴儿”呢？
你说我是第一个对你那样好的人，对我来说，你亦是最重要的人。
“对了，你说刘铭在南境颇有簇拥？那么他大概还留了后手，等到下山，又是硬仗啊。”
此时，杨柳清正在快雪堂对着书案发愁。
“这书房里怎么也没几本正经书呢，什么炼器炼丹的，乱七八糟的，回宫了功课再落下了，太傅又要说我了。”杨柳清写着字，脑子已经游离。
晚饭时，她对柳青林术说明了这个问题，柳青道：“那简单，你让林术教你呗，他挺多正经书的。”
杨柳清觑着林术，她有些和林术亲不起来，虽然他多数时候都是温文尔雅，看着比柳青好相处不少，但杨柳清身上孩子天生的直觉让她觉得，这位师叔是比柳青更难应付的存在。
林术只是露出常规笑容道：“师妹说的是，贫道对经世致用之学问有些了解，略懂一些。”
于是杨柳清开始上午由林术监督练功，下午又由林术教导学问，一天下来见到柳青的时候比之见到林术的时候还要少。林术却更辛苦些，一整天都在教育杨柳清不说，到了夜里还要照看柳均，偏偏柳青是个不知道疼人的，一点担子也没想着帮忙分担，或者她根本就不知道人家的艰难。
好在在林术手下，杨柳清还是很听话的，白天并未费多少神。
林术全权教育杨柳清的第二天，柳青实在闲出泡了，百无聊赖来观摩林术教学现场，也不知这林术施了什么法让杨柳清这般听话。
她忽然想起什么，脱口而出：“对了，那梅花挺好闻的，再帮我插一枝吧林术。”
瞧瞧，都这样了还剥削人家呢。
林术不去看她，垂着眸，看不出情绪：“好。”心里都乐得开花了。
柳青好似很认真地看着杨柳清写字，好一会儿，忽然没头没尾地丢下一句“饿了”就出门去。
林术飞快起身站到门边冲柳青的背影朗声道：“小厨房备着你爱吃的糕点。”
“哦！”柳青没有回头，面色悚然。
“怪，太怪了，林术指定是中邪了，要么就是……”柳青是有些不通事故，但她观察力确是一流的，前两天林术告诉他刘铭的事时她就由林术那怪异的表现想到了些自己完全不敢想象的事，今天来试探一下，这可能性是越发明晰了。
“要真是那样，也……不是不行……只是若我无情，怕是要伤了他的心。”她往小厨房走去，厨柜内果然放着她小时候爱吃的桂花糕，现在山上有没有桂花，山下却正是金秋，不用说，这桂花糕自是林术下山买的。
“他倒是有心，小时候怎么又不让我贪食，现在来讨好本姑娘，晚啦！”她拈了一块桂花糕一口吃下，腮帮子都鼓起来，要一次把小时候没吃到的都补回来似的，草草嚼了两下就要咽下去，差点噎到。
南昭。
“阿春，我是林家人，我是不是应该回林家呀？”林楚楚吃完饭，拉上莫惊春一起散步消食，走着走着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莫惊春瞧她似是心里有事，便先不回答，只问：“主人想回林家吗？”
林楚楚柔美的脸流出些忧愁：“我……不知怎得不记得很多事了，明明我是在林家长大的，但是一点记忆都没有了，但我还是觉得那里，很吓人。”
莫惊春答道：“主人若觉得林家不好，不回就是。”
林楚楚沉吟片刻道：“其实我真不明白，如果我是林家人，在外面流落了二十年，怎么会没有人来寻我呢？他们是不是以为我死了啊？”
“属下不知。”
两人沉默许久，林楚楚好像终于想通了什么，扬起脸对着莫惊春笑道：“不过呢，我现在是一点也不记得他们啦，他们不来找我，我也不去找他们好了。但阿春会一直陪着我的，是吗？”
“属下自当一生追随主人。”
要用一个词来形容林楚楚的话，就是“少女”。
天真活泼，朝气蓬勃，温柔善良，美得有了神性，但在骨子里又有一些坚不可摧的东西，不可亵渎。这半个月相处下来，莫惊春时常会想林楚楚是不是永远都会是这样美好的少女，不管他们这些俗人的世界变得多么不堪入目，她是不是永远都一尘不染，那么让人自惭形秽。
也难怪那么不可一世的前任主人会对她用情如此之深。
“阿春，你以后不要再叫我主人了好不好？叫我楚楚吧，以前好像他们都这么叫我。”
“属下不敢。”
“嗯……那就叫小姐？好嘛阿春，你那么叫，我总觉得你像被我欺负了一样。”
“……是，小姐。”
林楚楚满意一笑。
“那我呢？我也会爱上她吗？”莫惊春扪心自问。
柳青吃完一碟桂花糕，一回头，正撞见一个人。
“我母亲诞下我时难产而死，林烨对我并无父子情分，彼时师父正在南方游历，林烨请他去卜卦。师父就是在那时找到了我，问我要不要跟他走，我就跟他走了。在南昭生活了七年，林烨从没正眼瞧过我，只有姑母时常同我玩耍。
“我上山后不久，姑母放心不下我，来了灵山，想看看我，上山时遇到了刘铭，也就是我们的师叔。刘铭钟情于我姑母，自她走后茶饭不思，师祖见他这副模样，只得告知他，他与姑母生性相克，必不能强行在一起，不然，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可刘铭思念成疾，便是有违天意，他也要跟姑母在一起，于是偷跑下山，向南域去寻姑姑了。其中多有艰险，师祖也去寻他的踪迹，几经波折，最后找到了，他们二人已经约定终身了。
“师祖试过强行拆散二人，却被刘铭记恨，反目成仇，不久后，姑姑便莫名地病了。刘铭遍寻天下药草，没有能治她的，于是他又向师祖求药。师祖说事已至此不能再挽回了，让他赶紧离开姑姑，这样还能让她多活几年。
“刘铭求正道不成，就钻营魔道，找到了能吊人命的邪法，此法却实在有损阴德，日日要以活人的心血滋养，刘铭不知杀了多少人，还成了南域一大魔头，麾下聚集了一帮人替他做事。
“那聚灵玉，刘铭求了许久也求不到，他记恨师祖不给他解决之法，一次师祖阻止他杀人时，一时不慎被他杀死。而后一直是师父在与他斗法。师父算出聚灵玉会在那时出现在皇宫，于是入了宫，只待一击杀死他，做足了准备。”
柳青听得出神，末了摇摇头，叹道：“痴儿！却行如此伤天害理之事！可怜，可悲，可耻，可恨呐。”又对着林术郑重道：“只是可惜了师兄的姑母。”
林术颔首。
若有一天，你也将死，我不知我是否会做出违反天理伦常之事，只为救你。
柳青感到林术的目光灼灼，疑惑道：“怎么了？”
“无事。”既然你不知道，那我只如影子般护你身侧就是。你要做的事，我去做，你不愿做的事，我去做，你要杀的人，我帮你杀，要害你的人，我去杀。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只是不知，若你知道了，是否也会如今日这般，叹一声“痴儿”呢？
你说我是第一个对你那样好的人，对我来说，你亦是最重要的人。
“对了，你说刘铭在南境颇有簇拥？那么他大概还留了后手，等到下山，又是硬仗啊。”
此时，杨柳清正在快雪堂对着书案发愁。
“这书房里怎么也没几本正经书呢，什么炼器炼丹的，乱七八糟的，回宫了功课再落下了，太傅又要说我了。”杨柳清写着字，脑子已经游离。
晚饭时，她对柳青林术说明了这个问题，柳青道：“那简单，你让林术教你呗，他挺多正经书的。”
杨柳清觑着林术，她有些和林术亲不起来，虽然他多数时候都是温文尔雅，看着比柳青好相处不少，但杨柳清身上孩子天生的直觉让她觉得，这位师叔是比柳青更难应付的存在。
林术只是露出常规笑容道：“师妹说的是，贫道对经世致用之学问有些了解，略懂一些。”
于是杨柳清开始上午由林术监督练功，下午又由林术教导学问，一天下来见到柳青的时候比之见到林术的时候还要少。林术却更辛苦些，一整天都在教育杨柳清不说，到了夜里还要照看柳均，偏偏柳青是个不知道疼人的，一点担子也没想着帮忙分担，或者她根本就不知道人家的艰难。
好在在林术手下，杨柳清还是很听话的，白天并未费多少神。
林术全权教育杨柳清的第二天，柳青实在闲出泡了，百无聊赖来观摩林术教学现场，也不知这林术施了什么法让杨柳清这般听话。
她忽然想起什么，脱口而出：“对了，那梅花挺好闻的，再帮我插一枝吧林术。”
瞧瞧，都这样了还剥削人家呢。
林术不去看她，垂着眸，看不出情绪：“好。”心里都乐得开花了。
柳青好似很认真地看着杨柳清写字，好一会儿，忽然没头没尾地丢下一句“饿了”就出门去。
林术飞快起身站到门边冲柳青的背影朗声道：“小厨房备着你爱吃的糕点。”
“哦！”柳青没有回头，面色悚然。
“怪，太怪了，林术指定是中邪了，要么就是……”柳青是有些不通事故，但她观察力确是一流的，前两天林术告诉他刘铭的事时她就由林术那怪异的表现想到了些自己完全不敢想象的事，今天来试探一下，这可能性是越发明晰了。
“要真是那样，也……不是不行……只是若我无情，怕是要伤了他的心。”她往小厨房走去，厨柜内果然放着她小时候爱吃的桂花糕，现在山上有没有桂花，山下却正是金秋，不用说，这桂花糕自是林术下山买的。
“他倒是有心，小时候怎么又不让我贪食，现在来讨好本姑娘，晚啦！”她拈了一块桂花糕一口吃下，腮帮子都鼓起来，要一次把小时候没吃到的都补回来似的，草草嚼了两下就要咽下去，差点噎到。
南昭。
“阿春，我是林家人，我是不是应该回林家呀？”林楚楚吃完饭，拉上莫惊春一起散步消食，走着走着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莫惊春瞧她似是心里有事，便先不回答，只问：“主人想回林家吗？”
林楚楚柔美的脸流出些忧愁：“我……不知怎得不记得很多事了，明明我是在林家长大的，但是一点记忆都没有了，但我还是觉得那里，很吓人。”
莫惊春答道：“主人若觉得林家不好，不回就是。”
林楚楚沉吟片刻道：“其实我真不明白，如果我是林家人，在外面流落了二十年，怎么会没有人来寻我呢？他们是不是以为我死了啊？”
“属下不知。”
两人沉默许久，林楚楚好像终于想通了什么，扬起脸对着莫惊春笑道：“不过呢，我现在是一点也不记得他们啦，他们不来找我，我也不去找他们好了。但阿春会一直陪着我的，是吗？”
“属下自当一生追随主人。”
要用一个词来形容林楚楚的话，就是“少女”。
天真活泼，朝气蓬勃，温柔善良，美得有了神性，但在骨子里又有一些坚不可摧的东西，不可亵渎。这半个月相处下来，莫惊春时常会想林楚楚是不是永远都会是这样美好的少女，不管他们这些俗人的世界变得多么不堪入目，她是不是永远都一尘不染，那么让人自惭形秽。
也难怪那么不可一世的前任主人会对她用情如此之深。
“阿春，你以后不要再叫我主人了好不好？叫我楚楚吧，以前好像他们都这么叫我。”
“属下不敢。”
“嗯……那就叫小姐？好嘛阿春，你那么叫，我总觉得你像被我欺负了一样。”
“……是，小姐。”
林楚楚满意一笑。
“那我呢？我也会爱上她吗？”莫惊春扪心自问。
柳青吃完一碟桂花糕，一回头，正撞见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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