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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阿呆

    长生不死,从来没有被人类遗忘过。

    2777年12月,冬,北地黑城镇。

    清晨,空气被冻的发白。

    高高低低,破破烂烂的房屋成群结队,没有一丝烟火气。

    一栋占地面积不小的俄式三层建筑,墙体厚重,是为数不多保存的比较完整的房屋。

    穿着堪比木乃伊的阿呆正在其中的一间房里翻箱倒柜,饱满的额头和俏挺的鼻子上不断滚落的汗珠,把她脸上的灰尘冲出一条条白道。

    尽管她此时热的像刚出笼的包子,也没有解下两层布条的打算,因为她不确定解下来以后还能不能缠上,还忍不忍心缠上。她觉得这些破布条堪比王母娘娘的裹脚布,恶~。

    阿呆挺直腰身,用缠着布条的右手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略感失望的叹口气。

    这是她今天翻找的第十八间屋子,可惜一点食物都没有找到。

    今天恐怕又要空手而回了。

    阿呆不抱希望的随手打开最后一扇衣柜的门,目光随意向上一瞥。

    “欧买噶?”阿呆发出一声混合着惊讶和惊喜的叫声。

    衣柜的最上层,露出一个像极了装食品的金属盒子的一角。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阿呆兴奋的踮起脚尖,伸出双手把盒子托下来。

    盒子入手有点沉,阿呆心中不停的祈祷“圣主耶稣玛利亚,看在我对各路神仙都有无比敬意的份上,赐点食物给我吧。拜托,拜托……”。

    大衣柜边上,有一个积满灰尘的破旧床头柜。阿呆轻轻的把盒子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双手合十,对着盒子作揖,又念叨了一句“拜托,拜托”之后,才双手把盒子打开。

    盒盖拿开,四本书挨挨挤挤的凑在一起,书皮上一个几乎裂到耳根的笑脸,正对上阿呆目瞪口呆的脸。

    阿呆看着和自己面面相觑的书,咬了咬嘴唇。装食品的盒子里装书?品味真独特。

    阿呆苦笑着拿起一本书翻了翻,眼睛却并没有真的在看书。

    看书这样奢侈的事情,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哦,不,她几乎忘了,那确实是上辈子的事情了。虽然上辈子和现在不过只间隔了两个月的时间而已。

    阿呆原本叫张琪琪,28岁,自小习武,练就一身的好功夫。大学毕业却选择了一份和武功毫无干系的职业,英日翻译官。本来也干得是如鱼得水,心情愉快。偏偏突然空降来一个直属领导~Jordan。

    这个Jordan长得人模狗样,一副精英做派。偏偏装了一肚子牛黄狗宝,关键还眼瞎心盲,误以为张琪琪只是一个美丽的弱女子,几次三番的聊骚试探。

    张琪琪不想因为一个色狼,失去一份高薪且轻松的工作。所以对Jordan都是用太极推手法,你进我躲,你热我冰,巧妙的避开Jordan的屡屡骚扰。

    然而,然而啊,老话说的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慈悲不度自绝的人。在一次聚餐会上,这男人竟然以酒蒙脸,突然从背后扑向张琪琪。

    张琪琪是什么人,是一身功夫早已经刻印到骨血里的人。应激反应之下,只一拳一脚,便干脆利落的把色鬼送进了重症监护室。张琪琪的身手震惊了所有认识的,和不认识的同层大楼的同事,都说看不出林黛玉似的张琪琪竟然是武林高手。然而,武林高手也没有摆脱被温柔劝退的局面。

    被变相开除的张琪琪,郁闷了两天之后,甩甩秀发,拿着全部存款去游历大好河山。

    可惜正应了“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的老话,行至张家界的张琪琪,被一场大暴雨引发的泥石流活埋了。

    张琪琪被活埋的瞬间,双眼一闭,极度的惊恐幻化成一片祥和。感觉迎面而来的,不再是泥石流,而是渡人升天的神光。

    张琪琪都误以为耶稣或者玉皇大帝他老人家,派人来接自己去九天之外参观了。可偏偏又醒了。而且醒来的地方颇为奇特,躺在一艘木制大船上……一艘停靠在山顶上的木制大船上。

    船体厚重结实,构造简单。船舱里有六个一模一样的大箱子,只有其中一个装着所剩不多的食物,其它的箱子不是空着,就是装着些砍刀,线网,小水桶,小水罐等乱七八糟的工具。张琪琪推测这些箱子原本应该装的都是食物,只是被吃光了。

    至于醒来的,记忆……是张琪琪的,身体却不是了。

    “阿呆,女,2761年出生,孵化人,1~5岁在张家孵化人定向培育机构接受基础生活技能培训,6岁被安家糖厂买入,在安家糖厂从事包糖工作。10岁~不详”

    这是阿呆手镯上存储的唯一信息。

    按时间计算,这个阿呆今年应该是十六岁了。

    可孵化人是什么意思?她知道鸡鸭鹅是孵化出来的,难道人也可以从蛋里孵化出来?那得多大的蛋哪!张琪琪任大脑不靠谱的想象人生蛋,蛋生人的画面。

    张琪琪摇摇头,人类是哺乳动物,断没有变成卵生动物的可能。

    可,孵化人是怎么回事?张琪琪百思不得其解,可惜手镯没有网络,周围也没有人类,就算有十万个为什么,也没谁能给她解答。

    张琪琪站在被冰雪覆盖的山头,看着那一艘孤零零的渡船,恍惚间觉得天地之间只余下她一个人。

    “咕噜噜~”,肚子发出的响声唤回了阿呆飘远的思绪。

    阿呆放下手里的书,无声的深吸了一口气。饿,真饿!

    此时,楼外的太阳已经高悬,到回山上的时间了。哎!又是白忙的一天。

    阿呆抱起装书的金属盒子,泄愤的想:“你们不能吃,但可以烧了……取暖……”

    想到烧书,阿呆莫名的联想到秦始皇的焚书坑儒。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不烧,不烧,绝对不烧。我怎么会烧书呢,我把你们拿回去是和之前捡的书一起做伴的。放心,放心。”阿呆此地无银的骗书。

    楼下放着阿呆日常拉东西用的小爬犁,阿呆把金属盒子放到爬犁上固定好,便拉着爬犁走出大门。

    大门外,被白雪覆盖的严严实实的大马路上,一排来时孤独的脚印,陪伴着归程的阿呆。

    白茫茫的世界很安静,安静的没有一声鸟鸣。

    脚下咯吱咯吱的踩雪声和从口里不断呼出的白气,是这银色世界里的唯一人气。

    突然,一阵小旋风打着旋儿,卷起许多的碎雪花,扑向阿呆的面门。

    冰冷的雪打在脸上,阿呆激灵灵打了一个寒战,鸡皮疙瘩瞬间蔓延至全身。她缩了缩脖子,又把脖子上围着的几层破布条拉起,遮挡住半张脸。她很后悔不该在刚醒来时,用雪洗干净脸上厚厚的“盔甲”。若有“盔甲”的保护,脸一定不会觉得这么冷!

    宽阔马路的右侧,有一条带斜坡的小路。小路上的雪早被风吹到一边,露出积雪覆盖下的冰面。冰面很长,一直延伸到斜坡下小路边的破房子边。

    张琪琪看着眼前的冰道,清澈的眸子里闪过喜悦的光芒。

    出身东北的张琪琪,小时候最喜欢在冰面上打出溜滑。有时因为下雪,找不到打滑的地方,张琪琪就伙同小伙伴,在风高月明夜,一盆一盆的使劲儿向小路上泼水。

    次日一大早,泼的水就被冻成结实的冰道。共同作案的小伙伴们默契的早早来到作案现场,兴高采烈的踏上冰面开始打滑。

    为了增加难度,经常是四五个小伙伴一个拉着一个的衣角排着队往下滑,张琪琪每次都是排在第一个,可惜虽然她很稳,奈何后面的小胖子每次必然摔,而且摔了也绝对不撒开抓着张琪琪衣角的手,所以可想而知,几个人每次都会一股脑的摔成一片,“哎呀,诶呦,哈哈”声不绝于耳。

    人造冰道的寿命往往很短,只要大人们出门路过,人造冰道就该寿终正寝了。大人们往往边笑骂“皮孩子,熊孩子,操蛋孩子”之类的,边从家里拿来铁榔头在冰道上砸出一个个坑,再撒上锅底灰彻底灭了孩子们滑冰的希望。孩子们放学后,发现面目全非的冰道,唉声叹气三秒之后,就又兴高采烈的商量着下次在哪里泼水,才不会被大人们给消灭。

    儿时的欢乐映在眼前的冰面上,哪怕大人们的笑骂声都让阿呆怀念到落泪。

    阿呆把爬犁放在坡上,小小的助跑之后,双脚一前一后踏上冰面,身体前倾,迅速向下滑行,口里发出欢快的呼啸声“喔~”。

    反复滑了几次以后,又在小路边自娱自乐的跳跃两下。身体因为兴奋再次温暖起来。

    唇角带笑的阿呆正准备离开,天边的乌云伴着轰隆隆的雷声突然从南边翻滚而来,一道撕破天际的闪电,就像打开水闸的信号,瓢泼大雨倾泄而下。

    阿呆愣神的功夫已经被砸了一头一脸的雨。

    幸而路边就有一间能遮雨的房,阿呆站在屋檐底下抬头看天,大滴大滴的雨夹着风雷的气势,争先恐后的落到雪地上。

    “我靠,这不是冬天吗?冬天还能下雨?”阿呆拍了拍身上的雨,吐槽的自语。

    然而,此时天空再现异动。

    天空的东南方,黑压压的乌云之中,突然发射出高强度的电波,一圈一圈的电波,像石头砸进水里时泛起的涟漪,不停的向四周扩散。

    十几秒后,电波的中心发出一声巨响,不是雷声,却比雷声还要响亮。阿呆顿觉有一道黑影从眼前划过,砰的摔到自己身后不远的地方,同时发出散架的哗啦声。还没等阿呆回头看是什么呢,又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再次发出砰的巨响。

    阿呆惊悚的回头,身后是避雨的房子,房子破败的一如初见,并没有看到新的毁损。可阿呆确信眼前划过的黑影,砸到了身后某处。

    很快,云散雨收。白雪被雨打的一片狼藉。

    阿呆转身去找从天而降的神秘物体。

    转过破败的小屋,屋后面是一个小院子,院子边上堆叠着刚刚从天上掉下来的神秘物体。

    那不是陨石,也不是飞机,而是一大堆摔的乱七八糟的废旧家具。天上掉家具?阿呆觉得不可思议。

    家具堆旁边的一个相夹吸引了阿呆的目光,相夹很新,只摔掉了一角,应该是落地的瞬间弹射出来的。

    阿呆捡起相夹,翻开细看。这是一个电子相册,相夹的右侧是一家四口的全家照,一对中年夫妻带着一双儿女。女孩七八岁,男孩十一二岁。一色的黄头发,大鼻子。父母和孩子都笑得很开心,漂亮的蓝色眼睛亮晶晶的。相夹的左侧,则在不停的滑动着一家四口每个人的动态照片,不论哪一张洋溢着孩子的笑脸,父母的慈爱。

    阿呆拿着相夹,痴痴的凝望。

    她也曾经有一双深爱自己的父母,一个时刻保护自己的哥哥。他们也曾经用温柔的,含笑的,充满爱的眼神看着自己。

    阿呆把相夹贴在胸口。相夹里的人虽然不是她,那爱却是她也曾经拥有的。父母的爱,哥哥的爱,对于此刻孤独的,寂寞的,饥寒交迫的她来说,是多么珍贵。

    她很想把相夹拿走,可潜意识却强烈的警示她,拿走会非常危险。阿呆犹豫片刻,即不想放弃,又不想惹麻烦。想了想,把戴在手腕上的手环解开,轻轻一抹,手环平展成巴掌大小的手机。

    阿呆把手机对准相夹,打算把照片录下来,可手机只要对准相册,就无法录制,也不能拍照。阿呆怀疑是手机的问题,转而用手机去拍街道,却一切正常。

    来回折腾了几次,阿呆仍然无法将相册上的相片拍下来或录下来。她不懂这是什么原理。只能无奈的把相夹放回原处。

    这个世界的规则她还不懂,她不想因为贪图这一点温暖,就给自己惹上麻烦。

    走上坡道,拉着爬犁走到拐角的阿呆,下意识回头看的时候,阿呆的头嗡的一声,紧紧用手捂住脱口而出的惊叫声。

    黑衣人,两个黑衣人如同鬼魅一样,站在那堆从天而降的破家具旁边。

    他们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怎么会一点声息都没有?从她走到坡上弯腰拉起爬犁加上走的十几步能有多少时间,两分钟,最多不超过三分钟。他们就无声无息的出现了,这是人能做到的吗?

    阿呆看着黑衣人的背影,恐惧的想着“”他们一定不是人!”

    突然,其中一个黑衣人似乎发现了什么似的,转头看向摆在一边的相夹。

    阿呆的心咯噔一声,几乎是弹跳着快速的向远处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