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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我还记得,那天,云野下着百年难遇的大雨……”

    ……

    轰隆隆……

    乌黑的雨云聚集在云野大陆,抬头已经不见阳光,到处是密集的雨声,和泥土的芬芳气息。披着灰色斗篷的依克慌慌张张地来到了云野疗养院的大门前,然后推开了沉重的石门。

    “嗯?您是……”

    年迈的院长坐在冰冷的石床上,看到陌生的来客不免得有些惊讶。

    “您好,我叫依克,来自霞谷,这次来,是要带走之前寄宿在这里的一个孩子的。”

    看到依克全身都湿漉漉的,院长走过来递给他一块毛巾。

    “擦一擦吧,这场雨下的已经很不尽人意了。”

    “是的……本来还想再寄宿一段时间的,但是,我们也收到了疗养院要拆除的消息……抱歉……”

    “没事的,孩子。”院长轻声打断了依克,“疗养院只是要搬走了,搬到无人寻觅的角落,虽然,我也舍不得云野的景色,但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

    他带着依克来到一个点着蜡烛的小房间,房间里有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熟睡的婴儿。

    “风栀的命很硬,前阵子的高烧没有摧毁她,不过,她将来可能会受到后遗症的影响。”

    “没事的,活着就可以的。”依克语无伦次了起来,“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没关系的。”院长拄着木杖,慢慢走到了窗前,“带她离开吧,她不该留在这里的。”

    依克看着院长,透过院长那有着一道巨大裂缝的石面具,他看到了一双散发着金色光芒的眼睛。

    “命运,已经继续了它应有的行程,现在,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吧。”

    窗外似乎又传来一阵刺耳的雷声,在阴沉的雨幕之下,一个漆黑的身影在狂风中飞行,他张开巨大的斗篷,头顶着乌云和闪电,身下是广阔的蝴蝶平原,而他要前往的方向,是巍峨的原野高山,他要从那里穿过终日被大雨笼罩的庞大森林,到达大陆的边境,霞谷。

    ……

    “我?”我愣了一下,“为什么要寄养?”

    依叔叔慈爱地看着我,伸手招呼让猫猫头叔叔过来旁听。

    “因为你的父母……”

    “我的父母?”我从未见过我的父母,而这两个字带给我的不仅是痛苦,还有无穷无尽的陌生。

    “他们是我,和你猫猫头叔叔的朋友……”

    ……

    “如今?”

    依克抱着沉睡中的孩子,对着面前的两块没有名字的石碑深深鞠了一躬。

    “如今,疾风地带,再无活人了啊……你们的努力,似乎,真的要白费了。”

    阿乐爬上了沙丘,整理了一下歪掉的兜帽,然后也来到了石碑面前。

    “但是有一些人还是逃走了,总比彻底没有希望要好。”

    他在石碑前放下了两束已经干枯的白色花朵,然后重重叹了口气。

    “希望那亚族不要永远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依克看着怀里熟睡的孩子,转身便离开了。

    “走吧,不管怎么说,生活依旧要继续的。”

    于是阿乐便跟了上去。

    一阵狂风吹过,新的黄沙掩埋了花朵,仿佛这里从未有人来过。

    ……

    “死……死了?”我瘫坐在椅子上,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依叔叔低着头,不敢直视我的眼睛,猫猫头叔叔只能继续讲述。

    “你和你的父母,都是那亚族人,你们天生就拥有和光之生物灵魂交流的方法,和亲近光之生物的特性,国王想要拥有这种奇特的魔力,以方便开拓更多未知的疆土,但是遭到了那亚族人的拒绝,在数次探寻无果后,那些骑士开始展开惨无人道的杀戮行为。”

    “那我的父母呢?”

    “他们……他们曾经是最后的希望,可惜……”

    依叔叔站了起来,接着讲述起来。

    “他们为了救助中了毒的族人,冒险去云野寻找草药,被伊甸的士兵一路追杀……”

    “毒是谁放的?”我的声音已经有了一丝哭腔,心中的委屈和痛苦像是一个不断压缩的皮囊,在等待着一个彻底崩溃的时机。

    “是伊甸的军队……”

    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从未哭的这么痛苦过,感觉整个人仿佛泡在了漆黑的海水里,全身都蔓延着极致的悲伤和痛苦,依叔叔走过来紧紧地抱着我,可我却感觉越来越冷,我的哭声越来越大,兰特也来了,他靠在门框上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外面的夜空。

    “为什么……”我开始抽泣,我开始呼吸困难,明明有一个温暖的怀抱,可是怎么也无法融化我身上的寒冷,我听到猫猫头叔叔对我说对不起,他显然因为讲述这些而感到自责,可是依叔叔只是轻轻摇了摇。

    “她总会知道一切的。”

    我忘记了我是怎么睡着的了,可能是因为哭累了吧,依叔叔把睡着的我放在我的小床上,又给我盖上了被子,他没有睡觉,而是在我的床上守了我一夜,他害怕我半夜因为噩梦惊醒,然而我睡得很安稳,我当时已经不知道这些,还是猫猫头叔叔告诉我的。

    不过,我依旧做着我稀奇古怪的噩梦。

    我梦到身处一片黑色的沙漠,抬头是一望无际的黑暗天空,狂风在耳边吹奏着迷乱的音乐,远处是迷蒙的天际,和损坏的城墙,破败的遗迹。

    因为没有目的,我只能向前慢慢地走着,直到看到了两个模糊的背影。

    “爸爸,妈妈?”

    我不确定是不是他们,但是他们好像感知到了我,只是他们没有回头,而且径直走向沙漠的深处。

    我开始追逐他们,一开始是跑,然后是走,最后变成了爬行,我逐渐退化成了一个婴儿,在黑色的沙漠上艰难的爬行。他们的身影就像是两道光,在指引着我的方向,不知爬了多久,我终于追上了他们,这时我已经疲惫不堪,当我抬起头的一刹那,看到的是……

    两块光滑的,没有字迹的墓碑,矗立在了黑色的沙漠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