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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王牌执行官

    2010年,1月中旬,日本东京。

    新年的余兴往往在结束以后还能持续数周之久。

    这天铃屋什造还未来得及收走公寓玄关摆放的小型门松,他是个比较守旧的人,按照惯例他每年都会把传说中年神会寄宿其树枝上的门松摆放至玄关显眼的位置,目的是为了请年神进家中,保未来一年的平平安安。

    然而此刻他不用再次整理房间收拾门松,迎来的也并非年神而是三个凶神恶煞的厉鬼。

    沉重的脚步声仿佛接连乍起的惊雷,防盗门与玄关摆放的门松被人一脚踢开,紧接着两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扑了进来。铃屋什造还没来得及揣测他们是用什么办法把加厚上锁的防盗门连同几乎一整张墙面破开,其中一个西装男托起他的一条腿就往房间更深处走去。他甚至没来得及大喊呼救,对方精准命中他小腹的神经节,痛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真是活得越久见到的鬼就越多!看看人家,无恶不作的混账居然还固守传统向神乞求庇护,你能活到今天,神要么是死了,要么是瞎了。”一双45码的手工定制Ferragamo皮鞋狠狠踩住铃屋什造的后颈,把他的头死死踩在榻榻米中。

    他能听见自己颈椎间的软骨传在哀号,只剩硬骨在努力地支撑着脆弱的血管和神经管。鼻间还闻到一股浓郁的胶水和油漆的味道——他有点心疼刚换新的榻榻米,想到自己的屁股都还没有熟悉它带来的感觉……味道越来越刺鼻,他又害怕起这玩意儿会不会甲醛超标。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想怎么样?我……我没有钱,也没有借过高利贷,更没有仇家,你们一定是抓错人了!请放过我!”他急切地求饶,态度诚恳得像在祈祷的信徒。

    “哦哟哟,他说他是无辜的诶!”男人加重了脚下的力度,冲他身边在房间里翻箱倒柜的同伴笑道。

    铃屋什造意识到对方或许不是冲钱找上门的,那将意味着他曾经面对过同样手持棍棒刀具破门而入的那套求饶方法不能套用在这群人身上。

    可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仇家?不可能。

    他虽然是个比较成功的推销员,但他的推销从来都以匿名的形式与方式进行,商品出手再到报酬入账,每个环节甚至不需要他亲自出面。即便真出了什么问题,对方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受害者家属兴师问罪?那更不可能了。

    那群胆小如鼠的蝼蚁要是有如此勇气,也不至于购买自己兜售的东西。一个连自己肉体、生命甚至灵魂都可以随意交换的人,他可不认为这种人的亲朋好友能在这种时候替当事人站出来要申明正义。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从来都只是他们大放厥词装作凶狠掩饰自己内心软弱的方式。

    “每个临终前挨枪子儿的家伙都说自己是无辜的,可那有什么用呢?子弹又没有眼睛和耳朵。”另一个男人在房间里转了转,似乎是没发现他想要的东西,斜眼望向趴在榻榻米上的铃屋什造。

    男人黑色的西装领口纽扣敞开,看上去正经的气质与行为中透出的流氓相互交融,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底下露出同样敞开的白色衬衫,衬衫里是绣着青色的夜叉鬼和赤裸的女鬼,只是展露一角就绚烂得像是群魔乱舞的浮世绘。

    铃屋什造立刻就明白了,这些男人是黑道。可他思来想去这辈子从未借过高利贷,自己处的圈子里也没有和黑道沾边的朋友。

    脖颈间传来的力道还在加重,他的思绪逐渐变缓大脑像是即将宕机停止工作的电子软件。

    “夜叉,停手。让他抬起头来,至少要能看见我。”有人说。

    铃屋什造感觉脑子昏昏沉沉像是宿醉刚醒,迷糊间他看清了闯入自己公寓的第三人。

    真是个美男子,他想,如果我是个女的恐怕会在第一时间把自己知道的全都告诉给他对他五体投地投怀送抱吧?

    男人一袭黑色风衣靠在走廊外的护栏上抽烟,他的眼睛细长,走廊的阴风掀起他额前的刘海。完全与另外两个人不一路的气质,英俊中透着些许阴柔,是完全媲美爱情影视剧中男二般的存在,跟阳光开朗性格大方的男主截然相反,是男主的头号劲敌。他白净的皮肤有着大理石般的质感,眉宇挺拔,黑色长风衣也相当的考究,给人更像学院年轻教员而非黑道小组负责人的感觉。

    “我不想浪费更多的时间在你这种人渣身上,我需要一个名字,给你提供‘莫洛托夫鸡尾酒’的人的名字。”男人用脚尖碾碎烟头,从风衣里掏出证件,沿着玄关缓缓走来,在铃屋什造面前晃了晃,证件夹里有一枚圆形的金色徽章,徽章上是半朽的世界树。

    恐惧在铃屋什造的心里爆炸,像是一针清醒剂,狠狠地扎在他颈部静脉,那股严冬的寒冷顺着血液透进骨骼中去。

    卡塞尔学院日本分部,执行官源稚生。

    虽然从没面对但他听同行无数次提起过这个恶鬼般的组织机构,他们监控一切与“龙”沾边的人类,整个日本他们黑白通吃只手遮天,谁要落入他们手中唯一自救的途径是祈祷死亡能痛快地降临。

    现在自己落进了他们的掌控中。

    “小山隆造,给我提供货源的人叫小山隆造!不要伤害我我只是替他销售货物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我我我……我还有家庭还有上有小下有老中有女人的家人!各各各……各位大人大人有大量我都是被他们逼的啊!”他知道耍滑头玩诡计在这群人面前是没有用的,他只能乞求自己遇见的是执行部中最友善的那个小组,能发发善心放自己离开,哪怕缺胳膊少条腿也行,只要活着什么都还有第二次机会。

    “做什么?已经混乱到口齿不清了么?”被男人叫做夜叉的家伙皱眉,“我替你矫正牙齿。”

    夜叉从搜家的那名同伴手里接过一本厚厚的词典,把书的书背一侧送进铃屋什造的嘴里,用力一摁。

    铃屋什造听见自己满嘴牙根折断的声音,剧痛在脑海间爆炸,翻江倒海摧毁沿途的一切理智,胃疼得痉挛,大口大口的胃酸倒流从嘴里喷了出去。

    “唔啊!真恶心,我警告你别擦我身上啊!”同伴后跳着离夜叉远去,边退嘴里还带着谩骂,“变态之间果然也是会互相吸引的,有一半可能会情投意合,一半可能会彼此恶心,这下你们两个变态都把我恶心坏了。”

    “去你妈的。说真的要不是老大在这儿我真想给你也来上这么一下,我没开玩笑,乌鸦。”夜叉冲他恶狠狠地龇牙,往往这种时候乌鸦会忽然变得聪明脑子变得灵光,总能识破他心底还未来得及实施的恶作剧。

    “樱,在档案中搜索‘小山隆造’这个名字。”源稚生拨通电话。

    “找到了,目标的色标是白色,在监控名单里属于最安全的一类。”电话里响起女性的清音,干净利落,“小山隆造,毕业于早稻田大学医学院,在东大医学部当过六年的遗传科医生,后来被曝光猥亵女病人和私自提取病人的基因进行违法的基因实验,被东大医学部开除。”

    “听上去又是一个变态。”夜叉正站在水池边清理满是污渍的双手,源稚生外放的手机里樱的声音响起,他冷冷地说。

    “这是什么恶趣味?又恶心到我了,为什么我们处理的对象老是这种让人作呕的家伙,夜叉你反省一下自己。”乌鸦狠狠地皱眉。

    “你俩别贫了,抓紧时间,任务结束大家休个假吧。”源稚生轻声说。

    “欧耶!休假,休假,休假!”夜叉和乌鸦振臂欢呼。

    一如他们来时轰轰烈烈风卷残云,走时却悄然无声消匿踪迹。铃屋什造因剧烈的疼痛而不省人事,今天恰好是工作日邻居的社畜们天蒙蒙亮就早早地出了门,一时半会不会有人发现他。

    “我不想扫大家的兴,但恐怕休假计划得泡汤了。”樱站在楼下停着的一辆黑色悍马越野车旁,“我刚查询了空港、铁路网、公路网和水路网,还有温泉旅社、酒店和医院,考虑到对方很可能使用化名和假证件,我还借助了‘辉夜姬’让她帮忙……现在有两个坏消息,你们是要先听关于小山隆造的,还是另外一个?”

    “一般不都是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么?”夜叉一愣,故事的发展似乎不同寻常。

    “小山隆造的吧。”源稚生说。

    “从去年的六月开始,日本境内再未出现过小山隆造的身影,辉夜姬在刚才做了六月以来至今所有出入境内的人像对比,可以确认的是此人还在日本。但我们的搜寻范围与未来的工作量大到难以想象……至少是没有休假的时间了。”

    “见鬼!”

    “真他妈要命,我的尊严只允许我死在与‘鬼’的战斗中,要死在加班的路上我到了黄泉也能听见别人的嘲笑。”乌鸦愤愤不平。

    “也许今天就是那一天。”樱的语气间带着很少见的幸灾乐祸。

    乌鸦心里一凉:“另一条坏消息是什么?”

    “辉夜姬刚发来信息,本部‘S’级学员路明非、‘G’级学员芬格尔,将于下午两点降落羽田机场。大家长已经定于一小时后召开八家会议,要我们立刻返回东京分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