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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归武溪

    当颖儿靠近那座荒凉的老宅时,早已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已完全找不到进去的路了,四周是一人多高的荒茅草,以前大门外的坪地已成荒野,虽然来这之前心里有所准备,但却没想到却这般荒凉,物是人非,世事难料,一切繁华已成梦,颖儿的泪水止不住流了出来,无声地滴在了荒草丛中……

    两扇斜掩着的朱漆大门已被藤蔓爬满,门旁的石狮已完全淹没在荒草丛中,

    “是这里了,”

    颖儿奋力拔开蔓草,艰难的进了前厅,哦,那是爸爸最爱坐的檀木椅,如今却被风雨侵蚀的不成样子,断掉的木棱子横七竖八的躺在杂草丛中,青瓦已掉的差不多了,抬头一眼就可以看到了天,木楼梯已完全摊塌,老墙斑驳的已全部脱落,厢房的屋顶早已被狂风揭的七零八落的吊在那里晃荡着,雨可以直接下到楼上,昔日的闺房已落满了一层瓦片,也长满了杂草,那架她最爱的古琴早已被落下来的木棱子砸的断了弦,破碎的窗帘在风中跳着哀怨的舞……几只雀儿在敞开的衣柜里来回跳跃,那里已成了它们的家,昔日的华服已成破布……丫环家丁和老妈妈们住的后院房间里已完全看不到昔日模样,那里的杂草最高……昔日热闹非常的后院今天却显得异常冷清,颖儿想找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她的心无比的悲凉……

    附近的邻居早已搬走了,听那老婆婆说,这里马上要建新区了,老宅也将不复存在了,只能永远的封存在记忆里了……

    天快黑了,颖儿又累又饿,但也不想离开老宅,她想住下来,这样离回忆才能近些,也离过去的幸福更近些,这样梦中就可以见到爸爸妈妈,还有少武了……

    秋天的夜是凉的,秋虫悲鸣,颖儿静静坐在黑暗中,在回忆里努力的行走……

    那时的她是多么快乐幸福啊,什么也不要去想,也不知道饿与寒冷的味道,而今天的她却不知道明天该往何处……

    她的腹部开始隐隐动了起来,哦,这个苦命的孩子,要跟着我受苦了,我得尽我所能给他找个好人家,让他快乐成长才行!

    “颖儿,做我的干女儿吧!”

    一个遥远的声音从回忆深处传来,哦,是姑姑……姑父是古丈默戎苗寨的一个教书先生,姑姑与姑父多年却未曾生育,每次回来看到她,都会说这句话,我得去找他们,这么些年了,也不知道他们可好,可还健在?颖儿当年跟着姑姑去过几次苗寨,走的是水路,从武溪渡口到冼溪镇,再到潭溪,休息一夜,然后经潭溪到默戎,这段水浅有的地方不能行船,得靠坐轿或走路才能到的……

    颖儿努力的搜寻着回忆中的路线,她下定决心一定要去默戎找到姑姑姑父,记忆中的苗寨是个很好的地方,那里的人们热情善良,还有小桥流水,姑姑的大院子里靠墙处种着许多梨树,院里北角有个老水井,井水四季清凉,井旁有个小池,种满了睡莲……

    明天就走吧,等孩子出生安顿好了,我得回武溪来,回到老宅,而后到渡口去等少武,他老是爱去京城,一年难得回来一次……

    颖儿在迷迷糊糊中睡着了,在梦里,老宅是一如既往的繁华与气派,父亲母亲喜笑颜开,她在悠闲地弹着琴,院里的人们在各忙各的,小狗儿在来回穿梭着,炊烟升起,厨房饭菜全已做好,马上就可以送上来了……

    凌晨,天还没大亮,颖儿被下着的小雨滴醒了,衣服已湿,我得走了,她无比留恋的环视了还在沉睡中的老宅,往渡口摸索走去……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去潭溪镇的船家,经过几天的劳累奔波,颖儿终于到了苗寨,几番打听,得知姑姑姑父都还在,她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敲开那扇门,当开门的满头白发的姑姑见到她时已是惊异不已,她反复问着是不是颖儿时,颖儿哭了起来……

    “我的颖儿啊,你还活着呀,谢天谢地!”

    她们俩抱头痛哭,姑父走过来,呆望着这一幕,也流出了泪水……

    姑姑反复地说着,

    “颖儿啊,要是你爸爸妈妈晓得你还活着就不会那么快就走了……”

    说完又哭了起来……

    坐下来吃完饭后,姑姑让她先休息,颖儿却没有睡意,要姑姑讲她走以后发生的事……

    “你爸妈以为你们死在了大火中,从此整日以泪洗面,两年后双双病终,仆从们全散了去,老屋也成了空宅,我从那次回来后再也没去过武溪了……”

    颖儿流着泪听着,姑姑一直哭诉着这么些年她们太孤单,这么多年也没个孩子陪伴,现在她来了太好了……

    颖儿把自己已有四个多月的身孕告诉了姑姑,姑姑喜极而泣:

    “这下可好了,老天开眼了,白家与陈家终于有后了!”

    从这天起,她们把颖儿照顾的非常周到,颖儿就像回到家一样。

    孩子降生了,是个清秀美丽的女娃,一家人高兴异常,大家都很喜欢她,白叶在众人的悉心照顾下慢慢长大了,她很爱笑,见人就露出小嘴笑着,谁见了都喜欢去逗她,颖儿欣慰也高兴,但心里却老是沉重无比,她总想着老宅,想着那个魂牵梦绕的渡口……有时茶饭不思……

    “颖儿,你要对自己好点,死去的人不能活过来了,而我们活着的人要好好的活着!”

    姑姑一直对颖儿这样说着,可没用,颖儿一天比一天消瘦了,她像秋天的树叶一样快要飘落了……

    又一年的秋天来了,白叶已摇摇晃晃自己会走路了,姑姑姑父很是疼爱她,颖儿看着院里梨树上的叶子,在秋风中一片片飘落,她想起了去年也是此时,她与少武回武溪……而今只剩她一人……

    我也要回去了……这样少武哥和盛儿,还有爸爸妈妈就不会孤单了……

    颖儿病倒了,请了几个医生看了也没用……

    “姑姑,我要回武溪,回老宅去了……还是走水路,把我撒在河里,我自然回到武溪渡口回到家的……”

    颖儿走了,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

    她回去了,回到以前那个充满温馨的老宅,还有那个充满了爱与浪漫的渡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