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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协会

    “介绍一下,这位是炼金术士协会的行家,但丁·阿西莫夫。”

    阿斯兰看着从房间里走出来的卡嘉莉,她慵懒地揉揉眼,一副刚睡醒的模样。

    “啊!”

    看见家里突然多出来一个陌生人,卡嘉莉难免吓了一跳,向后小跳一步。惺忪的睡眼猛然清醒过来,瞪得溜圆。

    一如昨晚,但丁摘下帽子微微行礼:

    “早上好啊,小姐。”

    “是,对。不是,我的意思是,您好。”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卡嘉莉慌忙抚平裙子回礼,一时没反应过来,舌头都打了结。

    “别紧张。”但丁微微一笑,“我是来为你哥哥提供帮助的。”

    一番客套之后,但丁详细说明了他的来意,还有事情的前因后果,很贴心地省去了昨晚发生的入室袭击案件。在这点上但丁和阿斯兰二人倒是很有默契。

    “这里已经不适合你们继续住下去了,过两天我很快会安排新的住所。在剩下的两天里我们会全天候地看守你们地住所。”但丁将手杖斜靠在门口,在桌边坐下。

    “为什么?住在这儿挺方便的啊。”不明就里的卡嘉莉十分疑惑。

    但丁似有所指地朝阿斯兰眨眨眼,一边回答道:“我这不是考虑到你兄长和协会的合作关系嘛。我会安排一个更隐蔽、更安全的地方,也方便你哥哥参与我们的工作。”

    其实这只是一部分原因,更重要的原因还是昨晚的袭击。既然对方能在阿斯兰获救后直接找上门来,说明有人自始至终都在密切关注着阿斯兰的去向,并且早就按捺不住,冒着打草惊蛇的风险也要发起行动。若不是但丁及时出手相救,不管对方是谁,恐怕此刻都已经得手了。

    无论如何,阿斯兰现在住的公寓都不再安全,需要尽快转移。

    阿斯兰建议妹妹还是先回到父母家中。毕竟自己身上这件案子远未解决,幕后推手也没有查清楚,再这么跟着他,很容易受到牵连。妹妹真要因为自己受了伤害,他可不好交代。

    可是卡嘉莉气鼓鼓地认为哥哥小看了自己,严词拒绝了阿斯兰的提议。

    这让他很伤脑筋,甚至考虑过要不要请阿西莫夫先生把妹妹五花大绑捆回去。

    “哎呀,完了完了。”光顾着和但丁交谈,卡嘉莉突然一拍脑门,“我忘了今天有课了!”

    好巧不巧,今天正是卡嘉莉的钢琴老师教课的日子,她马上就要回家上课。莱恩哈特家虽然算不上什么贵族家庭,但经济条件还算优渥,父母也有很强的教育观念。所以给卡嘉莉请老师这件事从小就没落下过。

    就算在这里也逃脱不掉补习啊。阿斯兰暗想。

    这对于阿斯兰来说是个绝好的机会,能从妹妹手上脱身,方便他们前往炼金术士协会的活动。

    三人一起出了门,卡嘉莉坐上公共马车,急匆匆离开了。阿斯兰和但丁陪着她一起等到马车,目送着卡嘉莉离去,直到她消失在道路转弯处。

    “现在我们怎么办,也找辆马车?”阿斯兰打破了沉默。

    “不,不,不。”但丁优雅地摆了摆食指表示否定,指向道路的另一侧。

    那是一辆锃亮的黑色轿车,看上去比警局的要高档不少。金色的车标在车头高高昂起,虽然阿斯兰不认识这是什么牌子,不过想必不是大路货。

    要知道,汽车这东西在这里可不常见,远未到达普及的程度。就算出生在条件不错的莱恩哈特家,阿斯兰这辈子也没见过几辆车,更不要说坐了。

    “哇哦,私家车。”阿斯兰由衷感叹道,心里寻思着一辆这种车会要多少金镑。几万?十几万?几十万?

    “这可不是我的私家车。”但丁摇头道,“虽然大部分炼金术士都很有钱,但是买一辆这种车还是太奢侈了。这是协会的公用物品,我今天也只是紧急调用一次而已。”

    司机是个面庞白净的年轻人,阿斯兰原以为他会像那些贵族仆人一样,下车帮他们打开车门,再恭敬地平举一只手请他们上车。然而并没有,司机只是摇下车窗,简单地招招手,示意他们上来。

    “这车是北边的陀妥斯人造的,他们造东西可有一手了。”但丁又道,“协会搞到这辆车可不容易,毕竟这几年形势吃紧,陀妥斯不愿意再和我们交易了。”

    坐在车上,阿斯兰明显能感觉到,路上有不少目光向他们投射过来。看来对于大部分莱顿市民来说,汽车都是个稀罕玩意。但丁和司机一起坐在前排,手杖紧靠着右侧大腿。阿斯兰一人独占了后排的座位,空间宽敞不少,手脚活动更加自在些。他忍不住抚摸身下的真皮座椅,上下打量这里的内饰。

    “有钱人。”阿斯兰总结道。

    他闭上眼睛养精蓄锐,不再注意车外行人的来来往往。

    不需要像公共马车那样停一段走一段,阿斯兰感觉还没坐稳,他们就已经来到了目的地前。

    下了车,面前是一家小小的杂货店,店门前挂着黑色骏马的标志,上面写着“安克米杂货铺”几个词。一个老头正坐在里面看报,他的眼镜几乎要落到鼻尖。报纸的名字带有很浓的宗教意味,叫“拉露观察报”。

    小店的面积不大,买的东西也都是些寻常货色,小烟小酒之类。屋内的采光不是很好,内侧几乎是一片昏暗,店主似乎也没考虑过加装个蜡烛台或者煤气灯照明。

    看见但丁推门进来,老头把眼镜扶了上去,欠身示意:

    “早上好啊。”

    “早上好,老唐。”

    “这位是唐纳德·弗朗西斯,协会里的老油条,我们一般管他叫老唐。”但丁介绍道。

    “怎么能这样形容你的老前辈呢!”老唐笑着看向但丁,“这个白发仔是谁,你相中的新倒霉蛋?”

    但丁摇头道:“都是警局那边的事情,你知道的。”

    说罢,但丁带着阿斯兰绕进杂货铺后面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搬开面前用来遮挡的一堆杂物,阿斯兰原以为会看见一道复杂的高科技机关门,或者是什么魔法封印,然后但丁会口念咒语催动法术什么的。

    然而他只是敲了敲墙,“咚咚,咚咚咚咚,咚”,很有节奏感的七下。

    一块墙面凭空消失,阿斯兰跟在他后面走了进去。

    里面没有阿斯兰想象的巨大的、富有科技感的秘密基地,而是一间不大不小的门面。

    一组深红色的沙发中间是长方形的玻璃茶几,就是那种常见的接待用家具。

    它们的前面是一条长长的柜台,柜台后的接待员这时候本应该起身欢迎但丁二人。但事实上,那位“接待员”此时正瘫坐在椅子上,一张打开的《拉露观察报》遮住脸,以一个非常嚣张的姿势睡着了。

    “咳咳嗯。”但丁轻咳了一声。

    对方没有反应。

    但丁见状不再淡定,猛然大喝道:

    “瑞贝卡!”

    接待员吓得差点从座椅上弹起来,扯下脸上的报纸甩到地上。正是阿斯兰前两天遇到的那位女警,更准确地说,是炼金术士。深棕色的皮夹克配上牛仔裤,显得休闲却干练,跟两天前她穿警服的气质相像,大概这就是她的穿衣风格。这样的搭配在莱顿市可不常见,不过也难怪,瑞贝卡看上去也不像本地人。

    “导,导师,早上好!”

    瑞贝卡赶紧把睡乱了的红棕色头发理好,正襟危坐,开始装模做样地打理桌上的杂物,把两摞书拢成一摞;把笔筒从左边放到右边再放回左边,诸如此类。

    但丁叹了口气,苦口婆心地教导她道:

    “我把你安排在前台这种闲职,不是方便你早上睡觉,知道不?我是希望你利用这段时间,把我给你的那几本书看看明白。那本《诺曼时期的有机物秘密研究》,你看完了没?”

    瑞贝卡顿时泄了气,低着头,嗓门渐渐低下去:

    “没有,导师。”

    “抓紧时间吧你,一星期后,我会考核你的。”

    说到“一星期”这个词的时候,但丁用手杖用力敲了两下地面表示强调。他转头看向阿斯兰,又说道:

    “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会叫你。”说罢他消失在内侧的另一扇门后。

    “看起来他对你很严格?”阿斯兰转过头问道。

    “是啊。”瑞贝卡翻开导师提到的那本书,将眼前的头发捋到耳后,吐了吐舌头,“还不是因为你那件案子,害得我这几天到处忙活,昨天都没睡好。”

    “哈哈,多担待担待啦。”

    “我上个月才刚刚晋升,实习期还没过。在协会要被导师管着,在警局又要被警长管。唉,这苦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看得出来,瑞贝卡早就积了一肚子苦水,此刻恨不得全倒在阿斯兰这个局外人身上。

    炼金术士由高到低分金、银、铜、铁、锡、铅、汞七个位阶,每个位阶又分四个强度。按瑞贝卡所说,她刚刚入门晋升为最初的汞阶,需要一段实习期考察之后才能得到协会的认可。好在一旦过了实习期,她就会是一位能够独当一面的炼金术士了。

    瑞贝卡张了张嘴,好像还想说什么。但是此时但丁走了出来,她只好赶紧把嘴闭上,收回目光,拿起笔作认真读书状。

    但丁朝阿斯兰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进来。

    沿着旋转楼梯走上二楼,室内的陈设才有点炼金术士的样子。凭借多年前学习的技术知识,阿斯兰勉强能辨认出那些实验装置的名字。

    二人找了间空屋面对面坐下,但丁拿出一瓶绿色的试剂,瓶口连着管子,管口扩张成罩状,形状像是一台呼吸机。

    但丁用手杖敲了两下地面,屋内顿时暗了下来。只剩下两人中间的一盏蜡烛微微跳动。

    “炼金术士认为,所有的金属都是由‘身体’和‘精神’两部分构成,人也是一样。”但丁开始向阿斯兰介绍,“所有人的身体都是相近的,决定个性特征的是‘精神’,它可以从身体中被蒸馏出来。

    “你的精神因为肉体受到创伤,抛弃了最近一个月的记忆。那么,我会尝试暂时把你的精神‘蒸馏’出来,不受肉体的影响,或许就能得到原先得不到的答案。放心,人的肉体和精神结合得很牢固,不会出现精神不能回归的情况。”

    但丁的讲述一字一句,慢条斯理,使得原本紧张的阿斯兰渐渐松懈下来。

    “我们管这叫‘绿蜥蜴’,我刚刚配制的。原先我们会把它在火焰上灼烧,让蒸汽布满房间,现在改进了。”但丁把呼吸器递给阿斯兰,“吸一口,别吸多,吸多了会变得像发酒疯一样。”

    阿斯兰照着他说的做了,没敢多吸一口,生怕过会儿自己会把自己衣服扒光了一边大叫一边在街上裸奔。

    “很好,现在放松——”但丁的声音越来越低,“你回到了一个月以前,你就站在你当时站的地方。”

    阿斯兰有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坠入的不是梦乡,而是另一个世界。他仍然能保持清醒,仍然能清晰地看见坐在对面的但丁,但与此同时还能看见一些别的东西。但丁的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

    “有些记忆不是消失了,而是隐藏在精神更深的地方。只要通过适当的媒介进行投射,就能让它们浮出水面。”但丁一遍又一遍地诱导着,引领阿斯兰不断地下潜,再下潜。周围的空气也在变化,变得越来越暗,越来越稀薄。

    淡黄色的烛火渐渐变成青绿色。

    阿斯兰睁大双眼,试图从中看出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