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玫瑰与小猪

    那是一个浓若墨色无半点星子的晚上，我走在昏黄的路灯照亮下的大路上，我走啊走，却发现无论怎么走我都停留在了原地。我有些慌神，不知该走向何处。这时，一道稚嫩却有些沙哑的声音传来，“您好啊，过路人。”我顿时心中一震，我慢慢抬头望去，一道小小的身影站在大道旁，灯光找不到她的身躯，我定住心神，慢慢地走到她身边，我问：“是你在说话吗？”那身影点点头，她一步步的走到路灯旁，灯光一点点的从她的脚照到她的身躯再到脸庞。我被吓得双齿打颤，那是怎样的人啊！

    她衣不蔽体，双脚沾满血污，腿上满是淤青。下体流出乌黑的血液与虫卵，躯干上布满巨大的牙印与抓痕，道道深可见骨，她很干瘦，瘦到甚至可以隐隐约约看见她尚在跳动的心脏，她的伤痕中不断流出暗绿色的粘稠液体，我不知道那时什么。正当我打量她的时候，她开口了：“过路人，你看到恶狼了吗？”我抬头看向她的脸，她的一只眼睛完全充血，眼角全是淤青，她的眼圈肿着，鼻梁也歪了。她讲话时漏出那一口满是鲜血的口腔，我甚至不知道她还有没有牙齿，我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只得僵硬地摇头。

    她啊了一声，然后没有说话，我努力驱动着我的双腿一步步的往后退，直到一个我觉得安全的地方。她歪了歪头，却漏出了些白色脊椎。我颤声问道：“你是人是鬼？”她回：“是人。”她呆了呆，接着说：“晚上，这条路不安全，会有饿狼出来害人。”我摇了摇头，反驳她，“这哪有什么狼，多少年了，要有狼我们早就知道了。”然后，我故作凶恶道：“我看你那是人？一幅穷山恶鬼的样子，赶快滚，不要碍你爷爷的道！”她努力地眨眨眼，“我说了我不是鬼，”她好像有些委屈。“我不是鬼，我之前正是晚上走的这条路，后来遇到了狼。那狼壮如小山，双眼冒着绿光，如同鬼火。他的嘴同锅一般，能咬碎你的腰。我就是被他袭击了，然后便走不出这里了。”她目光昏暗地补充着。

    我却完全不信，我坚信她是恶鬼要来用谎言做陷阱吃掉我的身体。我呵斥道：“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大晚上走夜路，想必也不是做什么正经工作的，好人家的姑娘哪能夜不归宿？你现在无人收尸，也是你不听劝告让家人失望留下的恶果，你现在还不知反悔要来害人？你哪来的胆子！”那姑娘没有说话，只是一滴鲜红鲜红的血从她眼眶中落下。她只是怔怔地看着我，然后转身离去了。

    我等彻底看不见她的身影后才大着胆子往前走，我走啊走，眼看着已经能瞧见高楼大厦和那盏盏明亮的灯光，突然，一震冷风吹过，我浑身一哆嗦。心想着要快些赶路了，刚刚走出两步，我就瞧见有两盏绿盈盈的灯快速地接近我，不知怎的，我突然心中警铃大作想要转身跑去，却怎么也迈不动腿，我已经听见了风声，近了，那如同钢针般的毛发越来越清晰。那两盏鬼灯越来越明亮，一股难言的臭味向我冲来。

    我终于看清了，那是一匹强大壮实的狼，他那钢刀样的牙齿在灯光下泛着锋利的光，他扑了上来，直接将我按倒，像山一般的重量压在我身上，我的肋骨全断，一口血含在了口中，我努力的呼救，可是这风好大啊，它们在嘲笑我的无能，在嘲笑我如同虫子一般的挣扎。我的眼中倒映着狼的样子，那样的扭曲，不！这不是狼！这不是狼！它只是一只畜生而已！

    但是，这畜生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就像是过年时农村里磨刀霍霍的杀猪匠，而我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猪，杀猪匠一刀砍断了猪的脖子，那喷淋的鲜血和临终尖声地哀嚎并没有让他心软，杀猪匠吹出一口毒烟，那烟顺着猪的喉管进入了五脏六腑。猪的身体开始变的僵冷。猪的皮肤在溃烂，在流出黄白的脓液。杀猪匠笑了，他用铡刀分开了猪的尸身，用钢刀划烂猪的躯体。做完这一切后，杀猪匠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这时，杀猪匠变成了艺术家，艺术家将作品分开放置在不同的草丛里。做完这一切，他拍拍手转身离去了。

    他身后的草丛中，一朵仅剩几片花瓣马上就活不成的小玫瑰，努力的伸开那满是虫洞的叶子，她想盖在小猪的脸上。可是，灯光离得好远啊，她什么都看不见了，一切都静悄悄的。只剩一朵丑陋的玫瑰和一只死不瞑目的仔猪在这高高的草丛中。

    夜深了，灯光暗下去了，明晚会不会也是这个天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