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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12章 长夜战争(三)

    虽然西斯托与图雅达克,采取了听天由命的态度,罗伯特也认为,除了对手犯错,没有办法可想。可斯布托特并不打算坐以待毙,他要迫使对手犯错,尽最大可能,确保联邦军选择下策,从南极半岛登陆。

    确实有个机会,因为斯布托特看透了一个人的心思。

    ……

    汤姆森家族和西索家族,都是摩森财阀传统贵族。

    时任摩森财阀阀主詹姆斯.摩森的本名,也叫詹姆斯.怀特.汤姆森。

    而尼克的公开身份是一个汤姆森家族的失败者,被迫流亡南极。

    但斯布托特的联邦特工权限是最高的,凌驾于任何财阀特工至上。

    所以非常清楚,尼克.汤姆森早就改名为尼克.摩森,他是摩森财阀实权人物佐伯尔.摩森的堂弟,也是摩森财阀的重要成员,他还有一个身份,摩森财阀FGSA情报三处的处长,领准将军衔。

    流亡,对情报人员是一个很好的借口,也成为混入南极的理由。

    可是尼克.汤姆森并没有获取西斯托的信任,但他还是找到了自己的政治盟友:瓦拉特.赛宾斯。

    在尼克.汤姆森的帮助下,商人瓦拉特.赛宾斯成为了南极最大的反对派领袖。

    当自由先驱者阵线改组为自由党后,瓦拉特.赛宾斯也在尼克.汤姆森的帮助下成立了民盟党。

    尼克.汤姆森所制定对外宣传的口号是实现民主、彰显民意,但实际的操作却很简单,为了反对而反对。

    这是从近古时代,所有打着民主旗号政客的通用手段,因为总有不明真相的民众被鼓动。

    只是西斯托在南极的威望极高,并不是几个政客可以随意得逞。

    即使民盟党是南极最大的反对党,但支持者还是寥寥。

    因为民众相信西斯托,民众也支持西斯托。

    也是因为如此,自由党内以约翰.亚当斯为首的政客,提出以选举的方式,来决定洛卡斯共和国的总统。

    认为这样做可以彰显民意,使得西斯托的洛卡斯共和国的总统身份,来的名正言顺。

    在民众看来,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选举。

    而对于约翰.亚当斯这类政客来说,选举的作用,不仅是表面那么简单,也是将来可以实现野心的方式。

    约翰.亚当斯的小算盘,对于尼克.汤姆森来说,就是一个机会,虽然只是一个渺茫的机会。

    如果让瓦拉特.赛宾斯当选南极总统,那么岂不是不费一兵一卒,就帮摩森夺取了南极的实际控制权?

    当然,尼克.汤姆森的想法,即使在瓦拉特.赛宾斯看来也是白日做梦。

    直到那个人的出现……

    来人直接揭穿了尼克的身份:

    “尼克.摩森,我这样称呼你,没有问题吧?”

    尼克并没有表示出慌张,在危机关头,慌乱是最无用的情绪。他只是一言不发,看着面前这个烧毁一半脸的男子。

    斯布托特,南极的情报头子,西斯托跟前的大红人。

    如果斯布托特要来抓人,掩饰、反抗、逃跑等行为,都是无用的。

    “我不是来抓你的,相反,我是来帮你的,至于为什么,有必要的话我会说的。看过这枚勋章,就应该知道我的权限比你高一些,希望你能配合我的工作,但愿我们双方都能得到各自想要的。”

    既然身份被点穿,尼克.汤姆森也不矫情,问的问题也很直接:

    “帮我?我有什么值得你帮的?”

    斯布托特的回答更直接:

    “说白了吧,你想把西斯托拉下来,这和我们的目标有一定程度上的类似。”

    尼克很是疑惑:

    “没这个必要啊,再过两个月,联邦远征军打过来后,别说西斯托,连同南极政权,也将不复存在。”

    斯布托特啧啧一笑:

    “既然你都做出判断了,那你现在还忙什么?不是还存有侥幸么?”

    尼克.汤姆森沉默,斯布托特又说了下去:

    “但你这么搞下去,即使你所期待的其中任何侥幸出现,你依然会一无所得。”

    尼克.汤姆森不相信面前这个男人可以看透自己,反问:

    “你又怎知道我最期待的局面是什么?”

    斯布托特再次发出啧啧笑声:

    “当然知道,如果以战争的胜利来毁灭南极,在摩森财阀内的主战派西索家族就会起势,那么在摩森财阀负责南极事务的你堂兄佐伯尔.摩森,其势力必会遭到打击,没有功劳的累积,他能否成为汤姆森家族的新家主也很难说了,而且对你个人来说,南极政权没了,你又将何去何从?”

    尼克.汤姆森心中一惊,斯布托特已经说到了他们兄弟两人最隐秘的心思,特别是最后一条,他尼克的未来又何去何从?

    兔死狗烹在财阀世界可是常态,即便他作为贵胄,不会落的太坏的下场,但他堂兄没了饭碗,他的前途也就没了希望。

    对于斯布托特的说法,尼克还是比较认同的,但尼克.汤姆森还是没明白,这是摩森财阀内部事务,他一个外人怎么一清二楚,所以在赞同的同时也问了一句:

    “你说的没错,可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斯布托特摇了摇头:

    “猜到的!只能说,凑巧我的上峰和佐伯尔大人的目标在前半部分一致。所以随便理一理,就猜到你想要做什么了。你最期待的结果,南极方面能在战场上打败联邦军,同时瓦拉特.赛宾斯又能在大选中击败西斯托!是也不是?”

    尼克.汤姆斯没有回答,这也就算默认了,斯布托特又说了下去:

    “其实这两条无论哪一条看起来都是难以实现的。非但难以实现,两个条件还相互矛盾。如果南极侥幸战胜,西斯托声望会大涨,会让大选变的更无悬念。反之如果南极战败,政权覆灭,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所以你如果照现在这样下去,所有努力都是白费的。”

    尼克.汤姆森点了点头,斯布托特确实戳中了他的痛点:

    “可那又能如何?还不是要做该做的事情?”

    斯布托特也觉得分析完后,对方有些低落,就刻意卖了个关子:

    “其实在我看来,难度虽然大了些,但也并非不可实现的。”

    尼克眼前一亮:

    “怎么说?难道你真有办法?”

    斯布托特点了点头:

    “不然我来找你做什么?”

    尼克接着问:

    “我们怎么才能扳倒西斯托?”

    这时斯布托特把一早准备好的计划摊开给了尼克:

    “如果按照这个计划来,我们或许能成功。”

    半晌之后,尼克仔细看了全部计划,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可这份计划在我不能掌控部分中充满着偶然性,即便在我能掌控部分也不是百分百把握,所以成功概率很低!”

    斯布托特点了点头:

    “完全实现的可能性确实不大,但前面几步肯定是可以实现的。”

    尼克因为被整份计划成功的可能性遮蔽了一部分判断力,完全没有怀疑斯布托特的动机,只是针对计划本身的目的继续问了下去:

    “可是,如果不能帮赛宾斯赢得大选,这份计划不就成为无用功了么?反而还可能破坏联邦军的远征!”

    斯布托特此刻表现得无比真实与自私:

    “正如你的判断,计划的后半部分难度要远高于前半部分,可即便后半部分失败了,南极政权只要存在,你我以及你我的上峰就还有继续存在的必要,你说不是么?”

    尼克陷入沉思,有些痛苦。这份提议明显是要破坏联邦讨伐南极的大局,甚至是破坏他们摩森财阀的大局。

    但此刻,尼克.汤姆森的自私心被斯布托特激发起来,在自身与堂兄的利益面前,联邦大局甚至摩森大局,确实不算什么。

    最后尼克.汤姆森摇了摇牙,然后点头答应了下来。

    其实,尼克.汤姆森作为一个潜伏在南极的摩森间谍,本来是没有能力改变联邦在军事上部署的。

    可尼克.汤姆森的堂兄,在斯布托特的情报中,已经担任了本次摩森财阀南极远征军后勤保障负责人。

    在斯布托特看来,要改变联邦军的熊岛登陆计划,也只有这个突破口了。

    但要得到尼克.汤姆森的支持,就必须出卖南极的利益,所以斯布托特也开始下起了一盘大棋。

    然后为了彻底取信尼克.汤姆森,斯布托特对他的计划做出了解释:

    “事实上,谁取得了胜利,都不是我们想要的结果。当然,指望南极流民打败成建制的财阀正规军也是有难度的。”

    尼克插了一问:

    “你的意思是两败俱伤?”

    斯布托特点了点头。

    可尼克.汤姆森还是无法理解:

    “即使两败俱伤,也是西斯托的胜利,把必败局打成平局也是一种胜利。”

    斯布托特轻笑:

    “啧啧,你难道不理解民主的本质?为了鼓舞士气,害怕出现大规模逃亡,自由党人每天都在炫耀那几百台战争装甲步兵。他们给民众灌输的思想,就是西斯托必胜。所以西斯托就算真赢了,他的胜利也被提前消费了,胜的理所应当。”

    尼克算是明白了:

    “嗯,如果没有赢,或者赢的很难看,西斯托的支持率都会受到影响。”

    斯布托特接着说:

    “听说你也是学这个的,你也是一个玩弄民意的高手。不如这时候再帮自由党一把,把西斯托吹的更过分一些。”

    尼克.汤姆森沉默。确实,他毕业于摩森政治学院,在财阀时代,政治是个冷门的专业。

    自《杨朱法案》通过后,财阀世界民意再也无用,国家概念渐渐消失,统治者们一而再的撕下民主遮羞布。

    财阀的治权就是被金钱牢牢掌控下的暴力机构,伊斯坦布尔之夜,七十万平民被煽动,但财阀们只出动了三百台战争装甲步兵……

    没有国家的政客,就如无龙世界中的屠龙者一样可笑。

    从政治学院毕业后的尼克.汤姆森,越发觉得自己可笑,直到西斯托流亡南极,组成了新的社会形态,尼克才觉得有了用武之地。

    他自愿放弃家族安逸的生活,进入南极成为一名谍报人员。

    当然,尼克.汤姆森所得到的支持,也不是一个人普通谍报人员可以比的。

    他的堂兄佐伯尔为他争取来了摩森姓氏,并挂上了准将的军衔,以及情报三处处长的职务,他可以动用惊人的财产和资源,他也可以调用任何一名摩森在南极的情报人员。

    最初尼克汤姆森打算混入西斯托的核心圈,但没有得到西斯托的信任。

    他就换了个方式,找到了一名马其顿的流亡商人,野心勃勃的瓦拉特.赛宾斯。

    尼克.汤姆森肯定清楚,以他摩森财阀贵胄的身份,即使流亡也得不到民众的支持,而平民出生的商人,瓦拉特.赛宾斯却可以成为励志的典型。

    在尼克.汤姆森暗中资金与资源的帮助下,瓦拉特.赛宾斯在商界无往不利。

    而他们又把赚来的钱大多用在了慈善与政治活动上,在民间赚取了大量的声望,累积了很多政治资本。

    但这依然不足以成为西斯托的政敌。

    而民盟党可以成为南极第一大反对党,只是因为自由党的政客,需要人来承托洛卡斯共和国的民主而已。

    所以到最后,作为总统候选人的瓦拉特.赛宾斯,对于政治活动,都有些懈怠,谁都希望成为主角,明知道会成为别人的承托后,就不会太卖力。

    可正当尼克陷入了斯布托特的计划有些不可自拔时,突然有个问题使他清醒了些:

    “我怎么都觉得,即便联邦军按照你的计划来行军,自由军要打败联邦军还是有点不靠谱。你真能确定那群叛军能击败我们联邦军?”

    斯布托特点了点头:

    “是的,我在军事方面掌握的情报,应该比你多些。如果你能配合我的话,这会是一场非常勉强的胜利。”

    尼克.汤姆森在细品斯布托特话里的意思:

    “很勉强的胜利?你能确保联邦取胜的同时,西斯托声望大跌?”

    斯布托特摇了摇头:

    “谁也不能确保,但我们只能往这个方向努力了,毕竟我的上峰和你们的立场一致,既不希望联邦取得胜利,也不希望西斯托好过。”

    尼克.汤姆森叹了口气:

    “听起来有些自相矛盾的感觉,但我居然信了。可是,我又怎能说服我的堂兄佐伯尔协助呢?”

    斯布托特又对尼克抛出了一个猛料:

    “相信我,他会的!就在上个月,有个叫马西尔.西索的参谋,被破格提拔进参谋长联席会议,詹姆斯又特批让他改姓摩森。”

    尼克.汤姆森不知道斯布托特是如何对摩森财阀内的事情也那么清楚,但他知道马西尔.西索这个人。出于对斯布托特情报能力的好奇,尼克又发问了:

    “那又如何?”

    斯布托特也不管尼克是不是在装傻,还是耐心的解释:

    “摩森最高委员会的意思是,以后让他继任为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他的窜升势头,和你的堂兄有的一比,而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鹰派。通过战争取得胜利,只会加快他上升的速度。这个人对佐伯尔来说是巨大的威胁,起码现在,佐伯尔不能成为一个闲人!但如果你用政治手段得到南极,就会为佐伯尔增加筹码。”

    尼克.汤姆森虽然长期在外,对摩阀内的斗争,也是有所耳闻的。经斯布托特这么一说,确实与摩阀高层现状吻合,于是对斯布托特的话又信了几分:

    “那好吧,我试试看。”

    ……

    西元2964年5月18日,联邦军部确定了瑟斯顿-熊岛-阿蒙森海的进军路线。

    消息第一时间传到了南极。

    虽然本来就意料到会有最最糟糕局面的发生,但实际需要面对时,大多数人还是不能做到如西斯托那样的淡定。

    军部的会议很快就结束了,会议桌上只留下了西斯托、图雅达克、罗伯特、斯布托特以及负责后勤保障的库姆德五人。

    气氛很尴尬,罗伯特哭丧着脸,联邦进军路线出来就意味着他在南极半岛一切的准备,一年来的努力都浪费了。

    而在玛丽伯德陨口登陆点,自由军却毫无准备,虽然抵抗是无用的,但没有抵抗连奇迹都不会发生。

    感受到罗伯特的自责情绪,图雅达克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

    “没事,这是我们一起决定的,到时候我会带着八百名机甲勇士,守在陨石断口。”

    罗伯特摇头:

    “可是在平原上,我们没有一点地形优势,没有任何工事修筑,数量与战斗力……”

    西斯托依然沉默没有开口,而一旁的斯布托特却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我不建议现在就放弃半岛防御,目前只是情报显示熊岛-阿蒙森海,但实际他们到底从哪登陆,不到最后一天,谁知道呢?本来我们不就是决定在半岛守株待兔么?兔子还没上岸,谁又知道会不会撞死在我们准备的杆子上呢?”

    这在罗伯特和图雅达克听来,算是安慰人的话,但落在西斯托的耳中,却觉得这话中有话。

    对于面前这个半张英俊脸的年轻人,西斯托还是很了解的,不要说斯布托特会安慰人,他不去落井下石,在别人伤口上撒盐,就算是他良心发现了。

    他能在这种时候,说出这样的话,那必定还有旁人不不知道的情报。

    但西斯托也不会去问,这是他同斯布托特的约定,只要不损害南极与西斯托本人的利益,西斯托就不会干涉他的行为。

    西斯托点头,认同了斯布托特的看法:

    “维持原计划不变,继续执行半岛防御计划,这是我的决定,无论胜败,都由我承担全部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