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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 借刀杀人

    五十二借刀杀人

    “儿啊。”田苜梳凄然道:“你为什么非要和他过不去呢。”

    “眼中钉,肉中刺,不除不解我心头之恨。”田金蓖举起干瘦的拳头,砸在床头的木柜上。

    田苜梳看着儿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真的不听父亲的吗。”

    “其他事情都可以,但这一次,容孩儿私自做回主。”

    田苜梳叹着气,说道:“从来没有见过你对其他事情这么坚决过,你这回是铁了心了。”

    “父亲,请你这次一定相信我。”田金蓖坚定地看着父亲的双眼,“我有十足的把握,我知道林氏的流民藏匿地点。”

    “上次我也打探到了,还不是扑了个空。”

    “上次是他林玄走狗屎运,我甚至怀疑,秦艮也在暗中帮助了他。”田金蓖摸了摸尖尖的下巴。

    田苜梳闭目思索良久,说道:“秦艮此人唯利是图,和林玄多有来往,他是看上了林玄有钱和大方。但是他最看重的还是头上那顶乌纱帽。”

    “你不了解此人,此人混迹官场的唯一目的就是搞钱,所以此人有可能被林玄收买,关键时刻给他放水。”

    田苜梳双目微鼓,猛然支起身子说道:“我想起来了,那日,在抓捕林氏流民的路上,他秦艮拖拖拉拉,一会马要饮水,一会人要撒尿,一路走走停停,到水田的时候已过中午,这一路我们几乎多走了一个时辰。”

    “我就说嘛,此人定然心中有鬼。”

    田苜梳拧着脖子,骂了一句“捣你个仙人板板”。

    田金蓖拍了拍父亲的手背,说道:“这回我有办法整治他,让他不敢再搞小动作。”

    “什么办法?”田苜梳凑了上来。

    “州司马袁义马掌握着我们荆州兵权,我可以和他搭上话。”

    田苜梳双眼放光,激动说道:“你还认识这么大的官,这可是最有实权州官,在朝廷也有一席之地的。”

    “你以为我这么多年的官场白混啦。”听着父亲的夸赞,田金蓖一脸自豪。

    田苜梳钻出被窝跳下床,在地上来回走动。

    婢女赶紧过来往他身上套大氅,“老爷,天凉。”

    “我不冷。”田苜梳推开婢女,站定在田金蓖面前,说道:“你打算怎么办?”

    “借势压住秦艮,不让他与林玄私通,再抓捕林家流民,然后给他们一个私藏流民之罪。”田金蓖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只要有袁义马的支持,抓捕流民不再话下,只是这罪名不好往他们头上按啊,全国上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私藏流民的罪名无法服众。”

    “你还不知道吧。”田金蓖眯着眼睛说:“朝廷下令了,所有流民必须上交各州司马处,私藏流民是大罪。”

    “哦。”田苜梳直起腰,说道:“如此说来,这回倒是个好机会。”

    田金蓖抿着薄薄的嘴唇,干笑道:“我就是看到这个机会,才想借此发难,不然,我们还要隐忍到什么时候,尤其那个林玄。”

    说道林玄,田金蓖不由自主咬紧了牙关。田苜梳的大腿,不知为何,猛然颤抖了几下。

    “咱们家的流民怎么处理?我们地处平原,没个可以隐藏的地方。”田苜梳扶着床沿,轻轻坐了下去。

    “这个我自有处置,请父亲放心。”

    “那就好。”田苜梳拍着儿子瘦弱的肩膀,说道:“金篦啊,对付林玄,一定要一万个小心。”

    田金蓖轻轻点了点头。

    二人商量到后半夜,田金蓖带着一脸诡异的微笑告辞离去。

    。。

    林玄也没有睡觉。

    寂静的黑石山寨大殿里,林玄,紫燕,正吟,武扬威,程威,石三,众人齐齐一堂,围着火墙坐成了半圈。

    林玄说朝廷要搜捕流民,这回是来真的,各家私藏的流民必须全部上交,否则治罪下狱。

    说完,林玄看着众人,等着他们发表自己的观点。

    大厅鸦雀无声,大家你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着小眼。

    “都说说嘛,群策群力。”林玄说道。

    正吟比划着手里琉璃杵,说道:“你说吧,我们都听你的。”

    众人附和。

    林玄艰难地低下头,他的鼻子有些酸酸的。

    忽然,他抬起头,提高嗓门说道:“你们把自己的脑子留起来准备过年吗?什么都我自己决定,既如此,我开这个会有何用?我要你们有何用?”

    紫燕一脸惊诧,他还没见过林玄如此失态,轻声说道:“公子心中烦乱,压力大,我们可以理解。”

    林玄霍然起身,说道:“我不是压力大,我是失望,黑石不是我一个人的,是大家的,我希望大家都能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不要把所有事都推在我的身上,这样,我真的好孤独。”

    说完这些,林玄背过身,借着整理头发的空挡,抹掉了眼角浮出的泪珠。

    大厅里静悄悄的。

    众人看着林玄的背影,忽然想到,他还真是个孩子。

    程威站起身,“我的意思,据山自保。”斜眼看着武扬威说:“武将军,你也是这个意思吧?”

    武扬威点点头,脸上闪过一丝感激。

    林玄听得终于有人发言,回过身,一脸笑意看着程威。

    紫燕看看林玄,说道:“程将军说的没错,我们黑石易守难攻,只要大家躲上山顶,官兵拿我们毫无办法。”

    “这事我来处理。”程威说:“比起各位,我更懂得防守,尤其是武将军。”

    武扬威一脸怒气看向程威,嘴唇动了动,狠狠扭回脖子。

    “如此甚好。”林玄终于来了精神,朗声说道:“黑石防守的事,就交给程将军全权负责。”

    武扬威霍然起身,一脸吃人的表情看着林玄。

    林玄摆摆手让他坐下,“我认为,我们不能无限期的躲在山顶,我们的煤还得挖,我们的铁还得练。”

    “这样太冒险,官兵了万一堵了后路,我们将如何退上山。”正吟放下手里的琉璃杵问道。

    见大家的心思都调动起来了,林玄越发来了精神,一手叉腰一手在空中挥舞着,“这事就交给武扬威将军了。”

    林玄气场陡然增强,看着武扬威说道:“武将军,我们需要放出五十里哨探,发现官兵立马回报。”

    武扬威巨大的身躯猛然立了起来,如同大山一样矗立于众人之前,抱拳看着林玄,点头表示应允。

    程威头皮如同流过一股电流,微微发麻,身体不自觉的稍稍后仰。

    石三忽然插话:“我做什么?”

    林玄正要给他安排任务,舌头忽然拐了个弯说道:“你自己想想,你可以做什么?”

    石三眼珠子一转,“我跟着你,我保护你的安全。”

    “嘿。”正吟跳了起来,喊道:“石三,你想抢我的功劳不成。”

    林玄摇摇头,对石三说:“你的任务是,工匠们撤走后,你要捣毁所有高炉和设备,不能留给官府。否则,官府可能会调动大军推平我们黑石山。”

    “我知道了。”石三领命。

    “就这样吧。”林玄甩甩手,坐了下去,“各位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众人一起摇头。

    应急计划已经定好,每个人的脸上都挂上了轻松的笑容。

    唯有紫燕,依旧愁眉不展。

    正吟问道:“紫燕姐姐,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紫燕轻声说:“最主要的问题不在黑石山,在林家坞。”

    正吟轻拍脑门,惊叫道:“哦,对啊,林家坞,我还有个林家坞。”

    程威扭头看向她,说道:“此间乐不思蜀,把家都给忘了?”

    林玄有些恍惚,问程威这话是谁说的。

    程威说当然是他自己说的。

    正吟追问林玄:“公子,林家坞可怎么办?那里有好几百流民,如果被官府抓到,我父亲和哥哥就完了。”

    林玄回过神,看着正吟说道:“你先不要急,你听我说。”

    正吟打断林玄的话,急急说道:“不如把林家坞的流民都接到我们黑石山来。”

    紫燕说:“马上到农忙季节,让他们一直躲在山上,不现实,也不能这么干。”

    林玄摆摆手,打住正吟紫燕的话头,“这事你们就不要操心了,如果官府去林家坞抓人,必然是田家人搞的鬼,对付他们,我有的是办法。”

    然后走到武扬威身边,拍着他的肩膀说:“武将军,你埋在田家的那个钉子,这回要粉墨登场了。”

    武扬威呲着一口黑牙笑了起来,轻轻点头。

    “你派人与他单线联系,把田氏的动向,一五一十的全部汇报给我。”

    武扬威用力地点了点头。

    。。

    田金蓖不打算再像上次一样直接去抓人,而是多线行动,共同配合,试图将林氏流民一网打尽。

    他通过自己的私人关系,同袁义马见了面。

    袁义马是荆州司马,兵权在握,是荆州说一不二的大人物。

    “你就是田金蓖?”袁义马推开怀里的女人,翻看着田金蓖递上来的礼物。

    “正是在下。”田金蓖不卑不亢。

    袁义马命人收起礼物,指了指田金蓖,让他就坐。

    田金蓖轻轻跪坐,恭顺地低着脑袋。

    “你是河东郡丞?”

    “正是在下。”

    “王令之还是河东太守吗?”

    “是的。”

    “这个老匹夫。”袁义马喝骂道:“简直一个油盐不进,我上任这么多年,没见过他一分钱的进贡。”

    田金蓖颔首说道:“王太守整日炼丹修道,对公事从来都不上心。”

    “占着茅坑不拉屎,要他何用。总有一天,我得找个由头把他罢免了。”袁义马拉住身边一个女子,往她嘴里灌一大杯酒,看着她呛到流泪不止的狼狈样,拍着桌子疯狂大笑起来。

    等袁义马笑完了,田金蓖起身说道:“所以我才绕开他,直接找你汇报,希望袁司马不要介意。”

    “无妨,你出手还算阔绰,是我喜欢的材料。你说吧,何事相求。”

    “公事而已。”

    “公事?”袁义马往前靠了靠,说道:“公事送礼,也是难为你了。”

    田金蓖躬身拜谢,说道:“近来松滋县流民之祸频发,乡里多有氏族大户暗中收拢流民,据我分析,整个松滋,流民总数不下五千。”

    “嗯。”袁义马应了一声。

    田金蓖悄悄抬眼看看袁司马,说:“那里是我的家乡,我了解情况,我愿意出面缉捕流民,送给袁司马。”

    “什么条件?”

    “请求司马给我一队步兵,我有信心将那些流民缉捕归案。”

    袁义马盯着田金蓖看了一会儿,说道:“我同意了。”

    田金蓖抱拳,“谢袁司马信任。”

    袁司马喝了口酒,沉思片刻说道:“朝廷诏令已经下达半月,各郡县交上来的流民加起来还不足一千,简直拿朝廷的话当耳旁风。你只要给我多弄些流民,让我对上面有个交代。河东太守之位,以后就是你的。”

    田金蓖大喜,嘶哑着嗓子喊道:“定不负袁司马重托。”

    离开司马府,田金蓖走起路来都有些飘飘然,如同踩在云朵上。

    他带着自己的护卫来到兵营,办完交接手续,统领五百州兵,一路杀回了松滋县。

    秦艮吃了一惊,田金蓖怎么带来了一队州兵,他打算做什么。

    “田郡丞,你这是。”秦艮看着他身后全副武装的甲士说道。

    田金蓖缓缓下马,仰起头看了看天,学着着武将的样子,双手叉腰说道:“袁司马命我带领州兵缉拿松滋流民。”

    “哦。”秦艮吃了一惊,袁司马怎么开始亲自插手此事了?

    上次朝廷文书下达之后,各郡县私下达成了统一对策。

    他们都知道彻底清理流民是不现实的,只能一边警告氏族大户不要张扬,一边缉捕零散流民,上交袁司马,糊弄糊弄也就过去了。

    今日,袁司马直接派兵插手此事,实属反常。莫非朝廷下达了新命令,非要严查流民,非要闹到鸡犬不宁吗。

    秦艮有些头大。

    “田郡丞,朝廷又下发缉拿流民的文书了吗?”

    田金蓖说没有。

    “那为何如此大张旗鼓?”

    田金蓖仰着嘴角看着秦艮,“总有人欺上瞒下,企图蒙混过关,袁司马已经有所察觉,命我亲自督办此时,一举肃清松滋流民。”

    秦艮后脖子一凉,心说这次看来是要来真的了。

    命人安顿好州兵食宿,把田金蓖引入大厅,为他接风洗尘。

    田金蓖的一个姓党的护卫,趁人不备,借着夜色悄悄溜了出去。

    第二天一早,田金篦派人告知父亲,按计划行事。

    接到消息,田苜梳披挂上马,带上二百家丁,手持各式武器,朝着林家坞后山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