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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 袁祎之

    五十九袁祎之

    七日时限已到。

    林玄带着林正吟,命人抬着琉樽,去往太守府。当然,顺路也不能忘记叫上县令秦艮。

    秦艮盯着巨大的檀木箱子问林玄,“这里真有琉璃樽?”

    林玄无奈的笑着说,你还是不信我。他拉着秦艮来到箱子旁边,说道;“你打开自己看吧。”

    秦艮斜了眼林玄,“故弄玄虚。”

    但,打开木箱的那一刻,他愣住了。

    他盯着那个巨大的,精致无比的,泛着紫色光晕的琉璃樽,陷入了沉思。

    政林正吟咯咯咯笑了起来,看着神游天外的秦县令,说道:“我就知道你会是这种反应。这可是我们从西域买回来的珍宝,价值连城。”

    林玄看着他一副说谎脸不红心不跳的样子,心里满是欣慰。

    又看看秦县令说道:“秦县令,这回信了吧,我能骗你不成?”

    秦艮的脑袋机械的点动着,“林公子,我赔罪。”

    “不至于,不至于。”林玄摆着手说。

    “我不该小看你,是我格局小了。”

    林玄拍拍秦艮的肩膀宽慰道,“无妨,咱俩谁跟谁。”

    众人收拾停当,一起动身前往太守府。

    王太守知道林玄吹牛了,但是不知道他打算怎么收场。坐在家里焦急的等待着。

    田金蓖倒是积极,不但自己来了,还自作主张带来了郡守府里刀笔皂隶等一帮人马。

    他一心要让林玄出丑。

    王太守知道田金蓖心胸狭窄,却不知道他和林玄有很深的过节。抬眼看了看田金蓖带的一帮人,满脸不悦,说道,“田郡丞,你这是何意?”

    田金蓖说:“我和那林玄是同乡,此人在松滋县一向横行霸道,欺凌弱小。今天我让大家见见他的真面目。”

    王太守是随性之人,哈哈一笑,也不在意。

    不久,林玄秦艮带着一帮人,抬着一个大木箱子走进后院,把箱子放在了院子中间的地板上。

    秦艮看着满院子人,知道田金蓖没安好心,扬起嘴角轻笑。

    又给自己挖坑,吃过的亏都忘了吗?我看你今天如何收场。

    王太守迎了出来,对二人抱拳,笑着对林玄说道:“林公子,你还真敢来呀。”

    林玄爽朗大笑,“有何不敢?我说到做到。”

    田金蓖看着木箱子,心说,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对王太守抱拳说:“是不是先把琉璃球拿出来,一会儿林玄给大家表演的时候,也方便下手。”

    “哈哈哈。”王太守说:“田郡丞倒是心细如发。”

    他命童子拿出那两个琉璃球,放在众人面前,先请大家观赏了一番。

    众人无不惊叹,世间竟然有如此神物。

    纷纷恭维王太守。

    一通夸赞之下,王太守飘飘欲仙。

    田金蓖心里也美极了。虽然大家恭维的不是他,但是这对琉璃球是他用水玉找工匠打磨出来的,自然有最大的功劳。

    听着大家给王太守说着奉承话,他心里异常满足。

    他看着那个檀木箱子,对站在一旁仿佛置身事外的林玄说,“那里面就是琉璃樽吗?快拿出来给大家看看。”

    林玄背着手,看着他说:“你确定要看吗?”

    “你害怕了吧?”

    “我是担心你,那琉璃球吃下去可不是滋味。”

    田金蓖呲着牙,嘿嘿直笑。

    众人听见二位正主对上线了,纷纷围拢了过来。

    王太守说:“林公子啊,实在不行就道个歉吧,你年纪轻,不用怕丢了面子。”

    田金蓖伸长脖子,用力笑着,“这会儿道歉已经来不及了,你就把箱子打开让大家看吧。不要怕,吃个琉璃球而已,不一定死人。”

    “你既然不怕,我何必替你操心。”林玄扯了扯嘴角,喊到,“开箱。”

    几个工匠一起动手,先打开木箱顶盖,再抽出四周的木楔。

    四块木板往四个方向同时倒了下去,拍在石头地板上,发出“吧嗒”一声,溅起一片尘土。

    尘烟里。一个香炉大小的物件,泛着通透的紫光,慢慢显现出来。

    众人的眼睛被这片紫光吸引着,纷纷屏气凝神,紧盯逐渐消散的尘烟。

    他们急切的想知道,这散发着奇异光辉的东西,究竟是什么神奇的物件。

    众人的注视之下,那个紫色的琉璃樽,如同跌落凡间的圣遗物,浑身散发着令人陶醉的光芒,慢慢出现在众人眼前。

    在阳光的照耀下,只见这琉璃樽通体透明,淡淡的紫光在他周身游走。一只仙鹤,站在水边的礁石上,轻轻拍打翅膀。一头神鹿,隔着连绵不断的大山,望着天上的太阳。

    众人伸长脖子,静静看着眼前这一幕,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似乎少看一眼就丢了点什么。

    田金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用力揉了揉眼,走到琉璃樽前,抬起右手,用中指轻轻叩了一下。

    “叮咚”一声脆响,众人从梦中惊醒过来。

    看来眼前这个东西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不是林玄使得障眼法。田金蓖的身形矮了下去。

    这个清脆的声音似乎有动人心魄的魔力,如同天籁,拨动着心里那根最柔弱的神经,让人头皮发麻。

    王太守已经呆住了,似乎失去了自我意识。两条腿带着他的身体,走到了琉璃樽跟前。

    他围着琉璃樽正着走了一圈,又倒着走了一圈,然后他张开双手,轻轻抱住了琉璃樽。

    一股透彻心扉的清凉之感,顺着手心,传入身体,传入四肢百骸。

    王太守打了个寒颤。天灵盖微微一凉,似乎有股劲风从头顶倾泻下来。

    不自觉的,他轻轻啊了一声。

    周身舒坦之极。

    许久,王太守才恢复理智。

    他走向林玄,托住他的胳膊,眼中冒着不可名状的光,“林公子,我孟浪了,我道歉。”

    “夫子以为孟浪,而我以为妙道之行也。”林玄哈哈笑着说。

    “惭愧惭愧,是我小看公子了。”王令之抱拳躬身给林玄道歉,一点没有长者的架子。

    林玄自然不敢托大,躬身到底。

    王太守说,“此物秒级,不像凡间之用。”

    “此物只应天上有,人生难得几回闻。”林玄脱口而出。

    王太守又是一怔,拍手叫到:“好诗好诗,没想到林公子还有这般文采,我要把这句诗写下来,贴在我的中堂。”

    林玄赶紧低头说:“王太守不要拿我寻开心了。”

    “哪里的话,公子不要谦虚。”

    此时,众人已经围着琉璃樽里里外外看了个遍。纷纷称赞此乃天外之物。

    田金蓖知道自己输了。

    趁人不备,他准备悄悄溜走。

    刚走一步,就有人扯住了他的袖子。

    田金蓖回头一看,一张圆圆的大黑脸冲着他不怀好意的笑着。

    “秦县令,何必呢?让我走吧。”田金蓖央求道。

    “有事叫我秦县令,没事叫我老匹夫是吧?”秦艮笑笑,说道:“愿赌就得服输,这可是你说的。我还要看你表演生吞琉璃球呢。”

    众人也跟着笑的起来,纷纷看向看着向田金蓖。

    田金蓖用哀求的目光看向王太守。

    王太守的目光,越过他的肩膀看向远处,脸上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情。

    林玄背起双手,笑看田金蓖,说道:“田公子打算就这么走了吗?”

    “谁要走,我只是出去解个手。”

    林玄大笑起来,说道:“即如此,请田郡丞自便吧。”

    这算是给田金蓖一个台阶下了,想走就走吧。毕竟,不能真的让他吃玻璃球啊。

    田金蓖却不乐意了。

    你当着众人的面这么说,不过是为了表现自己的大度而已。

    你个林玄颇有心机呀,我不会让你轻易得逞。

    田金蓖忽然纵声大笑,脸上一副决绝的表情,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愿赌服输。”

    说着话,走向院子中间的琉璃球。

    林玄一看,这些这家伙宁愿豁出性命破釜沉舟,也不愿就坡下驴。

    心里反倒生出些许的敬畏。

    田金篦咬咬牙,三步并做两步,冲到了琉璃球跟前。

    左右看了两眼,一把拿起那个小的塞进了嘴里。

    在场众人都都惊呆了。

    尤其王令之,一个箭步冲过去,试图夺下溜溜球,但没有成功。惊诧之余,一脸便秘的神情,盯着眼前的田金篦。

    田金蓖圆鼓着眼睛,用尽最后的力气,把那个琉璃球咽了下去。

    在场众人齐声惊呼,“完了完了,田郡丞真把琉璃球吃了,这回没救啦。

    秦艮极为震惊,睁大了双眼。

    心说田金蓖你道个歉不就完了,何必拼命啊?嘴里说道?“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林玄说,“放心吧,无大碍,等会儿出恭的时候记得把它捡回来,洗洗还能用。”

    王太守呲了呲牙,说道:“田郡丞,你又何必如此啊,你看。”他指着另一个琉璃球说,“这对宝物算是废了。”

    田金蓖梗着脖子不说话,仰望天空,谁都不理。

    秦艮叹了口气,说道:“那就好,那就好,无大碍就好,可别因为一场赌局,搭上谁的性命。”

    林玄笑着说,“田郡丞不傻,不然他为什么不把那个大的吃了?”

    田金蓖斜蔑着林玄,哼了一声,仰着脖子离开人群,众目睽睽之中,迈着方步走了出去。

    回到府邸,田金蓖呼喊自己的男宠让他拿马桶。

    可是喊了半天都没人应答。

    他黑着脸来到后院。

    果然,他的男宠和一个婢女子一起,坐在水池旁斗鱼。

    田金蓖气急,也没有说话,抬起一脚,将那个婢女踹进了湖里。

    男宠大惊失色,想要跳水救人,却见田金蓖冷冷看着他,便一动也不敢动了,眼睁睁看着婢女在水里苦苦挣扎。

    田金蓖背着手立在水池边,看着那婢女慢慢气绝,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他没看到的是,在他的身后,一双如鹰隼一般的眼睛,冷冰冰盯着他的身体。

    太守府上,众人还在围着琉璃樽欣赏,迟迟不舍得离去。

    林正吟百无聊赖,围着这个破旧的院子进进出出上上下下跑了好几圈。

    终于逮到王太守落单,立马跑过去拉住他,躬身行礼,“参见王太守,我是林正吟,林玄是我哥。”

    这介绍可谓言简意赅。

    王太守扭头看向她,瞳孔微微放大,惊呼道:“何来如此奇女子,长得这般标志。”

    “我早都来了。”林正吟说道。

    “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一直没有注意。”

    “我跟我哥一起来的。”

    “罪过,罪过。”王太守摇着头哈哈大笑,说道:“尽盯着琉璃樽看了,可惜了这般尤物。”

    “太守大人,我有一事相求。”林正吟躬身说道。

    “说吧,什么事,看在林公子送给我这么贵重的礼物的份儿上,我什么都答应你。”

    林正吟毫不客气,抱拳说道:“我想学你那招跪下叫爹。”

    “跪下叫爹?哈哈哈哈。”王令之捧腹大笑,“倒是个直爽的姑娘,我喜欢,我答应你了。”

    没想到王令之这么快就答应了自己的请求,林正吟激动地跳了起来,拍着手叫到:“多谢太守抬爱,以后啊,我就是你的女弟子了。”

    “好啊好啊,以后有空常来多住几日。”

    林正吟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林玄,并得意的说:“人家看不上你,人家看得上我,答应收我为徒了。”

    “那就好,恭喜妹子。”林玄很是羡慕。

    但是他又担心王令之对林正吟图谋不轨,不知如何处置,便悄悄问计于秦艮,“太守要收林正吟为徒,如之奈何?”

    秦艮知道林玄不放心太守,哈哈笑了起来,“林公子,你多虑了,王太守是修道之人,早已不近女色。”

    “那就好,那就好。”林玄释然。

    忽而又悄悄问道:“那男色呢?”

    “庸俗。”秦耿斜蔑了他一眼,说到:“你以为谁都跟田金蓖一样吗?”

    林玄唯唯称否。

    几日之后,王太守设宴邀请秦艮和林玄,说有一个大人物,要介绍给他们认识。

    林玄高兴至极。

    古人就这点好,直爽,你对他好,他必然掏心掏肺的对你。

    是夜。

    四个人围着琉璃樽,坐成一圈。

    上首一人衣装华贵,面容俊朗,留着长须,表情平静如水,一看就不是一般人。

    秦艮一见到此人,赶忙起身,躬身大拜,说道,“见过常长史。”

    那人摆摆手让他坐下,说:“不必拘礼。”

    这四个字说的字正腔圆,铿锵有力。

    林玄轻轻皱眉,知道此人地位很高,不同凡响,赶紧收敛身形,坐得端端正正。

    王太守也收起平时的傲慢,对林玄说:“林公子,这位是荆州长史,常安道。”

    林玄慌忙起身拜见。

    常安道挺着腰杆坐得笔直,微微仰头看了看林玄,点头轻哼一声,让他坐下。

    就这么一个动作,让林玄感到巨大的压力扑面而来,慌忙低头,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水。

    王令之又给常安道说:“长史大人,这位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林玄,此人文采卓越,武力超群,长相俊美,家财雄厚。观我大晋之青年,几乎没有人望其项背。”

    没想到王太守给了他这么高的评价。

    林玄擦着手心的汗水,自称愧不敢当。

    “倒是颇有凤仪。”

    这是常长史对他的评价。

    众人附和。

    林玄一一回谢众人。

    走完程序,气氛忽然僵硬。

    王太守笑笑,指着眼前的琉璃樽对常安道说:“你看,这就是林公子送给我的。”

    常长史眼都没有眨一下,随口说了句:“是个好物件。”

    林玄心里一惊。

    常长史对众人垂涎欲滴的琉璃樽竟然无动于衷,若非心思缜密,便是志存高远,不禁对他刮目相看。

    王太守拍拍手说:“好戏在后头。”

    命人抬进来几坛酒,尽数倒进琉璃樽的内缸中,然后往外缸中灌满温水。

    霎时间,琉璃樽中水波荡漾,跳动的火光打在上面,反射出奇异的光。

    整个房间似乎舞动了起来,四周墙面波光流动,如同洞天神府,美不自胜,令人神往。

    林玄也被眼前这幅景致吸引住了,他从来没有想过,琉璃樽还能这么用。

    常长史也轻叹一声,贊到:“确实漂亮。”

    有了常长史的鼓励,王太守更加激动了。他眉飞色舞的描述着自己如何发掘这琉璃樽的妙处,如何摆设火炉的位置才能让琉璃樽发出来的光满屋流动起来。

    常长史轻笑一声,说道:“对这倒是上心。”

    王太守表情微凝,知道长史在批评他不理政务,打着哈哈说:“长史批评的是,只是,我也待不了几年了,袁司马早就想拿掉我了。”

    提起袁义马,常安道似乎来了兴趣,说到:“王太守啊,眼光放长远一些,此人空有高爵显位,不过酒囊饭袋之徒,不足为虑。”

    “怎么,朝廷要动他了吗?”王太守问道。

    “目前没有动静,不过这是迟早的事,他们袁氏得罪的人太多了。”

    “可是袁大司马手握重兵,几乎一手掌握着我大晋命脉,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听到“袁大司马”四个字,林玄不知为何,身体不由自主微微一震。

    秦艮看在眼里,“林公子,没怎么了?”

    林玄没有理会他,看着王令之问道:“袁大司马可是袁祎之?”

    “你还知道袁祎之?”常安道惊奇的问道。

    “只是听说,只是听说。”

    林玄低下头,轻轻整理自己的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