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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奔跑的驴

    官道行了好一会,太阳开始总算势弱下来。

    宽阔的官道上来来回回的行人马车开始多了起来,偶尔急促跑过几匹快马。

    大道边缘,一个老道人拄着旗招子轻盈的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一个背刀的刀客。

    刀客双手交叉抱于胸前,嘴里叼嚼着一根狗尾巴草正郁闷前行,嘴里继续开始了碎碎念。

    之前吃个西瓜,老道人两句话就把他噎的不轻,自己拐弯抹角想强词夺理,胡乱编排什么道家定义想跟老道长论道一下,但老道人偏偏不给他正面论证的机会,而是三言两语就把自己的话头封死了,把他憋屈的不行,一脸没劲。

    这几年,两人行只单影,走过了山山水水,总要自己找些事来逗乐打趣的,不然多无聊。

    这时,一辆匆匆的马车停到老道人前面,一个仆装马夫看着旗招子,急切开口:“这位老道长留步,请问老道长可会些医术?”

    玄清老道人驻步面向跳下车的马车车夫,微笑道:“会些简单医术傍身,但不精通,请问有何事?”

    车夫还没开口,马车车帘猛的掀开,一个胖头中年男人探出头,看着盲眼老道人惊喜道:

    “那可真太好了,我那顽皮小子一大清早跑到河边游玩,被一条黑色小蛇咬了一口,送回庄到现在一睡不起,足足快五个时辰了,庄上的郎中也没办法,可把我跟我夫人急坏了,只能快马加鞭拉去怀州城里就医。刚好巧遇道长,可否麻烦老道长给看上一看?”

    这时,萧燃跟上来站于道长身后,见来生意了,吐了嘴里的狗尾巴草,贴近了马车想伸头看看。

    老道长问到:“令郎在车上?”

    胖头男人一脸急切:“在的,在的就在车上!道长请上车厢查看!”说完给老道人让开位置纵身跳下车,可脚一落地就腿软跪倒在地下,竟是长时心神紧绷,手脚发软,不停的打着哆嗦。

    车夫看到自家主人跪地:“庄主小心!”急忙扶起,胖头也不觉尴尬,立即起身要去扶老道人上车。

    老道人微笑摆手拒绝,把“排忧解难”的旗招子递给身后的萧燃,扶住马车扶栏,抬腿轻轻一迈就跨上了马车,一切动作利落顺畅,不像个瞎子,也不像是个年迈老者。

    胖头看到盲眼老道人如此从容不迫,心中着急忐忑的心落定一分,看来老道士还是有些本事的。

    进入车厢,一个跟胖头男人长得很像的微胖小男孩躺在车厢,男孩呼吸时而急促时而缓慢,面色发白,嘴唇发黑,犹如大病很久。

    老道士拉住男孩的手摸着脉搏,脉象微弱,摸着男孩小腿上两个肿胀的红点。对钻进头来查看的胖头男人说:“这还不是普通的毒蛇。”

    老道人左掌心生出一团紫气,轻轻握了握男孩左手,眉头轻皱一下又舒开。又从背着的箱子里拿了一个瓷瓶,拔下瓶塞,食指搭中指,往瓶口一弹,弹一枚泛着白光的青色丹药滚落而出,一只手捏住男孩的嘴,把塞进男孩嘴里,在男孩嗓子轻捏一压,紫气缭绕的左掌又放在男孩咽喉处,由上而下从咽喉平移到男孩丹田位置,轻柔了七圈,右手在男孩小腿伤口处,连拍八下后,两道黑血从小腿红点自行慢慢流出。

    紧张看着救治爱子的老道人,胖头男人并不晓得他是如何救治的,但这一套动作下来,吓得他大气不敢出,生怕惊扰到老道人,误了爱子。

    没办法,老来得子,夫妻两人对这个宝贝儿子看的比自己的性命都重要,爱子突的遭此劫难,真的是一下就抽了他们夫妻俩半条命,此刻,自己的夫人还晕倒在家中也不知怎样了。

    一盏茶的功夫,躺着的男孩很快有了动静,猛的坐起,“哇”的一声吐了一口黑血在车厢地板上,吐完面色瞬间恢复了血色,接着躺下又睡了过去。

    黑血中有一颗黑色丸药旋转滚落到车厢角落里。

    此药丸泛着白色的光,竟是刚才老道人喂孩子吃进去的那一颗青色丹药,如今已经漆黑如墨。

    老道人拿着袖边,擦了擦孩子嘴角余血。

    胖头看到儿子吐出黑血,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腿更软了,双手紧紧抓住车厢扶栏,依旧不敢出声。

    “好了,令郎的毒都排出来了,此蛇毒毒强而性弱,应该是一条刚出世不久的幼蛇所咬,请放心便是!”老道长对脸色有些泛白的胖头男人安慰说道。

    “啊~太好了!太好了!吾儿命大!多谢仙师,多谢仙师!”胖头男人一听儿子无事,本来泛白的脸色激动的涨红,伸手往怀里摸去,拿出来一叠银票,双手递上就要全部塞给老道人。

    老道人抬手拒绝,一笑置之,轻声道:“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令郎毒虽已清,但此毒还竟能伤人魂魄,小家伙的魂魄也受的伤害不轻!”

    拿着银票,伸直递于前,胖头男人执拗的不收回,听得蛇毒刚去儿子又来了个伤了魂魄,刚刚涨红的脸又瞬间刷白,看看昏睡的儿子,心急如焚:“那,那仙师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这时落于地板上黑血开始泛起白沫,侵蚀的木板滋滋作响,清香过后一阵恶臭充满了整个车厢,胖头男人看到头皮发麻。

    伸手捡起变为黑色的药丸,放鼻尖闻了闻,把它装回了一个空瓶子里:“居士莫要着急,先把银票收起来,修道之人只需温饱即可,这些对老道来说废纸一张,都乃身外之物。令郎的神魂,虽然难办,但老道自有办法,不必过于担心。”

    “是在下冒犯了,本是市侩之人却拿这些铜臭来辱没仙师,实在是抱歉!”胖头男把银票收起,一脸羞愧跟歉意继续道:“亏得仙师道法高深!有办法就好,甚好那,只是在下无以为报啊。”因为情绪跌宕起伏,他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嘿,这就道法高深那?”这时一直斜依在车厢外看天空的萧燃嬉笑一声。

    “你这两句话可把老道长的本事给贬的太低了。”

    胖头男人话被无礼打断,有些尴尬,平时在庄里庄外谁见到自己都是客气,忽然听到这种说话语气顿时感觉有些刺耳。疑惑转头看向这位说话的人,刚才一直火急火燎,没仔细观察这位背刀的刀客。

    只见刀客身高八尺有余,一张英俊清瘦脸上长满了胡渣,虽有些坚毅,但显得很邋遢。剑眉下的一双狭长眼睛因为嬉笑眯成一条缝,嘴角弯弯,露着一排白牙。一身破旧衣衫上挂了很多破洞,身后背着一个四尺的用布裹成一体长刀物。

    胖头男人立即抬手拍拍额头,弯腰拱手赔笑,毕竟自己的儿子还要等人家施救:“这位小哥说的对,确实唐突了。将才一直心挂于施救,还没来得及介绍。在下姓韩,名春,字归德,怀州凤山人,居于凤凰山庄上。敢问仙长跟小哥尊姓大名?今日伸手救了我家小子,还不知两位恩人如何称呼?”

    萧燃本来嬉笑的脸,看的韩春一本正经,收起笑意,正身抱拳道:“在下萧燃,一介莽夫!”

    江湖礼节可不能怠慢,一句话不对,就成仇人,这并非儿戏。

    “老道无目。”

    这时盲眼老道人已经下了车,要伸手去拿萧燃手里的旗招子,听得韩春的自报家名,也礼貌回复了一直沿用行走江湖的别名。

    “见过无目仙师,见过萧大侠!”这时韩春见高人不愿多说,也自觉没多问。只是大大方方拱手分开作揖,刚才虚弱不堪的模样消失不见,言行滴水不漏,沉稳气质回归本身。

    “如今小犬还需无目仙长的救治,不知可否跟韩某移驾山庄内从长计议?也好让韩某好好款待两位恩人!”

    见老道人点头,最后韩春强行执意让老道人又回到车厢内,车厢因孩子躺于其中,只限两人,而马夫要赶马所需空间大,韩春要与萧燃挤坐于马车另一侧。

    萧燃大方直接拒绝,都是性情中人,关系拉进,韩春一口一个萧老弟,萧燃一口一个韩大哥,两人掰扯好一会,最后韩春执拗不过萧燃,他非要在后面跟着马车跑。

    韩春一脸不好意思,多次张口劝说无果。

    而萧燃用力拍拍大腿,摆摆手:“韩大哥,习武之人,这点路程不过是一两口换气而已。”

    见萧燃如此坚持,也不好决了萧燃义气面子,韩春自始至终一脸歉意,嘱咐车夫驾车慢一些。

    车厢内,老道人深思的摸了摸昏睡男孩小腿上的凸起红点,开口道:“没关系,快些更好!车慢时间长,他提气多了会更费体力。老道在车厢,小家伙也无需担心,还需抓紧时间回庄,找个安静的房间救治!”

    说完,车厢内盘膝的盲眼老道人笑着摇摇头,他知道,萧燃嫌弃韩春太胖了,天这么热,实在不想与油腻的韩春挤一块。不然他那个厚脸皮,又怎么会不坐马车呢?

    韩春一听儿子还需要赶紧救治,也不在含糊,让马夫尽快驾马回庄。

    官道上,一辆疾驰的马车轮子下尘土飞扬,后面紧跟着一个飞奔吃土的灰衣刀客。

    萧燃这几年老道长教给他一段道家心法,他自己不知,体中内力已经不自觉的转化为真气,真气不断的通过丹田散于四肢,滋养身体,让他身体强度每日都不断增加,虽然很缓慢,但如今的体质强度跟耐力已远超很多小宗师境界的武者。

    那道家心法,道长只说对武者可以强身健体,增强体质的一本心法,是在无尽山一座废弃尘封的洞府找到的。

    但是看着越跑越快的马车,闭气用纯粹体力狂奔的萧燃不由得又开始暗自腹诽:“这都跟后面吃了一个半时辰沙土了,农户家撵磨的耐力驴都不敢这么消耗啊!”

    已经跑了第三个时辰时,萧燃连续提了五次气,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他娘的!还不到!真把本大侠当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