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启明沉落（下）
“哟，瞎子，又出去捡拉圾啊。”许多人对不远处一个衣衫褴褛、双目失明的中年男人取笑道。
男人默不作声，双眼虽然是睁开的，却是一片吓人的惨白。
像承受所有压力的老牛，他没有理会其他人的讥笑。按照记忆里的地图一路摸索着走到垃圾堆，准备开始寻找一些能用或者能够换钱的东西。
表面有粗糙花纹的是铝锌合金，可以卖。摸上去光滑、有布料触感的是丝绸，可以穿…洗干净可以卖……
他那双布满老茧与乱七八糟的颜色的双手摸到了什么，停下，
首先感受到的是粘稠的液体，还在不断增加。
瞎子犹豫了一下，继续往上探去，碰到了一个像脑袋的物体，是人？
他试探性地摸了一下这人的鼻息
极其微弱。
瞎子只是愣了一下，便把他装进了随身带的蛇皮袋里，不过今天的“工作”也无法完成了。
等他回去时，那帮闲人自然又嘲笑他，
“哟，瞎子，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蛇皮袋鼓鼓的是不是捡到什么好东西啊，哈哈哈！”有些人的恶意总是莫名其妙，哪怕你什么都不做。
背后人们的肆无忌惮的取笑与讥讽声全部传到瞎子耳中。
关上了木门，瞎子有些吃力地把蛇皮袋放下，手一摸，这人全身都是那种粘稠的液体了。
瞎子可以猜到那是什么，
是血。
“注意注意！新通缉犯刚在南城区出现，如有目击者立马上报。该通缉犯右肩有伤口，身上多处有鲜血。”急促的广播突然在全市响起。
瞎子毫无反应。
他也是个半聋子。
生下来便有视力缺陷的他在八岁那年因为一场事故，彻底失去视力以及大半听力。父母在养了半年后把他丢弃在垃圾堆中。
好在他求生能力不错，在垃圾堆中活了下来，并养成了凭借一双手辩识物体的本事。平时也不与别人说话，像一只蜗牛，慢慢吞吞地在世界的边缘爬行，管他如何。
毕竟，再苦，总能活下来。
用所剩不多的清水给这人擦净身体，在擦身体的过程中，他能感受到这具身体的年轻但虚弱，以及右肩处的一道深深的刀伤。
“这孩子遭遇了什么呀，”瞎子怜悯道。
又从破柜子的最深处取出自己偶然捡来的一瓶抗生素与消炎药，不知道是哪家医院丢弃的。他还因此特意去找了一个好人，帮他看一下是否有效，是否过期。
瞎子到现在也不过用了一片半，还是在实在是硬抗不过去的时候。
把盖子旋开，他小心翼翼地倒出两粒。
没有任何迟疑地塞进这人的嘴里。
又把床单——一块稍厚不大的布料，撕下几条，在这人的伤口上简单包扎了几下。
在确认这人的伤势好转后，他才转身去做“饭”，野菜叶子加从垃圾堆中找到的不剩多少肉的肉骨头，配上自制的馒头，
难得的佳肴了。
“汪汪！”有狗吠声响起，瞎子不禁微微一笑，蹲下来，跟做了无数遍一般，把一截骨头递给了它，
一只同样瘦骨嶙峋的老狗。
也是他十几年前捡来的，天生便确缺了一条左后腿，在小狗崽时就被丢弃在了垃圾堆里。
陪他到了现在。
老狗心满意足地捧过骨头，趴在地上，用两只完好的前腿抓住骨头。
瞎子笑了一声，“贪吃的狗。”
用勺子一勺一勺地把饭喂进少年口中，瞎子将大半喂给了他。营养物质一进入到这人口中便被迅速消化，化为能量输送给全身各地。
虽然不多，但无疑是极大的助力。
瞎子喝了一点汤。
随着碗底见空，此人的状况也逐渐好转，瞎子开心地笑了。
呻吟一声，一直昏迷不醒的人终于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个破烂不堪的棚顶，刚停的大雨留下的雨水从大大小小的缝隙中流下，
和一个褴褛的中年男人。
“你是谁！”少年的声音带上了冷意，再不见阳光。
在洗碗的瞎子没有回应，反倒是老狗看向他，不满地汪汪叫了几声。
他加大了音量，瞎子这才听到，转身看到他，“你醒了！”他的语气中是真挚的喜悦，救下一个人的喜悦。
“你为什么要救救我？”少年的声音依然冷漠，
瞎子挠挠头，“呃…你可以把我当做一个老好人吧。”
少年不屑嗤了一声。“你知道你救了什么样的人吗？”
“任何生命都不该被丢弃，那怕活在拉圾堆中。不是吗？”瞎子露出一个笑容，皱纹挤在一起，有些丑陋。
“呵，”他不屑冷笑了一声，却也没再说话。
瞎子从怀里摸索了好一会时间，摸出一盒用黄纸包的严实的香烟，里面的烟丝都有些发霉了，但瞎子依然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根，用火柴点燃。
微弱的火光闪烁。
“呼～”瞎子吐出一口烟，背对着少年，尽量不让他吸到二手烟。
“等一下，你？是个瞎子？”少年有些惊疑地问道。
瞎子点点头。“我在出生时便……
……
少年沉默地看着这个长得有些丑陋的男子，看着他嘴边的火光忽明忽暗，
听着他讲那如蚂蚁般坚韧生活的往事。
身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心里，好像平静了下来。
回忆结束了，瞎子吸尽最后一口烟，确保不漏过任何一根烟丝。
火光熄灭。
瞎子转过头歉意一笑，“对不起啊，我也没办法，有时候压力太大，总忍不住吸上一口。”他又作势把手伸进怀中，却又停下。
“还是留在以后再抽吧，这烟挺贵的。”他有些留恋地把剩下的那个烟头夹在手里，“不好意思啊，还让你听我这令人不愉快的事。”
少年不发一言。
慢慢撑起身，直起背。
“你已经好了这么多了！”瞎子惊喜道。
“我…”少年顿了一下，“你叫什么名字？”
“我？唉呀早就忘了。”瞎子笑道。“我用不着那东西，要是不介意就叫我老哥吧。”
“嗯。”少年轻声应道。
“老…”他叫到一半，却寒毛一竖，一股危险至极的气息直奔这里。
“怎么了？”瞎子奇怪问。
少年倏地把目光投向天空，
刚看到天边有一道纯白光柱出现，下一秒便来到！
“让开！”他不顾伤势，全力一扑，想要把瞎子挡在身后，
瞎子不知所措，
老狗爬了起来，凶恶地叫了几声，
纯白色光柱近了才能感受到那恐怖的能量波动！
毫不留情地轰降在这座小棚屋上！
震天的轰鸣声！！
这里当即被轰出一个深坑，坑底蛛网状裂缝蔓延。
……
……
……
一个少年俯身跪在深坑中央，背部被炸的血肉模糊，
老狗死了，
瞎子死了。
少年十指抓进土中，手掌下庇护着一个皱巴巴的烟头。
瞎子连一点灰都没剩下，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祁明自喉间发出被逼到绝境的野兽的嘶吼，
像失去了一切理智。
男人默不作声，双眼虽然是睁开的，却是一片吓人的惨白。
像承受所有压力的老牛，他没有理会其他人的讥笑。按照记忆里的地图一路摸索着走到垃圾堆，准备开始寻找一些能用或者能够换钱的东西。
表面有粗糙花纹的是铝锌合金，可以卖。摸上去光滑、有布料触感的是丝绸，可以穿…洗干净可以卖……
他那双布满老茧与乱七八糟的颜色的双手摸到了什么，停下，
首先感受到的是粘稠的液体，还在不断增加。
瞎子犹豫了一下，继续往上探去，碰到了一个像脑袋的物体，是人？
他试探性地摸了一下这人的鼻息
极其微弱。
瞎子只是愣了一下，便把他装进了随身带的蛇皮袋里，不过今天的“工作”也无法完成了。
等他回去时，那帮闲人自然又嘲笑他，
“哟，瞎子，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蛇皮袋鼓鼓的是不是捡到什么好东西啊，哈哈哈！”有些人的恶意总是莫名其妙，哪怕你什么都不做。
背后人们的肆无忌惮的取笑与讥讽声全部传到瞎子耳中。
关上了木门，瞎子有些吃力地把蛇皮袋放下，手一摸，这人全身都是那种粘稠的液体了。
瞎子可以猜到那是什么，
是血。
“注意注意！新通缉犯刚在南城区出现，如有目击者立马上报。该通缉犯右肩有伤口，身上多处有鲜血。”急促的广播突然在全市响起。
瞎子毫无反应。
他也是个半聋子。
生下来便有视力缺陷的他在八岁那年因为一场事故，彻底失去视力以及大半听力。父母在养了半年后把他丢弃在垃圾堆中。
好在他求生能力不错，在垃圾堆中活了下来，并养成了凭借一双手辩识物体的本事。平时也不与别人说话，像一只蜗牛，慢慢吞吞地在世界的边缘爬行，管他如何。
毕竟，再苦，总能活下来。
用所剩不多的清水给这人擦净身体，在擦身体的过程中，他能感受到这具身体的年轻但虚弱，以及右肩处的一道深深的刀伤。
“这孩子遭遇了什么呀，”瞎子怜悯道。
又从破柜子的最深处取出自己偶然捡来的一瓶抗生素与消炎药，不知道是哪家医院丢弃的。他还因此特意去找了一个好人，帮他看一下是否有效，是否过期。
瞎子到现在也不过用了一片半，还是在实在是硬抗不过去的时候。
把盖子旋开，他小心翼翼地倒出两粒。
没有任何迟疑地塞进这人的嘴里。
又把床单——一块稍厚不大的布料，撕下几条，在这人的伤口上简单包扎了几下。
在确认这人的伤势好转后，他才转身去做“饭”，野菜叶子加从垃圾堆中找到的不剩多少肉的肉骨头，配上自制的馒头，
难得的佳肴了。
“汪汪！”有狗吠声响起，瞎子不禁微微一笑，蹲下来，跟做了无数遍一般，把一截骨头递给了它，
一只同样瘦骨嶙峋的老狗。
也是他十几年前捡来的，天生便确缺了一条左后腿，在小狗崽时就被丢弃在了垃圾堆里。
陪他到了现在。
老狗心满意足地捧过骨头，趴在地上，用两只完好的前腿抓住骨头。
瞎子笑了一声，“贪吃的狗。”
用勺子一勺一勺地把饭喂进少年口中，瞎子将大半喂给了他。营养物质一进入到这人口中便被迅速消化，化为能量输送给全身各地。
虽然不多，但无疑是极大的助力。
瞎子喝了一点汤。
随着碗底见空，此人的状况也逐渐好转，瞎子开心地笑了。
呻吟一声，一直昏迷不醒的人终于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个破烂不堪的棚顶，刚停的大雨留下的雨水从大大小小的缝隙中流下，
和一个褴褛的中年男人。
“你是谁！”少年的声音带上了冷意，再不见阳光。
在洗碗的瞎子没有回应，反倒是老狗看向他，不满地汪汪叫了几声。
他加大了音量，瞎子这才听到，转身看到他，“你醒了！”他的语气中是真挚的喜悦，救下一个人的喜悦。
“你为什么要救救我？”少年的声音依然冷漠，
瞎子挠挠头，“呃…你可以把我当做一个老好人吧。”
少年不屑嗤了一声。“你知道你救了什么样的人吗？”
“任何生命都不该被丢弃，那怕活在拉圾堆中。不是吗？”瞎子露出一个笑容，皱纹挤在一起，有些丑陋。
“呵，”他不屑冷笑了一声，却也没再说话。
瞎子从怀里摸索了好一会时间，摸出一盒用黄纸包的严实的香烟，里面的烟丝都有些发霉了，但瞎子依然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根，用火柴点燃。
微弱的火光闪烁。
“呼～”瞎子吐出一口烟，背对着少年，尽量不让他吸到二手烟。
“等一下，你？是个瞎子？”少年有些惊疑地问道。
瞎子点点头。“我在出生时便……
……
少年沉默地看着这个长得有些丑陋的男子，看着他嘴边的火光忽明忽暗，
听着他讲那如蚂蚁般坚韧生活的往事。
身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心里，好像平静了下来。
回忆结束了，瞎子吸尽最后一口烟，确保不漏过任何一根烟丝。
火光熄灭。
瞎子转过头歉意一笑，“对不起啊，我也没办法，有时候压力太大，总忍不住吸上一口。”他又作势把手伸进怀中，却又停下。
“还是留在以后再抽吧，这烟挺贵的。”他有些留恋地把剩下的那个烟头夹在手里，“不好意思啊，还让你听我这令人不愉快的事。”
少年不发一言。
慢慢撑起身，直起背。
“你已经好了这么多了！”瞎子惊喜道。
“我…”少年顿了一下，“你叫什么名字？”
“我？唉呀早就忘了。”瞎子笑道。“我用不着那东西，要是不介意就叫我老哥吧。”
“嗯。”少年轻声应道。
“老…”他叫到一半，却寒毛一竖，一股危险至极的气息直奔这里。
“怎么了？”瞎子奇怪问。
少年倏地把目光投向天空，
刚看到天边有一道纯白光柱出现，下一秒便来到！
“让开！”他不顾伤势，全力一扑，想要把瞎子挡在身后，
瞎子不知所措，
老狗爬了起来，凶恶地叫了几声，
纯白色光柱近了才能感受到那恐怖的能量波动！
毫不留情地轰降在这座小棚屋上！
震天的轰鸣声！！
这里当即被轰出一个深坑，坑底蛛网状裂缝蔓延。
……
……
……
一个少年俯身跪在深坑中央，背部被炸的血肉模糊，
老狗死了，
瞎子死了。
少年十指抓进土中，手掌下庇护着一个皱巴巴的烟头。
瞎子连一点灰都没剩下，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祁明自喉间发出被逼到绝境的野兽的嘶吼，
像失去了一切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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