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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屠无声

    屠无声驻扎在帝迹底层。考古学家的生活是众所周知的枯燥。

    早上出勤勘探遗迹,找寻古物,午饭在食堂那里或流动商贩那吃,晚上喝些黄酒和白酒。

    基地外别说是经常接待宾客的好客女老板,就是连一个可以说话的女人都没有。

    他们要想聚会,只能是在同事的住所里聚会,除了他们这种干活穿制服的,什么外人也看不见。

    跟屠无声来往的只有一人不是学者。他外表近三十五岁,修士年龄都需高估,因此屠无声把他看成是老前辈。

    他饱经世故,处处显得比屠无声和他伙伴们精明强干。

    他总是郁郁寡欢、脾气暴躁、说话尖刻,这对屠无声他们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他的遭遇充满了神秘的意味。

    他不是霜苇城的人,却来到了这个当地人都不愿来的地方住。

    在这里他日子过得很清苦,但与屠无声们聚会总能挥霍:他总是穿着一件黑色的旧长袍,不管到哪里总是步行,可是却常常招待学者们吃饭。

    他的饭只有两三道菜,是他亲手做的,但美酒却像长河一样绵绵不绝。

    谁也不了解他有什么财产,谁也不知道他有多少收入,可是谁也不去问他这些事。

    他有许多书,大多是法术和心法。他乐于把书借给人家,从来不讨还,可是他借的书也从来不归还主人。

    他的主要活动是练习画阵。他房间的四壁满是灵力流淌的金线,像蛛网一样。

    他收藏了许多阵法,这是他那简陋的土屋里唯一的奢侈品。

    他的画阵技术是令人难以置信的,如果他提出要把阵法画在谁的法器上,屠无声和他的伙伴们都会毫不犹豫地把法器伸过去。

    在聚会上屠无声常常和同伴谈起解阵的事,他从来不参加这种谈话。

    学者们有时问他是不是也探索过遗迹,他冷冷地回答是,但从不谈细节。

    看得出,他不喜欢被人问这种事。屠无声猜想,他的良心上一定萦绕着一个什么不幸的事件,一定有人和他一起探索遗迹,最后变成了屈死鬼。

    不过学者们从来没有怀疑他会有什么胆怯的事情。

    有一种人,单凭外貌就不用这样去怀疑他。可是,一件意外的事使屠无声和学者们都吃了一惊。

    有一天,学者们十来个人在他那里吃饭聚会。学者们像往常一样,喝了很多酒。

    饭后学者们请主人画阵,用他那渊博的学识来考验学者们的解阵功底。

    他推辞了很久,因为他几乎从来不难为别人,后来他终于叫人把纸拿来,把画阵的材料悉数都扔在桌上,坐下来画阵。

    学者们围着他坐下来,考试开始了。他有个习惯,画阵时保持绝对的沉默,他从来不争论,也不解释。

    要是学者们算错了,他就马上把困惑学者们的阵法解开,或者把阵法中的破绽用手指出。

    学者们都知道他的脾气,所以总让他按自己的一套处理。

    可是学者们当中有一位学者是新调来的,他也来这里解阵,由于心不在焉,他没有算清阵法的灵力布置,就试图拆阵。

    他照老习惯,先指出阵法的破绽,随后干脆解除了阵法。那学者以为他搞错了,就向他说明。

    他一声不响地继续画阵。学者忍不住,拿起材料把他刚刚抹除的法阵重新布置。他把材料拿走,阵法便随即解除。

    学者因为喝了酒,输了阵,又受到伙伴的耻笑,急躁起来,他觉得自己受到莫大的侮辱,在暴怒中竟甩出一张符箓向他掷去,幸好他躲得快才没有打中。

    学者们都不知如何是好。他气得脸色煞白,两眼闪闪发光,站起来对学者说:“请你出去,运气不错,你这事发生在我家里。”

    学者们深知此事的后果,都料定这个新伙伴必定要吃一个教训。学者说,不管他准备干什么,他为了受到这样的侮辱,什么事都愿意奉陪,说完便走了。

    布阵又继续了几分钟,可是大家发觉他无心画下去,便一个个放下计算用的纸笔,回到各人的住所去,边走边谈论着眼看就要出现的问题。

    第二天,学者们正在考古现场打听那倒霉的学者是否还能下床,学者却来了。

    学者们向那个学者提出同一个问题。学者回答说,他还没有得到他的任何消息。

    屠无声和他的伙伴们都感到很奇怪。去找他,他正在院子里朝一张贴在门上的符箓灌注真气,真气一缕接一缕输入到符纸中。

    他和往常一样接待学者们,对昨天发生的事只字不提。三天过去了,那个学者仍然健康。

    学者们惊奇地问,“难道他改了性子了?”

    他没有给那个学者一个教训。他居然满足于那种轻描淡写的解释,和那个学者言归于好了。

    在屠无声的心目中,这件事使他的威信大受损害。缺少勇气最不能使屠无声谅解,他把勇敢看成人类最高的品德,一个人只要勇敢,别的缺点便都可以原谅。

    然而大家对这件事逐渐淡忘了,他重新获得了先前的威望。

    只有屠无声一个人无法再和他接近。他生来富于浪漫的幻想,以前屠无声比任何人都更喜爱这个人,他的一生是个谜,屠无声觉得他简直是一部神秘传记中的主人公。

    他也欣赏屠无声,至少对屠无声一个人从来不说那些尖酸刻薄的话,跟他无话不谈,态度又是那么诚恳,神情是那么愉快。

    但是在那个倒霉的夜晚以后,屠无声总认为他的名誉已经被玷污,由于他自己的原因而无法洗刷。

    这种想法一直萦绕在屠无声的脑子里,使屠无声无法像过去那样对待他。

    瞧着他,屠无声都感到害臊。他是个非常聪明老练的人,他不可能没有注意到,不可能猜不出原因。

    看样子,这使他很伤心,至少屠无声发觉他有两三次想解释,但屠无声避开了,于是他便和屠无声疏远了。

    从此,屠无声只有在和同事们一块儿的时候才和他见面,从前那种坦率的交谈也就此中止了。

    乡村或小城镇的居民有许多众所周知的体会,霜苇城里那些漫不经心的居民是无从了解的。

    就说等待邮期吧,每到周一和周五,办公室里就挤满了学者:有的等灵石,有的等信,有的等报纸。

    邮件一般都是当场拆开,互相交流消息,办公室里呈现出一番极为热闹的景象。

    他的信都寄到学者们这里,一般他都在场。有一天,他收到一封信,迫不及待地拆了封口。他把信匆匆看了一遍,两眼闪耀着光芒。

    学者们都忙于看自己的信,一点都没有觉察到。

    “各位,”他对大家说,“由于某些情况,我必须立刻离开这里;今天夜里我就动身,希望你们不要嫌弃到我家吃最后一顿饭。我也等着您。”他转过身来,对屠无声说,“您一定要来。”说完,他匆匆走出去了。学者们都答应到他那里去聚一聚,于是各自散开了。

    屠无声按约定的时间到他家里去,

    全队的学者几乎都在他那儿。他的行李都已打点好,只剩下几堵光秃的、失去灵力的墙壁。

    学者们围坐在桌旁,主人的情绪非常好,一会儿,他那种乐呵呵的情绪便感染了大家;不时响起开瓶塞的声音,酒杯翻着泡沫,不断咝咝作响;学者们都非常热诚地一再祝愿他一路平安、万事如意。

    大家站起来辞别的时候已是入夜时分了。大家都去拿外袍,他便和大家道别。就在屠无声准备走出去的时候,他拉住屠无声的手,把屠无声留下。

    “我要和您谈谈,”他轻声对屠无声说。屠无声留下了。

    客人都走了,只剩下他们两人。他们面对面坐着,沉默着没有动作。

    他心事重重,那种过分激动的快活劲儿已经无影无踪了。

    他脸色阴郁惨白,两眼熠熠发光,看起来就像个地地道道的恶魔。过了几分钟,他打破了沉默。

    “也许我们再也见不着了。”他对屠无声说,“离开前,我想向您说明一下,把一切都解释清楚。您知道,我很少尊重别人的意见,但我觉得,要是在您心里留下了不公正的印象,我很难过。”

    他停下话头,看着屠无声垂着眼皮,默不作声。

    “您一定觉得很奇怪,”他接着说,“我没有教训那个蛮不讲理的醉鬼。您一定同意:我有权教训他,他会被我打的好久都下不了床,而我却几乎没有危险。我可以把我的克制说成是宽宏大量,可是我不想撒谎。要是我能够惩罚他,而完全不会危及自己,那我决不会放过他。”

    屠无声吃惊地望着他。他说得这样坦率,使屠无声不知说什么好。他接下去说:

    “事情正是这样:我没有权利去死。我是一名邪修,自从真正可以改变世界的他出现,我的生命便投入到了他的手里。”

    哑然,屠无声未曾想到,他居然带着如此的秘密,而且还将其告诉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