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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时来运转

    世界还是那个世界,山还是那个山,嘎呐河还是那个嘎呐河。

    树木还是葱葱郁郁,蝴蝶蜜蜂仍在花丛间翩翩起舞。

    她们的离去,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只在家人的心里撕开了一道深深的伤口,难以愈合。

    好也罢,坏也罢,日子还要过下去。

    幸好老天爷开了眼,谭木匠的身体一天一天好起来了。

    待到第二年,谭木匠恢复的差不多了,庄户人闲不起,他又干起了老本行。

    彩虹总是出现在风雨之后,吃了黑的苦,才知白的甜。

    九儿姊妹几个,越发努力地读书。

    九儿上了小学五年级时,她家发生了一件大事。

    黄毛丫头青棵考上了县城师范,一下轰动了凌云渡。

    考上了师范,那是正儿八经地上了皇榜,吃上了皇粮。

    自从清朝康熙三年,湖广填四川,九儿的祖上,那个姓谭的祖宗,一根扁担。

    一头挑着斧头,锯,刨子,这些吃饭家什,一头挑着一对儿女。也从山西洪洞大槐树下,迁移到了这儿,扎下了根。

    这片青山绿水,本来没有人。来的人多了,才成了村,成了凌云渡。

    建村至今,只出过两个半人才。

    一个是谭秀才,另一个便是青棵,都是有本事的人,正儿八经的上过黄榜。

    那半个人才便是金子。

    金子没上过皇榜,初中毕业的金子没有事做。

    恰好村里成立小学校,缺少教师,金子通过应聘,当上了民办教师。

    金子是个努力的人,通过自学,她又上了函授中专,几年过后,有了文凭的金子入了编制成了正式教师。

    但农村人一根筋认死理儿,没有凭本事正式上过皇榜,那就不是全才,只能是歪才,怪才。

    因此,金子才被村民说成是半个人才。

    而那生在清朝宣统年间的谭秀才,则非同小可。

    他文采斐然,作了一篇《人道》,传阅甚广。

    当时的县令是左大海,据说是左宗棠左大人的宗亲。

    左县官看了巜人道》,被谭秀才的文采所惊倒,恰逢皇帝老儿又开了考。

    左大人就资助了他十两纹银去京城考取举人。

    谭秀才一路风尘仆仆,立志取的功名,造福桑梓。

    怎料时运不济,那是1924年冬天,谭秀才还没有赶到北平城,南方的革命党人已经进入了北平。

    最后,冯玉祥赶跑了满清皇帝。

    这时,谭秀才才走到江南'省的颖州西湖,还没有踏上北平的地边儿,天朝上国的大清帝国就完蛋了。

    满腹经纶的谭秀才。闷闷不乐地回了老家,开了个小私塾聊以糊口。

    总的说来,谭秀才虽有功名,但是没有吃上皇粮,不能不令人遗憾。

    因此功成正果的青稞,便是唯一的人才。

    接到录取通知书那天,九儿和娘正在石臼里舂麦,把麦舂掉了皮,蒸好,冷凉,拌上酒曲,便做成了小麦酒。

    这是小村人的最爱,不加防腐剂,塑化剂,绝对的原生态,无污染,纯粮酿造,又解渴又解乏。

    从学校归来的青棵,把录取通知书递给了母亲。

    母亲不识字,看着那金光闪闪的大字便知道是女儿考上了中专。

    九儿接过姐姐在录取通知书念着上面的字。

    母亲却怔住了,手里的石锤一下子掉在地上,锤把敲了一下她的脚,那脚面乌了一片,肿了起来。

    九儿忙替娘脱鞋,青棵急忙去路边寻紫藤草,寻到了,一边走一边搓成糊糊,贴在娘的脚面上。

    “疼吗?娘”。九儿问。

    “傻闺女,自家娃子有了出息,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疼。”

    母亲一边说一边笑,笑着笑着眼里便充满了泪,蓄不住了,又滚了出来,顺着母亲苍老的面颊落下去。

    母亲的泪一下滴到了九二心里,要好好上学,像姐姐一样,做个有本事的人。

    凌云渡出了个才女,一下子传遍了十里八乡。

    在梅花坞打制家具的谭木匠,听说女儿中了皇榜,连夜赶完了活,回家了。

    鸡叫头遍的时候,杏子听到了敲门声,他打开了门。

    谭木匠两眼布满了血丝,脸上却挂着笑。

    他甩给杏子一卷被体温打湿的钞票。

    又在裤子上抹了几下手,才从床头捧起女儿的通知书。

    虔诚地放在堂屋的条几上,后墙上是玉皇大帝的画像,他燃起三柱香,跪下,磕头,拜了三拜。

    拜完以后,他怕呛着孩子,缩在门外又抽起了老旱烟。

    一面一支接一支地抽,一面吭哧吭哧地咳。

    杏子知道丈夫的心思,披上衣服坐石门槛上陪丈夫说话。

    夫妻俩这回风光了。

    谭性人家在村里人少,属于小姓,一直被异姓人家打压。

    尤其是谭木匠,这个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倒插门女婿,更是连打压的资格也没有。

    人场里从没有去过,走路都低着头,仿佛矮了一截,总也挺不起背。

    再过N年,女儿出了嫁,两口子一入土,这个家就消失了,一切都灰飞烟灭。

    青‘棵上了皇榜,谭木匠一家就像被气筒充满了气,一下使他夫妇挺直了脊梁。

    很快,两人又皱起了眉头,青捰考上了师范,无论如何,也要置办一身新衣,还有车马费,那么大的县城,身上少不了几个闲钱。

    钱这玩意儿,不是万能的,但没钱,是万万不能的,寸步难行。

    上哪儿借呢?

    前年谭木匠住院,两人心有余悸,杏子跑遍了村子,也没借到一分钱。

    两人又陷入了忧愁。

    杏子的堂弟刘四海,那个家境殷实的货郎,两家早己断了来往。

    刘四海看不起谭木匠,他有两个儿子,刘大江,刘大海。

    他只有一处宅基地,儿子渐渐的长大,他着了急。

    他盘算杏子的宅院,姓刘的家产为什么要落到外姓手里,这令他很不爽。

    刘四海巴不得谭木匠一家早点完蛋,给他借钱,无异于骑着自行车上月球。

    而谭木匠的两个哥哥呢,一个是五保户,一个老病秧子,有哮喘,境况牺惶的像秋天的蟋蟀,蹦哒不了几下,兜里比脸还要干净,哪里会有钱。

    两人在愁苦煎熬中,不知不觉天亮了。

    忽然,有人敲响了院门,在寂静的大山中,特别轻脆响亮。

    夫妇两人吓了一跳,谁这么早来敲门,虽说百思不得解,杏子还是走过去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