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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异乡的生日

    九儿决定庆祝一下生日,她想叫上百合,玲玲,如花,还有小皮球。

    但很快,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叫上老乡们庆祝生日,她们空手来吧,又不好意思。

    不空手来吧,都是老乡,面子上也说不过去。

    每个打工者都知道挣钱的不易,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家里有钱谁还出来受这罪!

    九儿决定自己庆祝一下,街道就在纺织厂的后面。

    九儿回去洗了个澡,又梳洗了一下,打扮的利利量量的,就出了门。

    宿舍里的人早走光了。

    在这儿,白天街道上是空无一人的,人们都在上班,只有夜幕下,才出现了繁华。

    抬头看看天,天上的毛月亮太小,又太瘦,好以一根缺水的豆芽,被可怜巴巴地贴在了一个深遂的大盘子上。

    那些路灯才是夜的眼睛,一盏一盏地,一排一排地竞相亮了起来。

    桔黄的灯光染亮了黑色的街道,那些工厂的招牌也发出了金色的光芒。

    路上走满了三三两两的行人,九儿走出了纺织厂,拐过了一个小小的塘角。

    那是一条很长很长的溪流,到了纺织厂这儿,就成了尾巴。

    塘角里长满了芦苇,路灯把昏黄的光斜斜地铺在芦苇上面,温馨而又浪漫。

    风吹芦动,九儿满耳的沙沙声,好像母亲的喃喃细语,九儿脚步一下子又轻快了许多。

    九儿的工资是每月四百伍拾元,厂里压一个月的工资,九儿来了两个月零三天,才领了一个月的工资。

    前天九儿把钱从邮局寄回家了四佰元,她口袋里只留了伍拾元,这是九儿一个月的花销。

    九儿把手插在衣兜里,紧紧地攥住伍拾元钱,生怕一不小心弄丢了。

    九儿快步走过那些高端大气上档次,低调奢华有内涵的大酒店。

    凭口袋里那张簿簿的钞票,这种场合连想都不用想。

    那些中型的,既使门脸有点考究的小饭店,九儿也不敢去。

    人是英雄钱是胆,九儿钱少胆也小。

    这么少的钱,恐怕只有适合路边摊了。

    九儿走了很长的路,也遇见了很多工友。

    他(她)们同九儿打着招呼或者点下头,九儿的心情也格外好,见了都嫣然一笑,一一回应。

    九儿想找一家卖面条的摊子,毕竟,北方人吃惯了馍头面条,来到这南方的都市,一天三顿大米饭,吃的人胃里淌酸水,早吃够了。

    可惜,走了那么长的路,别说面条,馒头也没见着。

    最终,在一条狭窄的巷子里,九儿看中了一个路边摊,厨师是两口子,锅灶架在三轮车上,路边摆了五六张小桌子,坐满了食客。

    这是一家专卖米粉的路边摊,九儿要了一份。

    那是一个很小的碟子,一点点米粉,上面放了一个金黄的煎蛋。

    九儿深深地吸了一口食物的香气,挟起一丝米粉朝口里送。

    那米粉滑溜溜的,有点像北方的粉条,只是没有粉条筋道。

    那煎鸡蛋真香,异香扑鼻,九儿真想一口吞下去,但同桌的还有两个女人,既使出门在外,也不能让人看笑话。

    九儿故作矜持,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

    这样也好,等于慢慢地品味。

    只可惜,这一小碟粉条太少了,不大功夫,都下了九儿的肚子。

    九儿心想,哪天有钱了,就来买个五六碟,吃个痛快。

    结帐的时候,九儿心痛不已,这一小碟东西,竟然用了九儿五块钱。

    九儿品尝了美味佳肴,迈着轻轻的脚步往回走。

    走了不远,九儿又在地摊上买了一个头箍,一瓶美加净。

    最近脸老是糙,抹点美加净应该有效果。

    头箍两元,美加净八元,合计拾元。

    也就是说,九儿过个生日,一共花了十五元钱,留了一个月的零花钱,短短的几分钟,竟然花了三分之一。

    九儿有点心疼了,这钱就是他妈的邪门儿,挣着艰难,花着太容易了。

    前面不远,是台湾人办的灯饰厂,这个台湾人有钱,办的灯饰厂比纺织厂大多了。

    两厂之间,只隔了一条马路,而且,灯饰厂的右面,是一个小型的公园。

    这个公园占地只有十来亩地,里面小桥流水,茂林修竹,假山瀑布,一应俱全,在竹林里,还养了两只大孔雀,是打工者的经常去处。

    公园里的草坪上,坐满了人,九儿也走了进去。

    九儿来到草坪上,还未坐下,她惊讶地发现,在那小小的石桥上,有个人在弹着琵琶唱歌。

    那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肩膀上,九儿记忆犹新,那是纺织厂技术部的人。

    九儿只是见过他一面,男人留这么长的头发,九儿还是第一没见到,以至于九儿记忆深刻,过目不忘。

    那人在弹着琵琶,低低地唱歌,嗓音低沉,

    “小时候,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

    长大了,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我在这头,新娘在那头。

    而现在,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滩,我在这头,大陆在那头。”

    公园里聚了那么多远在异乡的打工者,听着这低沉嘶哑的歌声,一下勾起了她(他)们的思乡之情,那么多的人,竟然鸦雀无声。

    有人低低地抽泣了起来。

    九儿也想家,想那个小小的,隐在大山褶皱里的凌云渡。

    家是什么?

    一个流浪的人,既使走到天涯海角,异国他乡,也忘不了家乡,忘不了亲人。

    人生如风筝,飞的再高再远,家就是那条拴风筝的线,一旦断了,人就失去了根。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响起了激烈的掌声。

    有人高喊,“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那长发男不在唱歌,也不在弹琵琶,只是静静地坐在小石桥上的栏杆上。

    月色朦胧,灯光亦朦胧,那琵琶男一侧映在桔黄的灯光里,另一侧隐在黑暗里,不在言语,仿佛变成了一尊石雕。

    这一幕一下剌动了九儿内心深处的柔软,她不由地颤抖了一下。

    也许,这歌声感动了老天,他落了泪。

    下雨了,那雨丝儿细细长长的,落在身上凉凉的,大伙站起来都朝公园外跑。

    整个世界都被裹在了思乡的雨幕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