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重生与死亡
乌篷船穿过了另外一座小桥，继续平静的漂向前方，前方的光线逐渐开始变得昏暗起来，长街的人声也在渐渐便小，丁逸意识到，小船正在渐渐的驶离小镇喧哗热闹的街头。
丁逸将思绪拉回到安静的小河上，一阵风吹来来，他下意识的替紫灵掩了掩了大氅，低声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客栈了。”
紫灵面带微笑，依在丁逸的肩头一动不动。
“灵儿。”丁逸怔了一怔，低低的唤了一句，她大概是太累了，睡过去了。
丁逸伸手轻轻扶了扶紫灵，紫灵的身体便缓缓的从丁逸的肩头滑进了他的怀中。
丁逸心中猛的一沉，手中的花灯无力的滑落进水中，然后晃晃悠悠的飘向那远方的黑暗。
无尽的黑暗。
丁逸颤抖的伸出手探了探紫灵的鼻息，然后便沉默的低下了头。他紧紧的抱着紫灵，茫然的望着前方。
这一刻，他的心随着紫灵已经一起死去。
丁逸就这样低着头，抱着紫灵，一动不动，任凭着小船飘荡在黑暗冰冷的河面上。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哭声传了过来，丁逸木然的抬起头，他看到那个中年人又坐在河边，一边喝酒一边哭，口中低声的说道，“青儿，你知道吗，我想你，我好想你。”
丁逸低下头，伸手轻轻的摩挲着紫灵的脸庞，他的身体开始剧烈的颤抖，终于他的眼泪忍不住的流了下来，他将头深深的埋入紫灵的怀里，发出了低沉而嘶哑的呜咽声。
很快，丁逸的呜咽声变得越来越大，最终变成了撕心裂肺般的嚎啕大哭。
丁逸的哭声很快盖过了中年人的哭声，他突然停止哭泣，恼怒的抬起头，瞪着丁逸，“你为什么要学我？”
丁逸依旧在嚎啕大哭，这个痛失所爱的男人，此刻哭泪如雨下，哭的肝肠寸断。
“你竟然敢学我，看我怎么教训你？”中年人站了起来，怒气冲冲的从台阶上一跃而下，来到河边，用长长的桅杆将丁逸的小船用力的勾到了岸边，然后一步跳上船，抓起丁逸的衣襟，挥起拳头刚要打。
当他看到了丁逸怀中的紫灵时，不禁一愣，缓缓放下拳头，沉思片刻后，低声喃喃道，“原来他还抱着一个女人。”
丁逸混不理会眼前这个疯疯癫癫的男人，依旧在嚎啕大哭。
中年人怔怔的看着在丁逸怀中闭着双眼一动不动的紫灵，片刻之后像是恍然大悟般的一拍手，“明白了，原来他不是学我，他心爱的女人也死了，他一定很伤心，所以才会像我一样哭。”
中年人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打量着紫灵，突然俯身一把握住了紫灵的手臂。
丁逸从悲恸中苏醒过来，他抬起头看着中年人枯瘦如柴的大手，停止了哭泣，一字一句的说道，“放开她。”
中年人仿佛没有听到丁逸的话，只是紧紧的握着紫灵的手臂。
丁逸疯了一样，狂怒的站起来，像老鹰抓小鸡一样猛的举起了中年人。
他要活活捏死这个中年人。
“等等，她没死。”中年人大声疾呼。
丁逸的脑袋仿佛一道炸雷响过，他呆呆的看着中年人，“你说什么？”
“我是说，你有病。她既然还没死，你为什么还要哭的这么伤心？”中年人大声说道。
丁逸心头狂跳，他一松手，中年人重重的落在船上，痛的一声叫。
“混蛋，你弄疼我了。”中年人破口大骂。
“你刚才是说，她还没死？”丁逸的声音抖的很厉害。
“当然。你连一个人的生和死都分辨不清，你这样的人，怎么不去死？”中年人从地上爬了起来，瞪着丁逸没好气的说道。
“可她明明已经没有了气息。”丁逸低头看着紫灵。
“她的体内有一道极为霸道的真气，她刚才只不过是被这道真气彻底封死了周身经脉而已。”中年人淡淡的说道，“这道真气彻底摧毁她的奇经八脉大概还需要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她才会真正死去。”
“你是不是能救她？”丁逸紧紧的抓住中年人的双肩，颤声道。
“当然。”中年人翻了翻白眼，“不过你我素不相识，我为什么要救她？”中年人瞪了丁逸一眼，“把手松开，你弄疼我了。”
丁逸心中一阵狂跳，他仿佛就像是在极度的绝望中抓住了一根纤细的稻草，这根稻草的根尖处，此刻正闪耀着一丝微弱的曙光。
眼前这个疯癫的男子，此刻便是他全部的希望。
丁逸跪倒在中年人的面前，“这位大哥，我求你救救她，只要你能救她，无论你要我干什么，我都答应你。”
“真的吗？”中年人冷冷一笑。
“真的。”丁逸用力点点头。
“如果她可以活过来，而你却必须去死，你还愿意救她吗？”中年人盯着丁逸。
“我愿意。”丁逸平静的回答道，他没有丝毫的犹豫。
“那你现在可以去死了。”中年人点点头，突然伸手在丁逸的颈部重重的一拍，丁逸只觉得浑身一震两眼一黑然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丁逸并没有死。
当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一丝不挂的坐在一个巨大的木桶里，他的身体被一道绳索死死的绑住，动弹不得。木盆里盛满了水，此刻正冒着热气，水面上飘满了五颜六色的花瓣，伴着热气，一股带着酒味的清香迎面扑来。一个小丫鬟正站在木桶边上，低着头将一叶叶的花瓣洒进水中。那个疯疯癫癫的中年人立在窗前，正静静的望着窗外。
“这是哪里？”丁逸有些生硬的说道，他觉得自己的舌头好生僵硬。
“姑苏城外，这里是我的家。”中年人转过身来，摆摆手，小丫鬟冲着中年人鞠了一躬，低头走出了小屋。
丁逸看到这件破旧的小屋一片凌乱，除了堆积如山的药草之外，便是一摞摞厚厚的书籍，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东西，哪怕是一张小床。
“我已经死了吗？”丁逸挣扎着想要动一下身子，可浑身却没有一丝力气。
“还没，不过很快了，再有不足一个时辰，你在这药酒池子里便泡满了七天七夜，到时候，她体内的那道要命的真气便可以彻底转移到你体内了，你的女人会醒过来，而你则会在痛苦中死去。”中年人淡淡说道。
“她在哪？”丁逸此时才想起来，中年人曾经答应过救紫灵的命。
任何人像这样在药池中被泡上七天七夜，他的反应都会比常人要迟钝几分。
“蠢货，她就在你的身后。”中年人将手中的花瓣尽数洒入水中，然后从地上抱起一坛酒，拍开泥封，俯身闻了闻，然后全部倒入了木桶中，自言自语道，“这下想来药性也该足了。”
丁逸吃力的转动了下脖子，他这才看到，自己黝黑的臂膀后面，紧紧的绑着一支白皙如雪的手臂。不仅仅是手臂，丁逸意识到，连同自己身体的其他部位，此刻都背靠背紧紧的和紫灵的身体贴在一起，虽然此时他是被泡在这热气升腾的水中，可丁逸依旧清晰的感觉从紫灵的躯体传递过来的那一股炽热气息。
“她，是不是也和我一样……”丁逸低声问道。
“没错，你既然一丝不挂，她自然也要一丝不挂，否则你们二人体内的脉息如何能循环相通，体内的真气如果不能完全相通，我又如何将她体内的那道真气转移到你体内，又如何让她醒过来呢？”中年人说道。
丁逸的心陡然间又开始狂跳起来，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过，自己竟然和紫灵一丝不挂的……
丁逸突然间似乎想起了什么，他抬起头瞪着中年人。
中年人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淡淡一笑，随后轻轻叹了口气，“自从我的青儿离开之后，天下的女人在我的眼中不过都是粪土。所以，你不必担心，她虽然一丝不挂，可我却自始至终并没有瞧过她一眼。”
丁逸想起了那个刚刚走出小屋的丫鬟，他相信，中年人并没有骗他，此时这个中年人的眼神看起来清澈而透明，丝毫不像是个疯癫之人。
“她真的会醒过来吗？”丁逸望着他。
“会。”这一次，中年人回答的坚定有力。
丁逸心中忍不住再次一阵狂跳，从紫灵躯体上传过来的那一股炽热气息突然间似乎更盛起来，他感觉到一股撩人的热意从小腹升起，一直升到喉头处，随后他觉得喉头一阵阵的发干，于是他便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你好像很开心，因为你的身体有了反应。”中年人淡淡的说道。
“那么，我真的会死么？”丁逸有些面红耳赤，迟疑了片刻他低声问道。
“会。”中年人依旧回答的坚定有力，“她的真气转移到你体内之后，随即便会完全的附入到你的丹田之内，也就是说，这道要命的真气如今已经永久停留在你的身体之内，只可惜，他并不喜欢你的身体，而你的身体也并不喜欢它。所以，”中年人顿了顿，继续说道，“你死定了。”
“无论如何，我还是要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心爱的女人。”丁逸垂首，片刻后他抬起头来冲着中年人微微一笑，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只要能让紫灵活下来，他愿意去死。
心甘情愿。
“让你的心爱之人活下来的不是我，而是你，是你用自己的命换来了她的重生。”中年人说道。
“可你身为一名曾经行走在朝堂之上的官吏，怎么会懂得这般救命的医术？”丁逸问道。
中年人神情黯淡了下来，他沉默了片刻，轻声说道，“当我亲手埋葬了青儿之后，我便将自己关在这小屋之中，终日翻阅医术药典，熬制草本药物，这些年来我几乎阅遍了古今所有药术名典，倘若仅以医术而言，我自信已不在任何人之下。我这么做，只是想要治好她的眼睛，我还想要替她找回这二十多年的时光，让她回到自己进京赶考之前，让她回到双目失明之前，我不再考取功名，她也不再织锦刺绣，我想要和就这样她一起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一直到老。”中年人凝视着窗外，缓缓说道。
“可她已经死了。”丁逸说道。
“我知道。可终有一天我也会死去，不是么？我知道，她在另外一个世界里正安静的等着我。等我们重逢的那一天，我所学的医术自然便会排的上用场。”中年人平静的说道。
“可你为什么要让她等那么久？在你功成名就之后，你为什么不立刻回到这姑苏城，将她迎娶进门呢？”丁逸犹豫了良久，最终还是说出了口。
“是啊。我为什么要让她等那么久，为什么没有立刻回到这里将她迎娶进门呢，为什么？为什么？”中年人苦恼的抓住自己的头，焦灼的走来走去。
丁逸突然间又懊悔不已，他不该问这样的问题来刺激中年人，万一他在狂怒之下做出什么伤害紫灵的事儿可怎么办呢。
“为什么？我为什么要让我的青儿等那么久，我为什么不早点回来找她，为什么？”中年人抱着自己的脑袋，不停的走来走去，他的神情变得越来越狂躁。
“这位兄台，这位大哥，我错了，我不该问你这样的问题，你别生气，求求你别生气好不好？”丁逸不安的看着中年人，祈求着他能平静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我为什么要让青儿等那么久，为什么？”中年人口中喃喃自语，脸上的神情变得越来越狰狞，突然间他大喝一声，将自己的脑袋用力的往墙壁上撞去，一下两下，一直撞到披头散发，血流满面。
丁逸看的不禁心惊肉跳。
中年人突然间抬起头，怒视着自己那双沾满了鲜血的双手，咬牙切齿，神情可怖的说道，“我是个刽子手，是我害死了青儿，我是个刽子手，我是个杀人犯。”
中年人突然放声大笑，随即又放声大哭，他冲出了小屋。他的哭声远远的传来，越来越低，最后什么也听不到了。
丁逸怔了良久，才回过神来，他不禁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个男人，注定要将痴恋一生，疯癫一生，痛苦一生。
丁逸将思绪拉回到安静的小河上，一阵风吹来来，他下意识的替紫灵掩了掩了大氅，低声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客栈了。”
紫灵面带微笑，依在丁逸的肩头一动不动。
“灵儿。”丁逸怔了一怔，低低的唤了一句，她大概是太累了，睡过去了。
丁逸伸手轻轻扶了扶紫灵，紫灵的身体便缓缓的从丁逸的肩头滑进了他的怀中。
丁逸心中猛的一沉，手中的花灯无力的滑落进水中，然后晃晃悠悠的飘向那远方的黑暗。
无尽的黑暗。
丁逸颤抖的伸出手探了探紫灵的鼻息，然后便沉默的低下了头。他紧紧的抱着紫灵，茫然的望着前方。
这一刻，他的心随着紫灵已经一起死去。
丁逸就这样低着头，抱着紫灵，一动不动，任凭着小船飘荡在黑暗冰冷的河面上。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哭声传了过来，丁逸木然的抬起头，他看到那个中年人又坐在河边，一边喝酒一边哭，口中低声的说道，“青儿，你知道吗，我想你，我好想你。”
丁逸低下头，伸手轻轻的摩挲着紫灵的脸庞，他的身体开始剧烈的颤抖，终于他的眼泪忍不住的流了下来，他将头深深的埋入紫灵的怀里，发出了低沉而嘶哑的呜咽声。
很快，丁逸的呜咽声变得越来越大，最终变成了撕心裂肺般的嚎啕大哭。
丁逸的哭声很快盖过了中年人的哭声，他突然停止哭泣，恼怒的抬起头，瞪着丁逸，“你为什么要学我？”
丁逸依旧在嚎啕大哭，这个痛失所爱的男人，此刻哭泪如雨下，哭的肝肠寸断。
“你竟然敢学我，看我怎么教训你？”中年人站了起来，怒气冲冲的从台阶上一跃而下，来到河边，用长长的桅杆将丁逸的小船用力的勾到了岸边，然后一步跳上船，抓起丁逸的衣襟，挥起拳头刚要打。
当他看到了丁逸怀中的紫灵时，不禁一愣，缓缓放下拳头，沉思片刻后，低声喃喃道，“原来他还抱着一个女人。”
丁逸混不理会眼前这个疯疯癫癫的男人，依旧在嚎啕大哭。
中年人怔怔的看着在丁逸怀中闭着双眼一动不动的紫灵，片刻之后像是恍然大悟般的一拍手，“明白了，原来他不是学我，他心爱的女人也死了，他一定很伤心，所以才会像我一样哭。”
中年人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打量着紫灵，突然俯身一把握住了紫灵的手臂。
丁逸从悲恸中苏醒过来，他抬起头看着中年人枯瘦如柴的大手，停止了哭泣，一字一句的说道，“放开她。”
中年人仿佛没有听到丁逸的话，只是紧紧的握着紫灵的手臂。
丁逸疯了一样，狂怒的站起来，像老鹰抓小鸡一样猛的举起了中年人。
他要活活捏死这个中年人。
“等等，她没死。”中年人大声疾呼。
丁逸的脑袋仿佛一道炸雷响过，他呆呆的看着中年人，“你说什么？”
“我是说，你有病。她既然还没死，你为什么还要哭的这么伤心？”中年人大声说道。
丁逸心头狂跳，他一松手，中年人重重的落在船上，痛的一声叫。
“混蛋，你弄疼我了。”中年人破口大骂。
“你刚才是说，她还没死？”丁逸的声音抖的很厉害。
“当然。你连一个人的生和死都分辨不清，你这样的人，怎么不去死？”中年人从地上爬了起来，瞪着丁逸没好气的说道。
“可她明明已经没有了气息。”丁逸低头看着紫灵。
“她的体内有一道极为霸道的真气，她刚才只不过是被这道真气彻底封死了周身经脉而已。”中年人淡淡的说道，“这道真气彻底摧毁她的奇经八脉大概还需要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她才会真正死去。”
“你是不是能救她？”丁逸紧紧的抓住中年人的双肩，颤声道。
“当然。”中年人翻了翻白眼，“不过你我素不相识，我为什么要救她？”中年人瞪了丁逸一眼，“把手松开，你弄疼我了。”
丁逸心中一阵狂跳，他仿佛就像是在极度的绝望中抓住了一根纤细的稻草，这根稻草的根尖处，此刻正闪耀着一丝微弱的曙光。
眼前这个疯癫的男子，此刻便是他全部的希望。
丁逸跪倒在中年人的面前，“这位大哥，我求你救救她，只要你能救她，无论你要我干什么，我都答应你。”
“真的吗？”中年人冷冷一笑。
“真的。”丁逸用力点点头。
“如果她可以活过来，而你却必须去死，你还愿意救她吗？”中年人盯着丁逸。
“我愿意。”丁逸平静的回答道，他没有丝毫的犹豫。
“那你现在可以去死了。”中年人点点头，突然伸手在丁逸的颈部重重的一拍，丁逸只觉得浑身一震两眼一黑然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丁逸并没有死。
当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一丝不挂的坐在一个巨大的木桶里，他的身体被一道绳索死死的绑住，动弹不得。木盆里盛满了水，此刻正冒着热气，水面上飘满了五颜六色的花瓣，伴着热气，一股带着酒味的清香迎面扑来。一个小丫鬟正站在木桶边上，低着头将一叶叶的花瓣洒进水中。那个疯疯癫癫的中年人立在窗前，正静静的望着窗外。
“这是哪里？”丁逸有些生硬的说道，他觉得自己的舌头好生僵硬。
“姑苏城外，这里是我的家。”中年人转过身来，摆摆手，小丫鬟冲着中年人鞠了一躬，低头走出了小屋。
丁逸看到这件破旧的小屋一片凌乱，除了堆积如山的药草之外，便是一摞摞厚厚的书籍，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东西，哪怕是一张小床。
“我已经死了吗？”丁逸挣扎着想要动一下身子，可浑身却没有一丝力气。
“还没，不过很快了，再有不足一个时辰，你在这药酒池子里便泡满了七天七夜，到时候，她体内的那道要命的真气便可以彻底转移到你体内了，你的女人会醒过来，而你则会在痛苦中死去。”中年人淡淡说道。
“她在哪？”丁逸此时才想起来，中年人曾经答应过救紫灵的命。
任何人像这样在药池中被泡上七天七夜，他的反应都会比常人要迟钝几分。
“蠢货，她就在你的身后。”中年人将手中的花瓣尽数洒入水中，然后从地上抱起一坛酒，拍开泥封，俯身闻了闻，然后全部倒入了木桶中，自言自语道，“这下想来药性也该足了。”
丁逸吃力的转动了下脖子，他这才看到，自己黝黑的臂膀后面，紧紧的绑着一支白皙如雪的手臂。不仅仅是手臂，丁逸意识到，连同自己身体的其他部位，此刻都背靠背紧紧的和紫灵的身体贴在一起，虽然此时他是被泡在这热气升腾的水中，可丁逸依旧清晰的感觉从紫灵的躯体传递过来的那一股炽热气息。
“她，是不是也和我一样……”丁逸低声问道。
“没错，你既然一丝不挂，她自然也要一丝不挂，否则你们二人体内的脉息如何能循环相通，体内的真气如果不能完全相通，我又如何将她体内的那道真气转移到你体内，又如何让她醒过来呢？”中年人说道。
丁逸的心陡然间又开始狂跳起来，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过，自己竟然和紫灵一丝不挂的……
丁逸突然间似乎想起了什么，他抬起头瞪着中年人。
中年人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淡淡一笑，随后轻轻叹了口气，“自从我的青儿离开之后，天下的女人在我的眼中不过都是粪土。所以，你不必担心，她虽然一丝不挂，可我却自始至终并没有瞧过她一眼。”
丁逸想起了那个刚刚走出小屋的丫鬟，他相信，中年人并没有骗他，此时这个中年人的眼神看起来清澈而透明，丝毫不像是个疯癫之人。
“她真的会醒过来吗？”丁逸望着他。
“会。”这一次，中年人回答的坚定有力。
丁逸心中忍不住再次一阵狂跳，从紫灵躯体上传过来的那一股炽热气息突然间似乎更盛起来，他感觉到一股撩人的热意从小腹升起，一直升到喉头处，随后他觉得喉头一阵阵的发干，于是他便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你好像很开心，因为你的身体有了反应。”中年人淡淡的说道。
“那么，我真的会死么？”丁逸有些面红耳赤，迟疑了片刻他低声问道。
“会。”中年人依旧回答的坚定有力，“她的真气转移到你体内之后，随即便会完全的附入到你的丹田之内，也就是说，这道要命的真气如今已经永久停留在你的身体之内，只可惜，他并不喜欢你的身体，而你的身体也并不喜欢它。所以，”中年人顿了顿，继续说道，“你死定了。”
“无论如何，我还是要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心爱的女人。”丁逸垂首，片刻后他抬起头来冲着中年人微微一笑，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只要能让紫灵活下来，他愿意去死。
心甘情愿。
“让你的心爱之人活下来的不是我，而是你，是你用自己的命换来了她的重生。”中年人说道。
“可你身为一名曾经行走在朝堂之上的官吏，怎么会懂得这般救命的医术？”丁逸问道。
中年人神情黯淡了下来，他沉默了片刻，轻声说道，“当我亲手埋葬了青儿之后，我便将自己关在这小屋之中，终日翻阅医术药典，熬制草本药物，这些年来我几乎阅遍了古今所有药术名典，倘若仅以医术而言，我自信已不在任何人之下。我这么做，只是想要治好她的眼睛，我还想要替她找回这二十多年的时光，让她回到自己进京赶考之前，让她回到双目失明之前，我不再考取功名，她也不再织锦刺绣，我想要和就这样她一起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一直到老。”中年人凝视着窗外，缓缓说道。
“可她已经死了。”丁逸说道。
“我知道。可终有一天我也会死去，不是么？我知道，她在另外一个世界里正安静的等着我。等我们重逢的那一天，我所学的医术自然便会排的上用场。”中年人平静的说道。
“可你为什么要让她等那么久？在你功成名就之后，你为什么不立刻回到这姑苏城，将她迎娶进门呢？”丁逸犹豫了良久，最终还是说出了口。
“是啊。我为什么要让她等那么久，为什么没有立刻回到这里将她迎娶进门呢，为什么？为什么？”中年人苦恼的抓住自己的头，焦灼的走来走去。
丁逸突然间又懊悔不已，他不该问这样的问题来刺激中年人，万一他在狂怒之下做出什么伤害紫灵的事儿可怎么办呢。
“为什么？我为什么要让我的青儿等那么久，我为什么不早点回来找她，为什么？”中年人抱着自己的脑袋，不停的走来走去，他的神情变得越来越狂躁。
“这位兄台，这位大哥，我错了，我不该问你这样的问题，你别生气，求求你别生气好不好？”丁逸不安的看着中年人，祈求着他能平静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我为什么要让青儿等那么久，为什么？”中年人口中喃喃自语，脸上的神情变得越来越狰狞，突然间他大喝一声，将自己的脑袋用力的往墙壁上撞去，一下两下，一直撞到披头散发，血流满面。
丁逸看的不禁心惊肉跳。
中年人突然间抬起头，怒视着自己那双沾满了鲜血的双手，咬牙切齿，神情可怖的说道，“我是个刽子手，是我害死了青儿，我是个刽子手，我是个杀人犯。”
中年人突然放声大笑，随即又放声大哭，他冲出了小屋。他的哭声远远的传来，越来越低，最后什么也听不到了。
丁逸怔了良久，才回过神来，他不禁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个男人，注定要将痴恋一生，疯癫一生，痛苦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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