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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小子想家了

    有两个巴牙喇捡起地上被九儿掰断的斩马刀,翻身上马跟在那两个老将身后离去。

    九儿没去理会,对着起哄的巴牙喇们挥手示意说道:“相逢是缘,看你们这么有兴趣,咱也不做小人,驳了大家面子,扰各位的雅兴,成。”

    说着走到方天画戟跟前,左手倒提戟杆,‘嘭’的声从地里拔了出来,带起的碎石飞出五丈远,引起短暂惊心无声,继而响起一片欢呼,像是在观看百米飞人大赛般的喝彩。

    九儿将方天画戟扔到右手握住,缓缓转动手腕,先是在左侧身边旋转一圈,又折回右侧反向旋转一圈。

    慢慢的,方天画戟越转越快,渐渐看不清九儿身形,阳光投射到锃亮方天画戟上,迸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

    九儿手里的方天画戟发出‘呼呼呼’的声响,带起的沙土形成龙卷风似的气旋。

    围观的巴牙喇虽然全是亡命凶残之徒,却没人见过如此玩耍兵器之人,还是个十岁左右的娃娃。

    一时间纷纷后退,不断有人跪伏于地,额头触地诵念萨满祭拜经文,当所有人趴伏祭拜时,九儿稳稳停下手里旋转的方天画戟,一手叉腰,一手拄立方天画戟,如同降妖除魔的天庭童子。

    九儿对眼前这些鞑子挥挥手说道:“都起来吧,今后上林保安在赫拉图开商号,大家都来捧个场,喝碗酒。”

    这帮子亡命徒从地上爬起来,眼神充满敬意,规规矩矩躬身施礼应道:“嗻~,”居然整齐划一,声震山林。

    建奴骑兵营地响起连续牛角号声,大股兵马开始向东北方向撤离,五匹快马向九儿这边跑来,当先一个身背信号旗的汉子喊道:“大汗有诏,全体拔营。”

    原本围在九儿身边的巴牙喇们纷纷跳上马背,和九儿挥手告别后,打马向那顶军帐跑去。

    那传令兵来到九儿身前,跳下马躬身一礼问:“可是九儿东家?”

    “正是。”

    “大汗口诏:小东家,你要找的杜老将军,身受重伤,是否活着不知道,刚才几位大臣说了你的状况,本汗很想与你一唔,然军务繁重,后会有期,本汗在赫拉图等你来,留下一点钱财给你,结个善缘,山上的明军交给你,或许明国朝廷会给你个大官做,山水总相逢,愿你早来赫拉图。”

    说完转身招手,身后四个骑兵跳下马,各拿一个皮兜子放在九儿脚下,捶胸躬身,转身上马而去。

    原本分成三块营地的建奴骑兵们汇聚一起,在号角齐鸣声中迅速消失不见,留下了遍地马粪和人畜尸骸。

    九儿对吴青峰说:“看来奴赤受了伤,借坡下驴溜了,快查点下有多少银子?”

    吴青峰在马肚带上固定好大旗,跳下马跑过来解开皮兜子,明晃晃一片耀眼光芒,紧接着解开另外三个,用手扒拉看了看喜道:“小师叔,发财了,至少三百斤金银和珠宝首饰。”

    “哦,赶紧收起来,财不外露,走,去看看那位杜老将军。”

    九儿提着方天画戟,飞身上马,呼呵一声向西北侧的山岭跑去。

    吴青峰把四个皮兜子放在马鞍桥上,跳上马紧随其后,半路上把满脸的假胡子扯下来丢掉,这才擦擦一头的冷汗,心说小主子真乃神人也,一人逼退万骑啊。

    九儿高举方天画戟,纵马躲过遍地尸骸来到西北侧山脚,对着半山坡树林中,正东张西望的明军喊道:“上林保安队,前来增援,你们可以下山了,杜大帅何在?小爷来收银子啦~。”

    这些明军早就看到建奴骑兵远去,怕被杀个回马枪,一直没敢下山。

    此刻看到一个汉家小儿骑高头大马,手举一杆镔铁方天画戟,脑袋上还梳着两个羊角发髻,后面跟个老货,举着一杆上林保安大旗,此景虽有怪异,但在这鬼神流传的当下,所有人都知道得救了。

    很快有军中老斥候走下山,三言两语间问明白,转头大喊:“建奴跑了,让小神仙打跑了~~。”

    等到杨钦、桂海城、杨汝达这些参将游击们抬着杜松走下山时,监军张铨也率领一千多骑兵赶了过来,路上把被九儿弄死的那些白甲兵的首级搜刮一空,个个趾高气昂,士气高涨。

    王宣也率领不到一万五千骑步的明军下山,一夜没眠劫后余生的他想要进帐篷给九儿致谢,被守在帐外的吴青峰和张铨拦下,说九儿正在给大帅疗伤,未唤不得入内,并叮嘱派出哨探,务必查出建奴主力的去处。

    多路探马被撒出去,差点被建奴撕碎的教训无比深刻,所有人打起精神,再不敢小瞧这些山中野民的战斗力。

    一顶普通的十人军帐,马料包堆起的临时床铺上,西路军大帅杜松被九儿剪开衣甲。

    在喝了九儿调制的药酒后,这位六十一岁的老将此刻鼾声如雷。

    九儿熟练的取出七枚箭头,这种燕尾箭头是建州女真独有,不管是射中还是取出来,都能加大伤口创伤。

    九儿尽可能快的划开皮肉,取出箭头剪去碎肉撒上药粉缝合伤口,即便双手迅捷,老帅在梦中,身体依然不住的抽搐。

    处理完箭伤,又缝合了三处刀伤,其中右肋下的伤口还缝了内外两层,留下减压口放置了引流条。

    随军的老郎中胆战心惊的看着九儿忙活,最终包扎完伤口,这郎中才长舒了口气。

    九儿给他讲解了伤口护理和引流伤口的后续处置办法,看他确实记住了,这才洗净手坐在一包马料上,很快进入梦乡。

    七八天来,九儿只睡过一次好觉,还被人吵醒,此番见杜松尽是皮肉伤,内脏骨骼都无碍,上林保安也完成扬名之旅,心里放松,不觉得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米粥香气让九儿醒来,揉揉眼睛和发酸的脖子,一位身穿中衣披着毛皮大氅的老人,正笑眯眯看着自己。

    吴青峰正在往木墩上放置碗筷,盛上红枣热粥,一盘卤牛肉,一盘清炒黄豆芽,一盘翠绿菠菜,一盘酸豆角已经摆放完毕。

    九儿认得这些菜都是自家带来的,说明虎头和傅良臣等人已经抵达。

    看着老者,想了想问道:“您是杜总兵?躺着的时候只看到两个大鼻孔和一下巴胡子,这坐起来才发现您老人家长的不赖。”

    “哈哈哈哈~,唉呀~,嘶~,”杜总兵一阵大笑,不小心扯动伤口,疼得夸张的龇牙咧嘴。

    九儿起身活动了下四肢说道:“过个七八天,您老爱干嘛干嘛,伤口抽线之前,得听那郎中的,”说完指指在一旁整理药箱的老郎中。

    杜总兵挥挥手说:“成,听你们的,不是,你小子把伤口用线缝上,以后再拆线,能行吗?”

    九儿坐到马扎上,接过吴青峰递来的碗交给杜松说:“这个手段等闲人享受不到,也就是您老值八万两银子,小子才不得不露一手,道家先贤药王孙思邈,不仅留下千金方,还有伤口用线的记载。

    “不过后来医者不研究肌肤医理,只用线缝合伤口,对内伤的血管、经络、神经等构成不予接续,造成内部溃烂,从而否定了伤口缝合之术。

    “小子从里而外一层层接续,并在你右肋下那处深达三指的伤口处设置引流条并进行两层缝合,皆是为更好的促使伤口愈合,这也是您没有高热的原因,来吧,吃些清淡饮食,抽线后再浆养个三五天,您呐,又是一条好汉。”

    杜松听了点点头,端着碗吃了半碗饭,夹了筷子菠菜吃着说:“张铨监军已将昨晚战况告知于我,你们打的好啊,前前后后斩杀了两万多建奴主力,这次奴赤他伤筋动骨了,不仅死了一个贝勒,连他自己也受了重伤,这仗看来还有的打,都是托你的福啊。”

    九儿吃了一碗粥,夹起牛肉吃的满口香,听杜松的意思还想进兵,放下筷子说:“狗急了跳墙,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呐,您就有把握吃掉奴赤手里剩的五六万骑兵?”

    “没把握,可咱们还有三路大军没到不是?打下去也是朝廷的意思,”杜松拧着花白粗眉说道。

    “杜总兵,说句不该说的话,您这西路军斩杀了两万建奴,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西路军也伤筋动骨了吧,北路军的马总兵最多移动到了八十里外,能不能抵达尚间崖还在两可。

    “南路的李如柏总兵,现在兵马走到哪里,您应该并不知情,东路的刘綎老将军缺衣少食,连弓箭都没几支,除了八百家丁,三千卫所老弱,只剩下空着俩爪子的一万朝鲜思密达,他们能否经得住背水一战的建奴骑兵冲击?”

    杜松放下筷子,看着九儿,两眼放光的说:“整个辽东都装进你小子的脑瓜里了,你说说,怎么个情形?”

    九儿也不矫情,放下筷子接过吴青峰递来的手帕擦擦嘴说:“小子跟随天津卫曹大人出关一个多月,无时无刻都在关注经略府的出兵动向。

    “您一马当先突进一百五十里,看似仰仗五千亲兵轻敌冒进,实则以身为饵,拖住奴赤主力期待围而歼之。

    “可有两样你没落实,一,四个总兵里,您的亲兵最多,想必朝廷里有人看护,朝廷外就会有人嫉,这是一。

    “二是江浙川等地兵马还远在千里之外,这边四路出兵一力降十会行个正大光明,看是大兵压境,实则各路战力难以估量,就连合围时间地点都不确定,您老就单枪匹马杀个痛快,到如今西路军伤筋动骨,南北两路兵马春游踏青,一个穷的苦哈哈的东路军,在深山老林里钻山沟,您还觉得有仗打吗?

    “再说了,您三万七凑八凑的卫所兵丁,能换奴赤两万生力军,最后您还剩下两万多,怎还不知足?”

    “知足,知足,吃饭,”说着拿起筷子,大口的吃了一会儿,抹抹嘴说:“九儿,你看的如此透彻,实乃我杜松之福,本已必死之局,硬是让你趟出一条路来,还送给西路军偌大富贵,知足啦。”

    九儿也吃饱了,放下碗说:“您老可别这么说,上林保安队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您看看啥时候把帐结了,小子想家了。”

    杜松刚要大笑,想起再嘣开伤口,忍着笑说:“我这好歹也是总兵官,是谁出了八万银子的价?”

    九儿问:“您这意思是嫌少?若是您多赏点,小子不嫌多,两军阵前我说顺嘴了,开口八万银子,这不是怕说多了您老再卖宅子,多不合适。”

    “行行行,一个子也不少你的,只是南北二路我不担心,他们都是辽东老人,打仗油滑的很,可那东路军的老刘就危险啦,这要是被建奴咬上口,不死也废啦。”

    这时张铨走进帐篷,拿过一个马扎坐下说道:“杜大人勿扰,会师之前,我已知会军中锦衣卫,给刘綎将军报信,告知他这里的实情,并建议他移师镇江卫就食,等待后续军令。”

    杜松点点头问:“一定要稳妥,这老家伙跟我一样,打起仗来不要命,务必得把准确消息送过去。”

    九儿指指吴青峰说:“东厂也派出人手通知刘綎将军就食镇江卫,再出岔子,只能说天意难违。”

    两个时辰后,后队的马车抵达,杜松上了马车,回到萨尔浒城的营地修养,没有经略府的调令,他还不能返回沈阳。

    九儿骑上杜松送给他的火焰赤龙驹,这匹不到六岁的宝马,背高近一米七,流线型的马背更显挺拔健壮。

    杜松把军中三万两银子都给了九儿,又被九儿‘胁迫’写下了七万银子的欠条,自此分道扬镳,九儿向南钻进山沟,开始向盖州卫方向而去。

    一天后,抵达废弃的孤山堡,等候在此的厂卫人马近百人都跑出堡子,观看名动白山黑水的上林保安队小东家。

    这次动用厂卫传递军情,使得各处的暗桩走到明处,他们将返回京城,以后如何,只有鬼知道。

    吴青峰向九儿拜别,他要回到京师交旨后再回到上林村,九儿叮嘱他带回织锦匠人,吴青峰自然不敢怠慢。

    得知刘綎的东路军已经抵达东江卫候命,九儿放下心事,拒绝了李如柏管家的邀请,向岫岩石城而去。

    李家日薄西山,唯一的商号只经营粮油买卖,家族功过自有后人评说,像这种入不得深山,进不了草原的商号,九儿没有合作的兴趣。

    在群山万壑中穿行三天后,九儿和苟千里等人抵达这个叫岫岩石城的大乡集。

    此时九儿身边已经跟随上千人,他们都是躲在深山老林中的汉人军户,虽已三月中旬,这些人依然毛皮裹身,蓬头垢面如同野人。

    苟千里上交了两颗鞑子百户脑袋,上调一级官职已经心满意足,有曹中君在沈阳叙功,倒也不怕埋没功劳,这一路上忙前忙后,收拢调教难民,很是尽心尽力。

    在打听到有个叫岫岩石城的地方是大集镇,离得不远,就给九儿说需要休整一天,因为队伍里很多妇人孩子有了腹泻发热病症。

    九儿知道这是在山里如同野猪般熬过冬天,跟着自己酱肉管饱的天天赶路出现的症状,就点头同意前往休整。

    岫岩石城东西有五重河与勺子河环绕,在城南十二里外两河交汇,平缓流淌三十里后入海,此处不仅风景优美,更是修建山庄,打造私家营地的好地方。

    众人来到城南十里外一处荒坡岭地,这里山花烂漫,春风拂面,溪水潺潺,坐在山坡看两河交汇的景致美不胜收,当真是春来踏青的好去处。

    九儿下令扎营,并派傅良臣和卫儒带人去集市购买食材物资药材布匹骡马等物资,准备多留着时日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