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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神仙无奈

    025悠悠醒转,一睁眼便看见严屹向她投来关切又心疼的目光。

    严屹激动地问道:“你醒了吗?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在严屹的搀扶下,她费力地坐起来。

    “醒了醒了,她醒了!”一个村娃从窗外探头看见025已经苏醒,便立刻大叫着往厨房方向跑去。不一会儿,房间里又聚满了前来探望的村民。

    老东巴端着药汤走进来,严屹接过来,用手不停摸着碗壁来试探温度。

    老东巴把三根手指放在025的手腕上诊了诊脉,叹道:“你这女娃不简单啊!”

    “那是啊,你别看她小小年纪,懂得还不少哩。”房间里立刻有人接过话。

    于是大家又你一句我一句地议论开来。

    老东巴抬起一只手,轻轻向外扬了扬,阿萨玛已会意,便向探望的村民说道:“感谢大家的关心,既然女娃已经醒了,大家就可以放心回去了,我们让她多休息一会儿吧。”

    阿萨玛将村民们送出房间,大家便自行散开回去了。

    老东巴待房里安静下来后,说:“姑娘,你这身上的毒不简单啊,据我看是一种失传了很久的毒药,我是无能为力啦!现在毒药已经渗透到肝肺,估计过不了几天,就会渗透到全身。”

    025低头思索了一会儿,说:“我知道哪里能拿到解药,但是我得回家一趟。”

    严屹眼中似乎又泛起希望,他说:“那我明天就送你回家吧,我可以一路保护你。”

    025赶紧打断他,说:“千万不用,我只有自己一个人回去,才能拿到解药,我……我家里的人都比较古怪。”

    老东巴摇摇头,便起身出去了。

    025望着老东巴的背影,像个老神仙,他似乎早已将自己看破,却不会说破。

    严屹小心地将一勺药汤送到025嘴边,说:“快喝药吧,你这样,身体怎么好得起来?”

    025像没听到似的,问:“我昏睡了多久?”

    严屹答道:“你都睡了一整天了。”

    025突然想起什么,又问道:“那明天又是集日咯?”

    严屹捏了捏025的脸,宠溺地说:“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逛集市呢?你是想让我急死吗?”

    025说:“就再待一天,我后天就回家。”

    话音刚落,严屹又把药汤勺子送到嘴边,示意她快喝药。

    025自知喝了这药其实也没什么用,但是为了让眼前这个傻子能放心一些,她让他把勺子放下来,接过碗,一口气把药干了。

    严屹满意地收回药碗,扶她躺下,给她盖好被子,温柔地说:“你先好好睡个觉,我明天再来陪你。”

    025感觉严屹注视她的眼神,都像在亲吻着她的额头。目送着他蹑手蹑脚地离开房间,然后轻轻关上门,她的嘴角不知不觉地上扬着,心里比吃了蜂蜜还甜。

    一天,就再拖一天,无论最后结局如何,这一天时间足够为她感激、她爱的人做一些事情了。

    天刚蒙蒙亮,025已经坐在镜前梳理起自己乌黑的长发。她将头发轻轻拨到脑后,用标有自己编号的皮筋将发丝整齐地扎好,便匆匆出门了。

    集市里一大早就已经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025走到一处理发摊,和老板娘聊了聊,便坐下,剪断了秀丽的长发。

    老板娘稍微帮忙修了修,头发正好把耳朵盖住,将脸型修饰得更加小巧。025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感觉换了短发就像换了另一种气质,整个人更加清爽利落了。

    兜里揣着用头发换来的200元钱,025起身离开,老板娘则笑盈盈地站出来送了送,又继续去忙碌了。

    在集市里,025跟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潮左顾右盼。像野生铁皮石斛这种名贵的药材平时是很难见到有人公开叫卖的,就算真的有货,恐怕还没出手,就已经被私下定购一空了。

    但是市场上售卖金银珠链这样的手工饰品却特别多,有的为了吸引客源,甚至还能当场定做。而且这些手工艺人技艺精湛,定做的成品绝对不会让客户失望。

    一种湖蓝色的小石头吸引了025的注意,她拾起来,放在阳光下仔细地端详着。

    石头外壁光滑莹润,但它并不是统一的青蓝色,有一道道时而棕褐如山脊、时而金黄如暖阳、时而火红如烈焰的条纹纵横其间。看着它,便莫名的让人眼前出现连绵的山峦中流水潺潺,严屹在郁郁葱葱的密林里穿梭的景象。

    小小几粒石子放在手心,竟让人感觉有些沉手。

    025好奇的问:“这是什么?”

    老银匠停下手中的活,说:“这是绿松石,姑娘你要不要用它们来做个首饰?”

    025拿出兜里的200元钱,说:“老板,您看这些钱,能做一条挂链么?”

    老银匠抬起他满是老茧的大手,拍拍胸脯说:“姑娘请相信我老章罕,一定包您满意!”说着便走进帐篷后帘里去了。

    025坐在银铺的帐篷外面,数着展示盒里的各式珠串和石子打发时间。

    一个穿着马夹,戴着短沿帽的中年男人靠了过来,问道:“姑娘,你的故事能卖吗?”

    025警觉起来,上下打量着这个陌生的男人。

    和那些泥头土脸的采购商不同,这个中年男人乍一看红光满面,细看却是由于紫外线和干燥导致皮下布满的红血丝,微胖,眼睛又细又长,让人感觉他一直在陪着笑。身上的马夹设计有好多个兜,看起来更像是个来采风的摄影师。

    对于未知的风险,最稳妥的策略便是置之不理。025假装没有听见,将凳子移到另一边。

    可这个中年男子却又跟了过来,笑着说:“姑娘别担心,我不是坏人,以后如果你有需要,可以到这个地址找我。如果我不在,你就敲门说暗号:‘菠萝油没有了,奶茶要吗?’,回答出‘要,我只爱菠萝不爱油’,那就是帮我接待你的人。”说完便放下一张名片离开了。

    025拿起名片,上面写着“波罗游,地址:东州市,广秀路,18号”。

    这个陌生人有点意思,025默默笑了笑,继续候在帐篷外,百无聊赖地数着珠子。

    直到扶光西斜,老银匠终于掀开帐篷后帘,把一条散发着星河般光芒的银链子拿了出来,端到025面前。

    只见,这银链上的每一个环扣并不是用细银丝圈出来的,而像是直接用长长的一根银条,经过无数次镂空雕琢出来的。每个银圈从不同角度看,都类似8字形,并且一体成形,找不到一丝缝隙,给人一种不可能轻易断裂的踏实感。一粒粒饱满的绿松石镶嵌在银链上,让整条链子充满着大自然的生机。

    应025的要求,老银匠还在银链的挂扣上刻了一个“屹”字,这让它变成了一个十分特别的专属之物。

    025急忙把挂链放进衣兜就想转身离开,却被老银匠叫住。

    老银匠满脸笑意,拿出一个如意吊坠和一个精致的木盒子,说:“姑娘稍等,想必你这是要送给心上人的礼物吧,礼盒别忘了哦。我这里还有一个银如意,是我给你们的祝福,你一起收下吧。”

    025恭敬地给老银匠鞠了个躬表示感谢,便匆匆离开了。

    严屹早已在房间门口等着025,看见她便兴奋地招着手。

    025迎上前,两人一起回到屋内。

    还没等025张口,严屹就从怀里取出一个装得鼓鼓的信封,递过来说:“你看,这是老东巴给你准备的,里面有他写给你家人的信。”

    025看着这厚厚的信封,奇怪道:“这么厚,难道都是信吗?”

    “当然不是”,严屹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眼前这个敦厚的男人,值得让一个女人托付终身。

    025低头思索着,如果这次被组织送走,她能回到这里,与这个男人相伴,平平淡淡地过完后半生,那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只是不知道这次自己是不是能够顺利拿到解药。

    025抬头接住严屹焦急又期待的眼神,问:“如果我回来后失去所有的记忆,甚至记不得你,你还坚持娶我吗?”

    严屹坚定地回答:“我当然娶你,我可以重新让你认识我,教你识字,做你的眼睛和臂膀,去哪里都带着你。”

    025憋不住笑了起来,说:“你不是还要考大学吗?要是有我拖累着你,你怎么能安安心心的考大学呀?如果考上了大学,你不去深造啦?”

    严屹挠挠头,说:“我们这边因为比较偏远,能考上大学走出去的人其实不多,而且能出去上大学的人,年龄都比较大了。我们村之前考上大学的扎桑哥,孩子都有了。于是,他就带着妻儿一起出去,一边打工一边念书。到时,我也可以把你带在身边,但是我保证我不会让你在外面受半点苦的。”

    见025若有所思地低着头没回应,严屹又说:“如果你同意,老东巴答应做我们的证婚人。这信封里还装着村里的亲人们为我们凑的礼金,你的家人只要打开信封,就一定会同意你回来的。”

    025抬头望向严屹,问:“为什么我待在这里那么久,你们从来没有主动问我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那么信任一个来路不明的外人呢?”

    严屹笑了笑,半蹲下来,和025眼神保持着平视,说:“因为,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我们的,我们不在乎你叫什么,只在乎真正的你。”

    025发觉泪水已在眼眶中打转,她实在不知道,过了明天,是怎样的命运在等待着自己,所以她无法做出任何承诺。

    她突然想到那条银链,缓缓地从衣兜里将它拿出来,说:“对了,我这里其实有个礼物想送给你,你别多想,只是因为你救了我,又对我那么好,也把我照顾得非常好,我也不知该怎么感谢你,所以……”

    话还没说完,严屹就把银链取了过去,左看右看爱不释手,欢喜的表情像个终于拿到糖的孩子。

    025又问:“你的旧怀表呢?快拿出来挂上试试?”

    严屹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神秘,从怀里掏出一个漂亮的发卡,发卡上盛开着一朵丝绒白玉兰。它是用铜丝将白色和粉色的丝绒线拧成绒毛棒,再经制作者巧手的修剪才形成一片片可爱又立体的绒毛花瓣。一片片叶子是用金丝缠绕而成的,伸展的造型还能通过佩戴者的喜好调整角度,样子小巧又精致,让人忍不住要多看几眼,多摸一摸。

    025好像突然明白过来,问道:“你,你用怀表换了这个?”

    严屹点点头,一边温柔地把发卡别在025头发上,一边说:“我看到她,就像看见你,所以忍不住就把它换回来了。”

    025嗔道:“你真是傻到家了,那可是你祖传的家当,怎么说换就换了呢?那现在我送给你的银链用来挂什么?”

    严屹牵起025的手,将她手腕上的皮筋摘下来挂在银链上,调皮地说:“你看,我挂这个好不好看?”

    025佯装要举起拳头,严屹却顺势把她搂入怀里,说:“让我以后都把你带在身边,好不好?”她靠在他宽厚的胸怀里,那晚在他背上的奇妙感觉又开始向她袭来,这让她的身体也随之变得温软起来。

    “我其实没有名字”,025坦白道:“这皮筋上的编号就是对我的称呼,我如果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字,那该多好。”

    严屹望向远处正在升起的圆月,说:“不然我叫你阿媛吧。”

    “是哪个媛?”025问。

    “你喜欢什么媛就是什么媛,你看那圆圆月亮的‘圆’,祈愿所有结局都是圆圆满满的;让我们相遇,又给我们奇妙美好的缘分的‘缘’;美丽的姑娘也叫‘媛’。你喜欢‘阿媛’这个名字吗?”

    她望着他点点头,像只慵懒的小猫,轻轻地闭上双眼。她感受到他身上那股特有的气息已经开始抚弄着自己脸颊,但这次他的呼吸却不似上次她在他背上时那般平稳舒缓了。她已暗自下定决心,这次无论他对她提出什么要求,她都不愿拒绝。

    “我不同意你们在一起!”一个小女孩的声音突然叫道,025被推到了一旁。上次扯她头发的女孩站到她面前,把严屹拦在身后。

    “月儿,你怎么来了?”严屹问。

    严月生气地拉住哥哥的手,就往门口拽,回头冲着025说:“虽然我们阿爸阿妈都不在了,但我是我哥唯一的亲人,只要我不同意,你们就休想结婚!”说完继续硬推着严屹往外走。

    严屹拧不过任性的妹妹,依依不舍地回头向025打着手势,用唇语说道:“等我,我一定会来娶你。”

    兄妹俩离去,房间又恢复了宁静。明天告别之后是否还能再次相聚,仍遥遥不可知。025抚摸着桌上那封厚鼓鼓的信,陷入了深思。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025左手臂上的蓝色荧光开始蔓延到手腕处,稍稍想抬高一些都费劲。她小心翼翼地将桌上沉甸甸的信封放进衣服内侧的口袋里,想趁着天没完全亮就悄悄离开。

    整个村庄安静得让人不忍心将它惊醒,025最后看了一眼这让她如此眷恋的地方,便头也不回地大步往前走去。

    没想到刚走出村口,就看见严屹正向她招手,老东巴、阿萨玛和几个熟悉的村民,手里捧着装食物的篮子正在那里等着她。

    025忍不住冲上前,抱住阿萨玛。

    阿萨玛也轻柔地拍着她的后背,嘴里不停地念着:“好孩子,我的好孩子。”

    025一边抽泣一边嗔怪道:“你们不该等我的,你们这样我根本走不了。”

    老东巴走过来,说:“我写的信一定要给你家人带到啊,路上一定要小心,我们等你回来。”接着又拿出一个小小的药葫芦,说:“如果觉得心肺不舒服,就吃一粒这里面的药丸,可以帮助你缓解一些。”

    严屹也走上前,用宽大的臂膀抱着025和阿萨玛。

    其他亲人也把手中的篮子递过来,说:“姑娘,路上要带些吃的,保重好身体啊。”

    不知何时,严月也捧着一袋豆粉站在025身旁,说:“媛姐姐,这是我给你的一点心意。”说着便硬塞给025。

    025急忙想接住,却没接好,豆粉撒了一身。

    严月慌张地说:“姐姐,对不起呀,你快脱下外套,我去给你拍干净。”

    然后不由分说的把025的外套扒了下来,跑到一旁清理去了。

    阿萨玛拉着025的手,说了几句叮嘱的话,严月就把外套送了回来。

    025接过外套发现轻了许多,便下意识地摸了摸衣服内侧,发现里面那袋信封已经不见了。她瞬间明白严月的用意。

    她望向严屹,尽力在脸上挤出一丝微笑,从衣袋里拿出他送她的发卡向他晃了晃,然后放进衣袋里。

    严屹至始至终都目不转睛地望着她,深情的回以微笑点头。

    025最后向送别她的亲人们挥了挥手,便扭头扎进了深山密林里。

    她也不知道严屹这个傻子有没有真正明白自己的意思。

    她其实想对他说:如果此生无法再相见,请一定要忘了我,若有来世,我愿化作一棵玉兰树,长长久久地守护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