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养老之思
回到家里，艾晴拉着田馨在餐桌前坐下，自己则跑到厨房里，站在小板凳上鼓捣了一阵，端出一碗热腾腾的炸酱面递到田馨面前。
田馨睁圆了眼睛，好奇地尝了一口，立刻竖起大拇指赞叹道∶“太好吃了吧！现在幼儿园都卷成这样了么？”
艾晴哭笑不得，她噘起嘴说∶“别把我当成小孩子，我可不是一般的小孩。”
田馨似懂非懂地看向艾晴，目瞪口呆地点头，她感觉面前坐着的孩童有着强大的气场，有许久未见的熟悉，却找不出相关的记忆碎片。
艾晴眼里闪着新奇，又问∶“你现在做什么工作？”
“我现在是一名资产评估师，最近在参与社会保险基金预算相关的基层调研工作。”田馨认真地回答。
“你的职业好新颖呀！你都研究什么？能给我说说吗？”艾晴饶有兴趣地追问。
田馨思索了一会儿，答道∶“这么说吧，我们国家已经步入人口老龄化社会，随着1962年后出生的婴儿潮一代陆续退休，养老金需求快速攀升。根据预测，在没有延迟退休和财政额外补贴的情况下，到2027年养老金收入将达到峰值，2028年出现收不抵支，2035年耗尽基金。随着国人生育观念的转变，新生儿数量骤减，再加上青年失业率攀升和老人更长寿，未来缴社保费的人口越来越少，我国迈入重度老龄化社会可能比预想的还要快。所以我和项目上的其他同事就是在为政府的决策提供论证支持工作。”
“听起来形势很严峻啊！”艾晴眉头微蹙叹道∶“在这个世界上，许多女性过了花信之年便被家庭和子女牵绊，经济上无法独立，让她们与生俱来的善良反而成为软肋，她们的真实付出得不到公平的计量和回报。也许还没到法定退休年龄，社会就已将她们无情地抛弃了，又怎能在退休之后享受到颐养之福？所以婚姻才成为女人必生的赌注，她们通过不断向另一半索取物质财产来弥补内心缺失的安全感，最终让身处其中的每个人都背负着沉重的生存负担，在爱与体面之间不断挣扎。现在，能拿到社会保障的人都快要入不敷出了，那些没有保障的却仍大有人在，这样下去能不变得越来越糟糕吗？”
田馨有些惊讶地看着艾晴，她不敢相信，眼前才几岁的孩童，说起话来像活了大半辈子似的。
不过她还是很高兴，难得遇见一个意气相投的人。
于是她定了定神接着说∶“是呀，在世俗观念里，来自女性的付出就如同阳光和空气一样廉价，殊不知越重要越珍贵的就越不能用金钱来衡量。如果观念不改变，我们必会随着熵增走向衰亡。”
“什么是‘熵增’？”艾晴又抓到新奇的焦点，好奇地问道。
“熵增原本是一个物理定律。”田馨解释道∶“这个定律描述的是，在不借助外力的情况下，任何事物只能从有序向无序发展，最终不可逆地走向灭亡。就像生物会衰老死亡，万物会腐朽一样。这是一个多么令人沮丧的定律啊。”
“有增就有减嘛。现在国家不是开始拟定政策鼓励生育、促进适老化改造了吗？你觉得会不会有所改善呢？”艾晴纠心地问。
“我认为还不够。”田馨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财政上的支持其实十分有限，我觉得，真正能扭转局面的还是人们的观念和生活方式的改变。”
“你觉得该如何改变？”艾晴像是又发现了新大陆，追问道。
“我觉得，随着今后我们每个人的自我意识逐渐觉醒，货币将不再是价值计量的唯一工具。”田馨眼前似乎展现出另一番景象，她描绘道∶“个人征信应当变得越来越重要。只要征信数据不能被人为操纵，人们长期的行善积德也可以用来交换生活物资和服务。这样一来，邻里之间的相互帮忙、搭把手，比如∶顺路帮邻居接放学回家的孩子，就近给独居的老人送饭，帮助照料和陪伴，等等。每一份善意的付出都被记录，成为自己积累的信誉资产。这些积累可以等到自己年老无法自理的时候，再用来兑换相应的照料服务或者物资，也可以在当下补充资金的不足。同时，良好的信用积累才能更容易申请到低息贷款，拉动消费，促进GDP的增长。”
“咱们现在都已经进入大数据时代了，这么好的方法为什么没有人去建立，去施行呢？”艾晴虽然看到一丝希望，眼里却也闪着困惑。
“其实类似的方法，在国外的确兴起过，那个公益项目叫作‘时间银行’。这个‘银行’里储蓄的是志愿服务的时间，人们可以将自己参与服务的时间存入，等到未来需要时，获得同等的服务回报。这一志愿活动在我国的某些城市其实也兴起过一段时间，但寿命最长的也没能坚持过9年。”田馨叹道。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艾晴的样子像个提问的小学生。
“我想问题出在了‘时间’二字，同等时间的服务和质量是有不同的，你想想，用一个小时来磨洋工，和用一个小时维修好一台急需使用的电脑，两者产生的经济价值能一样吗？”田馨解释道∶“它不仅违反了交易的客观规律，还让志愿服务与正常的生活变得格格不入，而且要额外花钱支付场地和人工费用，这当然无法长期运营下去。没有一个长期稳定的规划，付出了时间的人在今后却无法兑现相应的服务，这样的组织也就失去了公信，被抛弃也是必然的。”
“我明白了，无论如何都要以遵循市场规律为前提。如果国家能建立起这样一个体系，让公民能在一个公开透明的平台上自由地发起需求，提供服务、获得信用对价。个人积累的信誉资产又能换取对等的生活物资和服务、以及医疗救护。这样即便是全职宝妈或者是仍有余力的退休人员都会乐于为身边的人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也为自己的将来寻求更多保障。毕竟大部分人的一生中，不能自理的阶段只有十年左右，通过提前规划，就能分散失能时无人照护的风险。邻里之间搭把手，让每一份暖心的奉献都能量化成个人财富。实现平时肯帮人，难时有人帮；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大同社会就不远了。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信誉资产只能兑换日用品和照护服务，这就避免了被不法之徒利用的风险。这是社会的进步！”艾晴若有所思地说。
“说得没错！”田馨赞同道∶“到了那时，每个人从懂事时起，就能为自己积累信誉资产啦。学生们可以通过参与社会服务尽早独立起来，树立理想来规划恰当的求学通道，青年失业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同时，人情社会也应该有完善的法律支持，在事前预防、事后化解矛盾纠纷。比如∶在外省打拼的游子想要给独居的父母请一位邻居帮助照料、陪伴，这位邻居应该有另一名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邻居的担保才有资格承接事务。还有，结婚也得如同立契约那样，双方约定清楚婚后各自权利和义务，以及退出机制，让法制成为每个人最后的底气。有了底气才有敢爱的勇气，不是吗？”
“这么看来，到那个时候催婚催生都变得太可笑。因为人们的观念已不再是养儿防老，晚年的生活是否幸福都取决于自己。”艾晴豁然开朗，拍着手叹道。
“你这小小年纪怎么都开始操心起退休的事儿了？”田馨猝不及防地用双手捏住艾晴细嫩的脸蛋，心疼地感叹道∶“你看看，现在的环境都把小孩儿逼成啥样子了？”
艾晴愣了一会儿。
这个学生虽然不爱说话，但只要开口总会一针见血，怪不得艾媛和她不在一个班，却处成了闺蜜，现在这家伙还捏起了自己的脸。
艾晴正在想一个四岁的孩子应该如何反应之时，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蒋昊天的声音带着激动和喜悦，信号一接通就抢着说∶“艾媛怀孕啦！我要当爸爸啦！我们刚拿到检查结果，马上就回去。”
艾晴心中自然也是一阵欣喜，转念却平添些许担忧。
刚放下手机，就看见田馨正用关切的目光盯着艾晴说∶“你准备多一个妹妹咯，也许往后一段时间你会发现，爸爸妈妈的注意力都会暂时转移到妹妹的身上，那是因为妹妹还很弱小，妈妈和妹妹都需要照顾。所以你千万别因为这样觉得失落哦。你要想到，等妹妹长大了，你又多了一个玩伴，多好呀！”
艾晴有些啼笑皆非，又立即装作乖巧地点了点头，欣然地接受这个甜蜜的误会。在田馨的眼眸中，艾晴很高兴地看见了另一个自己……
田馨睁圆了眼睛，好奇地尝了一口，立刻竖起大拇指赞叹道∶“太好吃了吧！现在幼儿园都卷成这样了么？”
艾晴哭笑不得，她噘起嘴说∶“别把我当成小孩子，我可不是一般的小孩。”
田馨似懂非懂地看向艾晴，目瞪口呆地点头，她感觉面前坐着的孩童有着强大的气场，有许久未见的熟悉，却找不出相关的记忆碎片。
艾晴眼里闪着新奇，又问∶“你现在做什么工作？”
“我现在是一名资产评估师，最近在参与社会保险基金预算相关的基层调研工作。”田馨认真地回答。
“你的职业好新颖呀！你都研究什么？能给我说说吗？”艾晴饶有兴趣地追问。
田馨思索了一会儿，答道∶“这么说吧，我们国家已经步入人口老龄化社会，随着1962年后出生的婴儿潮一代陆续退休，养老金需求快速攀升。根据预测，在没有延迟退休和财政额外补贴的情况下，到2027年养老金收入将达到峰值，2028年出现收不抵支，2035年耗尽基金。随着国人生育观念的转变，新生儿数量骤减，再加上青年失业率攀升和老人更长寿，未来缴社保费的人口越来越少，我国迈入重度老龄化社会可能比预想的还要快。所以我和项目上的其他同事就是在为政府的决策提供论证支持工作。”
“听起来形势很严峻啊！”艾晴眉头微蹙叹道∶“在这个世界上，许多女性过了花信之年便被家庭和子女牵绊，经济上无法独立，让她们与生俱来的善良反而成为软肋，她们的真实付出得不到公平的计量和回报。也许还没到法定退休年龄，社会就已将她们无情地抛弃了，又怎能在退休之后享受到颐养之福？所以婚姻才成为女人必生的赌注，她们通过不断向另一半索取物质财产来弥补内心缺失的安全感，最终让身处其中的每个人都背负着沉重的生存负担，在爱与体面之间不断挣扎。现在，能拿到社会保障的人都快要入不敷出了，那些没有保障的却仍大有人在，这样下去能不变得越来越糟糕吗？”
田馨有些惊讶地看着艾晴，她不敢相信，眼前才几岁的孩童，说起话来像活了大半辈子似的。
不过她还是很高兴，难得遇见一个意气相投的人。
于是她定了定神接着说∶“是呀，在世俗观念里，来自女性的付出就如同阳光和空气一样廉价，殊不知越重要越珍贵的就越不能用金钱来衡量。如果观念不改变，我们必会随着熵增走向衰亡。”
“什么是‘熵增’？”艾晴又抓到新奇的焦点，好奇地问道。
“熵增原本是一个物理定律。”田馨解释道∶“这个定律描述的是，在不借助外力的情况下，任何事物只能从有序向无序发展，最终不可逆地走向灭亡。就像生物会衰老死亡，万物会腐朽一样。这是一个多么令人沮丧的定律啊。”
“有增就有减嘛。现在国家不是开始拟定政策鼓励生育、促进适老化改造了吗？你觉得会不会有所改善呢？”艾晴纠心地问。
“我认为还不够。”田馨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财政上的支持其实十分有限，我觉得，真正能扭转局面的还是人们的观念和生活方式的改变。”
“你觉得该如何改变？”艾晴像是又发现了新大陆，追问道。
“我觉得，随着今后我们每个人的自我意识逐渐觉醒，货币将不再是价值计量的唯一工具。”田馨眼前似乎展现出另一番景象，她描绘道∶“个人征信应当变得越来越重要。只要征信数据不能被人为操纵，人们长期的行善积德也可以用来交换生活物资和服务。这样一来，邻里之间的相互帮忙、搭把手，比如∶顺路帮邻居接放学回家的孩子，就近给独居的老人送饭，帮助照料和陪伴，等等。每一份善意的付出都被记录，成为自己积累的信誉资产。这些积累可以等到自己年老无法自理的时候，再用来兑换相应的照料服务或者物资，也可以在当下补充资金的不足。同时，良好的信用积累才能更容易申请到低息贷款，拉动消费，促进GDP的增长。”
“咱们现在都已经进入大数据时代了，这么好的方法为什么没有人去建立，去施行呢？”艾晴虽然看到一丝希望，眼里却也闪着困惑。
“其实类似的方法，在国外的确兴起过，那个公益项目叫作‘时间银行’。这个‘银行’里储蓄的是志愿服务的时间，人们可以将自己参与服务的时间存入，等到未来需要时，获得同等的服务回报。这一志愿活动在我国的某些城市其实也兴起过一段时间，但寿命最长的也没能坚持过9年。”田馨叹道。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艾晴的样子像个提问的小学生。
“我想问题出在了‘时间’二字，同等时间的服务和质量是有不同的，你想想，用一个小时来磨洋工，和用一个小时维修好一台急需使用的电脑，两者产生的经济价值能一样吗？”田馨解释道∶“它不仅违反了交易的客观规律，还让志愿服务与正常的生活变得格格不入，而且要额外花钱支付场地和人工费用，这当然无法长期运营下去。没有一个长期稳定的规划，付出了时间的人在今后却无法兑现相应的服务，这样的组织也就失去了公信，被抛弃也是必然的。”
“我明白了，无论如何都要以遵循市场规律为前提。如果国家能建立起这样一个体系，让公民能在一个公开透明的平台上自由地发起需求，提供服务、获得信用对价。个人积累的信誉资产又能换取对等的生活物资和服务、以及医疗救护。这样即便是全职宝妈或者是仍有余力的退休人员都会乐于为身边的人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也为自己的将来寻求更多保障。毕竟大部分人的一生中，不能自理的阶段只有十年左右，通过提前规划，就能分散失能时无人照护的风险。邻里之间搭把手，让每一份暖心的奉献都能量化成个人财富。实现平时肯帮人，难时有人帮；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大同社会就不远了。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信誉资产只能兑换日用品和照护服务，这就避免了被不法之徒利用的风险。这是社会的进步！”艾晴若有所思地说。
“说得没错！”田馨赞同道∶“到了那时，每个人从懂事时起，就能为自己积累信誉资产啦。学生们可以通过参与社会服务尽早独立起来，树立理想来规划恰当的求学通道，青年失业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同时，人情社会也应该有完善的法律支持，在事前预防、事后化解矛盾纠纷。比如∶在外省打拼的游子想要给独居的父母请一位邻居帮助照料、陪伴，这位邻居应该有另一名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邻居的担保才有资格承接事务。还有，结婚也得如同立契约那样，双方约定清楚婚后各自权利和义务，以及退出机制，让法制成为每个人最后的底气。有了底气才有敢爱的勇气，不是吗？”
“这么看来，到那个时候催婚催生都变得太可笑。因为人们的观念已不再是养儿防老，晚年的生活是否幸福都取决于自己。”艾晴豁然开朗，拍着手叹道。
“你这小小年纪怎么都开始操心起退休的事儿了？”田馨猝不及防地用双手捏住艾晴细嫩的脸蛋，心疼地感叹道∶“你看看，现在的环境都把小孩儿逼成啥样子了？”
艾晴愣了一会儿。
这个学生虽然不爱说话，但只要开口总会一针见血，怪不得艾媛和她不在一个班，却处成了闺蜜，现在这家伙还捏起了自己的脸。
艾晴正在想一个四岁的孩子应该如何反应之时，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蒋昊天的声音带着激动和喜悦，信号一接通就抢着说∶“艾媛怀孕啦！我要当爸爸啦！我们刚拿到检查结果，马上就回去。”
艾晴心中自然也是一阵欣喜，转念却平添些许担忧。
刚放下手机，就看见田馨正用关切的目光盯着艾晴说∶“你准备多一个妹妹咯，也许往后一段时间你会发现，爸爸妈妈的注意力都会暂时转移到妹妹的身上，那是因为妹妹还很弱小，妈妈和妹妹都需要照顾。所以你千万别因为这样觉得失落哦。你要想到，等妹妹长大了，你又多了一个玩伴，多好呀！”
艾晴有些啼笑皆非，又立即装作乖巧地点了点头，欣然地接受这个甜蜜的误会。在田馨的眼眸中，艾晴很高兴地看见了另一个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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