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峥嵘岁月
第二天一早，林小远简单吃了顿早饭就跑到了药铺。
坐在边上的台阶上，林小远看着不远处的药渣堆怔怔出神。还没等他想清楚其中关键，林忍冬就把林涛和林北光拽过来了。
“小远咋来这么早啊，吃了饭没，可别说吃过了啊，我爹昨天让我今早喊你们来吃早餐呢！”
林忍冬今早睡过了头，本来没在意，可等他到林小远家时才发现他是真的起晚了。他虽然不怕他爹，但他烦他爹的拳头啊！
“忍冬哥，没事，我还能再吃一点。”林小远看出来林忍冬的小心思，笑着回话。
“唉嗨，咱小远就是上道哈哈！”林忍冬眉开眼笑，说着就拽起林北光和林涛进了药铺，直奔后院。
等到他们几个吃饱喝足之后，林小远要去收拾碟子被林掌柜制止了。
“别，平时都是我来收拾，今天让你婶子收拾，好让我开心开心。”林掌柜他婆娘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轻笑着就把碟子碗筷拿了出去。
林掌柜哈哈大笑，看着他婆娘丰腴的体态十分得意，也对他成功翻身一次感到骄傲。
等他笑够了，看到那四个小子早聊起来了。
“咳咳，你们先别聊，听我说。”林掌柜咳嗽了两下，终于正色道。
“我呢，也不藏着掖着，你们肯定都知道我不一般。林忍冬最近老打听我以前那点破事，烦。所以今天我就跟你们说上一说，给你们提个醒。”林掌柜不知从哪就变出一根烟杆，作势要边抽边讲。
“爹爹爹，你不怕娘抽你？她就在后头洗碗呢！”林忍冬语气兴奋，扯着大嗓门喊，丝毫没有流露出担心的感情，甚至能清楚感受到他的欢呼雀跃，似乎巴不得他娘发现，让他爹被狠揍一顿呢。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林掌柜立马正襟危坐，手上哪里还能看见什么烟杆。
“切。”林忍冬的脸上写满了失望。
“行了行了，不就是戒烟吗？我都多久没吸了，要不是接下来的故事太费嘴，我吸个毛毛吸。”林展柜不满，恋恋不舍地将烟杆收回怀中。
等到几人终于平静下来后，林掌柜开始讲起了他的故事。
——————
二十年前，林家镇，十六岁的林掌柜有个响当当的名字，林大龙。
春分日，他照旧早起进山拾柴，运气好的话甚至能抓到林鼠果腹。
清风温柔，晨光还没惊动林鸟。
一直埋头捡柴的他有些疲惫，直起身子仰着头缓解脖颈的酸涩。
于是又一次被浩瀚的星海迷住了。
群星如碎钻般闪亮，随意点缀着无尽银河。其中，有几颗碎钻最是耀眼。林大龙还记得，在他更小的时候，会坐在还没变成酒鬼的父亲肩膀上，无忧无虑地问天上的星星都叫什么名字。
勾陈、紫薇、玉衡、贪狼……
林大龙没有在回想，生活已经很累了，怎么可能去忆苦思甜。
他又一次想起了幼年时提出的一个问题：在漫天星辰的背面，有什么？
忽然间，星辰失色，夜空黯然。有各色灵光从天而落，犹如流星般向这座小山飞来。
林大龙被这景象吓得慌不择路，连跑带爬地冲回村子。
惴惴不安的等到鸡鸣三声后，林大龙立马跑到小北山上，想要找寻年少时问题的答案。
可惜林大龙失望了。
当他抱着一块亮着白光的石头和两个绿色圆润的树蛋子回家时，酒鬼老爹就让他把这些都给卖了，还上欠酒钱。
他不乐意，他爹就威胁要挖了他娘的坟。
最终他还是屈服了。
在将石头交给镇上当铺里一个小老头时，那老头面露慈祥地问道：“今天是春分，这些宝贝你当真不要了？”
林大龙心头一颤，隐约间他感觉自己即将失去一些很重要的东西，但还是咬着牙说不要了。
老头不再劝诫，眯起一只眼，看了白石头的成色，伸手拧了拧眉心。
良久，才徐徐说道：“这块石头我要了，它的实际价格比你刚才报的价高一些，我呢，也不占你便宜，这两个树蛋子就不要了，你拿回家后藏好，别让你爹看到。只要过了春分，过几天你的机缘就来了。大龙啊，你是龙还是虫，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住了。”
那天之后没多久，有仙临尘，传承开始。
只不过那一次声势并不浩大。仙音只响了一遍，传承地只开三天，很多人都是将信将疑，以为是幻听。
因为林大龙一直在留意镇子的情况，等到他确定无误后，趁天快黑的时候偷偷摸进去接受了传承。
接着林大龙回家把钱放在显眼处，留下书信后，只拿走了剩下的一个树蛋子，带上几件干净衣服，就冲出了小镇。
他摸着石头过河，虽然很苦，但每一次修为的提升，都只会让他更为精神。
等到他到了登云峰顶，艰难的通过试炼，已经过去了三年。
惊蛰时登云峰顶，数万人坐望天门。
他天资一般，所以只能加入到普通门派千青派做了记名道种。
之后，再次接受试炼，只是这一次试炼比之前的远游要凶险得多得多。
林大龙被带去了一方小世界。这里有无数来自其他势力的预科道种以及各种灵禽异兽，稍不留神就会身死道消。因为他接受传承之后第一个炼化的是最初留下的树蛋子，所以他种下的灵种属性是木。凭借着对于木系术法的灵活运用，他数次险死还生，在第一年就修为有成，真正有了道种的实力。
但还没到第二年呢，林大龙就惹了麻烦。
在一次仗义执言中，他得罪了一个很有背景的纨绔子弟，那纨绔恼羞成怒派人打伤李大龙并且强行断了林大龙的大道根基，锁了他的大部分修为。幸亏林大龙的豪迈性子使他交了不少朋友，最后这些朋友联力将他保下来，并把他送出试炼地。
出了试炼地，林大龙虽有道种修为但没有相应实力，那个宗门也不太乐意继续在他身上倾斜资源。不堪忍受原本宗门的白眼，林大龙想强行突破那纨绔留下的封锁，结果导致旧伤复发。最后他把全部身家都交给了宗门，并被勒令不得传宗门秘密和功法传给他人之后，才得以归乡。
林大龙是想通过给宗门长辈献宝这种方式才回归自由身，因为这样做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其实修仙者归乡不难，但大多数是想功成名就后再回去，或者干脆不愿回去，毕竟那里是旧土，没有灵力，难以修行。
想落叶归根的也有，少小离家去，但回旧土没那么简单，甚至有很多人死在路上。而大多数人见过了仙家气象，旧土并没有多少灵气，所以仙人很少临尘，每十年一次的点灯也都是来去匆匆，雁过无痕。
临行前，宗门派人传下《度人经》，让其回归旧土后发挥修者的一份力。
林大龙了解其中缘由后，果断答应下来，之后就回乡养伤。仙界再精彩，哪有土皇帝自在，而且他这个土皇帝还身向正义。
算下来，他在外混了七八年，该回去了。那一年，林大龙二十四岁。
林大龙是想衣锦还乡的，他甚至为此买了一条大金龙袍。
可是当他走到专门流放囚徒的大殿时，就没了意识。醒来后发觉灵力十不存一，但体内的锁有所松动。他心中狂喜，以为修行出现转机，便连忙崩碎枷锁，反而道基又裂。
他本就重伤未愈，这一下更是雪上加霜。储物的腰带被某种规则之力打成了凡品，他先前准备好的衣服和钱财也迷失在未知空间。
好在他被传送到小南山附近，但离林家镇不算太远。
但伤口迸裂导致他大量失血嗜睡。血腥引来了林鼠，他的左耳遭了殃。
之后的故事就能很好猜了。
在外流浪多年的酒鬼儿子，满身是血地回来，就连耳朵都被咬掉半个。
从此，他就这么堕落下去，酒不离口，烟不离手。
林家一门双鬼，烟味甚至比酒更重。
有一次，林大龙在给他酒鬼老爹买胃药的时候，对林家药铺那娇滴滴的女儿一见钟情。
然后他戒烟戒酒，凭借当初被灌输的药材知识赢得掌柜信任视为知己，最终林大龙抱得美人归。
二十六岁时，林忍冬出生，林大龙成了林掌柜。
四十二岁，林忍冬剃了光头，和三个小兄弟坐在一起，目光炯炯地听他讲故事。
——————
林掌柜似乎说累了，嘴角漫不经心地下垂着，眼睛半睁半眯。
他婆娘正拍着林忍冬的光头朝林掌柜甜甜地笑。“好啊你个林大龙，感情你以前讲的那些都是假的啊？什么脚踏无数恶蛟拳打白额猛虎，要不是我看捶背按肩还算不错，我早就把你休了。”
“别别别，老婆，我说那些不是怕你担心吗？”林展柜欲哭无泪，不停地眨啊眨啊眨，疯狂给他老婆示意，让她嘴下留情，留点面子。
“爹，你眼睛咋了，我回头给你买点鸡肝或者直接抓点药，对眼睛好。”林忍冬趁机蹿火。
“你别瞎捣乱，好好听你爹说。修仙不是小事，别探头探脑的，给我老实点。”
林掌柜他婆娘给了林光头一个板栗，示意林掌柜继续。
“都讲完了啊！”林掌柜双手一摊，肩膀一耸，一副无话可说的样子。
“…………”
林光头他娘有点怀疑自己当年的眼光。
“不是我说，爹你讲的是啥啊面讲得多好多好，后面稀里哗啦几句就完了？”林忍冬实在不敢相信，他爹怎么比自己还吊儿郎当啊？
“阿叔，你这个故事不太行啊，有些细节还可以讲得再细一点。”林北光眉头微皱，他看过许多神仙志怪小说，好不容易有个当事人在这，结果他讲的实在是虎头蛇尾，说好的心怀正义呢？平时的话痨哪里去了？
林小远也没忍住，不再做乖宝宝，这次改当好奇宝宝了。“林叔叔，你加入的门派是什么啊？仇敌有哪些人啊？我们以后历练要注意些什么啊？”
他其实还有很多问题，但不好一次多问。林小远这边正打着如意算盘，结果林忍冬突然来了一句：“爹，我爷爷呢？”
气氛骤然变冷。
“哦，你爷爷他被我气死了。”林展柜神情淡然，满不在乎。他没理会发愣的儿子，满眼笑意地看着林小远，说道：“真不是我不愿意讲，而是没必要。”说着，他坐直了身子，不再是刚才那副懒散样。
“时光如流沙，经不起细数。我过往经历已经成灰，这人啊可以往回看，但不能向后走。”
一讲到大道理，林展柜就像打开了话匣子，都不带停顿的。
“那些旧的仇怨再提也没啥意思，况且当时我也只是个小人物，代价我都已经付过了，所以不会对你们造成什么影响。”林掌柜语气严肃，似乎在考虑什么东西。
“你们四个小崽子，不要想着给我报仇雪恨，没必要，你看我现在多滋润，老婆孩子热炕头，虽然儿子叛逆剃光了头发，但我老婆那是实打实的好啊。”
林展柜在劝告孩子们的同时还不忘拍他老婆马屁，惹来妇人的一记眼刀子。
“至于我的门派，因为我天资一般，所以就进了一个三流门派，如果那一次试炼成功就是正式的道门童子，简称道种。可我在第一年就出局了。”林掌柜神态轻松，全然没有失意的样子。
“你们啊，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天资肯定比我出色，所以，三流门派不提也罢。但是！就咱这条件，更别想着攀高枝。”
林掌柜抓起林北光的左手轻轻比画着掌心纹路，正色道：“小北光，你们四个里就你鬼点子多，所以我必须跟你说清楚。现实中，压根就没有穷小子与天之娇女偶遇并相知相守的故事，有也是极少。因为生活水平不一样，钓过来的爱情也不纯粹。你看那些神仙志怪小说都太过夸张，我希望你能够认清自己，别自作聪明结果被当猴耍了。你们也都一样。”
林忍冬他们正笑着呢，顿时噎住了。
“我对你们只有一个要求，不管是什么情况，先把自己性命保住。爱不爱管闲事儿这我可管不着，但记得做完事情要擦干净屁股。别尽做顾头不顾腚的事儿。”
历尽千帆，归来仍有些少年意气的中年汉子拍着将军肚如是说。
坐在边上的台阶上，林小远看着不远处的药渣堆怔怔出神。还没等他想清楚其中关键，林忍冬就把林涛和林北光拽过来了。
“小远咋来这么早啊，吃了饭没，可别说吃过了啊，我爹昨天让我今早喊你们来吃早餐呢！”
林忍冬今早睡过了头，本来没在意，可等他到林小远家时才发现他是真的起晚了。他虽然不怕他爹，但他烦他爹的拳头啊！
“忍冬哥，没事，我还能再吃一点。”林小远看出来林忍冬的小心思，笑着回话。
“唉嗨，咱小远就是上道哈哈！”林忍冬眉开眼笑，说着就拽起林北光和林涛进了药铺，直奔后院。
等到他们几个吃饱喝足之后，林小远要去收拾碟子被林掌柜制止了。
“别，平时都是我来收拾，今天让你婶子收拾，好让我开心开心。”林掌柜他婆娘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轻笑着就把碟子碗筷拿了出去。
林掌柜哈哈大笑，看着他婆娘丰腴的体态十分得意，也对他成功翻身一次感到骄傲。
等他笑够了，看到那四个小子早聊起来了。
“咳咳，你们先别聊，听我说。”林掌柜咳嗽了两下，终于正色道。
“我呢，也不藏着掖着，你们肯定都知道我不一般。林忍冬最近老打听我以前那点破事，烦。所以今天我就跟你们说上一说，给你们提个醒。”林掌柜不知从哪就变出一根烟杆，作势要边抽边讲。
“爹爹爹，你不怕娘抽你？她就在后头洗碗呢！”林忍冬语气兴奋，扯着大嗓门喊，丝毫没有流露出担心的感情，甚至能清楚感受到他的欢呼雀跃，似乎巴不得他娘发现，让他爹被狠揍一顿呢。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林掌柜立马正襟危坐，手上哪里还能看见什么烟杆。
“切。”林忍冬的脸上写满了失望。
“行了行了，不就是戒烟吗？我都多久没吸了，要不是接下来的故事太费嘴，我吸个毛毛吸。”林展柜不满，恋恋不舍地将烟杆收回怀中。
等到几人终于平静下来后，林掌柜开始讲起了他的故事。
——————
二十年前，林家镇，十六岁的林掌柜有个响当当的名字，林大龙。
春分日，他照旧早起进山拾柴，运气好的话甚至能抓到林鼠果腹。
清风温柔，晨光还没惊动林鸟。
一直埋头捡柴的他有些疲惫，直起身子仰着头缓解脖颈的酸涩。
于是又一次被浩瀚的星海迷住了。
群星如碎钻般闪亮，随意点缀着无尽银河。其中，有几颗碎钻最是耀眼。林大龙还记得，在他更小的时候，会坐在还没变成酒鬼的父亲肩膀上，无忧无虑地问天上的星星都叫什么名字。
勾陈、紫薇、玉衡、贪狼……
林大龙没有在回想，生活已经很累了，怎么可能去忆苦思甜。
他又一次想起了幼年时提出的一个问题：在漫天星辰的背面，有什么？
忽然间，星辰失色，夜空黯然。有各色灵光从天而落，犹如流星般向这座小山飞来。
林大龙被这景象吓得慌不择路，连跑带爬地冲回村子。
惴惴不安的等到鸡鸣三声后，林大龙立马跑到小北山上，想要找寻年少时问题的答案。
可惜林大龙失望了。
当他抱着一块亮着白光的石头和两个绿色圆润的树蛋子回家时，酒鬼老爹就让他把这些都给卖了，还上欠酒钱。
他不乐意，他爹就威胁要挖了他娘的坟。
最终他还是屈服了。
在将石头交给镇上当铺里一个小老头时，那老头面露慈祥地问道：“今天是春分，这些宝贝你当真不要了？”
林大龙心头一颤，隐约间他感觉自己即将失去一些很重要的东西，但还是咬着牙说不要了。
老头不再劝诫，眯起一只眼，看了白石头的成色，伸手拧了拧眉心。
良久，才徐徐说道：“这块石头我要了，它的实际价格比你刚才报的价高一些，我呢，也不占你便宜，这两个树蛋子就不要了，你拿回家后藏好，别让你爹看到。只要过了春分，过几天你的机缘就来了。大龙啊，你是龙还是虫，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住了。”
那天之后没多久，有仙临尘，传承开始。
只不过那一次声势并不浩大。仙音只响了一遍，传承地只开三天，很多人都是将信将疑，以为是幻听。
因为林大龙一直在留意镇子的情况，等到他确定无误后，趁天快黑的时候偷偷摸进去接受了传承。
接着林大龙回家把钱放在显眼处，留下书信后，只拿走了剩下的一个树蛋子，带上几件干净衣服，就冲出了小镇。
他摸着石头过河，虽然很苦，但每一次修为的提升，都只会让他更为精神。
等到他到了登云峰顶，艰难的通过试炼，已经过去了三年。
惊蛰时登云峰顶，数万人坐望天门。
他天资一般，所以只能加入到普通门派千青派做了记名道种。
之后，再次接受试炼，只是这一次试炼比之前的远游要凶险得多得多。
林大龙被带去了一方小世界。这里有无数来自其他势力的预科道种以及各种灵禽异兽，稍不留神就会身死道消。因为他接受传承之后第一个炼化的是最初留下的树蛋子，所以他种下的灵种属性是木。凭借着对于木系术法的灵活运用，他数次险死还生，在第一年就修为有成，真正有了道种的实力。
但还没到第二年呢，林大龙就惹了麻烦。
在一次仗义执言中，他得罪了一个很有背景的纨绔子弟，那纨绔恼羞成怒派人打伤李大龙并且强行断了林大龙的大道根基，锁了他的大部分修为。幸亏林大龙的豪迈性子使他交了不少朋友，最后这些朋友联力将他保下来，并把他送出试炼地。
出了试炼地，林大龙虽有道种修为但没有相应实力，那个宗门也不太乐意继续在他身上倾斜资源。不堪忍受原本宗门的白眼，林大龙想强行突破那纨绔留下的封锁，结果导致旧伤复发。最后他把全部身家都交给了宗门，并被勒令不得传宗门秘密和功法传给他人之后，才得以归乡。
林大龙是想通过给宗门长辈献宝这种方式才回归自由身，因为这样做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其实修仙者归乡不难，但大多数是想功成名就后再回去，或者干脆不愿回去，毕竟那里是旧土，没有灵力，难以修行。
想落叶归根的也有，少小离家去，但回旧土没那么简单，甚至有很多人死在路上。而大多数人见过了仙家气象，旧土并没有多少灵气，所以仙人很少临尘，每十年一次的点灯也都是来去匆匆，雁过无痕。
临行前，宗门派人传下《度人经》，让其回归旧土后发挥修者的一份力。
林大龙了解其中缘由后，果断答应下来，之后就回乡养伤。仙界再精彩，哪有土皇帝自在，而且他这个土皇帝还身向正义。
算下来，他在外混了七八年，该回去了。那一年，林大龙二十四岁。
林大龙是想衣锦还乡的，他甚至为此买了一条大金龙袍。
可是当他走到专门流放囚徒的大殿时，就没了意识。醒来后发觉灵力十不存一，但体内的锁有所松动。他心中狂喜，以为修行出现转机，便连忙崩碎枷锁，反而道基又裂。
他本就重伤未愈，这一下更是雪上加霜。储物的腰带被某种规则之力打成了凡品，他先前准备好的衣服和钱财也迷失在未知空间。
好在他被传送到小南山附近，但离林家镇不算太远。
但伤口迸裂导致他大量失血嗜睡。血腥引来了林鼠，他的左耳遭了殃。
之后的故事就能很好猜了。
在外流浪多年的酒鬼儿子，满身是血地回来，就连耳朵都被咬掉半个。
从此，他就这么堕落下去，酒不离口，烟不离手。
林家一门双鬼，烟味甚至比酒更重。
有一次，林大龙在给他酒鬼老爹买胃药的时候，对林家药铺那娇滴滴的女儿一见钟情。
然后他戒烟戒酒，凭借当初被灌输的药材知识赢得掌柜信任视为知己，最终林大龙抱得美人归。
二十六岁时，林忍冬出生，林大龙成了林掌柜。
四十二岁，林忍冬剃了光头，和三个小兄弟坐在一起，目光炯炯地听他讲故事。
——————
林掌柜似乎说累了，嘴角漫不经心地下垂着，眼睛半睁半眯。
他婆娘正拍着林忍冬的光头朝林掌柜甜甜地笑。“好啊你个林大龙，感情你以前讲的那些都是假的啊？什么脚踏无数恶蛟拳打白额猛虎，要不是我看捶背按肩还算不错，我早就把你休了。”
“别别别，老婆，我说那些不是怕你担心吗？”林展柜欲哭无泪，不停地眨啊眨啊眨，疯狂给他老婆示意，让她嘴下留情，留点面子。
“爹，你眼睛咋了，我回头给你买点鸡肝或者直接抓点药，对眼睛好。”林忍冬趁机蹿火。
“你别瞎捣乱，好好听你爹说。修仙不是小事，别探头探脑的，给我老实点。”
林掌柜他婆娘给了林光头一个板栗，示意林掌柜继续。
“都讲完了啊！”林掌柜双手一摊，肩膀一耸，一副无话可说的样子。
“…………”
林光头他娘有点怀疑自己当年的眼光。
“不是我说，爹你讲的是啥啊面讲得多好多好，后面稀里哗啦几句就完了？”林忍冬实在不敢相信，他爹怎么比自己还吊儿郎当啊？
“阿叔，你这个故事不太行啊，有些细节还可以讲得再细一点。”林北光眉头微皱，他看过许多神仙志怪小说，好不容易有个当事人在这，结果他讲的实在是虎头蛇尾，说好的心怀正义呢？平时的话痨哪里去了？
林小远也没忍住，不再做乖宝宝，这次改当好奇宝宝了。“林叔叔，你加入的门派是什么啊？仇敌有哪些人啊？我们以后历练要注意些什么啊？”
他其实还有很多问题，但不好一次多问。林小远这边正打着如意算盘，结果林忍冬突然来了一句：“爹，我爷爷呢？”
气氛骤然变冷。
“哦，你爷爷他被我气死了。”林展柜神情淡然，满不在乎。他没理会发愣的儿子，满眼笑意地看着林小远，说道：“真不是我不愿意讲，而是没必要。”说着，他坐直了身子，不再是刚才那副懒散样。
“时光如流沙，经不起细数。我过往经历已经成灰，这人啊可以往回看，但不能向后走。”
一讲到大道理，林展柜就像打开了话匣子，都不带停顿的。
“那些旧的仇怨再提也没啥意思，况且当时我也只是个小人物，代价我都已经付过了，所以不会对你们造成什么影响。”林掌柜语气严肃，似乎在考虑什么东西。
“你们四个小崽子，不要想着给我报仇雪恨，没必要，你看我现在多滋润，老婆孩子热炕头，虽然儿子叛逆剃光了头发，但我老婆那是实打实的好啊。”
林展柜在劝告孩子们的同时还不忘拍他老婆马屁，惹来妇人的一记眼刀子。
“至于我的门派，因为我天资一般，所以就进了一个三流门派，如果那一次试炼成功就是正式的道门童子，简称道种。可我在第一年就出局了。”林掌柜神态轻松，全然没有失意的样子。
“你们啊，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天资肯定比我出色，所以，三流门派不提也罢。但是！就咱这条件，更别想着攀高枝。”
林掌柜抓起林北光的左手轻轻比画着掌心纹路，正色道：“小北光，你们四个里就你鬼点子多，所以我必须跟你说清楚。现实中，压根就没有穷小子与天之娇女偶遇并相知相守的故事，有也是极少。因为生活水平不一样，钓过来的爱情也不纯粹。你看那些神仙志怪小说都太过夸张，我希望你能够认清自己，别自作聪明结果被当猴耍了。你们也都一样。”
林忍冬他们正笑着呢，顿时噎住了。
“我对你们只有一个要求，不管是什么情况，先把自己性命保住。爱不爱管闲事儿这我可管不着，但记得做完事情要擦干净屁股。别尽做顾头不顾腚的事儿。”
历尽千帆，归来仍有些少年意气的中年汉子拍着将军肚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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