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路明非正对着镜子整理衣装，电影很快就要播放了，他特意整理了一下头发，一会儿好让别人不能轻易的看出他是匆忙赶过来的，再用清水洗把脸，把那一丝疲惫给抹除掉，觉得一切都差不多了，他又呆了一会，总感觉应该有个人站在他身旁，随时给他递上东西，帮他整理一切，他只用配合就好。可是整个洗手间只有他一个人，整间房也只有水流走的声音。

    “路明非在干什么？”赵孟华试探着问，他刚走进洗手间。

    “没什么，我先过去了，外边等你。”路明非正准备往外走。

    “衣服，一会致辞的时候换上。”赵孟华叫住了路明非，把一只提袋给他，“陈雯雯说致辞的时候正式一点。”

    他把提袋里的衣服翻出来看，居然是两粒扣黑西装和一件白色的衬衫，一条黑色的窄领带。这是一套典型的韩版西装。

    脑袋又开始疼了起来，像是有东西拼命要钻出来。一个舞台上站满了人，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喜悦的，像是在庆祝某场演出的成功。只有一个人是例外，他游离在所有人之外，看起来是那么的不合群，好像多余的。路明非心想肯定是有很难过的事才会这样，顾不上在别人面前伪装，难过到连嘴角翘起的力气都没有。喜悦的气氛到他这里就消失了，很孤独的一个男孩，眼神空旷无物。没有人注意到他慢慢的蹲下去，缩成一团，铺天盖地的欢笑声把他的悲伤淹没了。

    路明非看着蹲下的那个男孩，忽然明白了那是自己。

    “穿上吧。”赵孟华的话把路明非拉回现实。

    “不用这么隆重吧？高三生活本来就紧张了，如果出来看个电影还搞的这么严肃，是不是有点背道而驰？”路明非说

    “叫你穿上就穿上，哪儿有那么多废话。”赵露出不耐烦地模样，就连语气都变成了命令的口吻。

    路明非不过是他众小弟之一，而且还是小弟里最没什么作用的，只要他一句话，以后路明非就得在学校低着头走，他赵孟华随时可以踩着路明非往上走，只不过他懒得去踩，因为路明非会把他的鞋弄脏。可现在这个最没用的小弟在违抗他的命令，他觉得要给路明非一个教训。

    按照以往，路明非一定会被他吓住，然后拼命道歉拼命讨好他才对，可当他看路明非的时候，惊讶地发现路明非不为所动，像是没有听见之前的训斥，很平静的注视着他。

    冷汗缓缓流了下来，赵孟划还是第一次看见路明非目光里透出这样的眼神，他很平静的看着你，让你感到不安和恐惧，明明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却感觉自己处于危险境地，他甚至忘了自己是这个废材的老大，在那一刻他觉得自己被路明非碾压了。

    “那些话我就当你没说过，以后也别再用这语气和我说话……我不是你的那群小弟中的一个。”路明非淡淡地说。这句话说的真酷，路明非心中暗喜，把自己一直想说却又不敢说的话说出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有胆子跟赵孟华这样说话。那些话就像脱口而出的，有种把藏在心底的话一口气吐出来的舒畅感。就好像有人经常对他路明非这样说，他觉得难过可是又不能表现出什么，只能尴尬的沉默，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其实他很讨厌这句话，“那些话我就当你没有说过”，是那些话不该说，还是要说出那些话的人不应该是他路明非？他愣住了，脑海中闪过银色的四叶草耳坠，心忽地疼了起来，像一根针狠狠地扎了进去。扎到他内心最深处，整根针都没进去，它跟着心脏一起跳动。

    他没有等赵孟华说话，自己转身离开了洗手间，那套韩版西装安静地装在提袋里，在两人说话间，它被路明非叠得整整齐齐。

    路明非走进小放映厅，他的目光从苏晓蔷的身上扫过，再到已经各自占据位置，正在喝可乐吃爆米花的十几个文学社社员身上。那边文学社最胖的一对孪生兄弟徐岩岩和徐淼淼都穿着黑西装走了过来，惊讶地看着路明非，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路明非你没换西装？”徐淼淼问。

    以路明非的性格，只要赵孟华一句话，甚至不用开口说什么，一个眼神路明非就会乖乖照做。可现在他没有换衣服，一切计划都被打乱了，有人跳出了剧本。一直以来，他们都觉得路明非像马戏团里的动物，是给他们提供乐趣的玩具。可此刻那个小动物正慵懒地趴在地上，任由着驯兽师的训骂和鞭打，它扫视着观众席上的每一个人，目光森冷如同坐在王座上的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