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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返神国的贺礼(下)

    路明非紧紧攥着一束有些蔫巴的玫瑰,踮起脚尖“眺望”着被狮心会会员们团团包围着的楚子航。

    在连续三次紧急会议仍未能决定为他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会长大人献上哪种鲜花后,狮心会副会长兰斯洛特选择了一个最简单粗暴的方法。

    于是楚子航就被刚刚从基因科学系的温室内采摘还带着点点露水的红玫瑰给掩盖了,看起来就像某个愚蠢的求爱图案。

    若不是面瘫师兄匀称悠长的呼吸还存在,路明非觉得只要请一个神父过来举行弥撒,再配上探望人群庄重肃穆的好似死了爹妈的表情,为了混血种的和平与自由而“牺牲”的楚子航“烈士”的葬礼就已经足够完美了。

    他不顾周围人隐隐有着怒意的眼神,强行挤进了他们的“包围圈”内将那束“没精打采”的玫瑰摆到楚子航的病床上。

    思量了半天也没能想出什么“清新脱俗”的祝福语,路明非只能挤出一句跟他送的花一样干巴巴的“祝早日康复。”

    他突然觉得这个场景莫名的熟悉,只是他不会在离开之时再“巧遇”那个笑起来会露出小虎牙的漂亮姑娘,手里拎着那个装着加了糖桂花的银耳汤的保温桶。

    “哟,师弟好久不见呐。”一如既往的清脆声音,带着几分调笑。

    “诺..师姐?!”路明非战战兢兢的抬起头,声音结结巴巴。

    面前的确是那个李嘉图朝思暮想的漂亮师姐,凌厉的眼神里带着温柔。

    “看来师姐外出执行任务时没有人罩你呐,瞧你那副委屈模样。”

    红发巫女好奇的打量着许久未见的S级学员“倒是听恺撒说你将蛇岐八家的美少女家主拐来做女朋友了?”

    她作势便要去揪路明非的脸“什么时候带出来给师姐过目下?”

    另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挡住了她的手,不巧“路过”的上杉小姐嘴里叼着个圆筒冰淇淋,侧身将衰仔挡在身后,红瞳里是毫不掩饰的敌意。

    完蛋了!路明非心里暗叫道。

    现在的情形已经隐隐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绘梨衣平日里虽然看起来温顺可人,但是身为有幸见过“言灵·审判”真正威力的几个人之一,路明非觉得愤怒的上杉小姐想要拆个卡塞尔学院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到时候他怎么面对对自己寄以厚望的昂热校长?总不能说是因为绘梨衣吃醋了吧?

    到时候他路明非也算是在混血种的历史上留名了吧?

    与上杉家主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故事一起。

    少女的目光突然转向他,暗红眸子里满是委屈。

    她不容路明非分说,拉起后者的手就向着与诺诺背道而驰的方向走去。

    “不小心涉足了某人的领地呐。”她望着男孩略带歉意的眼神,暗自笑道。

    路明非偷偷用眼角的余光去瞟长椅另一侧的绘梨衣的表情,气氛沉闷的让他感到不安。

    “Sakura,看她的眼神不一样。”少女突然开口说道“和看其他人的,都不一样。”

    路明非心里暗叫不好。

    绘梨衣的心理年龄远比她的实际年龄小,这个年纪的女孩子的心理世界绝不是他那点脑容量能够推测捉摸的。

    而且上杉小姐也没有平时表现出来的那么粗神经,竟然连他眼神里的细微变化都能观察到。

    也许只是他没有注意到,她看他的每一个眼神。

    “绘梨衣想要听故事吗?关于Sakura没有遇见绘梨衣之前发生的故事?”在得到了女孩的默许后,路明非将他俩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些。

    若是不能把这事彻底解决,他可不知道这样的“冷暴力”还会持续多久。

    于是他就开始讲述那些对他来说记忆深刻的事。

    从三年前那位红发天使霸道的闯进他的世界开始,再到水下她把他推进潜水钟的那一刻,还有他在那座即将坠毁的“中庭之蛇”的身躯上看到的火焰中拥抱的人影,以及爱唱歌的女孩的最后结局。

    随着男孩的声音渐渐飘远,少女的眼神也愈发变得温柔。

    “所以Sakura曾经很喜欢诺诺,对吧?”她望着路明非的眼睛,红瞳里清澈的没有丝毫杂质。

    “嘛,都是些过去的事了。”他不在乎的挠挠头“谁年少轻狂的时候没有爱过几个傻逼?哦不对,我是那个傻逼。”

    “那现在呢?”

    “明知故问可不是个好习惯。”她执着的眼神让他无法再回避这个问题。

    “当然是我面前美丽的上杉小姐,我的绘梨衣。不知道这样说你是否满意了呢?”

    “我也..最喜欢Sakura了。”女孩急忙转过头去,掩饰脸上无法掩饰的害羞神情。

    真是个可爱的笨蛋呐,他望着少女暗自窃喜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

    我亲爱的小怪兽啊,你难道没注意到吗?

    我看你的每一个眼神。

    “我亲爱的朋友们,真高兴我们还能活着见到彼此。”

    满头银发的老家伙嘴里叼着一支哈瓦那一号雪茄,轻轻摇了摇面前的铜铃。

    “今年的校董会年度会议正式开始。”

    环绕着长桌的五位校董都出奇的沉默,他们的注意力全部都在各自面前的那叠厚厚的文件上,封面素白的底色上血淋淋的印着鲜红字体“TheDeathofGod”

    “难道,我们已经有杀死神的能力了吗?”手握紫檀念珠的老人摇铃。

    “倘若我们有能力杀死仅次于黑王的伟大龙类,那么即使是将那位皇帝钉死在他骨骸堆积的王座上,也并非不可能。”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止不住的颤抖,带着难以言喻的兴奋“我们的时代将会到来,曾经的统治者终将被永远送进坟墓!”

    “白王已经被送进了不能回头的黄泉,证据就是现在还存在的东京都,曾经的..高天原。”

    昂热摇铃,嘴里喷出的青色雾气在空中萦绕“这次我能侥幸活下来还不得不提及学院最大的捐赠者——加图索家族的无私馈赠。”

    “我的朋友,弗罗斯特。加图索家族总能给我很多惊喜。”

    “那你得去问我的老哥,他才是真正的掌权者。”坐在昂热身侧的老人缓缓开口说道。

    “只希望硝烟弥漫天空之时,我们之间还能再像从前那样和睦。”

    老人眯着眼睛吐出那一个个冰冷的字眼“当然,我根本都不在乎那一天是否会来临。”

    “庆祝龙族大祭司的死当然只是这次会议的目的之一,否则我就会选择在学院内开个泳装Party,总比在这里见到你们那几张僵硬的老脸要好。”

    昂热摇铃“太子又露面了,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确切的消息?”身穿明黄色运动服的中年男人摇铃“我不希望悲剧重演。”

    “当然是确切的消息,我的朋友。”

    昂热摇铃“没有人反对吧?”

    “我同意!”

    “同意!”

    “我同意!”

    “同意!”

    “同意!”

    来自于不同家族的几位校董达成了一致的意见,即使是素来与昂热不对眼的弗罗斯特也没有出言反对。

    “我们应该为十年前那些被永远留在了格陵兰海的学生们默哀三分钟。”

    昂热从桌位上站起,默默低下了头。

    “他们曾经是我的骄傲,现在也是。”

    校董们都低下了头,寂静在空旷的会议室内蔓延。他们不约而同的抬起了头,金色的光芒盖过了昏暗的烛光。

    “老板最近貌似心情不好呢?”听筒里传来对面人略微好奇的声音,还夹杂着咀嚼薯片的“咔嚓”声。

    “谁知道呢?费了那么大力气把那个衰仔的小女朋友给复活了,结果看别人郎情妾意弄的自己心里不爽,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酒德麻衣慵懒的窝在沙发内,手中的iPad上不停闪过繁杂的计算结果“不过真的有必要将这些股票全部抛售掉吗?听说最近美元在贬值诶。”

    “老板亲自吩咐的命令嘛,我们又没办法拒绝。”

    薯片的声音里满是惋惜之情“真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你们仨花钱如流水,我赚钱可没那么潇洒。”

    “资产起码亏损了10%呐,10%!”

    酒德麻衣都可以想象得出电话对面苏恩曦一脸痛心疾首的样子。

    “不过这些东西虽然在平时里是你们乱花钱的主要来源之一,但在关键时刻也是束缚。”薯片的语气骤然一冷。

    “怎么?”

    酒德麻衣一愣,她对于金融方面的了解远不及拥有“言灵·天演”的苏恩曦,在这种场合她还是乖乖闭嘴做个听讲的好学生比较好。

    “虽然我是以不同公司的名义持有这些股票的,但是只要是有心人还是能察觉到蛛丝马迹的。”

    薯片的声音又变得懒洋洋的“现在斩断了这些“眼线”,那些人想要找到我们的难度肯定就会大大增加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我不属于战斗型人才啊,哪像你和三无可以大大咧咧的到处闲逛。我已经决定去XZ躲一段时间了,顺便体验下高原的风土人情。”

    “你一个人?”

    “如果长腿你可怜我的话就过来陪我咯。”

    “我倒是很乐意去陪你啊。”满是调侃意味的声音加入了他们的对话中。

    酒德麻衣与苏恩曦之间的通讯信号一直都是由被她们所控制的小型通信卫星转发,唯一拥有肆意获取通话内容权限的,只有老板一人。

    “现在的XZ可不适合前往观光,不如转乘今晚七点前往戛纳的航班怎样?看在你为我们提供了这么久的活动经费的份上,我就委屈下贴身保护你的安全好了。”

    “好啊好啊,难得老板你还知道体恤民情呐。小女子无以为报,只好以身相许了。”薯片语气里隐隐的担心转瞬消失得无影无踪。

    从她们与老板签订下契约的那一刻开始,这个看起来有些不靠谱的家伙就是她们最为坚定不过的盟友。

    他们许诺过不抛弃、不出卖彼此,直到死亡尽头。

    “嘿!兄弟,能带我去参观下你家的冰箱吗?”

    男人半蹲着身体,对着面前不足他膝盖高的小东西小声说道“别告诉你的EVA姐姐,我最近手头有点紧。”

    “我说过这里只有硬盘、处理器和路由器,没有你要的啤酒。上次Adams为你带来的那瓶还是它从餐厅的冰箱内偷拿的,它前几天还跟我抱怨着要涨工资呢。”

    赤脚站立在金属地面上的女孩轻轻叹息,清晰却虚幻的身躯闪烁着莹莹的微光。

    “难道你这里居然还拥有直通餐厅的通道?天哪,他们会为你提供外卖服务吗?”

    他站起来,打量着四周密布的线路与主板“我还记得你最喜欢吃的是苹果派,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是否换了个口味。”

    “我一直都在这里啊,一直都没变。”

    女孩将自己娇小的手伸入那宽厚、粗糙的手掌中“仅仅是个通风口而已,我敢保证你不会想要从那里钻过去的。”

    “真是个消极怠工的员工,要不然你把它辞退了得了。”

    男人从口袋里摸出个50美分的硬币丢进金属小人高举着的托盘中,后者扭动着双腿渐渐的跑远了,还带着“嘻哈嘻哈”的欢快声音。

    “可是当我一个人呆在这里的时候,只有它能陪我了啊。”女孩轻声说道。

    “我以后倒是会经常过来喝杯啤酒,只是怕你嫌麻烦。”

    他小心翼翼地握着那只半透明的手,仿佛握着什么稀世珍宝“EVA,如果我不再是以前的那个我了,你是否会讨厌我?”

    “你没有变呐,从来都没有。”

    “可是我畏惧了。”男人缓缓闭上双眼“在汉高邀请我去共同寻找那条龙的时候,我畏惧了。”

    “其实你也意识到了不是吗?即使我们能从那些“钢铁棺材”里苏醒过来,也不是你想要见到的伙伴与朋友了。”

    莹蓝色的泪水滴落在地,在女孩脸上留下点点泪痕。

    “祝你有个愉快的晚上,先生。”

    从四周的扩音器里传来金属小人滑稽的声音,它环抱着一瓶SamuelAdams啤酒,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

    带着金属质感的声音一滞,金属小人怀中的啤酒瓶落在地上发出“咔嚓”的脆响,浅黄色液体四溢。

    “EVA开心!EVA开心!”

    它大声嚷嚷着,扭动着身体想要用它难看的舞蹈将女孩逗笑。

    “吵死了。”男人猛地在小家伙的脑袋上拍了一下,将它拍成了一堆散乱的金属小棍与满地乱滚的金属小球。

    “我第一次和你见面的时候就说过你笑的时候最漂亮,哭鼻子只会让你在我心中的形象分降低。既然EVA小姐这么孤独,不如让我分担下房租好了,只要你不介意我大大咧咧的生活习惯。”

    平缓的声调微微上扬,带着平常没有的认真。

    “我当然介意啦,随便换其他哪个女孩子都受不了吧?”女孩突然破涕为笑“但是如果昂热校长不同意怎么办?弗拉梅尔导师也不太可能会同意。”

    “只要我不在关键时刻捣乱,校长是不会把我格式化的。至于那个老淫贼嘛,你只要以公布他的浏览记录来威胁他,他肯定就会束手就擒。”

    男人无所谓的耸耸肩“当年你答应做我女朋友的时候我就有过这样的想法了,只是没有料想到居所会变成了主板而已。”

    “你准备什么时候搬进来?”

    “有可能几十年后,有可能下一秒。”

    “那么,再见。”自天花板上打下来的的灯光熄灭,巨大屏幕与密密麻麻的指示灯重新亮起。

    他朝着身后空无一人的黑暗挥挥手,金属门开合。

    “再见。”

    “根据明非他们提交的任务报告中叙述,白王真的是雌性!这绝对是一个全新的研究方向,关于白王叛乱的真正原因!”

    古德里安竭力压低了声音,却掩饰不了脸上的兴奋之情。

    “所以这就是你深更半夜把我拉到图书馆的原因?”

    风纪委员会主席没有半分感激他的意思“你不会准备在那堆还未破译的冰海残卷里呆一晚上吧?”

    “当然,连施耐德都说过这是个值得为之彻夜研讨的新发现!”

    “不仅如此,他肯定比我对这个课题更有兴趣。”曼施坦因抱怨道,拿过自己的身份卡划过门禁系统的卡槽。

    他的目光扫过显示屏上的访问记录,在最后那个名字处停了下来。

    “喂,古德里安。”

    他不敢相信般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你的学生会是那种凌晨在图书馆查阅资料的人吗?”

    “他现在已经是位称职的专员了,学院的任务也完成得相当优秀。”新晋的终身教授对此不以为意。

    “明非也是如此呐。”

    “听起来你倒是对你的学生们十分满意啊?”曼施坦因选择性的无视了老友没有说服力的解释,将黄铜把手右拧三圈,拉开了赤红色的樱桃木大门。

    “芬格尔·冯·弗林斯?”

    他念叨着这个名字“你在欺骗我们,对吧?”

    “先让我看看成品吧。”

    透着淡淡命令语气的要求总是令人不爽的,可由面前的男孩说出来却没有任何人感到不妥。

    如同由神降下的救世圣子,男孩的身上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与威严。

    “您请稍等。”

    富田彰小心地回答道,随即示意他的助手将那件他准备良久的作品拿出来。

    身为东京都最富盛名的几位顶级设计师之一,他本不必如此恭敬地对待客人。

    每天寄过来请求他为之设计服装的信件都足以填满这栋价格不菲的住宅了。

    可只要想起男孩背后可能牵扯到的势力,他就感觉到脊背一阵发凉。

    “美国人什么时候开始对日式婚礼感兴趣了吗?”

    他偷偷打量着这位非同寻常的客人。虽然证件上清清楚楚写的是美国国籍,可男孩却是副地道的中国人模样。

    精致的五官与白皙的不见血色的脸颊让他看起来有几分柔弱,但那对暗金瞳孔却很好的掩盖了所有的缺陷。

    富田彰下意识的就将那诡秘的瞳色归结于美瞳,不是他不相信这世上有着天生金色瞳孔的人存在,而是不相信这世上真的会有上天眷顾到这等地步的人。

    倘若世人都是神捏制的玩偶,那么这男孩肯定是最受喜爱的那一个。

    “这件作品是我设计生涯中最满意的作品之一,也很有可能是我身为设计师的最高成就。”

    他的声音里有着压抑不住的自豪与兴奋“我为它取名为——天之羽衣”他将覆盖着的红色锦缎掀开,露出里面成衣的真正模样。

    通体白色的嫁衣形式有些类似于日本传统婚服中的白无垢,桑蚕丝织就的缎子上点缀着素白的月纹与樱花。

    男孩用手指轻轻感受丝织物的触感,仿佛能体会到传说中那个美丽少女重返清冷月宫时的不舍。

    “名字的寓意是取自《竹取物语》中被天照大神贬下凡间的月读命化身辉月姬所穿着的那件羽衣吗?真是个贴切的名字啊。”

    他感叹道“果真只有尊贵的月读命才配得上这件天之羽衣,我很满意。”

    男孩从口袋里掏出支票本,写下数字递给了富田彰。

    “您所付的已经大大超出我们所约定的了。”

    金额一栏上的一个个零让设计师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他鼓足勇气将支票递回了男孩手中。

    “请允许我知道您准备怎样处置这件嫁衣,我不希望我的作品沦落为积满灰尘的装饰品。”

    “当然是作为贺礼,庆祝月读命重获原本属于她的荣耀与命运。”

    冷冷的声音让他的身形颤了颤“多出的就作为买下那件纹付羽织袴的费用吧。”男孩指了指展柜中的那件黑色礼装。

    “真是位奇怪的客人。”

    富田彰目送着那辆加长版林肯驶离这片街区,如释重负般的长嘘了一口气。

    “为月夜见尊重返神的国而准备贺礼吗?”

    “您的快递到了嘞。”

    “来了来了来了。”路明非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开门。

    自从他一个月前手贱教会了上杉小姐ebay的正确使用方法,现在隔三差五的便会有快递员跑过来敲他的房门。

    “签收吧,哥哥。”

    “快递员”冲他咧嘴一笑,随后抱着那个硕大的礼物盒走了进去。

    “现在把礼物送上也不算太早。”

    “我可以拒签吗?”路明非黑着一张脸。

    “这份礼物可不只是给你的哟,上杉家主也有份呐。”

    路鸣泽将盒子放到桌上,大大咧咧的坐到了路明非身边“哥哥,上杉家主的养成计划进展如何?”

    “喂喂喂,突然就跳到奇怪的东西上去了。”

    “只是劝你赶快下手啦,你未必真把自己当作保姆?”

    小魔鬼拍着路明非的肩膀,以一个过来人的姿态向他“说教”道“上杉家主早就把你视为她的私人物品了,就差在你的身上写绘梨衣のSakura了。”

    “得了吧,说的好像你是个情场好手似的。那个陪你一起去喂羊驼的魔鬼美女呢?你不是说还要邀请我去地狱参加你的婚礼吗?”路明非不甘示弱的反击。

    “嫌我太矮,跟着别人跑了....”路鸣泽一脸郁闷的样子。

    “哈哈哈哈哈哈,真是针针见血啊。”路明非捂着肚子狂笑起来。

    他突然觉得面前的小魔鬼仿佛真的是他二不兮兮的亲弟弟。

    你了解他身上的所有缺点,列出清单可以写满数十页A4纸。

    但你还是爱他,因为在世界都弃你而去的时候他仍会留在你身边,在最深最冷的夜里互相拥抱着取暖。

    很多年后路明非仍会怀念那个下午,他和路鸣泽你来我往的斗槽。

    没有什么命运的安排或者剧本的设计,仅仅是两个无聊的人互相逗闷子而已。

    可等他开始怀念这段时光的时候,它已经湮灭于记忆的长河里了。

    “我告诫过你不要对这种技术抱有依赖,在你还未坠入深渊之前。”

    老人温和的语气里隐隐透露出严厉。病床上的楚子航沉默不语,没有畏惧也没有逃避昂热锋利如刀的目光。

    “校长,那条龙认识奥丁。”

    他的嗓音嘶哑,带着刻骨铭心的恨意“我需要找到他,然后杀了他!”

    “你本不必承受这么多,可仇恨让你别无选择。”老人无声叹息。

    “我们所发掘的典籍中曾记载,太古时代的龙族在群山中用青铜铸就宏伟的城市。极北的冰原中耸立着被背叛者鲜血沁染的擎天铜柱。但这些即使是现在的人类也难以想象的伟大工程,在黑王被杀死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是被某种力量从地图上强行抹去。”

    “它们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它们隐藏在阴影中。”楚子航轻声说

    “那是亡者的国度,侏儒曾从中窃得黄金熔铸成具有魔力的指环。”

    “死人之国尼伯龙根,那将会是龙族的墓地,而我是它们的送葬人。”

    昂热缓缓捏紧了袖口中的折刀,冷酷森严的声音里满是决绝“那里遍地都是炼金术师们梦寐以求的第五元素,但是没有得到承认的人永远无法步入神的国度。”

    “承认?”

    他下意识的想起了自己肩胛骨上暗红色的印记。

    “龙类在被他们承认的混血种身上留下烙印,并认为这是他们的“恩赐”。只有拥有烙印的混血种才有能力侵入尼伯龙根,当然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成了龙类的忠实信徒。”

    昂热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需要通过你寻找到奥丁的尼伯龙根,但绝不是现在。你目前的身体就像一台超负荷运转的机器,下一次滥用暴血技术的结果很有可能就是龙类血统的不可逆转。从现在开始你不用再参与执行部发布的任何任务,施耐德和校董会那里我来搞定。我不希望我的学生变成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蠢货。”

    “子航,记住我说的话。有时候,活着才是最好的复仇。”

    “如果参加我的葬礼你会是什么心情?”昂热从电脑桌上抓起一只看起来很可疑的玻璃杯,给自己倒了杯纯麦威士忌。

    “如果你死了之后我就能把游泳设为女生们的主修课目的话,我还是蛮开心的。”守夜人目不暇接的盯着电脑屏幕,漫不经心的回答道。

    “我是认真的,弗拉梅尔。”昂热皱了皱眉。

    “孤独,仅此而已。”

    转椅转了过来,露出老男人胡子拉碴的脸“毕竟你我是这世界上唯一还活着的两个疯子了,其他的疯子们要么被送进了地狱,要么在时间的洗刷下变得神志清醒。”

    “所以当你死去的那一天我会觉得很孤独啊,我的朋友。”

    他将自己脏兮兮衬衫上的纽扣扣好“尽管我们从来不是同一类人。”

    “我今天去看望楚子航的时候,他说那位疑似初代种的龙类认识奥丁。”

    昂热从一旁的玻璃茶几上抓起一本牛皮封面的《北欧神话概述》丢给了守夜人“倘若奥丁也是龙类,那么啃食世界树树根的那条毒龙就不是他最大的敌人,而是他的父亲。”

    “你能从那些烂大街的资料上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守夜人不屑的撇了撇嘴,走到那座摆满了西部片DVD的书架前翻找了起来。

    “喏,我的私人藏货。不要妄想将它们纳入你私人图书馆的收藏中。”

    在将一摞摞的录影带搬开之后,他深入书架底部的手从中拽出了一叠深褐色的布片。

    “某个炼金术师从尼伯龙根返回人世之后书写的回忆录。大部分的句子都是由零散的字词组合而成,连起来看简直就像是一堆毫无意义的乱码。”

    “但是那不过是一种最粗浅的加密方法而已。”

    守夜人将那一个个凌乱的单词指给昂热看“他真正想要告诉我们的,只有这一句话。”

    “诗寇蒂的剪刀剪断最后一根丝线之时,旧的世界将永远在火焰中沉沦。”

    狭小的阁楼突然变得死寂,只有沉重的钟声永不停歇,仿佛审判降临前的倒计时。

    “那么我们现在在做什么?垂死挣扎吗?”昂热低声问道。“你未必真的相信一个精神病人的胡言乱语?”守夜人将那叠珍贵的羊皮卷丢到地上狠狠踩了几脚。

    “啊呸!”他将唾沫吐到地上“老子最讨厌这些装神弄鬼吓唬人的神棍了。”

    “黑色的皇帝是我们所有人的绝望,但它也会绝望。也许尊贵的尼德霍格早就预料到了自己的毁灭,奥丁是它选择的行刑人。”他想起了那条龙漠然而又冰冷的断言,像是挥之不去的梦魇。

    “能够杀死黑王的,只有新的黑王,或者黑王自己。”

    “老大你再不从那里撤离的话,小心阴沟里翻船呐。师兄已经派遣了一支小分队从右翼包抄你们了,领队人是兰斯洛特。”

    路明非嘿嘿笑着,将手中的特制弗利嘉子弹填入弹匣中。

    他身前是一支巴特雷M82A1狙击步枪,配合脱壳穿甲弹足以击落武装直升机的狙击之王。

    路明非躲藏在距离英灵殿几百米的小楼二楼,借着手中巴特雷的狙击镜观察着英灵殿前身穿深红色与黑色作战服的两拨人的激烈交火。

    “自由一日”,卡塞尔学院的“传统节日”之一。

    本来被破格提拔为执行部专员的路明非三人已经丧失了参加自由一日活动的权利。

    奈何身为加图索家继承人的阔少恺撒丝毫不在乎建筑维修费这点“零头”。

    因此即使风纪委员会的曼施坦因教授脸色阴沉得可以滴下水来,都无法阻止这帮暴力狂的肆意狂欢。

    “看来不把弹匣打空他们是不会放弃的。”

    透过高倍放大的狙击镜,他可以清晰的看到恺撒率领的学生会与楚子航率领的狮心会之间的交战已经陷入了僵局,密密麻麻的弹道交织成的“雨幕”令他们只能在掩体后藏身,带着巨大动能的子弹在花岗岩材质的建筑基座上留下坑坑洼洼的凹陷。

    “接下来就看老大你如何“破局”咯,我倒是轻松了。”

    身为学生会一员的路明非丝毫没有冲出去奋勇杀敌的想法,挪动了下身体让自己在坚硬的实木地板上平卧的更舒服些。

    “总不能指望我一个狙击手逆转全局吧?”被搁在一边的iPhone5S响起了歌声,是幻想歌姬志方晶子的空蝉。

    路明非划过接听按钮,对面女孩的小声抽泣让他脸上的笑容霎时间凝固。

    “Sakura你在哪里?我很害怕。”

    她透着惊恐的声音夹杂着激烈的交火声让路明非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他透过狙击镜望向战场的边缘,暗红色的女孩蜷缩在墙角,紧紧握着自己送她的那部赠品手机。

    “恺撒,将你们的交战区域右移100m!”他抓起对讲机吼道。

    为什么绘梨衣会出现在那里?拜托,这里可不是她熟悉的射击游戏世界。

    弗利嘉子弹虽然不具有一般意义上子弹的穿透杀伤能力,但弹头上带有的动能仍能使人受到重创。

    正如万物都发誓不去伤害的光明之神巴德尔,最后仍然被黑暗之神用榭寄生树的树枝结束了生命。

    “喂,现在这种状况下我们的人只要一出掩体就会直接出局好吧?你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对劲,是不是发生什么了?”对讲机中传来恺撒不满的声音。

    “那对不住了,老大。”

    他将对讲机狠狠一摔,掏出腰间的航炮级PPK轰碎了面前碍事的玻璃窗。

    “我的公主殿下,不要死。”路明非轻声说道。

    被束缚在血脉深处的力量因他的命令而强行解封,咆哮着在他的血管内奔流。

    属于人类的206块骨骼不断发出近乎崩裂的声音,随后以一种更为稳定的方式重新组合,以一种与龙类更相似的方式。

    龙骨状态!龙类的基因为了战斗而进化出的最适合发力的身体结构。

    路明非扫视着熟悉而又陌生的世界,暗金色的双眸中看不到任何情绪波动。

    他从墙上挂着的樱红色刀鞘中抽出月读命的佩刀,刀身清亮如水。

    路明非后脚猛然发力,自天上降临这片战场,带着无与伦比的杀戮意志,与君王般的威严。

    路明非挥刀将阻路之人手中的雷明顿霰弹枪切断,然后用刀背将他狠狠敲昏。他已经不记得这是他干掉的第几个人了,身后的小道上黑色与深红色堆积。

    “这次玩的有点大了,记过降级是妥妥的了。”他低声嘟囔道,却加快了步伐。

    明明不用这么拼命吧?上杉小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要了呢?

    也许是当她把手机锁屏换成自己的背影时吧?也许是从来不用支票的富家小姐笨拙的为自己签下十亿日元的花票时吧?明明是个连修辞都用不好的小孩子,却要在明信片上写满对自己的喜欢。

    他是绘梨衣的依赖吗?绘梨衣是他的依赖啊!

    如果没有了绘梨衣,Sakura会很孤独啊。

    路明非扔掉手中的日本刀,跌跌撞撞的跑过去将女孩拥入怀中。

    “不是说过外面很危险吗,为什么还要跑出来?”他的声音很轻,没有半分责怪的意思。

    “外面有枪声,我很担心Sakura。”

    “可是Sakura会更担心绘梨衣的安全呐。”

    路明非缓缓抱紧了怀中的少女,呼吸着她身上的气息

    “绘梨衣,嫁给我好不好?”

    我们都是被世人厌恶的小怪兽,但小怪兽也有爱与被爱的资格。

    这个你喜欢的世界很大很空也很孤独,但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直至世界尽头。

    路明非好奇的打量着自己身上的纹付羽织袴,通体黑色的和服从纹路到质地无一不彰显着制作者的用心,只是胸口纹着的家纹让他隐隐觉得有些意外。

    竹与雀,所有对战国时代略有了解的人都熟悉的“越后之龙”上杉谦信的家纹。

    虽然不知道这位“战国最强武将”是否与蛇岐八家内三家中的上杉家有关系,但是他若要是混血种的话,在冷兵器时代赢得一个“军神”的称呼也并非难事。

    但路明非关注的重点根本不管上杉谦信的事,他突然意识到这件衣服其实是为绘梨衣准备的,只有家主才能在出席正式场合的时候穿着纹有自己家纹的羽织。

    那自己应该穿什么?象征着纯洁的白无垢吗?

    他止不住的开始幻想“上衫樱”穿着纯白的婚服,温顺的跟在上杉家主身后的样子。

    身穿黑色和服的绝美少女在他耳边邪魅狷狂的说着“Sakura从今晚开始就是我的人了!”的时候,自己还得露出一脸娇羞的表情。

    路明非挺淡定的用纸巾捂住鼻子。

    他一点都没有想入非非,一点都没有!

    “喂,准备在自己的人生大事上迟到吗?”恺撒推开更衣室的大门,催促着对着镜子傻笑的新郎“新娘都快准备好了。”

    “老大?”

    路明非一惊,捂着鼻子的纸巾飘然落地,带起一片鲜艳的红色。

    他现在的确是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个平日里对他还不错的学生会主席了,毕竟当时因他而“失误出局”的学生会成员还要比狮心会成员略多些。

    “自由一日的事情就不必再放在心上了,我可以理解你当时的心情。”

    加图索家的少爷在此时表现出了他的大度与宽容“更何况男人的友谊坚若金刚呐,小樱花君。”

    “看来老大你去了趟日本留下的后遗症很严重啊。”

    他随口说着烂话“要是野田寿和麻生真他们...”路明非突然说不出话来了,“冰蓝色的天空”中密布着深灰色的雨积云。

    他能理解麻生真对恺撒的感情,毕竟这世上还有种东西叫同病相怜。

    只可惜胆怯的路明非先生只敢躲在幕后做个旁观者,而勇敢的真小姐却迎着死神的镰刀冲向了她喜欢的男人。

    所以她死了,死在了那男人的怀抱里。为了她错误愚蠢的爱情,像只扑火的飞蛾般卑微的死去。

    “在上杉家主面前要露出笑容啊。”

    恺撒笑了笑“孤独的女孩总是渴望被爱的。”短短的几个字像是抽空了他的力气,他颓然的闭上双眼。

    “送你的礼物。”

    神色冷峻的狮心会会长将一本淡黄色的书册递给毫无心理准备的路明非“诺曼·莱特的著作,对你以后的生活可能会起到帮助。”

    “师兄你不一直都是学术宅吗,什么时候转型成情感专家了?”路明非接过那本封面上写着《幸福婚姻圣经》几个大字的情感咨询书。

    他粗略地翻了翻,在书页的空白处还可以看到楚子航苍劲有力的字体记载着自己的见解。

    “师兄你这么认真真的很让我感到羞愧啊。”主修的《龙族谱系研究》常年在及格线上下徘徊的路学渣老脸一红。

    他翻开书的扉页,“BestWishesTo”的简短祝福后被人用中性笔凌乱的涂抹掉了原来的名字,改成了路明非。

    路明非瞥了眼身侧沉默的楚子航,后者的脸上还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

    他其实已经猜到这本书原本应该是属于谁的礼物了,只是没想到看起来沉默寡言的面瘫师兄也会跟他一样为自己的未来编织美好的梦境,并且期待着它的到来。

    但不切实际的幻想终究还是幻想,总会在某时被命运给碾得粉碎。

    “快去见你的新娘吧,别让她在自己人生最幸福的那一刻失望。”

    楚子航将新郎推向了不远处的会馆前静静等候着的新娘。

    路明非看见阳光中素白的女孩,漠然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红瞳中眼波流转。

    “路明非,你是否愿意接受上杉绘梨衣为你的合法妻子,并尽你的一生去关爱她,珍惜她?”

    神官打扮的银发老人朗声询问道。

    “我愿意。”他说。

    “上杉绘梨衣,你是否愿意接受路明非为你的合法丈夫,并尽你的一生去关爱他,珍惜他?”

    “我愿意。”她说。

    “那么现在新郎新娘可以交换戒指了。”老人向着新娘露出了一个善意的笑容。

    “上杉小姐,如果你父亲看到今天的你这么漂亮,肯定会很开心的。”

    “那么诸位,让我们祝这对幸福的新人白头到老!”在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于鼓掌声中神官走了下去,被玫瑰花瓣淹没的礼台上只留下了新婚的夫妇接受来自所有人的祝福。

    “Sakura,世界很温柔。”

    他的身上骤然一暖。

    颤抖着的女孩抱紧了自己的英雄,用细弱的声音说道。

    命途多舛的少女,终究还是被这曾经厌恶畏惧她的世界,给温柔地爱着的啊。

    “先生们,真高兴能在地面上见到你们。我一直认为瓦尔阿特海姆之外的污浊空气是无法供给你们的呼吸的,还是说你们在地下呆太久了想要晒晒太阳进行光合作用?”昂热扫视着会议桌前的男人们,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袭上心头。

    “校长,恕我直言,光合作用是具有色素或叶绿体的细菌或绿色植物才能发生的代谢作用的总称。无论是我们还是校长你都没有进行光合作用的能力。”

    一位神经病“友善”的指出了他的错误。

    “好吧,我承认我的基础生物学的确需要补习了,虽然那东西自从一百年前我从剑桥毕业之后就再也没派上过用场。”

    昂热扶额“说吧,你们兴师动众的跑到我的办公室里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我都说过不会批准你们修建夏娃通道的提案了。”

    装备部的确称得上是“倾巢而出”。

    上至阿卡杜拉所长与卡尔副所长,下至专门负责采购垃圾食品的无名小卒,全部都聚集到了这间“狭小”的会议室内。

    委实来说昂热的会议室算不上小,但是加上装备部众人随身携带的氧气罐之后的确连个伸腿的位置都没有了。

    “校长,白王复苏事件对于装备部全员来说是个耻辱!”

    阿卡杜拉所长猛地站了起来,身侧的氧气罐因为他的剧烈动作而哐当倒地“莫大的耻辱!”他痛心疾首地说道。

    “足以毁灭白王的天基动能武器竟然是由加图索家的中二科学家们研制出来的,装备部竟然只能为他们打打下手,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所以你们决定把意大利炸掉吗,阿卡杜拉所长?”昂热在心里暗自琢磨是不是要提前通知庞贝这一不幸的消息。

    “当然不是这么小儿科的方法,我们全部都是爱好和平的精英科学家。”

    阿卡杜拉所长点了点头“既然那帮中二病患者向我们的权威发出了挑战,那么我们就接受这挑战!卡尔,让他看看来自科学的奇迹!”

    在他的示意下卡尔副所长将自己的笔记本投影到了会议桌前的荧幕上,白幕上繁杂的计算数据与公式倏忽成型而又消散,最后汇聚成深蓝色的E=mc2

    “我们成功的制造了潘多拉的盒子,但那里面没有希望。”

    阿卡杜拉低声说道“来自于爱因斯坦质能公式的伟大奇迹,物质与能量之间的100%转化。”

    “反物质武器?”

    昂热声音一沉“该死,你们在学院里制造这种东西?”

    “仅仅只为“粒子的镜像”找到了完美的宿主而已。”

    卡尔副所长轻轻点击鼠标,会议桌上方的水晶吊灯关闭。

    在失去了唯一的光源后这里变得一片漆黑,安静的听不见呼吸声,他们如同身处于上帝还未创造光之前的世界,混沌与黑暗是唯一的主宰。

    “神说,要有光。”昂热轻声吟诵创世纪的开篇。

    沉睡着的神灵仿佛听到了他的渴求,纤细却又耀眼的亮光撕裂了黑暗的一角,照亮了混沌中的大地。

    在那短短的一瞬内他能隐隐约约看见大地上互相征伐战斗着的如蝼蚁般渺小的人类,转瞬间被那缕光绽放出的火焰吞没。

    这场面不禁让人想起了诸神黄昏中的最后一幕,火焰巨人的王将他手中的火焰神剑投向天空,在红莲般的烈焰中从尼伯龙根到阿斯嘉特的九个世界全部毁灭,支撑着中庭的擎天巨树轰然倒地,永劫的黑暗再次回归它的王座。

    “它的名字是Laevatain,那将会是连黑色皇帝都逃不掉毁灭宿命!”卡尔副所长轻声说。

    “的确是很棒的发明。”

    昂热起身鼓掌“不过比起威力,我更关心这枚“新型炸弹”的安全问题,我可不想因为你们中某一个人的手滑而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关于这一点校长你就不必担心了,毕竟这东西的本体是储存在瓦尔阿特海姆里的。我们还不至于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阿卡杜拉所长耸耸肩“至于原理,我只能说“精神”是承载反物质的最好容器。与强磁场相比它能够捕获并储存更多的反物质,并能在关键时刻成为湮灭的导火索。利用康斯坦丁的龙骨十字制造的贤者之石里含有火元素杂质,为了安全起见我们选用了冰窖中储藏着的那块弗拉梅尔的作品。”

    “虽然这么说好像在怀疑我们自己的武器制造水平,但是我还是有必要提醒你。”

    他难得的在脸上摆出一副严肃表情“虽然北欧神话中绝大多数的诸神武器都是由瓦尔阿特海姆的侏儒工匠制造的,甚至包括托尔的雷神之锤。但Laevatain不同,他是邪神洛基的造物。火焰巨人苏特用它为诸神黄昏画上句号的同时,也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这正是我们为它如此命名的原因,它是胜利之剑也是灾厄之杖,它的出现预兆着旧世界的毁灭,却不一定代表着新世界的降临。”

    路明非对着镜子认真的用牙刷清理着自己的口腔,手法专业的如同教科书。

    “咕噜咕噜咕噜!”

    他用清水漱净了口中的白色泡沫,然后从毛巾架上取下毛巾擦了擦嘴,大摇大摆地走出浴室,嘴里还哼着莫名的小调。

    他慢慢悠悠的走过不大的客厅,浅褐色的沙发前的玻璃茶几上散乱的摆放着两副PS3的游戏手柄,相隔不远的液晶电视上还显示着游戏的读取界面。

    路明非顺手将空掉的橙味饮料罐丢进垃圾桶里,随即又从冰箱里重新拿了两罐。

    “Sakura早安。”

    斜靠在巨型轻松熊身上的少女抓着毛茸茸的熊爪向他挥手,暗红色的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身后。

    路明非把手中的饮料递给她,默默地坐在女孩身边用手机刷新着守夜人讨论区的网页。

    有时候他觉得婚后生活与情人旅馆中的那几夜没有什么两样,唯一的优待大概就是他不必再睡在那高大上的古罗马浴室的浴缸里了。

    绘梨衣倒是越来越黏他了,若是象龟知道自己这个陪了绘梨衣十几年的哥哥,在上杉小姐心中的重要度排名上都比不过一个只陪了她数月的陌生人的话,想必也只能苦笑着说出“女大不中留”这样的话了吧。

    突然感觉到身上多出了不属于自己的体温,路明非偏过头去看绘梨衣脸上的表情。

    女孩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肩膀,目光却不曾从床前的电视屏幕上移开。

    无意间通过卫星搜索到的日语频道上正重播着风靡一时的《东京爱情故事》的剧末,错失与莉香道别机会的丸子君颓然的靠在漆白的栏杆上,身后层层叠叠的潮水冲刷着浅黄色的沙滩。

    虽然曾亲眼见过梅津寺町的落日,但绘梨衣对于这部日剧的了解也只停留在路明非那句干巴巴的“东爱真的是部很好看的电视剧,我当年看着看着就要哭了。”

    出乎他意料的是绘梨衣会一直记着这个被淹没在那些幼稚问题之中的名字,甚至连只听过一次的片尾曲都能随着旋律小声哼唱。

    不对,也许只是他忽略了什么。

    那辆载着绘梨衣前往松山市的末班列车上只有她一个乘客。

    女孩在再也无法透过车窗望见他的身影,只能孤零零的坐在光滑如镜面的冰冷长椅上时,陪伴着她的除了那只留做纪念的轻松熊外,也只有车厢四壁上贴满了的泛黄剧照了。

    “东京爱情故事。”

    女孩在心里默念着这名字,告诉自己要记住这片苍红色的树海,因为这里有她和Sakura的回忆,而他是她唯一的好朋友。

    被窒息般的孤独包围了太久的人,哪怕一点点的温暖也会铭记在心。

    来自太阳无私馈赠的温暖透过半开的玻璃窗涌进这里,女孩朦胧的眸子中倒映着金色的世界。

    被阳光渲染成淡黄色的瞳孔里闪烁着某些晶亮的东西。

    仿佛昏黄的星海。

    自认为并不迟钝的路明非终于明白为什么绘梨衣哪怕冒着枪林弹雨都要去寻找她的Sakura了,因为Sakura是她的好朋友啊,不管怎样都会相信彼此,不管怎样都会站在彼此身后的,神经病一般的好朋友啊。

    女孩稀少到可怜的社会经验不足以让她分辨出喜欢与爱到底是怎样不同的两种感情,但那一刻她的的确确能感受到茫然却又真实的幸福存在。

    当那双狰狞的、愤怒的、悲伤的黄金瞳踏过满目疮痍的土地,冲破交织的雨幕的与她拥抱在一起之时,女孩知道自己是被人所在乎着的,她对于某一个人来说很重要很重要。

    路明非轻轻握住女孩如凝脂般细腻的小手,模糊的记忆像是在播放幻灯片般一闪而过。

    在浓郁而又深沉的黑色中有人用他略显粗糙的手掌抚摸着他的额头,带着令人安心的暖意。

    他知道这段记忆必定来自于那孤傲的魔鬼,也许是路鸣泽正通过他的脑海回忆着自己的往事。

    路鸣泽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多愁善感了?魔鬼不会是恋旧的生物吧?

    从胡思乱想中醒过来的路明非抬起低垂的头颅,与正歪着头看他的绘梨衣四目相对。

    “那是Sakura送别我的车站啊,可是完治也没能在那里见到莉香的最后一面。”

    她闷闷的说道,声音清甜温软“Sakura也认为那就是永诀了吧?所以只告诉我你是个正义的牛郎。”

    “Sakura当时正忙着执行拯救东京都的伟大任务呢,要是东京被神毁掉了绘梨衣就再也看不到天空树了。”

    于心有愧的路先生只希望能把这件事赶快搪塞过去,他可不想成为学院历史上第一个死于家暴的S级混血种,相比来说那位吞枪自杀的老前辈真是有格调多了。

    “天空树没有Sakura重要。”

    她坚定而又固执地重复着这句孩子气的话。

    “东京也没有。”

    路明非趴在南极企鹅的展览水槽外,百无聊赖的望着这群笨拙的小家伙在水里扑腾。

    不远处的绘梨衣正好奇的用手指逗弄着被厚厚玻璃隔住的水槽内的白色水母,后者丝毫没有被这世上最强大的龙族族裔之一所注视着的紧张感,细长的触手在蔚蓝色的液体中轻轻摆动。

    虽然继承了白色皇帝尊贵的血脉,言灵也是暴戾危险至极的“审判”,绘梨衣在看到这些呆萌的海洋生物时的表现却也和同龄的女孩子一般,她尝试着通过轻轻敲击玻璃来引起它们的注意,带着发现新大陆般的新奇感。

    路明非也没料到区区一个水族馆会对公主殿下产生这么大的吸引力,绘梨衣的出生地日本是个四面环海的国家,可看她怯生生的举动却又像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来。

    他也曾在饭后的闲谈中问过几次绘梨衣对小时候生活的印象,得到的答案却只有刺眼的手术灯光与冰冷液体流入身体与血液混合时灼烧般的痛楚。

    蛇岐八家也许从来就是把她作为武器来养育,在每一次使用时都做好了销毁的准备。

    这个简单的犹如一张的白纸的姑娘一直都很懂事,明明那么喜欢外面繁华的世界,却仍能漠然的说出“以前没有过,以后也不会有”的话来,仿佛那不是她的人生。

    即使女孩自己都接受了这结局,但路明非还是不甘心。

    她应该有更好的人生,而不是在还未真正“活过”之前就在无人知晓之处安静的死去。

    他这种人本只能被动的沿着设计好了的路线前进吧?

    可为什么他会替另一个人的人生而感到不甘呢?

    当那些“围猎”他的暴走族们想要从他怀中夺走他温软的猎物时,那种情绪又像是决堤的大坝般在他的心中泛滥成灾。

    那不是不甘,那是君王的盛怒!他命令这女孩活下去,那么所有的忤逆者这都应当嚎哭着接受着自己死亡的宿命,没有怜悯,没有例外!

    下达命令的不是那个魔鬼,而是他自己,镜子背面的,目睹了他的一切的,以另一种方式活着的,路明非。

    路明非缓缓地打了个寒颤,他突然觉得某种他不愿意接受的真相已经触手可及,在他还未找到逃避的理由之前。

    “哥哥,要注意照顾自己的身体啊。”

    同样趴在围栏上的人用关切的语气说道“不过现在才想起来带上杉家主到水族馆玩,哥哥你难道不感到羞愧吗?”

    “CC1000次支线快车在这种非休假时期内一周只发一班车,况且你认为从校长那里弄到外出许可是件很容易的事吗?你们暗中关心客户成长的行动在哪里?虽说没有直通本部的出租车,但是弄几架直升飞机对你们魔鬼来说不是件难事吧?”

    路明非盯着那只在巨大的人造浮冰上的雄性企鹅摇摇晃晃的在他心仪的雌性面前展示自己,声音里满是不耐。

    “那些东西都是为了撮合你俩而准备的啦,现在哥哥你连人都弄到手了,我自然就可以功成身退咯。”

    路鸣泽颇有以月老自居的意味“你说是吧,勇敢的penpen君?”

    “没有售后服务差评滚粗好吗?”

    “有啊有啊,三年包换五年保修。要不然你认为上杉家主怎么还没被送进秘党的监狱里呢?还不都是我累死累活忙前忙后替你们搞定的?”

    小魔鬼看似随意的话语无时无刻不在逼着他去接受某个事实“虽然我知道昂热的确是给你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啦,但秘党里面可不仅仅有着昂热那样的狂徒啊,恶心到令人作呕的政治家也不在少数。

    “想想看康斯坦丁的下场吧,那个可怜家伙的尸骨被他们当作重要的财产珍藏在冰窖里啊。你那个骚包老大的家族还整天为了财产的归属权而与昂热争执不休呢。”

    “至于上杉家主,不对,是你的路太太。”

    他的话里带着调笑的意味,声音却依旧清冷“如果你选择在日本时就通过人鱼船把她送回学院的话,以她当时的状态是肯定撑不到美国的,就算撑到了又怎样呢?也只可能会被送到塔耳塔洛斯进行药物研究吧?”

    塔尔塔罗斯,神话中被三重铁墙与一条燃烧着的炎河环绕着的深渊,战败的泰坦与有罪的恶人被关押在这里。

    那是被深埋于地下的幽暗之地,囚犯们在孤独与痛苦中目睹自己的灵魂与肉体一同腐朽。

    “所以好好留着你那仅剩的四分之一灵魂吧,那是你翻盘的唯一筹码。”

    路鸣泽把另一台银白色的iPhone5S塞到他手中“哥哥你不会准备让上杉家主一直用那一台赠品手机吧?你这么迟钝我也只好想办法让你有花可借咯。”

    “她不知道。”

    他沉默的望着手机的屏保,男孩有些拘束的搂着女孩的肩膀,女孩羞涩的对着镜头露出微笑,背景是一座看起来蠢蠢的男人环抱大鱼的雕塑,纯金色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带着泛黄老照片的质感。

    她对这个残忍的世界一无所知,却仍想与它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