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不能给予的幸福
高楼，大厦，车水马龙。
路明非低着头在人流中穿行，时不时看看周遭的建筑物与地图进行对比，乱糟糟的头发和苍白虚弱的脸色令他显得很是狼狈。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那种在人群中形影单只却依然盲目追寻的感觉，令他想起那次异常错乱的丽晶酒店卡塞尔学院的面试。
区别只在于一般陌生和非常陌生。
其实追根到底，他现在也没有什么想要去的地方――或者说，没有什么能去的地方。
于南方小城里从小待到大，自然在偌大的BJ城里无亲无故，除了酒店以外无处可投靠。又没什么本事被委以重任，于是在大家都在努力追寻虚无缥缈的龙影时，他毅然回归了上网打星际的老本行。
现在出来遛街，也是因为暂时玩腻了。
再次走过一座人行天桥，在确认还没有到完全不认识回酒店的路的地步后，路明非继续放任自己的思想如脱缰的野马一样奔腾。
认真说起来，BJ是首都没错，但是并不是每一栋建筑都立志向世界最高楼发起挑战，也不是每一栋建筑都具备了某某著名设计师的复杂理念。有的高楼大厦是几十年前的高楼大厦，有的新兴建筑到如今也是半新不旧。除了一些比较著名的建筑物，在其他的地方，路明非甚至有种找到了当年自家小城的感觉。
而正是为了这种感觉，他才看似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来走去。
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如果想要让自己的内心安定下来，恐怕就只能努力寻找一些并不存在的往日熟悉的场景吧？
比如放学后他常去的那个台球室，老板是个高中就辍学然后到外省打工乱晃的家伙，说起话来带有一股浓浓的潮汕味，不过人还是很好的，会给他这种熟客留着最好的台子；比如说那个营养快线和包夜费比别家低了一块钱的网吧，网管总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带着耳机看一些莫名其妙的港漫和老电视剧。
比如说他常常可以一坐几个小时的天台，如今有一年没光顾，指不定青苔已经占领了他最喜欢的位置。
那里可以看着城市的日落，等最繁华的cbd区的光辉一点点亮起来。
尽管与他无关，但那些光亮能够让人心安。
南方小城的夜景，便主要是以繁华的cbd区为主；一束灯火，点点阑珊。他最熟悉的场景，就在阑珊之外的黑暗中，坐看阑珊。
真正大城市的夜晚，才是它们彻底活过来的时候。
他以前在网上逛论坛，翻到过一个帖子，大概是把BJ和上海的夜景做一个对比，并且分别拍了照片。上海夜晚的光亮，遍布在繁华的办公楼和酒店上，沿街的灯光反倒不那么显眼，颜色暗沉，仿佛将灭将熄的香火，或者冷却的熔岩。
不远处的水面倒影出建筑群模糊的光影，尖尖的东方明珠塔独树一帜。
而在BJ，亲眼见证过之后，则更令人叹服。
蓝、青、黄的建筑灯光只配显出一种色彩搭配的点缀，真正令人讶异的，反倒是道路两旁交相辉映而出的金色光影，从高楼上向下看，仿佛一条生机勃勃的金色动脉，交织又分散着联通构成了这个最为重要的城市，供给血液般的车流涌动。
却找不到阑珊的光芒。
卡塞尔学院处于群山环绕之中，幽静，也无耀眼灯光。在那座他曾开着布加迪威龙去看星星的小山上，除了星星般的萤火虫，也是一个遥看学院的好位置。
人群之中，似乎也出现了一抹熟悉的光辉。
酒红色的长发一闪而逝，宛如窖藏多年的醇香红酒，哪怕只有一瞬间显露，也足以让人铭记于心、乃至流连忘返。
“诺诺……”
路
明非惊疑不定地嘀咕着，头脑从遐思中清醒过来，脚下的步伐不由加快了几分。
戴着棒球帽的酒红色少女行色匆匆，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偶尔会碰撞到几个路人，也没有一句抱歉。
尽管尾随诺诺这种行为如果被她抓到了铁定是一通暴揍，但路明非没法让自己忽视好不容易见到的一个熟人，何况这位熟人的样子还很奇怪。
他的目光始终追逐着那个身影，同时心中也是说不出的疑惑。
难以想象，平时总是一副强气御姐风范、并且还喜欢捉弄人的诺诺，居然也会有什么时候这么狼狈，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让路明非仿佛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不，哪怕是现在的他，恐怕也未必好到哪去。
“嘀嘀――”
车流伴随着喇叭声阻绝了他的视线，一个恍神，那抹红色的光晕便出现在了马路的对面。
怎么……走得那么快呢？要去哪里？为什么这么慌乱的样子？
世界静止下来。
各式各样的车辆缓缓停止前进，红绿灯不再读秒，路人们匆匆的脚步在抬到空中之时凝固，保持着或急躁或平静的表情，同led广告牌上的明星们串联一出默契的木偶戏。
颜色开始褪去。
黑白灰取代了五颜六色的现实，冰一般的沉寂与冷漠的颜色沉淀在一起，摇晃却没有水声――时间的水被抽干，现在所存在的只不过是一群濒死的鱼。也许，没有呼吸声便连濒死的资格也没有，说成冻鱼未免更加贴切。
唯独一团酒红色的光芒在冷酷的仙境中散发温暖。
“路鸣泽。”
路明非反复咀嚼着这三个字，没有因为眼前违法常理的情况而感到慌乱。这三个字就像是魔咒，无所不能，其吐露之时必有什么出现。
于是穿着黑色小西装的路鸣泽就真的出现了。
“美妙的灵感，不是吗哥哥？”他刚刚还在路明非的背后，下一个瞬间便转移到十字路口的中央。“平庸的世界本来就是没有色彩的，色彩是美好的东西，它们不配。只有那些珍惜的东西才会有自己的颜色。”
“什么意思？”
路明非的眉毛都快要拧成纠结的一团，路鸣泽则保持微笑，张开双臂，做出一个拥抱的姿势。
于是黑白灰的车流再次涌动，并且以仿佛幻影一样的速度，穿过幻影一样的路鸣泽。人流同样更替交织到了肉眼无法企及的频率，上一秒身边还是中年的上班族，下一秒就指不定换成了某个青春少女或者蹦跳的小孩。
红色在原地静止着。
“不想看看吗？哥哥，现在的时机可比你之前畏缩在人群里偷窥的要好。”
路鸣泽带着得意并嘲讽的笑，指了指静止的诺诺。路明非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磨磨蹭蹭地走过布满黑白灰幻影的马路。
“看看吧，要好好看看。不然，日后你可能就看不到了啊。”
不等路明非磨蹭过这条马路，他带着路明非又是一个夸张的瞬移来到了诺诺的跟前。路明非无暇去观察诺诺，或者是因为不好意思，他企图从小魔鬼的脸上找出什么不正常与灾祸的征兆，然而注定毫无所获。
“想知道会有什么发生？我可以告诉你已经发生了什么。”
如同被一股魔力操纵一般，路明非居然将视线真的移向了诺诺，而不再盯着有重大嫌疑和异常的路鸣泽。
不到一米的距离，他能够很清楚地观察到诺诺淡淡的黑眼圈，以及从白色棒球帽下还很顽固地翘出来的几根发丝，因为精力不足又不施粉黛的脸颊显出不健康的惨白，令人心疼之余还大大消减了她原本四射的魅力。
总是有许多人瞩目的
诺诺，此刻似乎也只是一名天生酒红色长发、长相还不错却毫无光彩之处的普通女孩而已。
他不介意。
“说起来，这件事情还真是有点长啊，我们还是长话短说，从这条肉麻死人不偿命的短信谈起吧。”路鸣泽手掌一翻，变出一部精致的手机，上面缀着的一个许愿瓶挂饰令路明非立刻明白了这是谁的手机。那个挂饰是他在她的生日后补送给她的小礼物，放在商店里冲顶就是几美元的价格，现在居然还在挂着，真是令他感到荣幸。
“开头是这样的：‘我曾经想过在我向你求婚的那一天，我会假意邀请你去没有人的小岛度假，我会让我的朋友们带着几千个烟花等在海对面的沙滩上……’”
或许这段温暖的情话，是某种寒冰系的禁咒？路明非不知道，但每当一个字从路鸣泽的口中吐出，他就感觉自己的血液又向更深处冻结了一分。
诺诺的手机，保存的这样的短信。
是谁发的一目了然。
他也很想说服自己这只是某个人的恶作剧之举，或者某家从不认识的富公子的表白短信，但他真的很难做到。
恺撒写小说练习中文水平的事大家都清楚，还有过专人组织他们一起学习研读恺撒会长的著作，路明非还记得他当时满口称赞地不止看了一遍，并且还腆着脸向英明神武的会长要存稿以便一睹为快。
文风如此熟悉。
至于带上几千支烟花，并在夜空中的流光划过水面之时掏出戒指来求婚，这种举动的风格也同样是熟悉地不能再熟悉。
他缓缓伸出手，想要触及眼前唯一能够温暖他的光亮。
“哎哟，这是要霸气起来非礼的节奏吗？还是说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猥琐的本性？”路鸣泽轻佻地嘲讽着，丝毫不在意路明非已经如一滩烂泥的心情，“看看自己吧。”
路明非照做了。
于是他看到，在无数幻影之中，自己同样毫无色泽的身躯，突然如同镜面一般反光的人行道更加清晰地映出了自己颓废的面容。
没有色彩。
“你又有什么资格去触碰色彩呢？除非将自己点燃，迸发火光。”
路鸣泽的眼眸极深极静，没有那霸气瑰丽的金色，只存余扭曲一切的黑。
“什么都没有的你，除了生命，还有什么能够给予？而生命或许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了。只在它燃烧的时候能够搏人一哂，过后一文不名。”
路明非的手指在空中无意识地抽动了几下，最终颓废地倒下。
“走吧。不管到哪里去，也不要再贪图什么不应有的了。”
于是他开始行走，开始如同灰色的幻影们一般行走，开始穿梭在大大小小无数陌生也不在意的街道，开始静坐在每一栋高楼的天台上垂着双腿，开始成为幻影中的幻影。
最终，某个不知名的地下通道里，路鸣泽看着靠墙滑落而坐的他没有言语。
一旁唱歌讨生活的哥们奇怪地看了看这个颓废的大男孩，似乎是认为他是和家里闹了矛盾结果跑了出来独自伤心。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没有得到回应之后，也毫不在意地扫了一个和弦，继续弹拨吉他唱那一首《南山南》。
“你在南方的艳阳里大雪纷飞
我在北方的寒夜里四季如春
如果天黑之前来得及
我要忘了你的眼睛……”
诺诺的眼眸轻轻颤动了一下。
这边世界的静止悄然恢复。
她突然地停住脚步，在平稳缓慢的人流之中，在广告屏幕发出的音乐声中，在按着喇叭等待红绿灯读秒的车流之外，企图寻找一个似乎刚刚远去的气息。
没有结果。
“纷乱，纷乱……”
抒发着并不存在的感慨，赵空城随手按掉了正在播放午间新闻的电视机，再度坐回小小的单人沙发里，望着米色的光亮地砖发呆。
而夏弥仅仅身穿一件宽大的白色衬衫，裸露着修长的光洁美腿，大摇大摆地在双人房里走来走去。虽然赵空城多次抗议过她过于诱惑简单的穿着，不过每次都被她以‘天气太热’的理由给驳回。
不知道正在运转的空调君是什么感想。
见到赵空城的动作，夏弥也有样学样地拖过另一个单人沙发，放在他的正对面。随后连同大半个人都一并缩进去，蜷起双腿，将下巴搁在圆润的膝盖上，一动不动地盯住赵空城发呆的样子发呆。
总是这个样子。哪怕没有去搭理她，她也依旧通过各种奇奇怪怪的举动来让自己乐此不疲，比如说现在。
夏弥眨巴着双眼，偶尔用食指轻轻绕上几圈黑发，又缓缓放下。
在漫长又习以为常的沉默中，只能依靠窗外光芒入射角度的微微变化，来判断有一种叫做时间的东西在流动。流动之缓慢令人几欲窒息。
“下午不准备再去哪里了吗？”
赵空城终于试图打破无营养的沉默，却堪堪想出同样无营养的话题。
“你看起来似乎很没精神的样子。”夏弥稍微侧了侧头，没有正面回答，黑色而温润的眼眸依然朝着他同样总是呈现黑色的身影，隐隐有些模糊，“不开心？”
“……不。”
赵空城很想强撑起笑容，然后毫不在意地说些‘我很好不如下午再去吃一次全聚德好了’之类的话。可惜在喉咙里转了几圈，还是不由得不想对她撒谎。
其实也算不得撒谎吧？只是时日无多。
他甚至不清楚究竟在哪一个夜晚之后便会再也看不见女孩的笑容，便会亲眼目睹……甚至是亲手葬送她的那些可爱俏皮的话语。
于是没来由的想尽力对她更好，不论是上午想去哪个公园逛逛，还是下午想参观哪个著名的博物馆，或者看上了什么好吃好玩的东西，他都会竭尽一切所能去满足。只有在看到夏弥露出她异常容易满足而出现的微笑时，他才多多少少能够感觉到一丝安心。
毕竟，无法做出改变是他的错。
“有点累了，不碍事的。”
他一边回答着，一遍小心避开夏弥那通透的眼神，将自己的犹豫与满脸的晦气不安给压下。他可不想因为糟糕的自己的糟糕状态而影响到她。
哪怕这些行为毫无作用，也是他仅有的能够补救一丝的机会。
“这样啊…
…那今天就好好休息一下吧。”
夏弥没有不开心的样子，可也没有立刻精神旺盛地起身、宣布下午的任务是打通某一款单机游戏的双人模式，双眼依旧带着几分迷离，盯着他的方向。
而他只能空望着空气，不知所措。
“能说说你以前的事吗？不管怎么看，在自由一日大出风头、又单枪匹马牵制龙王康斯坦丁的人，以前的事情一定很有趣。”
或许是为了活跃气氛，消磨去这难熬的时间，夏弥也提出了一个话题。“再说给小师妹讲解自己的光辉事迹，大概是所有师兄都喜欢做的事情吧？”
赵空城感觉有些牙疼，因为这个话题几乎是无法回答的。
穿越来到龙族的世界，他除了在黑天鹅港顺应剧情小小地插了一手，其余能够数得上号的行为也就只有给奥丁送人头、以及干翻长江里的那只龙侍了。
再其余的时间？
于是过滤掉各种补番看小说泡论坛装逼，就只剩下高楼的夜风与熟悉的灯火。时间与时间之间的片段，几乎什么都不剩下。
能够说些什么？又有什么好说的？
“师兄，你现在的表情很糟糕诶。”夏弥轻声说着，不知道带有嘲笑的意味还是同情。
“是么。如果用比喻的话，大概就像是那只被狗熊拿去擦了屁屁的小白兔吧？”突然想到这个原著中诺诺用来形容路明非的比喻，好笑之余，他又再次涌起一阵阵挫败的失落感。
诺诺和恺撒大概还在秀恩爱吧？或许那段在湖中表白拥吻的视频离拍摄也不远了。而路明非还懵懵懂懂，不知所措。
赵空城同样不知所措。
在看小说的时候，人会不知不觉地将自己代入到主角的身份，于是诺诺和恺撒的恋情自然就是令人不爽的。可放在现实中，恰恰是最应该也最适合的结果。
他颓然地垂下头，再一次感觉到有种东西叫做命运，叫做已经注定之事，无可作为。
如玉般白皙的脚背突然取代了视野里毫无意义的地砖。
“安啦安啦，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师兄要放宽心哦。”
夏弥悄悄的走到了他的跟前，俯下身来轻轻地抱住他，双手轻拍着他的后背，像是安慰哭闹任性的孩子。
她抱得并不紧，然而一种格外温暖的感觉从她的身上一直传递到他的心中，顺滑的长发仿佛某种坚不可摧的屏障，末端轻靠在他的脸上，有一种实实在在安心的感觉。
午后的阳光恬静悠然，照在此刻轻轻依偎在一起的两人身上，仿佛一幅美好的图画。
赵空城缓
慢地抬起头，迎向夏弥那温暖的眼神。
这是光芒，是能够拯救他于困苦中的光芒，是比基督创世还要辉煌宏大的光芒，是比玛利亚的温柔还要数百倍的东西。除了这光芒以外，他已然别无所求。
于是他伸出双手，将女孩搂入怀中。
“诶……怎么……”
夏弥不由得松开了双手，红晕从脖颈一直蔓延到耳根处，显然对他的举动很是惊讶。
他并没有用力，就像是抱着一件传世的无价之宝，或者是捧着的一团无形无质的光芒，生怕只要一用力，这光芒便会从此远离他而去，不再复返。
“抱歉。谢谢。”
赵空城喃喃着，将脸孔埋入她的秀发与玉颈间，一并也剥落了所有的伪装，露出最为脆弱的本性。
此刻的他不知道什么黑光病毒，也没有那些骇人的变形和战斗力，唯一剩下的就是普普通通又柔软脆弱的自己。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
“说什么呢，”夏弥像是被逗笑了，稍微动了动，在他并不很宽阔的胸膛上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靠着，“哪有人这样子说话的。先是抱歉，接着又是谢谢，看起来就像是电影里反派角色在利用完对手之后毫无诚意的道歉啊。”
从她因为不习惯而有点微微颤抖的身躯才能发现，她此刻并不像她表现出的那样轻松。
“可能让你觉得有些为难了……”
赵空城抬起头，认真地与她不断躲闪的慌乱眼神对上。
“我喜欢你。”
就和突然按下了某种开关一样，夏弥僵直了一瞬，随后慢慢瘫软下来，将全身所有的重量都交付给他来承受。
“哪……哪有突然之间就说这个的……”她的眼神越发躲闪，声音也再没有了往日的神气，害羞的红晕甚至爬满了她的全身，使得白里透红的她看起来有种秀色可餐的感觉。“不……太不礼貌了啊呜……”
慌乱之中，还不小心咬到了舌头。
最终，在赵空城温和的淡笑之下，她还是节节败退，只能选择将螓首别过去，不再看着他的面容。
“既……既然这样，那你可要负责哦？”
连心中的灰暗，都似乎明白了此刻是多么重要的时刻，异常难得地没有跳出来干扰气氛。
“会一直负责到我死去的那一刻的。”
{已过滤冗余数据50%，暂未呈现出较为明显的规律。其他方面暂无进展。}
在工作日志上敲上这样一行简简单单的文字，便算是楚子航对于自己辛辛苦苦一整天的成果概括。而类似如此的工作总结，已经重复了数十次了。
从楼上走下来的苏茜正拿着毛巾擦拭着刚刚洗过的头发，对上他询问的目光，也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再次表明他们用今天所有的时间除了过滤掉一点点冗余数据外，几乎毫无收获。
好在楚子航的意志不是一般地坚韧，所以并未因为毫无进展感到任何的气馁。
继续设置好程序在后台自动处理数据，他从硬质的原木椅子上起身，稍微活动了一下全身僵硬的骨骼，准备前往露台进行日常五次的身体锻炼。
“今天……不如休息一下如何？”
苏茜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迫使他停下了脚步。
自从赵空城上次向他透露了关于奥丁的信息，他就制定下了极为严苛的每日锻炼计划――一方面是因为奥丁的实力还不可估量，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赵空城展现出来的实力令他震惊。
他并不知道有种东西叫做黑光病毒，所以只是单纯地认为赵空城的身体素质都是由于龙族血统和自身锻炼所得。
血统，哪怕赵空城被龙血污染过，成了a级，也不可能比得上他这个正牌的a级――还是使用过爆血技术的a级。既然别人能够在比他差的起点上达到比他更高的高度，那么他只要付出努力，哪里还有无法超越的道理？
以往没有如此努力，只是因为他找不到努力的方向，也看不到努力的结果。
在有了这个看似逻辑严密的推理后，楚子航便以一种堪称是摧残的训练来拼命压榨自己的每一分潜力。若不是他的高浓度血统，和爆血的精炼技术在支撑，就是一名混血种也会被他的这种方法给练废。
如今好几个月过去了，楚子航清晰地感受到自身身体素质得到进一步提升，连言灵・君焰的掌控力度也随着意志的坚韧而加深，便又果断加强了训练的强度。
称得上是用生命在换取力量。
“有什么事吗？”
随着他的意志越发坚定，处事的态度也越发地淡漠，而不是与以前一样，冷漠是出于轻微的面瘫和不善言辞。
“我觉得……”对于楚子航的态度，苏茜不置可否，撇开心中淡淡的失落后，继续回答他的问题，“现在每天对于各种信息的搜集比较消耗精力，另外总是吃酒店的送餐也不太好，所以我提议今天稍微放松一下，出去吃一个晚餐。”
“……”
按他本人的想法，是完全没有做这
些事情的必要的，但是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叫楚子航，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连续对着枯燥的数据工作上数十天还不觉得累。
另外再考虑到提出这个要求的人……
不好拒绝。就算是套用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老话，他也找不出理由去拒绝这位和他配合度极高的老队友。
“好吧，”楚子航点了点头，“适当的放松的确有利于提高工作效率。那么就由你决定晚餐的地点吧，我们的任务经费还有不少，另外我这个月的信用卡额度还有几万，所以……”
“那么我就去换衣服了。”
不等楚子航把话说完，苏茜就直接打断了他，转身以轻快的步伐走上楼梯。
楚子航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发表意见。
对于苏茜的态度，他其实是有点迷茫的，但显然人家一点也不迷茫，所以在除了任务的大多数方面，他反而不像是狮心会的会长，更像是苏茜身边的一枚冷面打手。
似乎这样也不坏？
他很少受到过这样被关怀的感觉，大到任务方向，小到明天的早餐，都有那么一个人默默地帮他处理好了。
那个已经死去的男人不会这样做，尽管他一定很想，但他从来抽不出时间，方式也一定会笨拙地不像话，而不是像她一样润物细无声般的关怀；‘爸爸’每周都会抽出时间来陪伴他和妈妈，说是家人之间必需的时间，但他个人并不觉得询问学业、带他去游乐园，而将其他家中杂事推给佟姨是一种关怀。
至于妈妈……
想到那个不管什么时候都异常脱线和美丽的女人，楚子航就没来由地想要望天。
于是他转而将视线投向了他摆放在一边的网球包――那柄没有刀镡的御神刀村雨此时正静静地摆放在其中，早上还用来进行过日常的刀术训练，以及一次维护保养。
总的来说，他今天晚上的任务就是和组员一起出去吃顿饭联络感情，顺道休息一下精神，应该没有把它带过去的必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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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热闹繁华的大街上，一辆灰色的帕加尼huayra正以一种能在城市里达到的最快速度在道路上行驶，甚至有时还会做出一两个赛车的特技动作出来，引起一大片路人群众的拍照围观。
作为能够和布加迪威龙竞争的品牌车型，这款中置引擎的超级跑车不但在速度方面毫无瑕疵，每一个零件更是像艺术品一样精雕细琢而成，甚至足以让法拉利汗颜。
外形则和参加gt耐力赛的车型极为相似，中央一分为二的车位扰流板，犹如喷气式飞机的车
尾排气管，以及楔形的车鼻和水滴状的玻璃车厢，另外最有特点的是还采用了鸥翼车门的设计（就是车门打开时向上拉起像展翅的那种）。
其内饰同样奢华舒适，然而最为让路人们惊叹的并不是拥有这辆车所需的财力，更有车内所坐的人，一头灿烂如阳光的金发，和俊朗如天神的面容。
恺撒・加图索现在很烦躁，因为他的未婚妻再一次地找不着了。
要说这是个很特殊的情况嘛，倒也没有，毕竟这样的事情可不是一次两次发生了，隔三差五地玩失踪发神经才是诺诺的常态。可总是有种不安心的感觉，这也是为什么他敢于无视交警叔叔带有敬意的目光，在大街上玩漂移的原因。
反正mnit俱乐部兜着，他也自信以他的车技配合这辆帕加尼huayra绝对不会出事。
路过了一家又一家饭店与小吃街，依旧没有寻找到那个酒红色极易辨认的身影。
大概是在哪个景点转悠？
放慢车速沉思了一会儿，恺撒以他的经验得出了这个结论，于是打开gps导航，查询距离他最近的各大景点。
不经意间，一对眼熟的青年男女出现在后视镜中，以他的车速，两个身影仅仅一闪而逝，根本看不清侧脸。但以对于老朋友老对手的熟悉，恺撒还是凭着直觉判断出了两人的身份。
楚子航，和苏茜。
这两个人突然凑在一起出来玩？倒是执行什么任务更说得过去。不过苏茜身上穿的裙子美丽舒适，但完全不是能够适应战斗的类型，这么来看还真是印证了一起出来玩的奇葩猜想。
恺撒不由得哑然失笑。
如果学院的新闻部在这里，一定会急不可待地拿起单反拍照发帖了。就算关于两人关系的新闻早就不是第一次传出，可如此近似于确凿的证据还是头一回。
那么，是否预兆着什么好消息呢？近几天一直在钻研堪舆的他也变得沾染上了一些中国传统文化的习惯思想。
或许，在下一站就能够找到诺诺？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某栋高楼的顶层，一个黑色的身影正站在不足一掌宽的边沿护栏上，俯瞰着下方人车交织流动的喧闹。
[嘀――宿主自己应该很清楚，双方的实力差距有多大。生命级层次上，每相差一级都是天壤之别，更不要说数级的距离。如果不采取此项措施，事情的结果将毫无疑问。]
系统无机质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尽管很久不见，他也并未觉得一丝一毫见熟人的喜悦。
力量是个好东西，通过系统，他本可以以飞快的速度来拔高自身的实力，但他没有这么做，甚至很长时间都不和它联系。或许是出于某种直觉，每次使用特技点进行强化，他都会感觉到自己似乎失去了什么。
而赵空城已经不想再失去了。
“那截龙骨的吸收状况如何了？”还抱有一丝希望地，他问出了这个问题。
[名称：龙骨
成分：【青铜与火之王】（康斯坦丁）（残）
权能：【君王怒火】一系的所有言灵，最高限度解放言灵【烛龙】；对于金属元素的变化职能，能够以火焰杀死金属并重铸；炼金术源始知识，能够炼制【贤者之石】，铸造炼金武器，刻画炼金阵，物质转化升华等等。
完整度：<1%
掌握程度：30%
已收获特技点：2]
显示出来的数据则打破了他的期望，很明显地，这一小节指骨对他的整体实力提升来说聊胜于无。至于两点的特技点，既换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他也不想再去使用。
[嘀――请宿主尽快定夺。]
赵空城沉默着，忍不住抬头又看了看正在下落的夕阳。
他从来不是一个喜欢失去的人，可是直到现在他已经别无可选，一切都是因为他的优柔寡断、自以为是，以及那种名为命运的不知名的东西。
想到这里，他自嘲地笑了笑。
从来都听说，命运是弱者的借口，想不到今天他也能够用上这个借口了。
“开始吧，”短暂的犹豫转瞬即逝，在说出这三个字的瞬间，他便再次预感到了什么东西的失去――而依旧无能为力。“或许我是不够坚定，也没有当断则断的魄力，所以我选择将一切交给命运来决定。”
天台的空寂似乎在回应他的话语。
“开始吧。”
[嘀――正在检测时间……已符合重大剧情转折点标准，时间审核通过。
已获得宿主授权，身份审核通过。
正在链接异次元空间，能量传输中……
灵魂风格模块正式开启！]
很奇妙的感觉。
相比于上一次的浑浑噩噩，这一次，系统连每一步的操作都以报告的形式罗列了出来，恍惚间，他甚至能够看到有无数不知名的蓝色丝线从他身上延展出来，伸入到虚空中的某处消失不见。
一种异物入侵的感觉从他的内心深处传来，与之伴随的还有一股外来的意志。
就像是往身体里塞了另一个人。
丝线拉扯地越发紧密，那一股外来的意志也越来越清晰，最终在他的眼前，以幻视的方式出现了那股意志本人的形象。
“是你啊……”
仿佛老友时隔多年再见，赵空城恍然之余，也不忘打个招呼，对方同样礼貌地点了点头表示回礼。
“那么，一切就拜托你了。”
放下了精神上所有的防备，他任凭那股外来的意志彻底与他融为一体。
海量的信息和记忆一股脑地灌溉到他的脑海中，同时他体内的黑光病毒也仿佛接受到了什么进化的讯息，开始自发进行起某种复杂的演变。
这样就好吗？将一切交给运气或命运？交给别人？
一个微小的声音在他内心中响起，似乎是在质问他如此作为的原因。
说的很有道理呐，但是……
他已经不想再当那个无力的自己了。
“那么，如你所愿。”
冷清的声音，如同空谷中的冷风刮过排箫，回应了他的心声。
于是他终于彻底地沉入了那片黑暗之中，再不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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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J便宜坊是BJ著名的老字号了，创立于明朝永乐十四年，至今算起来已经有近600年的历史，其经营的焖炉烤鸭是京城两大烤鸭流派之一。
或许有人没听过它的名字，不过和它齐名的另一个老字号全聚德想来是人人都耳熟能详的。
“一份花香酥，还有这几个菜……”
苏茜确实是提议出来吃饭的人，但不知为何点菜的任务落在了楚子航身上，这让本来就不怎么在乎味道好坏的他又是一阵艰难地定夺。
如果让苏茜不满意……
他不由得一阵奇怪，为何他突然间会这么关心她的想法了。
此时夕阳将落未落，勉强算得上是客流高峰期了，因此服务员只是草草地记下了点单，便形色匆匆地奔赴下一桌。不愧是被很多人都吐槽过的老字号的服务态度。
“怎么会想到要到这里来吃呢？”
权衡了一会儿，楚子航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学习一下恺撒的亲民作风，不说什么和属下一起裸奔这种坑爹卧槽的事情，最起码他不应该一句话都不说然后把别人晾在那里。
尤其是苏茜……
“觉得不满意吗？我们还有时间，可以换一家。”
苏茜似乎刚刚从发呆中回过神来，尽管她刚刚发呆的对象似乎正是低头研究菜单的楚子航。
“不，这家就好。”向来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的他自然是回绝，不过对于苏茜居然难得地没有察觉到他想要打开话题这件事，他感觉有点棘手――平常她都会若无其事但很贴心地将话题引向一个顺畅的方向，然后让他说很少的话也能够将话题进行下去。
“只是有点好奇，毕竟在网上看，这家老店的风评并不是十全十美。”
实际上他才不好奇，连好奇一下的兴致欠缺，只是为了找一个聊下去的素材而已。
“确实，”苏茜缓过神来，“理由的话也是有的吧。从大众的评价来看，那些烤肉、海底捞、火锅、或者西餐厅什么的都比这里要好，但那些东西在哪里都有，也都能够在别的地方吃到更正宗更好的。唯独这些老字号只此一家。”
“这就是所谓的‘特产’吧？”
楚子航试
图开一个玩笑，可直到话说出口他才察觉到这是个毫无笑点的绝烂笑话。
但苏茜依然笑了，笑得很开心。
仔细想起来，她在平日里说的话也不比他多多少，表情虽不像他一样万年面瘫，也没有多么丰富，只有在和诺诺玩闹的时候才会显出她原本的那种活泼。
记忆中的她总是望着某个不知名的地方静静地发呆。
“说起来，也不知道另一组的搜索状况如何，想必大家也都差不多。”楚子航还想接着说些什么，可手机突然传来的震动打断了他的话。
会是谁？
他解开锁屏，在看到信息发送者的时候不由得瞳孔骤缩。
当然不是什么幽灵和鬼魂，但这是他事先设定好的后台提醒方式，如果一直在运算的电脑对数据的处理达到了80%以上，就会按照程序发送短信给他。
现在短信上显示的进度是100%。
“怎么可能……”
苏茜察觉到了他的表情的不对，连忙凑过来观看，同样不出所料地被震住了。
而紧接着第二条包含详细图像的彩信也发送了过来，其上波折的曲线赫然与公交卡背面的地铁路线图相同，二者叠在一起，重合度也是100%。
“我想我们有麻烦了。”
楚子航霍然起身，美瞳之下的黄金瞳开始燃烧起新鲜的动力，沉寂了数十天的他终于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收获到了目标信息，那么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可当他望向苏茜的时候，攥着网球包的手不由得又松了几分。
她低垂着眼眸，没有反对，却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实际上，她没有太过失望的表情，可通过两人间的默契，楚子航能够察觉到她的心情。
确实也是如此吧？
人家女孩打扮地漂漂亮亮地约你出来吃饭，结果聊天聊到一半突然因为公事就要离开，留下女孩一个人寂寞地坐在餐厅里，望着别桌发呆。不管怎么看这男的都当是一枚十足的渣男。
“……抱歉。”
稍微沉默了一会儿，楚子航低声说着，“如果有下次的话，再一起吃饭吧。”
接着，他便先将账单结算，然后头也不回地便推开了玻璃门，背上网球包行色匆匆地消失在客流中。
服务员冷着脸将花香酥烤鸭和两笼饼皮端上，却发现这一桌原本的两位客人如今只剩下一位，落寞地低头看着桌布，不言不语。
想了想，他还是额外掏出一包纸巾放在桌上，才奔赴下一桌准备上菜。
楚子航套着灰色burberry风衣的背影逐渐远去，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想放弃立刻去地下铁探查的想法，然后返回来吃完这顿难得的晚餐。
但他要报仇。
他不清楚奥丁的实力，他也不可能完全相信赵空城，所以他需要一位龙王来作为他的磨刀石和参照物；同样的，经常使用爆血的他也再没有几年好活。
苏茜，已经是不能给予的幸福。
他的心脏在逐渐变冷变硬，而同时，在高楼的顶端，也有青年的黑发渐渐发白。
不约而同地，他们都暂缓了脚步，抬头看向天空。
夕阳最终沉落。
路明非低着头在人流中穿行，时不时看看周遭的建筑物与地图进行对比，乱糟糟的头发和苍白虚弱的脸色令他显得很是狼狈。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那种在人群中形影单只却依然盲目追寻的感觉，令他想起那次异常错乱的丽晶酒店卡塞尔学院的面试。
区别只在于一般陌生和非常陌生。
其实追根到底，他现在也没有什么想要去的地方――或者说，没有什么能去的地方。
于南方小城里从小待到大，自然在偌大的BJ城里无亲无故，除了酒店以外无处可投靠。又没什么本事被委以重任，于是在大家都在努力追寻虚无缥缈的龙影时，他毅然回归了上网打星际的老本行。
现在出来遛街，也是因为暂时玩腻了。
再次走过一座人行天桥，在确认还没有到完全不认识回酒店的路的地步后，路明非继续放任自己的思想如脱缰的野马一样奔腾。
认真说起来，BJ是首都没错，但是并不是每一栋建筑都立志向世界最高楼发起挑战，也不是每一栋建筑都具备了某某著名设计师的复杂理念。有的高楼大厦是几十年前的高楼大厦，有的新兴建筑到如今也是半新不旧。除了一些比较著名的建筑物，在其他的地方，路明非甚至有种找到了当年自家小城的感觉。
而正是为了这种感觉，他才看似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来走去。
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如果想要让自己的内心安定下来，恐怕就只能努力寻找一些并不存在的往日熟悉的场景吧？
比如放学后他常去的那个台球室，老板是个高中就辍学然后到外省打工乱晃的家伙，说起话来带有一股浓浓的潮汕味，不过人还是很好的，会给他这种熟客留着最好的台子；比如说那个营养快线和包夜费比别家低了一块钱的网吧，网管总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带着耳机看一些莫名其妙的港漫和老电视剧。
比如说他常常可以一坐几个小时的天台，如今有一年没光顾，指不定青苔已经占领了他最喜欢的位置。
那里可以看着城市的日落，等最繁华的cbd区的光辉一点点亮起来。
尽管与他无关，但那些光亮能够让人心安。
南方小城的夜景，便主要是以繁华的cbd区为主；一束灯火，点点阑珊。他最熟悉的场景，就在阑珊之外的黑暗中，坐看阑珊。
真正大城市的夜晚，才是它们彻底活过来的时候。
他以前在网上逛论坛，翻到过一个帖子，大概是把BJ和上海的夜景做一个对比，并且分别拍了照片。上海夜晚的光亮，遍布在繁华的办公楼和酒店上，沿街的灯光反倒不那么显眼，颜色暗沉，仿佛将灭将熄的香火，或者冷却的熔岩。
不远处的水面倒影出建筑群模糊的光影，尖尖的东方明珠塔独树一帜。
而在BJ，亲眼见证过之后，则更令人叹服。
蓝、青、黄的建筑灯光只配显出一种色彩搭配的点缀，真正令人讶异的，反倒是道路两旁交相辉映而出的金色光影，从高楼上向下看，仿佛一条生机勃勃的金色动脉，交织又分散着联通构成了这个最为重要的城市，供给血液般的车流涌动。
却找不到阑珊的光芒。
卡塞尔学院处于群山环绕之中，幽静，也无耀眼灯光。在那座他曾开着布加迪威龙去看星星的小山上，除了星星般的萤火虫，也是一个遥看学院的好位置。
人群之中，似乎也出现了一抹熟悉的光辉。
酒红色的长发一闪而逝，宛如窖藏多年的醇香红酒，哪怕只有一瞬间显露，也足以让人铭记于心、乃至流连忘返。
“诺诺……”
路
明非惊疑不定地嘀咕着，头脑从遐思中清醒过来，脚下的步伐不由加快了几分。
戴着棒球帽的酒红色少女行色匆匆，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偶尔会碰撞到几个路人，也没有一句抱歉。
尽管尾随诺诺这种行为如果被她抓到了铁定是一通暴揍，但路明非没法让自己忽视好不容易见到的一个熟人，何况这位熟人的样子还很奇怪。
他的目光始终追逐着那个身影，同时心中也是说不出的疑惑。
难以想象，平时总是一副强气御姐风范、并且还喜欢捉弄人的诺诺，居然也会有什么时候这么狼狈，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让路明非仿佛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不，哪怕是现在的他，恐怕也未必好到哪去。
“嘀嘀――”
车流伴随着喇叭声阻绝了他的视线，一个恍神，那抹红色的光晕便出现在了马路的对面。
怎么……走得那么快呢？要去哪里？为什么这么慌乱的样子？
世界静止下来。
各式各样的车辆缓缓停止前进，红绿灯不再读秒，路人们匆匆的脚步在抬到空中之时凝固，保持着或急躁或平静的表情，同led广告牌上的明星们串联一出默契的木偶戏。
颜色开始褪去。
黑白灰取代了五颜六色的现实，冰一般的沉寂与冷漠的颜色沉淀在一起，摇晃却没有水声――时间的水被抽干，现在所存在的只不过是一群濒死的鱼。也许，没有呼吸声便连濒死的资格也没有，说成冻鱼未免更加贴切。
唯独一团酒红色的光芒在冷酷的仙境中散发温暖。
“路鸣泽。”
路明非反复咀嚼着这三个字，没有因为眼前违法常理的情况而感到慌乱。这三个字就像是魔咒，无所不能，其吐露之时必有什么出现。
于是穿着黑色小西装的路鸣泽就真的出现了。
“美妙的灵感，不是吗哥哥？”他刚刚还在路明非的背后，下一个瞬间便转移到十字路口的中央。“平庸的世界本来就是没有色彩的，色彩是美好的东西，它们不配。只有那些珍惜的东西才会有自己的颜色。”
“什么意思？”
路明非的眉毛都快要拧成纠结的一团，路鸣泽则保持微笑，张开双臂，做出一个拥抱的姿势。
于是黑白灰的车流再次涌动，并且以仿佛幻影一样的速度，穿过幻影一样的路鸣泽。人流同样更替交织到了肉眼无法企及的频率，上一秒身边还是中年的上班族，下一秒就指不定换成了某个青春少女或者蹦跳的小孩。
红色在原地静止着。
“不想看看吗？哥哥，现在的时机可比你之前畏缩在人群里偷窥的要好。”
路鸣泽带着得意并嘲讽的笑，指了指静止的诺诺。路明非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磨磨蹭蹭地走过布满黑白灰幻影的马路。
“看看吧，要好好看看。不然，日后你可能就看不到了啊。”
不等路明非磨蹭过这条马路，他带着路明非又是一个夸张的瞬移来到了诺诺的跟前。路明非无暇去观察诺诺，或者是因为不好意思，他企图从小魔鬼的脸上找出什么不正常与灾祸的征兆，然而注定毫无所获。
“想知道会有什么发生？我可以告诉你已经发生了什么。”
如同被一股魔力操纵一般，路明非居然将视线真的移向了诺诺，而不再盯着有重大嫌疑和异常的路鸣泽。
不到一米的距离，他能够很清楚地观察到诺诺淡淡的黑眼圈，以及从白色棒球帽下还很顽固地翘出来的几根发丝，因为精力不足又不施粉黛的脸颊显出不健康的惨白，令人心疼之余还大大消减了她原本四射的魅力。
总是有许多人瞩目的
诺诺，此刻似乎也只是一名天生酒红色长发、长相还不错却毫无光彩之处的普通女孩而已。
他不介意。
“说起来，这件事情还真是有点长啊，我们还是长话短说，从这条肉麻死人不偿命的短信谈起吧。”路鸣泽手掌一翻，变出一部精致的手机，上面缀着的一个许愿瓶挂饰令路明非立刻明白了这是谁的手机。那个挂饰是他在她的生日后补送给她的小礼物，放在商店里冲顶就是几美元的价格，现在居然还在挂着，真是令他感到荣幸。
“开头是这样的：‘我曾经想过在我向你求婚的那一天，我会假意邀请你去没有人的小岛度假，我会让我的朋友们带着几千个烟花等在海对面的沙滩上……’”
或许这段温暖的情话，是某种寒冰系的禁咒？路明非不知道，但每当一个字从路鸣泽的口中吐出，他就感觉自己的血液又向更深处冻结了一分。
诺诺的手机，保存的这样的短信。
是谁发的一目了然。
他也很想说服自己这只是某个人的恶作剧之举，或者某家从不认识的富公子的表白短信，但他真的很难做到。
恺撒写小说练习中文水平的事大家都清楚，还有过专人组织他们一起学习研读恺撒会长的著作，路明非还记得他当时满口称赞地不止看了一遍，并且还腆着脸向英明神武的会长要存稿以便一睹为快。
文风如此熟悉。
至于带上几千支烟花，并在夜空中的流光划过水面之时掏出戒指来求婚，这种举动的风格也同样是熟悉地不能再熟悉。
他缓缓伸出手，想要触及眼前唯一能够温暖他的光亮。
“哎哟，这是要霸气起来非礼的节奏吗？还是说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猥琐的本性？”路鸣泽轻佻地嘲讽着，丝毫不在意路明非已经如一滩烂泥的心情，“看看自己吧。”
路明非照做了。
于是他看到，在无数幻影之中，自己同样毫无色泽的身躯，突然如同镜面一般反光的人行道更加清晰地映出了自己颓废的面容。
没有色彩。
“你又有什么资格去触碰色彩呢？除非将自己点燃，迸发火光。”
路鸣泽的眼眸极深极静，没有那霸气瑰丽的金色，只存余扭曲一切的黑。
“什么都没有的你，除了生命，还有什么能够给予？而生命或许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了。只在它燃烧的时候能够搏人一哂，过后一文不名。”
路明非的手指在空中无意识地抽动了几下，最终颓废地倒下。
“走吧。不管到哪里去，也不要再贪图什么不应有的了。”
于是他开始行走，开始如同灰色的幻影们一般行走，开始穿梭在大大小小无数陌生也不在意的街道，开始静坐在每一栋高楼的天台上垂着双腿，开始成为幻影中的幻影。
最终，某个不知名的地下通道里，路鸣泽看着靠墙滑落而坐的他没有言语。
一旁唱歌讨生活的哥们奇怪地看了看这个颓废的大男孩，似乎是认为他是和家里闹了矛盾结果跑了出来独自伤心。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没有得到回应之后，也毫不在意地扫了一个和弦，继续弹拨吉他唱那一首《南山南》。
“你在南方的艳阳里大雪纷飞
我在北方的寒夜里四季如春
如果天黑之前来得及
我要忘了你的眼睛……”
诺诺的眼眸轻轻颤动了一下。
这边世界的静止悄然恢复。
她突然地停住脚步，在平稳缓慢的人流之中，在广告屏幕发出的音乐声中，在按着喇叭等待红绿灯读秒的车流之外，企图寻找一个似乎刚刚远去的气息。
没有结果。
“纷乱，纷乱……”
抒发着并不存在的感慨，赵空城随手按掉了正在播放午间新闻的电视机，再度坐回小小的单人沙发里，望着米色的光亮地砖发呆。
而夏弥仅仅身穿一件宽大的白色衬衫，裸露着修长的光洁美腿，大摇大摆地在双人房里走来走去。虽然赵空城多次抗议过她过于诱惑简单的穿着，不过每次都被她以‘天气太热’的理由给驳回。
不知道正在运转的空调君是什么感想。
见到赵空城的动作，夏弥也有样学样地拖过另一个单人沙发，放在他的正对面。随后连同大半个人都一并缩进去，蜷起双腿，将下巴搁在圆润的膝盖上，一动不动地盯住赵空城发呆的样子发呆。
总是这个样子。哪怕没有去搭理她，她也依旧通过各种奇奇怪怪的举动来让自己乐此不疲，比如说现在。
夏弥眨巴着双眼，偶尔用食指轻轻绕上几圈黑发，又缓缓放下。
在漫长又习以为常的沉默中，只能依靠窗外光芒入射角度的微微变化，来判断有一种叫做时间的东西在流动。流动之缓慢令人几欲窒息。
“下午不准备再去哪里了吗？”
赵空城终于试图打破无营养的沉默，却堪堪想出同样无营养的话题。
“你看起来似乎很没精神的样子。”夏弥稍微侧了侧头，没有正面回答，黑色而温润的眼眸依然朝着他同样总是呈现黑色的身影，隐隐有些模糊，“不开心？”
“……不。”
赵空城很想强撑起笑容，然后毫不在意地说些‘我很好不如下午再去吃一次全聚德好了’之类的话。可惜在喉咙里转了几圈，还是不由得不想对她撒谎。
其实也算不得撒谎吧？只是时日无多。
他甚至不清楚究竟在哪一个夜晚之后便会再也看不见女孩的笑容，便会亲眼目睹……甚至是亲手葬送她的那些可爱俏皮的话语。
于是没来由的想尽力对她更好，不论是上午想去哪个公园逛逛，还是下午想参观哪个著名的博物馆，或者看上了什么好吃好玩的东西，他都会竭尽一切所能去满足。只有在看到夏弥露出她异常容易满足而出现的微笑时，他才多多少少能够感觉到一丝安心。
毕竟，无法做出改变是他的错。
“有点累了，不碍事的。”
他一边回答着，一遍小心避开夏弥那通透的眼神，将自己的犹豫与满脸的晦气不安给压下。他可不想因为糟糕的自己的糟糕状态而影响到她。
哪怕这些行为毫无作用，也是他仅有的能够补救一丝的机会。
“这样啊…
…那今天就好好休息一下吧。”
夏弥没有不开心的样子，可也没有立刻精神旺盛地起身、宣布下午的任务是打通某一款单机游戏的双人模式，双眼依旧带着几分迷离，盯着他的方向。
而他只能空望着空气，不知所措。
“能说说你以前的事吗？不管怎么看，在自由一日大出风头、又单枪匹马牵制龙王康斯坦丁的人，以前的事情一定很有趣。”
或许是为了活跃气氛，消磨去这难熬的时间，夏弥也提出了一个话题。“再说给小师妹讲解自己的光辉事迹，大概是所有师兄都喜欢做的事情吧？”
赵空城感觉有些牙疼，因为这个话题几乎是无法回答的。
穿越来到龙族的世界，他除了在黑天鹅港顺应剧情小小地插了一手，其余能够数得上号的行为也就只有给奥丁送人头、以及干翻长江里的那只龙侍了。
再其余的时间？
于是过滤掉各种补番看小说泡论坛装逼，就只剩下高楼的夜风与熟悉的灯火。时间与时间之间的片段，几乎什么都不剩下。
能够说些什么？又有什么好说的？
“师兄，你现在的表情很糟糕诶。”夏弥轻声说着，不知道带有嘲笑的意味还是同情。
“是么。如果用比喻的话，大概就像是那只被狗熊拿去擦了屁屁的小白兔吧？”突然想到这个原著中诺诺用来形容路明非的比喻，好笑之余，他又再次涌起一阵阵挫败的失落感。
诺诺和恺撒大概还在秀恩爱吧？或许那段在湖中表白拥吻的视频离拍摄也不远了。而路明非还懵懵懂懂，不知所措。
赵空城同样不知所措。
在看小说的时候，人会不知不觉地将自己代入到主角的身份，于是诺诺和恺撒的恋情自然就是令人不爽的。可放在现实中，恰恰是最应该也最适合的结果。
他颓然地垂下头，再一次感觉到有种东西叫做命运，叫做已经注定之事，无可作为。
如玉般白皙的脚背突然取代了视野里毫无意义的地砖。
“安啦安啦，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师兄要放宽心哦。”
夏弥悄悄的走到了他的跟前，俯下身来轻轻地抱住他，双手轻拍着他的后背，像是安慰哭闹任性的孩子。
她抱得并不紧，然而一种格外温暖的感觉从她的身上一直传递到他的心中，顺滑的长发仿佛某种坚不可摧的屏障，末端轻靠在他的脸上，有一种实实在在安心的感觉。
午后的阳光恬静悠然，照在此刻轻轻依偎在一起的两人身上，仿佛一幅美好的图画。
赵空城缓
慢地抬起头，迎向夏弥那温暖的眼神。
这是光芒，是能够拯救他于困苦中的光芒，是比基督创世还要辉煌宏大的光芒，是比玛利亚的温柔还要数百倍的东西。除了这光芒以外，他已然别无所求。
于是他伸出双手，将女孩搂入怀中。
“诶……怎么……”
夏弥不由得松开了双手，红晕从脖颈一直蔓延到耳根处，显然对他的举动很是惊讶。
他并没有用力，就像是抱着一件传世的无价之宝，或者是捧着的一团无形无质的光芒，生怕只要一用力，这光芒便会从此远离他而去，不再复返。
“抱歉。谢谢。”
赵空城喃喃着，将脸孔埋入她的秀发与玉颈间，一并也剥落了所有的伪装，露出最为脆弱的本性。
此刻的他不知道什么黑光病毒，也没有那些骇人的变形和战斗力，唯一剩下的就是普普通通又柔软脆弱的自己。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
“说什么呢，”夏弥像是被逗笑了，稍微动了动，在他并不很宽阔的胸膛上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靠着，“哪有人这样子说话的。先是抱歉，接着又是谢谢，看起来就像是电影里反派角色在利用完对手之后毫无诚意的道歉啊。”
从她因为不习惯而有点微微颤抖的身躯才能发现，她此刻并不像她表现出的那样轻松。
“可能让你觉得有些为难了……”
赵空城抬起头，认真地与她不断躲闪的慌乱眼神对上。
“我喜欢你。”
就和突然按下了某种开关一样，夏弥僵直了一瞬，随后慢慢瘫软下来，将全身所有的重量都交付给他来承受。
“哪……哪有突然之间就说这个的……”她的眼神越发躲闪，声音也再没有了往日的神气，害羞的红晕甚至爬满了她的全身，使得白里透红的她看起来有种秀色可餐的感觉。“不……太不礼貌了啊呜……”
慌乱之中，还不小心咬到了舌头。
最终，在赵空城温和的淡笑之下，她还是节节败退，只能选择将螓首别过去，不再看着他的面容。
“既……既然这样，那你可要负责哦？”
连心中的灰暗，都似乎明白了此刻是多么重要的时刻，异常难得地没有跳出来干扰气氛。
“会一直负责到我死去的那一刻的。”
{已过滤冗余数据50%，暂未呈现出较为明显的规律。其他方面暂无进展。}
在工作日志上敲上这样一行简简单单的文字，便算是楚子航对于自己辛辛苦苦一整天的成果概括。而类似如此的工作总结，已经重复了数十次了。
从楼上走下来的苏茜正拿着毛巾擦拭着刚刚洗过的头发，对上他询问的目光，也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再次表明他们用今天所有的时间除了过滤掉一点点冗余数据外，几乎毫无收获。
好在楚子航的意志不是一般地坚韧，所以并未因为毫无进展感到任何的气馁。
继续设置好程序在后台自动处理数据，他从硬质的原木椅子上起身，稍微活动了一下全身僵硬的骨骼，准备前往露台进行日常五次的身体锻炼。
“今天……不如休息一下如何？”
苏茜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迫使他停下了脚步。
自从赵空城上次向他透露了关于奥丁的信息，他就制定下了极为严苛的每日锻炼计划――一方面是因为奥丁的实力还不可估量，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赵空城展现出来的实力令他震惊。
他并不知道有种东西叫做黑光病毒，所以只是单纯地认为赵空城的身体素质都是由于龙族血统和自身锻炼所得。
血统，哪怕赵空城被龙血污染过，成了a级，也不可能比得上他这个正牌的a级――还是使用过爆血技术的a级。既然别人能够在比他差的起点上达到比他更高的高度，那么他只要付出努力，哪里还有无法超越的道理？
以往没有如此努力，只是因为他找不到努力的方向，也看不到努力的结果。
在有了这个看似逻辑严密的推理后，楚子航便以一种堪称是摧残的训练来拼命压榨自己的每一分潜力。若不是他的高浓度血统，和爆血的精炼技术在支撑，就是一名混血种也会被他的这种方法给练废。
如今好几个月过去了，楚子航清晰地感受到自身身体素质得到进一步提升，连言灵・君焰的掌控力度也随着意志的坚韧而加深，便又果断加强了训练的强度。
称得上是用生命在换取力量。
“有什么事吗？”
随着他的意志越发坚定，处事的态度也越发地淡漠，而不是与以前一样，冷漠是出于轻微的面瘫和不善言辞。
“我觉得……”对于楚子航的态度，苏茜不置可否，撇开心中淡淡的失落后，继续回答他的问题，“现在每天对于各种信息的搜集比较消耗精力，另外总是吃酒店的送餐也不太好，所以我提议今天稍微放松一下，出去吃一个晚餐。”
“……”
按他本人的想法，是完全没有做这
些事情的必要的，但是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叫楚子航，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连续对着枯燥的数据工作上数十天还不觉得累。
另外再考虑到提出这个要求的人……
不好拒绝。就算是套用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老话，他也找不出理由去拒绝这位和他配合度极高的老队友。
“好吧，”楚子航点了点头，“适当的放松的确有利于提高工作效率。那么就由你决定晚餐的地点吧，我们的任务经费还有不少，另外我这个月的信用卡额度还有几万，所以……”
“那么我就去换衣服了。”
不等楚子航把话说完，苏茜就直接打断了他，转身以轻快的步伐走上楼梯。
楚子航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发表意见。
对于苏茜的态度，他其实是有点迷茫的，但显然人家一点也不迷茫，所以在除了任务的大多数方面，他反而不像是狮心会的会长，更像是苏茜身边的一枚冷面打手。
似乎这样也不坏？
他很少受到过这样被关怀的感觉，大到任务方向，小到明天的早餐，都有那么一个人默默地帮他处理好了。
那个已经死去的男人不会这样做，尽管他一定很想，但他从来抽不出时间，方式也一定会笨拙地不像话，而不是像她一样润物细无声般的关怀；‘爸爸’每周都会抽出时间来陪伴他和妈妈，说是家人之间必需的时间，但他个人并不觉得询问学业、带他去游乐园，而将其他家中杂事推给佟姨是一种关怀。
至于妈妈……
想到那个不管什么时候都异常脱线和美丽的女人，楚子航就没来由地想要望天。
于是他转而将视线投向了他摆放在一边的网球包――那柄没有刀镡的御神刀村雨此时正静静地摆放在其中，早上还用来进行过日常的刀术训练，以及一次维护保养。
总的来说，他今天晚上的任务就是和组员一起出去吃顿饭联络感情，顺道休息一下精神，应该没有把它带过去的必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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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热闹繁华的大街上，一辆灰色的帕加尼huayra正以一种能在城市里达到的最快速度在道路上行驶，甚至有时还会做出一两个赛车的特技动作出来，引起一大片路人群众的拍照围观。
作为能够和布加迪威龙竞争的品牌车型，这款中置引擎的超级跑车不但在速度方面毫无瑕疵，每一个零件更是像艺术品一样精雕细琢而成，甚至足以让法拉利汗颜。
外形则和参加gt耐力赛的车型极为相似，中央一分为二的车位扰流板，犹如喷气式飞机的车
尾排气管，以及楔形的车鼻和水滴状的玻璃车厢，另外最有特点的是还采用了鸥翼车门的设计（就是车门打开时向上拉起像展翅的那种）。
其内饰同样奢华舒适，然而最为让路人们惊叹的并不是拥有这辆车所需的财力，更有车内所坐的人，一头灿烂如阳光的金发，和俊朗如天神的面容。
恺撒・加图索现在很烦躁，因为他的未婚妻再一次地找不着了。
要说这是个很特殊的情况嘛，倒也没有，毕竟这样的事情可不是一次两次发生了，隔三差五地玩失踪发神经才是诺诺的常态。可总是有种不安心的感觉，这也是为什么他敢于无视交警叔叔带有敬意的目光，在大街上玩漂移的原因。
反正mnit俱乐部兜着，他也自信以他的车技配合这辆帕加尼huayra绝对不会出事。
路过了一家又一家饭店与小吃街，依旧没有寻找到那个酒红色极易辨认的身影。
大概是在哪个景点转悠？
放慢车速沉思了一会儿，恺撒以他的经验得出了这个结论，于是打开gps导航，查询距离他最近的各大景点。
不经意间，一对眼熟的青年男女出现在后视镜中，以他的车速，两个身影仅仅一闪而逝，根本看不清侧脸。但以对于老朋友老对手的熟悉，恺撒还是凭着直觉判断出了两人的身份。
楚子航，和苏茜。
这两个人突然凑在一起出来玩？倒是执行什么任务更说得过去。不过苏茜身上穿的裙子美丽舒适，但完全不是能够适应战斗的类型，这么来看还真是印证了一起出来玩的奇葩猜想。
恺撒不由得哑然失笑。
如果学院的新闻部在这里，一定会急不可待地拿起单反拍照发帖了。就算关于两人关系的新闻早就不是第一次传出，可如此近似于确凿的证据还是头一回。
那么，是否预兆着什么好消息呢？近几天一直在钻研堪舆的他也变得沾染上了一些中国传统文化的习惯思想。
或许，在下一站就能够找到诺诺？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某栋高楼的顶层，一个黑色的身影正站在不足一掌宽的边沿护栏上，俯瞰着下方人车交织流动的喧闹。
[嘀――宿主自己应该很清楚，双方的实力差距有多大。生命级层次上，每相差一级都是天壤之别，更不要说数级的距离。如果不采取此项措施，事情的结果将毫无疑问。]
系统无机质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尽管很久不见，他也并未觉得一丝一毫见熟人的喜悦。
力量是个好东西，通过系统，他本可以以飞快的速度来拔高自身的实力，但他没有这么做，甚至很长时间都不和它联系。或许是出于某种直觉，每次使用特技点进行强化，他都会感觉到自己似乎失去了什么。
而赵空城已经不想再失去了。
“那截龙骨的吸收状况如何了？”还抱有一丝希望地，他问出了这个问题。
[名称：龙骨
成分：【青铜与火之王】（康斯坦丁）（残）
权能：【君王怒火】一系的所有言灵，最高限度解放言灵【烛龙】；对于金属元素的变化职能，能够以火焰杀死金属并重铸；炼金术源始知识，能够炼制【贤者之石】，铸造炼金武器，刻画炼金阵，物质转化升华等等。
完整度：<1%
掌握程度：30%
已收获特技点：2]
显示出来的数据则打破了他的期望，很明显地，这一小节指骨对他的整体实力提升来说聊胜于无。至于两点的特技点，既换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他也不想再去使用。
[嘀――请宿主尽快定夺。]
赵空城沉默着，忍不住抬头又看了看正在下落的夕阳。
他从来不是一个喜欢失去的人，可是直到现在他已经别无可选，一切都是因为他的优柔寡断、自以为是，以及那种名为命运的不知名的东西。
想到这里，他自嘲地笑了笑。
从来都听说，命运是弱者的借口，想不到今天他也能够用上这个借口了。
“开始吧，”短暂的犹豫转瞬即逝，在说出这三个字的瞬间，他便再次预感到了什么东西的失去――而依旧无能为力。“或许我是不够坚定，也没有当断则断的魄力，所以我选择将一切交给命运来决定。”
天台的空寂似乎在回应他的话语。
“开始吧。”
[嘀――正在检测时间……已符合重大剧情转折点标准，时间审核通过。
已获得宿主授权，身份审核通过。
正在链接异次元空间，能量传输中……
灵魂风格模块正式开启！]
很奇妙的感觉。
相比于上一次的浑浑噩噩，这一次，系统连每一步的操作都以报告的形式罗列了出来，恍惚间，他甚至能够看到有无数不知名的蓝色丝线从他身上延展出来，伸入到虚空中的某处消失不见。
一种异物入侵的感觉从他的内心深处传来，与之伴随的还有一股外来的意志。
就像是往身体里塞了另一个人。
丝线拉扯地越发紧密，那一股外来的意志也越来越清晰，最终在他的眼前，以幻视的方式出现了那股意志本人的形象。
“是你啊……”
仿佛老友时隔多年再见，赵空城恍然之余，也不忘打个招呼，对方同样礼貌地点了点头表示回礼。
“那么，一切就拜托你了。”
放下了精神上所有的防备，他任凭那股外来的意志彻底与他融为一体。
海量的信息和记忆一股脑地灌溉到他的脑海中，同时他体内的黑光病毒也仿佛接受到了什么进化的讯息，开始自发进行起某种复杂的演变。
这样就好吗？将一切交给运气或命运？交给别人？
一个微小的声音在他内心中响起，似乎是在质问他如此作为的原因。
说的很有道理呐，但是……
他已经不想再当那个无力的自己了。
“那么，如你所愿。”
冷清的声音，如同空谷中的冷风刮过排箫，回应了他的心声。
于是他终于彻底地沉入了那片黑暗之中，再不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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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J便宜坊是BJ著名的老字号了，创立于明朝永乐十四年，至今算起来已经有近600年的历史，其经营的焖炉烤鸭是京城两大烤鸭流派之一。
或许有人没听过它的名字，不过和它齐名的另一个老字号全聚德想来是人人都耳熟能详的。
“一份花香酥，还有这几个菜……”
苏茜确实是提议出来吃饭的人，但不知为何点菜的任务落在了楚子航身上，这让本来就不怎么在乎味道好坏的他又是一阵艰难地定夺。
如果让苏茜不满意……
他不由得一阵奇怪，为何他突然间会这么关心她的想法了。
此时夕阳将落未落，勉强算得上是客流高峰期了，因此服务员只是草草地记下了点单，便形色匆匆地奔赴下一桌。不愧是被很多人都吐槽过的老字号的服务态度。
“怎么会想到要到这里来吃呢？”
权衡了一会儿，楚子航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学习一下恺撒的亲民作风，不说什么和属下一起裸奔这种坑爹卧槽的事情，最起码他不应该一句话都不说然后把别人晾在那里。
尤其是苏茜……
“觉得不满意吗？我们还有时间，可以换一家。”
苏茜似乎刚刚从发呆中回过神来，尽管她刚刚发呆的对象似乎正是低头研究菜单的楚子航。
“不，这家就好。”向来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的他自然是回绝，不过对于苏茜居然难得地没有察觉到他想要打开话题这件事，他感觉有点棘手――平常她都会若无其事但很贴心地将话题引向一个顺畅的方向，然后让他说很少的话也能够将话题进行下去。
“只是有点好奇，毕竟在网上看，这家老店的风评并不是十全十美。”
实际上他才不好奇，连好奇一下的兴致欠缺，只是为了找一个聊下去的素材而已。
“确实，”苏茜缓过神来，“理由的话也是有的吧。从大众的评价来看，那些烤肉、海底捞、火锅、或者西餐厅什么的都比这里要好，但那些东西在哪里都有，也都能够在别的地方吃到更正宗更好的。唯独这些老字号只此一家。”
“这就是所谓的‘特产’吧？”
楚子航试
图开一个玩笑，可直到话说出口他才察觉到这是个毫无笑点的绝烂笑话。
但苏茜依然笑了，笑得很开心。
仔细想起来，她在平日里说的话也不比他多多少，表情虽不像他一样万年面瘫，也没有多么丰富，只有在和诺诺玩闹的时候才会显出她原本的那种活泼。
记忆中的她总是望着某个不知名的地方静静地发呆。
“说起来，也不知道另一组的搜索状况如何，想必大家也都差不多。”楚子航还想接着说些什么，可手机突然传来的震动打断了他的话。
会是谁？
他解开锁屏，在看到信息发送者的时候不由得瞳孔骤缩。
当然不是什么幽灵和鬼魂，但这是他事先设定好的后台提醒方式，如果一直在运算的电脑对数据的处理达到了80%以上，就会按照程序发送短信给他。
现在短信上显示的进度是100%。
“怎么可能……”
苏茜察觉到了他的表情的不对，连忙凑过来观看，同样不出所料地被震住了。
而紧接着第二条包含详细图像的彩信也发送了过来，其上波折的曲线赫然与公交卡背面的地铁路线图相同，二者叠在一起，重合度也是100%。
“我想我们有麻烦了。”
楚子航霍然起身，美瞳之下的黄金瞳开始燃烧起新鲜的动力，沉寂了数十天的他终于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收获到了目标信息，那么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可当他望向苏茜的时候，攥着网球包的手不由得又松了几分。
她低垂着眼眸，没有反对，却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实际上，她没有太过失望的表情，可通过两人间的默契，楚子航能够察觉到她的心情。
确实也是如此吧？
人家女孩打扮地漂漂亮亮地约你出来吃饭，结果聊天聊到一半突然因为公事就要离开，留下女孩一个人寂寞地坐在餐厅里，望着别桌发呆。不管怎么看这男的都当是一枚十足的渣男。
“……抱歉。”
稍微沉默了一会儿，楚子航低声说着，“如果有下次的话，再一起吃饭吧。”
接着，他便先将账单结算，然后头也不回地便推开了玻璃门，背上网球包行色匆匆地消失在客流中。
服务员冷着脸将花香酥烤鸭和两笼饼皮端上，却发现这一桌原本的两位客人如今只剩下一位，落寞地低头看着桌布，不言不语。
想了想，他还是额外掏出一包纸巾放在桌上，才奔赴下一桌准备上菜。
楚子航套着灰色burberry风衣的背影逐渐远去，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想放弃立刻去地下铁探查的想法，然后返回来吃完这顿难得的晚餐。
但他要报仇。
他不清楚奥丁的实力，他也不可能完全相信赵空城，所以他需要一位龙王来作为他的磨刀石和参照物；同样的，经常使用爆血的他也再没有几年好活。
苏茜，已经是不能给予的幸福。
他的心脏在逐渐变冷变硬，而同时，在高楼的顶端，也有青年的黑发渐渐发白。
不约而同地，他们都暂缓了脚步，抬头看向天空。
夕阳最终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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