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联合
对于整个地球上的60亿人类来说，昨天不过是一个平常的日子。
没有毁灭性的武器诞生，没有外星人入侵地球，没有即将改变人类文明的发明出现。
但对于日本人民来说，那注定是个被人铭记的惨痛灾难日。
并且，只是开始。
野田寿跟随在自家大哥野田浩三的身后，穿过街上抗议游行的人群。
阳光是如此的美好，空气也在大火后凸显出一种难得的清新——或许只是一种心理上的错觉。
但在他看来，自己确确实实从昨晚的事情中获得了改变。
并非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也不存在作恶多端之人在事后良心的煎熬和拷问，他唯一能够感觉到的就是一种伟大的激情，一种毁灭旧事物、努力创造新事物的反抗热情。
于是昨晚不过是接下来一连串行动的开端。
在翔实而可行的安排下，有人负责前往大学进行明面上的合法宣传，以抗议政府不作为和反对XX党为噱头，拉拢人员、扩散影响；有人负责混入游行的其他队伍中，适当引导舆论走向；有人负责在网络上揭露此次事件的‘第一手情报’，采取节选好的‘事实’刺激民众。
不论是公司职员、在校学生、社会青年、御宅族等等，每个人都接到了能够最大程度发挥自身社会优势的工作，务必将局面搅地越混乱越好。
而更多隐秘且重要的工作，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比如他和自家大哥接到的安排：黑道会谈。
当然，黑道这一词在别的国家里看来、多少有种天生就违反法律对抗警察的意思，但在日本这个黑帮合法的国度里，其实不过如此。
有时说不定身边特别和气的邻居，其实也是某个黑帮的高级成员。
而黑帮的地位也分三六九等，比如野田浩三所带领的帮派野田组，从帮忙疏通下水道转型为收保护费，资历新收益也低，基本上是排名最末的几等帮派。
穿过一团乱麻的街道，他跟着表哥来到了豊島区西池袋１丁目。
这里有着东京地区的华人街，远远看去，与日本风格不相符却又稍稍日化的中华风格，在众多建筑中独树一帜。
他们这次相谈的帮派总部便在这里。
“表哥……我们真的没问题吗？”
野田寿小心翼翼地环视四周，大多是肤色相似长相风格却不同的中国人。
所谓智者见智仁者见仁，混黑道的来到一个地方第一眼看的就是这个地方适不适合发展势力。
繁多的商铺、热闹而和气的消费气氛，如果这些是在一个帮派的扶植下建立起来的，那么能够扶植这里的帮派绝对强大到了他们足以仰视的地步。
而这足以仰视的程度，经过了数年的发展，也已经变得更加夸张。
“单凭野田组的实力恐怕我们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但是现在我们并不是以野田组的身份来临的，而是代表那位大人的意志。”
野田浩三冷静地分析着，同时心里也思考着这次谈判的步骤。
自日本经济腾飞，大大小小的黑帮也如同雨后春笋般纷纷成立，彼此侵吞碾压、争夺大小利益，哪怕政府出面也无法阻止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纷争。
直到现任的蛇岐八家大家长来临日本，以整个上三家的名义和铁腕政策聚合收拢了下五家，并经过一系列并不算激烈的斗争，使得其余所有黑帮纷纷接受了以蛇岐八家为首的等级管理制度。
除了外来帮派。
哪怕蛇岐八家，在日本享有黑道皇帝之称，也并非能够在所有帮派里掌握100%的话语权。
例如这条中华街背后的中国帮派，他们的核心成员根本没有日本人，而骨干成员也大部分是中国移民。当初在蛇岐八家横扫日本时他们聪明地没有直撄其锋，而是等到一切平定、蛇岐八家再度分开进行管理之时，才露出假面下的爪牙。
以特殊的军火渠道和敢打敢拼不怕死的风格，他们硬是在东京占领了一小块独立的地盘，并且钻着蛇岐八家的管理漏洞、间隔地接管了部分地区的管理权。
哪怕是蛇岐八家，也不愿意冒着国家之间的政治风险去清理他们，于是在半默认半忽视的态度下，中国帮派成为了一个传说级的存在。
大概仅次于神秘的猛鬼众。
“请停下，这里是私人区域。没有收到邀请不可入内。”
两名西装革履的中国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日语的口音还带着些奇怪的外国腔。
野田浩三望了一眼面前红色格调的‘中华楼’酒楼，敏锐地发现了四周正在渐渐浮动的数十名群众，显然是伪装起来的日常保卫人员。一旦有强闯之类的情况发生，他们便会一拥而上。
“我们事先发出过邀请，我是新宿区野田组的组长野田浩三，这位是我的表弟野田寿。”
两名中国人对视了一眼，其中一名点了点头朝楼内走去。
“请原谅，我们需要核查一下来访人员的名单。”
还站在原地的那人打了个手势，周围隐隐形成的包围圈也开始趋于松散，表示他们只是出于日常防备，并无恶意。
既然说是事先发出过邀请的，那么多少有确定的备案记录。
至于可能说的是假话，那也没有关系——核查最多只需30秒，如果真的名单上没有安排，那么无需多说直接将来者擒拿审问。
处理方式是痛打一顿敲断双腿割掉舌头、还是混水泥柱沉东京湾，就视审问结果而定了。
“什么？你说名单有问题……”
“……昨晚都没有安排的……”
“……”
两人小声地商议着，尽管非常小心，但野田浩三初步变异过后的听力还是能听清楚具体内容。
所以他现在也有点虚了。
明明那位大人跟他们说过事先有过安排，只管放心地过来就好。
但现在这个情况怎么是人家根本不知情、名单上的安排就像凭空冒出来一样？！
额头上已经开始冒汗的他试图找到包围圈的空隙，可是之前稍稍放松的圈子又再次合拢了起来，不给一丝可乘之机。
眼见着两人即将商议结束，眼神也越来越危险，哪怕野田寿也感觉到了不对。
“嗯？你们站在外面干嘛？”
熟悉的小丑装的男人从楼内走了出来。
“这是我的手下，让他们进去。”
那种语气就像是在吩咐自家小弟一般随意，可两名看上去也武力不凡的守门人却不敢造次，连忙恭恭敬敬地退下。
“J先生。”
野田浩三拉着野田寿标准地鞠了一躬。
“嗯，你们来的还不算晚，正好赶上正事。”
浑身仿佛散发着一种莫名邪恶的气场的小丑走在前方领路，而尾随其后的两人则被楼内凄惨的情形给狠狠震住了。
精美的瓷器碎片满地，木质装饰和桌椅只剩下一堆残片，整个大厅内没有任何一件完好的东西，地板上灼烧的痕迹触目惊心，墙壁上残留着漆黑的数十个弹孔。
这里……
难道刚刚经历了一场小型战争不成？
谁愿意就这样了却人生呢。
樱井明的心中还回荡着那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从神户深山里接引的彻骨的泉水清刷了他身体的污垢，令他因为执法人而产生的混合畏惧和愤怒的情绪渐渐冷却，也让他羸弱的肌肉微微发颤。
那颤抖一直延续着，直到每一寸皮肤，每一寸骨骼。
他深深地吸气，又迅速呼出。双手下意识地抓紧膝盖上洗得发白的工作服的褶皱，如同帆布一般的质感，因为多次洗涤而变得干涩柔软。
似乎只要深呼吸，就能够将他骨子里的怯弱和恐惧尽数排空。
剩下多年来积攒的怒气和不甘，来给予他奋不顾身的勇气。
谁愿意就这样了却人生呢。
执法人，数年来数不清的执法人的面孔在他的脑海里一张张掠过，却都没有留下任何五官的印象，哪怕是刚刚才离开的那位。
他们考究的黑西装，西装衬里绘制的绚烂狰狞的鬼神图，锋利的刀刃，冰冷的枪械，优秀的血统……他们的力量。
这些才是凝固在他心中的。
与他自己如同丧家之犬整日惶惶不安，又困于这深山中弹丸之地的压抑，形成了鲜明对比的。
他不愿意这样了却人生。
为什么因为血统不稳定，就要剥夺他的一生？
明明不是他的过错，他却要因此承担这份痛楚和压抑。
“我想要……看到……外面的世界……”
属于龙类的暴虐的血液在他身体里开始沸腾。
他确实是樱井家的垃圾血统，但存在于血统中的本质是不会变的。
易怒，暴躁，冷酷，强烈的掠夺欲.望，渴求权力和力量——
他也被这些困扰，在某些压抑不住的时刻将欺负过他的人痛打一顿。
可如果以自由为交换，他觉得没有什么是压抑不住的。
他没有自由，那么为了自由，也没有什么是破坏不了的吧？
樱井明颤抖地伸出了双手，按住摆在桌面上的铝合金箱。没有密码的箱子就这样大方地敞开着，柔软的黑色绒垫布上，是十二支色彩斑斓、依次渐变的药剂。
让自己的血液沸腾起来。
那个穿着麻色西装的男人这样对他说过，他的声音那么温和，但无形之中的威严比执法人更甚数倍。
夜很寂静。
樱井明握住了第一管淡红色的药剂，将针头插入肘弯处的静脉。
校医今井一辉和他的关系不错，有时他完成自己的工作后也会帮今井守着医务室。久而久之，也学到了很多医学常识，例如包扎伤口的正确方法，例如如何进行静脉注射。
浅色的液体被他缓缓地尽数推入血管中。
微微的鼓胀感从手臂处传来，他从口袋拿出一小包棉签，抽出一根按住针管扎出的孔洞。
会起效吗？
幻想着那色彩剔透的淡红色液体从他的静脉中流向全身，毫无痕迹地和血液融为一体，樱井明不知不觉地放松了身体，靠在那并不柔软的木椅靠背上。
他的双眼看着黑暗中的天花板，仿佛正在注视着那不知名的液体渐渐将自己改造。
20秒。
人体血液循环一周需要20秒的时间，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感从樱井明的全身升腾而起，仿佛正沐浴在冬日的暖阳中。
继续。
他这样对自己说，然后坐直了身体，再次拿起另一管药剂。
第二管试剂注射进身体的感觉更加明显。
就像炉中的炭火，在他的血管中散发出熊熊热力，刺激着他的血管、肌肉、筋骨。
多年来一直沉寂着的血统终于被唤醒，并且在药剂的作用下不断提纯、加强，随之而来的便是更强的力量、更快的反应力、更敏锐的五感、更清晰的思维。
仿佛他人生的前二十三年都是一场模糊的噩梦。
现在他终于从梦中醒来了。
谁愿意就这样了却人生呢？
他挂着从来没有过的释然微笑，拿起了第三管药剂。
燃烧。
樱井明甚至连止血的步骤都省去了，直接将第三管药剂一推而尽，哪怕手臂处的血管传来隐隐暴胀的痛感。
第三管药剂将他的血液点燃，所有的血液都如同汽油，在这把烈火的作用下迅速扩散并升腾起了更大的火势。急剧的高温并不只是想象，他的皮肤已经因为血液过度炽热而发红发烫，但那力量的增长也更加快速。
“呵。”
轻笑出声。
樱井明猛然握住了拳头，淡淡的金色在他眼中一闪而过。
他的确在狂喜，但他没有笑。
“是谁？”
下意识地，樱井明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将铝合金箱合拢，企图将它隐藏起来。
风。
一道类似于风的气流击打在他的身上，将体重只有50公斤的瘦弱身躯震飞，狠狠撞击在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倒不是很痛。
樱井明这样想着，单手一撑，双腿爆发出他从未想象过的力道。
“想要自由吗？”
那个平平淡淡的声音就在他不远处响起，而此刻樱井明毫无章法的拳头已经随着他的冲锋抵达了那人的身前。
听到自由二字，他本能地想要停住脚步，可这时他的手腕已经被人抓住，仅仅是一提一带，他便不由自主地翻了个跟头，面朝天摔在地上。
“我可以给你自由，而不是那个会让你发疯死去的药剂。”
陌生的年轻男子身穿黑色的卫衣，至上而下地俯视着他。
樱井明不由得缩了缩脖子，陌生男子的眼神本能地让他感觉到一种随时会被撕碎的危险，以至于刚刚还因为力量暴涨而膨胀的自信心也在此停止。
“真，真的吗……”
他此刻展现出的懦弱一如往日。
陌生的男子也没有嘲笑他，而是早有预料一般。
“从来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好处，就算是你也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他变魔术般地掏出了一管针剂，透明针管中荡漾着翠绿色的粘稠液体，底部带有一抹深沉的黑色。
“有人想要你带一句话，所以给了你能够将自己燃烧殆尽的东西。”
“我想要做一个实验，所以我会给你真正的自由。”
樱井明沉默不语，双眼注视着那管翠绿色的药剂。
不同于那十二支所谓的让他燃烧殆尽的药剂，这针管中的液体一点也不晶莹剔透，反而有种粘稠模糊的邪恶感。
自由。
脖颈间一痛，翠绿色的针剂已经穿过了皮肉，准确地扎入了他的颈内静脉当中。
自由……
他挣扎着，最后看了一眼窗外。
夜晚很安静，很空阔。六甲山脉的东边便是一大片繁华的都市，那里有很多形形色色的人，五颜六色的斑斓灯光，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温暖的居酒屋，豪华的高档餐厅……
最终黑暗取代了所有幻想。
陌生的男子打开了装着药剂的铝合金箱，将药剂一管接一管摆放在桌面上。
“莫托洛夫鸡尾酒？”
他笑了笑，面不改色地将那一针赛过一针艳丽璀璨的血统药剂推入身体，直到那最浓烈如夜色的一支在地面上摔出空响，他才怅然若失地停手。
对常人、甚至混血种来说也是剧毒的东西，于他仿佛半瓶粗糙的本酿造清酒。
微醺，却不解愁。
没有毁灭性的武器诞生，没有外星人入侵地球，没有即将改变人类文明的发明出现。
但对于日本人民来说，那注定是个被人铭记的惨痛灾难日。
并且，只是开始。
野田寿跟随在自家大哥野田浩三的身后，穿过街上抗议游行的人群。
阳光是如此的美好，空气也在大火后凸显出一种难得的清新——或许只是一种心理上的错觉。
但在他看来，自己确确实实从昨晚的事情中获得了改变。
并非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也不存在作恶多端之人在事后良心的煎熬和拷问，他唯一能够感觉到的就是一种伟大的激情，一种毁灭旧事物、努力创造新事物的反抗热情。
于是昨晚不过是接下来一连串行动的开端。
在翔实而可行的安排下，有人负责前往大学进行明面上的合法宣传，以抗议政府不作为和反对XX党为噱头，拉拢人员、扩散影响；有人负责混入游行的其他队伍中，适当引导舆论走向；有人负责在网络上揭露此次事件的‘第一手情报’，采取节选好的‘事实’刺激民众。
不论是公司职员、在校学生、社会青年、御宅族等等，每个人都接到了能够最大程度发挥自身社会优势的工作，务必将局面搅地越混乱越好。
而更多隐秘且重要的工作，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比如他和自家大哥接到的安排：黑道会谈。
当然，黑道这一词在别的国家里看来、多少有种天生就违反法律对抗警察的意思，但在日本这个黑帮合法的国度里，其实不过如此。
有时说不定身边特别和气的邻居，其实也是某个黑帮的高级成员。
而黑帮的地位也分三六九等，比如野田浩三所带领的帮派野田组，从帮忙疏通下水道转型为收保护费，资历新收益也低，基本上是排名最末的几等帮派。
穿过一团乱麻的街道，他跟着表哥来到了豊島区西池袋１丁目。
这里有着东京地区的华人街，远远看去，与日本风格不相符却又稍稍日化的中华风格，在众多建筑中独树一帜。
他们这次相谈的帮派总部便在这里。
“表哥……我们真的没问题吗？”
野田寿小心翼翼地环视四周，大多是肤色相似长相风格却不同的中国人。
所谓智者见智仁者见仁，混黑道的来到一个地方第一眼看的就是这个地方适不适合发展势力。
繁多的商铺、热闹而和气的消费气氛，如果这些是在一个帮派的扶植下建立起来的，那么能够扶植这里的帮派绝对强大到了他们足以仰视的地步。
而这足以仰视的程度，经过了数年的发展，也已经变得更加夸张。
“单凭野田组的实力恐怕我们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但是现在我们并不是以野田组的身份来临的，而是代表那位大人的意志。”
野田浩三冷静地分析着，同时心里也思考着这次谈判的步骤。
自日本经济腾飞，大大小小的黑帮也如同雨后春笋般纷纷成立，彼此侵吞碾压、争夺大小利益，哪怕政府出面也无法阻止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纷争。
直到现任的蛇岐八家大家长来临日本，以整个上三家的名义和铁腕政策聚合收拢了下五家，并经过一系列并不算激烈的斗争，使得其余所有黑帮纷纷接受了以蛇岐八家为首的等级管理制度。
除了外来帮派。
哪怕蛇岐八家，在日本享有黑道皇帝之称，也并非能够在所有帮派里掌握100%的话语权。
例如这条中华街背后的中国帮派，他们的核心成员根本没有日本人，而骨干成员也大部分是中国移民。当初在蛇岐八家横扫日本时他们聪明地没有直撄其锋，而是等到一切平定、蛇岐八家再度分开进行管理之时，才露出假面下的爪牙。
以特殊的军火渠道和敢打敢拼不怕死的风格，他们硬是在东京占领了一小块独立的地盘，并且钻着蛇岐八家的管理漏洞、间隔地接管了部分地区的管理权。
哪怕是蛇岐八家，也不愿意冒着国家之间的政治风险去清理他们，于是在半默认半忽视的态度下，中国帮派成为了一个传说级的存在。
大概仅次于神秘的猛鬼众。
“请停下，这里是私人区域。没有收到邀请不可入内。”
两名西装革履的中国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日语的口音还带着些奇怪的外国腔。
野田浩三望了一眼面前红色格调的‘中华楼’酒楼，敏锐地发现了四周正在渐渐浮动的数十名群众，显然是伪装起来的日常保卫人员。一旦有强闯之类的情况发生，他们便会一拥而上。
“我们事先发出过邀请，我是新宿区野田组的组长野田浩三，这位是我的表弟野田寿。”
两名中国人对视了一眼，其中一名点了点头朝楼内走去。
“请原谅，我们需要核查一下来访人员的名单。”
还站在原地的那人打了个手势，周围隐隐形成的包围圈也开始趋于松散，表示他们只是出于日常防备，并无恶意。
既然说是事先发出过邀请的，那么多少有确定的备案记录。
至于可能说的是假话，那也没有关系——核查最多只需30秒，如果真的名单上没有安排，那么无需多说直接将来者擒拿审问。
处理方式是痛打一顿敲断双腿割掉舌头、还是混水泥柱沉东京湾，就视审问结果而定了。
“什么？你说名单有问题……”
“……昨晚都没有安排的……”
“……”
两人小声地商议着，尽管非常小心，但野田浩三初步变异过后的听力还是能听清楚具体内容。
所以他现在也有点虚了。
明明那位大人跟他们说过事先有过安排，只管放心地过来就好。
但现在这个情况怎么是人家根本不知情、名单上的安排就像凭空冒出来一样？！
额头上已经开始冒汗的他试图找到包围圈的空隙，可是之前稍稍放松的圈子又再次合拢了起来，不给一丝可乘之机。
眼见着两人即将商议结束，眼神也越来越危险，哪怕野田寿也感觉到了不对。
“嗯？你们站在外面干嘛？”
熟悉的小丑装的男人从楼内走了出来。
“这是我的手下，让他们进去。”
那种语气就像是在吩咐自家小弟一般随意，可两名看上去也武力不凡的守门人却不敢造次，连忙恭恭敬敬地退下。
“J先生。”
野田浩三拉着野田寿标准地鞠了一躬。
“嗯，你们来的还不算晚，正好赶上正事。”
浑身仿佛散发着一种莫名邪恶的气场的小丑走在前方领路，而尾随其后的两人则被楼内凄惨的情形给狠狠震住了。
精美的瓷器碎片满地，木质装饰和桌椅只剩下一堆残片，整个大厅内没有任何一件完好的东西，地板上灼烧的痕迹触目惊心，墙壁上残留着漆黑的数十个弹孔。
这里……
难道刚刚经历了一场小型战争不成？
谁愿意就这样了却人生呢。
樱井明的心中还回荡着那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从神户深山里接引的彻骨的泉水清刷了他身体的污垢，令他因为执法人而产生的混合畏惧和愤怒的情绪渐渐冷却，也让他羸弱的肌肉微微发颤。
那颤抖一直延续着，直到每一寸皮肤，每一寸骨骼。
他深深地吸气，又迅速呼出。双手下意识地抓紧膝盖上洗得发白的工作服的褶皱，如同帆布一般的质感，因为多次洗涤而变得干涩柔软。
似乎只要深呼吸，就能够将他骨子里的怯弱和恐惧尽数排空。
剩下多年来积攒的怒气和不甘，来给予他奋不顾身的勇气。
谁愿意就这样了却人生呢。
执法人，数年来数不清的执法人的面孔在他的脑海里一张张掠过，却都没有留下任何五官的印象，哪怕是刚刚才离开的那位。
他们考究的黑西装，西装衬里绘制的绚烂狰狞的鬼神图，锋利的刀刃，冰冷的枪械，优秀的血统……他们的力量。
这些才是凝固在他心中的。
与他自己如同丧家之犬整日惶惶不安，又困于这深山中弹丸之地的压抑，形成了鲜明对比的。
他不愿意这样了却人生。
为什么因为血统不稳定，就要剥夺他的一生？
明明不是他的过错，他却要因此承担这份痛楚和压抑。
“我想要……看到……外面的世界……”
属于龙类的暴虐的血液在他身体里开始沸腾。
他确实是樱井家的垃圾血统，但存在于血统中的本质是不会变的。
易怒，暴躁，冷酷，强烈的掠夺欲.望，渴求权力和力量——
他也被这些困扰，在某些压抑不住的时刻将欺负过他的人痛打一顿。
可如果以自由为交换，他觉得没有什么是压抑不住的。
他没有自由，那么为了自由，也没有什么是破坏不了的吧？
樱井明颤抖地伸出了双手，按住摆在桌面上的铝合金箱。没有密码的箱子就这样大方地敞开着，柔软的黑色绒垫布上，是十二支色彩斑斓、依次渐变的药剂。
让自己的血液沸腾起来。
那个穿着麻色西装的男人这样对他说过，他的声音那么温和，但无形之中的威严比执法人更甚数倍。
夜很寂静。
樱井明握住了第一管淡红色的药剂，将针头插入肘弯处的静脉。
校医今井一辉和他的关系不错，有时他完成自己的工作后也会帮今井守着医务室。久而久之，也学到了很多医学常识，例如包扎伤口的正确方法，例如如何进行静脉注射。
浅色的液体被他缓缓地尽数推入血管中。
微微的鼓胀感从手臂处传来，他从口袋拿出一小包棉签，抽出一根按住针管扎出的孔洞。
会起效吗？
幻想着那色彩剔透的淡红色液体从他的静脉中流向全身，毫无痕迹地和血液融为一体，樱井明不知不觉地放松了身体，靠在那并不柔软的木椅靠背上。
他的双眼看着黑暗中的天花板，仿佛正在注视着那不知名的液体渐渐将自己改造。
20秒。
人体血液循环一周需要20秒的时间，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感从樱井明的全身升腾而起，仿佛正沐浴在冬日的暖阳中。
继续。
他这样对自己说，然后坐直了身体，再次拿起另一管药剂。
第二管试剂注射进身体的感觉更加明显。
就像炉中的炭火，在他的血管中散发出熊熊热力，刺激着他的血管、肌肉、筋骨。
多年来一直沉寂着的血统终于被唤醒，并且在药剂的作用下不断提纯、加强，随之而来的便是更强的力量、更快的反应力、更敏锐的五感、更清晰的思维。
仿佛他人生的前二十三年都是一场模糊的噩梦。
现在他终于从梦中醒来了。
谁愿意就这样了却人生呢？
他挂着从来没有过的释然微笑，拿起了第三管药剂。
燃烧。
樱井明甚至连止血的步骤都省去了，直接将第三管药剂一推而尽，哪怕手臂处的血管传来隐隐暴胀的痛感。
第三管药剂将他的血液点燃，所有的血液都如同汽油，在这把烈火的作用下迅速扩散并升腾起了更大的火势。急剧的高温并不只是想象，他的皮肤已经因为血液过度炽热而发红发烫，但那力量的增长也更加快速。
“呵。”
轻笑出声。
樱井明猛然握住了拳头，淡淡的金色在他眼中一闪而过。
他的确在狂喜，但他没有笑。
“是谁？”
下意识地，樱井明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将铝合金箱合拢，企图将它隐藏起来。
风。
一道类似于风的气流击打在他的身上，将体重只有50公斤的瘦弱身躯震飞，狠狠撞击在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倒不是很痛。
樱井明这样想着，单手一撑，双腿爆发出他从未想象过的力道。
“想要自由吗？”
那个平平淡淡的声音就在他不远处响起，而此刻樱井明毫无章法的拳头已经随着他的冲锋抵达了那人的身前。
听到自由二字，他本能地想要停住脚步，可这时他的手腕已经被人抓住，仅仅是一提一带，他便不由自主地翻了个跟头，面朝天摔在地上。
“我可以给你自由，而不是那个会让你发疯死去的药剂。”
陌生的年轻男子身穿黑色的卫衣，至上而下地俯视着他。
樱井明不由得缩了缩脖子，陌生男子的眼神本能地让他感觉到一种随时会被撕碎的危险，以至于刚刚还因为力量暴涨而膨胀的自信心也在此停止。
“真，真的吗……”
他此刻展现出的懦弱一如往日。
陌生的男子也没有嘲笑他，而是早有预料一般。
“从来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好处，就算是你也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他变魔术般地掏出了一管针剂，透明针管中荡漾着翠绿色的粘稠液体，底部带有一抹深沉的黑色。
“有人想要你带一句话，所以给了你能够将自己燃烧殆尽的东西。”
“我想要做一个实验，所以我会给你真正的自由。”
樱井明沉默不语，双眼注视着那管翠绿色的药剂。
不同于那十二支所谓的让他燃烧殆尽的药剂，这针管中的液体一点也不晶莹剔透，反而有种粘稠模糊的邪恶感。
自由。
脖颈间一痛，翠绿色的针剂已经穿过了皮肉，准确地扎入了他的颈内静脉当中。
自由……
他挣扎着，最后看了一眼窗外。
夜晚很安静，很空阔。六甲山脉的东边便是一大片繁华的都市，那里有很多形形色色的人，五颜六色的斑斓灯光，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温暖的居酒屋，豪华的高档餐厅……
最终黑暗取代了所有幻想。
陌生的男子打开了装着药剂的铝合金箱，将药剂一管接一管摆放在桌面上。
“莫托洛夫鸡尾酒？”
他笑了笑，面不改色地将那一针赛过一针艳丽璀璨的血统药剂推入身体，直到那最浓烈如夜色的一支在地面上摔出空响，他才怅然若失地停手。
对常人、甚至混血种来说也是剧毒的东西，于他仿佛半瓶粗糙的本酿造清酒。
微醺，却不解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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