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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梦与幻象

    相传,这里有一个古老强大的国度,他们依靠做梦生活。

    这个国家的边际地区,人民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但如果一路向王都走去,就会发现人民的睡眠时间越来越长。

    在这些地区,要是有人发现自己的睡眠时间达到了某种程度,就会告别当地居民,带上家人前往更靠近王都的地区。

    而在王都,常年一片寂静,仅有一些还未达到睡眠时间要求的家属,出没在辉煌的街道上。

    但这个国家依然强盛,无人敢扰。

    因为这个国家的梦中世界,存在神秘的力量。

    那是一片波谲云诡的精神世界,国王在那里修建了恢弘的梦境城市,入梦的人在此生活。

    但这并不代表国王对现实的控制就差。

    他会用某种神秘的方法向现实中的人民发号施令,还会用秘术赐予他的人民强大的力量,这让人民可以不为生活琐事烦恼,专心追求更长的入梦时间。

    如此不合常理的国度,原因无他,他们信仰的是“梦神”。

    而入梦,就是追逐梦神的方式。

    但在今天,现实中的寂静王都有些不一样。

    “那位皇子醒了!”

    消息由一位皇家巫婆传出去,不多时,王都中还未入梦的人全都知道了。

    “那位从出生就在梦中的皇子,他醒了!”

    人们议论纷纷。

    “从出生就在睡觉,真是强大。”

    “也许这位皇子,真的能获得‘梦的种子’。”

    “‘梦的种子’?那这么说,这位皇子就要获得梦神的力量了!”

    这时,巫婆发话了。

    “皇子将再次入梦,并且这一次将是永梦。”

    永梦,永远活在梦里。

    只要有人能做到永梦,就有机会获得梦神的力量。

    如果永梦的皇子能获得梦神的力量,那么这个国家就会变成神国。

    这下连边际地区也知道了皇子醒来的消息,人们奔走相告。

    这是前所未有的大事,甚至国王从梦中醒来,亲临皇子的寝室。

    穷奢至极的寝室中,乌泱泱一大帮人。

    没人关注头顶高悬的水晶吊灯、华贵的装饰、迷人的香气。

    这里任何一件物品,拿到外面去都是稀世珍宝。

    但这些珍宝,远不及他们眼前的这位年轻人。

    国王亲自推门进来,这些人停下手里的工作,满怀敬畏地一齐行礼,并闪出一条路。

    国王一眼就看到了自己那非同凡响的儿子。

    他正坐在床上,背靠枕头,。

    皇子的容貌令人惊叹,皮肤细腻,柔顺的黑发从大床垂到地上,身材姣好,让人难以相信这是一个从未进食、运动,并且一直躺在床上的人。

    他抬起头,见到国王进来,立刻就要下床行礼。

    但国王摇摇手,亲自扶着皇子半躺。

    皇子看起来想要说什么,但他的眼皮渐渐合拢。

    国王向巫婆询问。

    “这次真的能成功?”

    李珥听到巫婆回答道。

    “是的,这次绝对能成功,我们已经找到了正确的方法,破译了古老的咒文。”

    李珥听着这话,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但他已经困得不行了,不想说一句话。

    国王伸出一只手,轻轻抚摸皇子的脸庞,满脸慈祥。

    “睡吧,睡吧……”

    “嘭”!

    一声巨响。

    “所有人不许动,你们全部被捕了!”

    李珥眼前一花。

    眼前哪还有什么国王、巫婆,哪有什么华贵寝室。

    一个蓬头垢面,眼斜鼻歪的臭烘烘男人正抚摸李珥的脸庞,但他的手已经僵在那里,满脸惊愕。

    这里也不是什么寝室,而是一处木板棚屋,破的不行,漏光又漏风。

    一个疯癫的老婆子不停地在地上打滚,尖声叫道:“怎么警员会知道这里!”

    李珥发觉自己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身周被画了一些奇怪的图案,刺鼻的腥气熏得他想捏住鼻子。

    但他实在是太困了,手指动也动不了。

    李珥努力和眼皮对抗,想再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

    一群身着黑衣的警员鱼贯而入,把现场的二十多个怪人按在地上,拿枪指着他们脑袋。

    有人猛地跳起来,抄起一块石头就往警员脑袋上砸。

    场面一度混乱,有警员朝天上开枪。

    “嘭”!

    震耳欲聋的巨响将李珥暂时拖出困倦的泥潭。

    他挣扎着抬起头,张开嘴巴,发出沙哑的吼声。

    有警员注意到了他。

    那人走过来,粗暴地把他按到地上。

    “你给我老实点……嗯?你,你是……”

    那人吃了一惊,扭头喊了一嗓子。

    “队长,那个被绑走的青年在这里!”

    然后就有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过来,李珥眯着眼,但还是看不清他的脸,只能听到靴子踩地的“邦邦”声。

    “怎么可能,那人不是……我来看……”

    李珥逐渐分辨不出那人在说什么,困乏的泥沼再次缠住他,他的眼皮像铁块一样沉。

    眼前的画面开始时断时续。

    他看到自己被抬到救护车上,看到苍白的灯光,看到医生冰冷的眼睛。

    我到底在哪?

    我到底是谁?

    这是李珥睡着前,脑海中闪过的最后问题。

    不知过了多久。

    李珥渐渐恢复了意识,但他的眼前依旧漆黑一片。

    刚醒过来,他的脑袋浑浑噩噩。

    忽然,李珥眼前出现了一片灰白的浓雾。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被那灰白雾气吸引过去。

    穿过浓雾,李珥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了重量,浑浑噩噩的思维渐渐清晰,眼睛终于看清了面前的景象。

    这里好像还是自己昏迷前的那处破烂木板棚屋,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但李珥并不是躺在地上,而是浑身赤裸端坐在一个石椅上。

    虽然没有照明,李珥依然将周围的环境看得清清楚楚。

    在睡着之前,李珥短暂地观察过那个木板棚屋,在墙边一些地方堆了不少东西,地上也有不少秽物。

    但现在他身处的木板棚屋内,除了褐色的木板墙上还有许多破洞,其他地方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

    怎么回事,我睡过去之后发生了什么?

    我不是离开这个地方了吗?

    对了,我被抬上救护车了,那我应该在医院里。

    但我怎么又回到这里了?

    李珥皱着眉环视四周,想要站起身来。

    但他的后背和屁股像是和石椅黏在一起了,怎么也站不起来,甚至他的双臂,也不能从扶手上拿起来,腿也动弹不得。

    怎么回事?

    李珥奋力挣扎。

    但他感觉自己好像被一条看不见的绳子捆在石椅上了,丝毫不能动弹。

    奇怪,怎么动不了?

    李珥心里有些不安。

    既然动不了,那他索性暂时放弃挣扎,转而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李珥,男,二十……还是三十岁来着?

    毕业后进厂打工,之后找了个班上,独自租房生活。

    然后他就被拐走了。

    说起来也是丢人,都多大的人了,还能被迷晕拐走。

    李珥想起来就觉得脸上挂不住面。

    被拐走之后,我被带到了……额。

    李珥怎么也想不起来之后发生了什么。

    因为那段时期的记忆,被一段幻象取代。

    幻象里有一个信仰梦神的古老国度,李珥则是天资卓越的皇子。

    就在他真的以为自己是皇子,并沉沦幻象的时候,警员冲了进来,使李珥惊醒。

    然后,就是现在的情况。

    李珥被某种方式困在石椅上,回到了那个木板棚屋。

    到底是什么情况,绑架?不对,我又没钱。

    李珥忽然疑惑。

    对啊,我又没钱,也没惹什么事,就是一个普通人,怎么还有人会把我迷晕拐走呢?

    那这么说,我肯定有什么自己都没注意到的价值。

    比如,比如……

    李珥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一条。

    总不能是高洁的处男之身吧。

    李珥低头观察自己赤裸的身体,感觉并无异样。

    那现在,又有人把我绑走,很可能是像上一批人一样,图谋我的某样东西。

    等等,万一还是那群人把我绑走的呢?

    冲进医院把我抢走?不可能吧。

    李珥越想越乱,一道声音突然打断了他的思绪。

    “你醒了。”

    李珥一惊,下意识闭上眼睛企图装睡,但马上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发现苏醒了。

    他没有睁开眼睛,低着头开口:“我没有看到你的脸。”

    李珥不知道来人是谁,声音陌生但意外的动听。

    好像是女人的声音?

    李珥正疑惑,突然感觉几根手指扒住他紧闭的眼皮,上下猛拉,把他眼睛打开。

    一个精致的脸庞出现在他的面前。

    “好了,现在你看到了。”

    女人收回手,后退几步,端着手看向李珥。

    真是漂亮的女人,婀娜的身段虽然被严实的侍女服包裹着,但依然阻挡不住其中的魅力,亚麻色的长发瀑布一样垂到地面,动人的脸蛋让李珥的脑袋放空了一瞬。

    但马上,李珥就反应过来,自己面前的人不是什么善茬,又赶紧将脸扭向一侧。

    “是我有什么让你不满吗,伟大的梦境之主?”

    动听的声音再次传来,但李珥更关心其中的内容。

    梦境之主?

    这个带着一丝神秘意味的名字,让李珥更加混乱了。

    “什么意思,为什么是我?”

    “谁能第一个到达这片无主梦境,便是这里的主人。”

    女人欠身行礼。

    “向您致敬,伟大的梦境之主。”

    “梦境?”

    李珥环视四周。

    这里是他的梦?

    忽然,李珥像是想起了什么,眉头紧锁,表情严肃。

    女人安静地看着李珥,没有动作。

    不多时,李珥泄了一口气。

    “居然不能凭空出现黄金,这个梦也太假了。”

    “是这个黄金吗?”

    李珥瞪着眼,看到女人不知从哪掏出来一块金条。

    女人把金条在李珥眼前晃晃,随手一甩,这块金条落到一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金子堆上,“啪”的一声,金条和金子堆化成灰白雾气,立刻消散了。

    李珥这下真的相信了。

    因为那个金子堆的形状,和他想象的一模一样。

    在发现不能凭空制造金子堆后,李珥又想象一块金条的样子,和女人手里的那块也一样。

    终于,李珥平复好心情,注视着女人。

    “你到底是谁?”

    “我是您的侍从,为您提供帮助。”

    女人淡淡地回答。

    哪有侍从上来就扒拉自己眼皮的。

    这时,李珥想起来自己还裸着身子,不免有些含羞。

    “那既然你是我的侍从,就请你帮我从这个椅子上离开。”

    侍女摇摇头。

    “伟大的梦境之主,请你自己从王位上起来吧,这是您取回力量的第一步。”

    李珥皱了皱眉。

    “什么取回力量,为什么站起来就是‘第一步?”

    侍女伸手一指。

    “我主,您没有发现吗,梦境的丝线将您缠绕在王座上。”

    李珥再低头一看,真的看到了绕在胸腹的白色细丝。

    原来是这白色细丝捆住他的躯体和手腕脚腕,才让他动弹不得。

    李珥吃了一惊,他可以确定,几分钟前他绝对没看到有丝线缠到身上。

    侍女适时解释道:“梦境之主当然能自如控制这丝线,你只要能控制丝线脱落,那么你就初步取回了梦境的力量。”

    李珥疑惑地望向那几条细丝,尝试想象丝线断开的画面。

    但不论他如何尝试,丝线不为所动。

    于是他抬头像侍女求助。

    “我没有办法做到,请你告诉我控制丝线的方法。”

    但侍女摇了摇头。

    “这只能靠你自己的力量,我主。”

    接着,她后退几步,再次向李珥欠身行礼。

    “既然您已经能看到这梦境的丝线,那您必然也能控制它。”

    说罢,侍女倒退到棚屋墙边,反手拉开一道门缝,静悄悄地离开了。

    “喂,先别走,我还有问题要问你!”

    但侍女已经离开了,只留下李珥一个人困在石椅上。

    李珥又大声呼喊,试图让侍女进来,但不知为何外面毫无动静,只有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棚屋中回荡。

    接下来的时间,李珥多次尝试控制这些丝线,但依然什么动静都没有。

    棚屋中的景象一成不变,破洞透过来的光也一直没有变化,这导致李珥根本分不清自己在这里待了多长时间。

    同时,李珥发现,自己完全没有感到饥饿和口渴。

    这让他更加确信这里不是普通的地方。

    每过一段时间,侍女便会来面见李珥。

    趁这时间,李珥抓紧询问她一些问题。

    “为什么我没有感到饥饿。”

    “因为这里是梦境,梦境是不存在这些感觉的。”

    “我是怎么来到这地方的?”

    “对不起,我并不知道,但您在梦境中来到了这片区域,就会成为它的主人。”

    “我该怎么出去?”

    “您如果掌握了这片梦境的力量,便可以轻松出入。”

    要是我一直解不开这绳子,不会一辈子待在这石椅上吧?

    李珥有些焦躁不安。

    有些时候,他甚至怀疑自己根本没办法控制丝线。

    不过现在,李珥还是控制好自己的思绪,打算问几个重要的问题。

    “梦境之主到底是什么?”

    “梦境之主能做到什么?”

    “梦境之主应该做什么?”

    “梦境之主应该注意什么?”

    但这次,侍女并未作回答,只是默默行礼,然后离开。

    没办法,李珥只能继续尝试控制绳子。

    一次次尝试,一次次失败。

    失败了不知道多少次后,李珥放空了大脑,开始回忆自己过去的生活。

    他想起自己普通的生活,舒适的床铺,可乐爽快的口感。

    “我是不是还有一包垃圾忘了扔,回去别臭了。”

    李珥的思绪越飘越远。

    “砰砰砰”。

    棚屋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李珥浑身一震。

    侍女进来从来不会敲门。

    她是想玩点新花样,还是外面另有其人?

    李珥没有出声,眼睛死死盯着木门。

    虽然侍女说这里是他的梦境,但李珥还是对四周充满不信任。

    而且他被绑在石椅上,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情,也什么都做不了。

    敲门声停了。

    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伟大的梦神,梦迷国的皇子,您忠诚的信徒,里尔,请求拜见。”

    男人的声音让李珥感觉有些熟悉,好像在哪听过?

    李珥努力思考。

    这时,棚屋的木门缓缓打开,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眼前。

    那竟然是和李珥一模一样的人!

    李珥一惊,终于想起来,自己在幻想中看到的,那个信仰梦神的国度,和那个陷入永梦的皇子。

    此刻,皇子就在自己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