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夜谈
望着江姜嘟嘴撒娇的样子，江幸有些无可奈何。
他自然也是舍不得他们。
他不禁望向江九，可看到后者慈祥淡然的微笑时，就知道此事没戏了。
“姜姜听话，二哥哥他们是要出门干正事去的，等忙完了就会回来，不信你问江爷爷，他们的屋子拆是不拆？”黄宜笑着安抚江姜，镇定自若的语气更给了她好大的信心。
“江爷爷……”江姜犹豫。
“房子怎么会拆呢，还是说姜姜烦爷爷，不想爷爷回来了？”江九笑着吓唬了江姜一句。
“怎么会！姜姜喜欢爷爷，也喜欢二哥哥！”江姜连连否认，可话到此处，还是不免沮丧，眨着眼巴巴地望着江幸，眸间尽是不舍，“二哥哥，你会想姜姜吗……”
“当然，二哥哥也最喜欢姜姜了。”江幸笑着摸她的头，方才的伤感也被藏进了心底，不愿展露在这女娃娃的面前。
“好了好了，既然不是永别，那就是高兴的事，孩子大了是该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到时候我们两家就看看谁家的孩子在外面混的更好！”江父哈哈大笑了几声，语气间像是一副送孩子出去科考的模样，既有些兴奋，又有些不舍。
江父的话像是一阵春风，三两下就将这件事变得不那么难以承受了。
村里的孩子长大了，不少都是要走出去的，大不了就再回来，也是家和万事兴的景象。
只是江幸心里知道，经此一别，恐再难有相见之日。
他不由得多望了四人几眼，想把他们的模样，记在心底。
吃完唠完，江幸祖孙二人就打算告辞。
两家就隔了一道栅栏，江家也就没有送他们，只是临走之时江姜追了出来，塞给他几粒种子。
他这才想起，之前江姜说要和他一起种油菜花的事。
想必她也明白，他们之间很久很久都不会再见了。
告别了江姜，江幸和江九一起迈向自家的院子。
此时村道上正有一人从对面走来，诧异地看了二人一眼，而后就不以为意的大步走远，神态间还有着些许的不耐烦。
“怎么了？”
江九见江幸一直盯着那人瞧，不禁问了句。
“我只是觉得那人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哪里奇怪。”江幸自顾自地喃道。
江九闻言下意识瞟了一眼那人的背影，不动声色地淡淡道：“先回家吧，晚上我还有些话要和你说。”
“好。”江幸点头，不再去想那人。
回到屋内，江幸先将手中的油菜花种子收起，洗漱完后才来到正厅，坐在了江九的身旁。
此时的江九端坐在桌前，神态放松，除了年岁的痕迹，单从面容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疲态，反而像是鼓足了精神，要说些非常重要的事。
江九的状态也影响到了江幸，不自然得就又坐直了几分。
“羊叔。”他张口轻唤了声，却不似在人前一样称呼江九为爷爷。
江九抬起头注视着江幸。
他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出落的谦逊有礼、随气俊雅的少年，这才对过往的十年，产生了一丝实感。
“宋婴已经到了，三天后，我就可以把你的事情交接给他了。”江九垂下眼帘，清淡地说道。
“他已经到了？”江幸对此有些意外。
“是，只是他是负责暗中保护你安危的，所以我便没有叫他来见你。”江九继续道。
江幸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对此倒没说什么。
“不来见我也好，只是我和他这么多年没见了，也不知道他如今是个什么模样。”江幸忽然回想起记忆里的那个瘦小男孩，顿时心中生出一种物是人非的奇异感觉。
“等他来了，我也该回西边了，这条路终归还是要你自己独自闯的，我之所以把宋婴叫过来，一来是确保你的安全，二来你也可以和他好好培养培养默契，以待来日。”江九道。
“羊叔的苦心我又岂会不知，您已经陪了我十年，西边大小这么多事还得等您这位掌政宫主回去料理呢。”江幸笑了笑。
“那些事倒都是次要，只是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你自己一定要多加保重。”江九说着脸色逐渐郑重，语气也愈加肃然。
“你从小就聪明过人，遇事也有自己的主意，胆子更是大，但却也有些太大了，少了几分谨慎，今后遇事务必要慎之又慎，天大的事，也得优先保证自己的安全！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不只是愧对你母亲临终的嘱托，你明白吗……”
“我知道，我自然会将自己的职责放在第一位，不会鲁莽行事的。”江幸正色颔首。
江九闻言松了口气，脸色逐渐恢复自然。
他可以说是看着江幸长大的，后者到底什么性子没有人能比他更清楚，既然江幸这么说，就一定能做到。
“你的功法练得怎么样了，上次闹得这样大，现在村里头还在风言风语呢。”交代完了正事，江九的口气也放松不少。
“一切正常，灵术方面也颇有进益。”江幸老实道。
“嗯，血脉的练习可以缓缓，先把重心放在功法和灵术上，这才是你之后很久都用得上的。”江九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个自然，只是……”话到此处，江幸突然噤了声，好似有为难。
“想问什么就说。”江九皱了皱眉。
江幸从来不是一个扭扭捏捏的性子，此刻却只说了一半话，江九知道他要问的一定是一件一直不敢问，却又不甘心不问的事。
“羊叔，我母亲有没有说过我什么时候可以回西边。”江幸明白若这个问题此刻再不问，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一听这话，江九的身子猛然一颤。
最后，吐出一口长叹。
半晌的时间内，屋内落针可闻。
“我知道，她的安排你其实一直以来都是有怨言的，只是中间的内情如何我并不知晓，当初她让我将你抱出来，跑到西边看不到也找不到的地方，她不想让你接受那个洗礼仪式，也不想你白白浪费了身上的另一半天赋。”江九握住他的手掌，一双眼睛牢牢锁定在他身上，“阿幸，她对你的期望很高！”
对自己的期望很高……
从前听到这样的话，他只觉得自己是受母亲喜欢的。
后来慢慢的，他感受到了这句话背后的压力。
他从来不是一个怕苦的人。
可是当下再次听到这句话，尤其是在这个即将和江九分别的时候听到。
当他知道接下去很久很久，他都没办法回到那个地方的情况下。
突然间，他就忍不住了。
“我只是……想她了……”
江幸最后一次见到母亲是在他四岁的时候。
他还记得，母亲当时穿了一身银白色的盔甲，一面拍着他的肩膀，一面安慰他，说很快就会回来。
后来，他就睡着了。
可当他再睁眼的时候，却已经来到了赤枫山。
他再也找不到母亲了。
……
他自然也是舍不得他们。
他不禁望向江九，可看到后者慈祥淡然的微笑时，就知道此事没戏了。
“姜姜听话，二哥哥他们是要出门干正事去的，等忙完了就会回来，不信你问江爷爷，他们的屋子拆是不拆？”黄宜笑着安抚江姜，镇定自若的语气更给了她好大的信心。
“江爷爷……”江姜犹豫。
“房子怎么会拆呢，还是说姜姜烦爷爷，不想爷爷回来了？”江九笑着吓唬了江姜一句。
“怎么会！姜姜喜欢爷爷，也喜欢二哥哥！”江姜连连否认，可话到此处，还是不免沮丧，眨着眼巴巴地望着江幸，眸间尽是不舍，“二哥哥，你会想姜姜吗……”
“当然，二哥哥也最喜欢姜姜了。”江幸笑着摸她的头，方才的伤感也被藏进了心底，不愿展露在这女娃娃的面前。
“好了好了，既然不是永别，那就是高兴的事，孩子大了是该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到时候我们两家就看看谁家的孩子在外面混的更好！”江父哈哈大笑了几声，语气间像是一副送孩子出去科考的模样，既有些兴奋，又有些不舍。
江父的话像是一阵春风，三两下就将这件事变得不那么难以承受了。
村里的孩子长大了，不少都是要走出去的，大不了就再回来，也是家和万事兴的景象。
只是江幸心里知道，经此一别，恐再难有相见之日。
他不由得多望了四人几眼，想把他们的模样，记在心底。
吃完唠完，江幸祖孙二人就打算告辞。
两家就隔了一道栅栏，江家也就没有送他们，只是临走之时江姜追了出来，塞给他几粒种子。
他这才想起，之前江姜说要和他一起种油菜花的事。
想必她也明白，他们之间很久很久都不会再见了。
告别了江姜，江幸和江九一起迈向自家的院子。
此时村道上正有一人从对面走来，诧异地看了二人一眼，而后就不以为意的大步走远，神态间还有着些许的不耐烦。
“怎么了？”
江九见江幸一直盯着那人瞧，不禁问了句。
“我只是觉得那人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哪里奇怪。”江幸自顾自地喃道。
江九闻言下意识瞟了一眼那人的背影，不动声色地淡淡道：“先回家吧，晚上我还有些话要和你说。”
“好。”江幸点头，不再去想那人。
回到屋内，江幸先将手中的油菜花种子收起，洗漱完后才来到正厅，坐在了江九的身旁。
此时的江九端坐在桌前，神态放松，除了年岁的痕迹，单从面容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疲态，反而像是鼓足了精神，要说些非常重要的事。
江九的状态也影响到了江幸，不自然得就又坐直了几分。
“羊叔。”他张口轻唤了声，却不似在人前一样称呼江九为爷爷。
江九抬起头注视着江幸。
他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出落的谦逊有礼、随气俊雅的少年，这才对过往的十年，产生了一丝实感。
“宋婴已经到了，三天后，我就可以把你的事情交接给他了。”江九垂下眼帘，清淡地说道。
“他已经到了？”江幸对此有些意外。
“是，只是他是负责暗中保护你安危的，所以我便没有叫他来见你。”江九继续道。
江幸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对此倒没说什么。
“不来见我也好，只是我和他这么多年没见了，也不知道他如今是个什么模样。”江幸忽然回想起记忆里的那个瘦小男孩，顿时心中生出一种物是人非的奇异感觉。
“等他来了，我也该回西边了，这条路终归还是要你自己独自闯的，我之所以把宋婴叫过来，一来是确保你的安全，二来你也可以和他好好培养培养默契，以待来日。”江九道。
“羊叔的苦心我又岂会不知，您已经陪了我十年，西边大小这么多事还得等您这位掌政宫主回去料理呢。”江幸笑了笑。
“那些事倒都是次要，只是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你自己一定要多加保重。”江九说着脸色逐渐郑重，语气也愈加肃然。
“你从小就聪明过人，遇事也有自己的主意，胆子更是大，但却也有些太大了，少了几分谨慎，今后遇事务必要慎之又慎，天大的事，也得优先保证自己的安全！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不只是愧对你母亲临终的嘱托，你明白吗……”
“我知道，我自然会将自己的职责放在第一位，不会鲁莽行事的。”江幸正色颔首。
江九闻言松了口气，脸色逐渐恢复自然。
他可以说是看着江幸长大的，后者到底什么性子没有人能比他更清楚，既然江幸这么说，就一定能做到。
“你的功法练得怎么样了，上次闹得这样大，现在村里头还在风言风语呢。”交代完了正事，江九的口气也放松不少。
“一切正常，灵术方面也颇有进益。”江幸老实道。
“嗯，血脉的练习可以缓缓，先把重心放在功法和灵术上，这才是你之后很久都用得上的。”江九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个自然，只是……”话到此处，江幸突然噤了声，好似有为难。
“想问什么就说。”江九皱了皱眉。
江幸从来不是一个扭扭捏捏的性子，此刻却只说了一半话，江九知道他要问的一定是一件一直不敢问，却又不甘心不问的事。
“羊叔，我母亲有没有说过我什么时候可以回西边。”江幸明白若这个问题此刻再不问，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一听这话，江九的身子猛然一颤。
最后，吐出一口长叹。
半晌的时间内，屋内落针可闻。
“我知道，她的安排你其实一直以来都是有怨言的，只是中间的内情如何我并不知晓，当初她让我将你抱出来，跑到西边看不到也找不到的地方，她不想让你接受那个洗礼仪式，也不想你白白浪费了身上的另一半天赋。”江九握住他的手掌，一双眼睛牢牢锁定在他身上，“阿幸，她对你的期望很高！”
对自己的期望很高……
从前听到这样的话，他只觉得自己是受母亲喜欢的。
后来慢慢的，他感受到了这句话背后的压力。
他从来不是一个怕苦的人。
可是当下再次听到这句话，尤其是在这个即将和江九分别的时候听到。
当他知道接下去很久很久，他都没办法回到那个地方的情况下。
突然间，他就忍不住了。
“我只是……想她了……”
江幸最后一次见到母亲是在他四岁的时候。
他还记得，母亲当时穿了一身银白色的盔甲，一面拍着他的肩膀，一面安慰他，说很快就会回来。
后来，他就睡着了。
可当他再睁眼的时候，却已经来到了赤枫山。
他再也找不到母亲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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