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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走跳板

    坂田翔太第一次进入这深邃神秘的宇宙,此时他距离火星环最外围约一万公里。那宏伟炫目的光环因他自身的旋转,一会出现在他头顶,一会又移动到他脚下。他凝视这广袤多彩的太空,原来天上的繁星如此密集,他惊叹人类的渺小和造物的奇迹。最夺目的是璀璨绵长被人类亲切称呼为“奶溪”的银河,它明明更像是一把被抛撒在天际的金沙,闪烁着诱人的色彩。突然间一道强烈的光芒如利剑般由火星背面升起,刺痛了他的双眼。太阳神即将出现,剥夺他的一切,而他只是一粒自转的尘埃,无依无靠无处躲藏。看到阳光下自己周身明亮洁白的宇航服,他感到愈发闷热,可仪表显示一切正常:温度25摄氏度。

    炽烈的阳光使得他瞳孔急剧收缩,星空似乎在离他远去。坂田不知缓慢旋转了多少圈,在这高对比度的光影交替中他逐渐感到头晕目眩,强忍着不敢呕吐在面罩之中。他看了一眼时间,距离他发出求救信号已经过去了1小时50分钟,氧气供应因他的求生欲而刻意减少呼吸次数的节约,还能维持15分钟。

    “死吧,死了就行了!每个人都会死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救援一定会到的!维护火星环的机器人会带我去空间站!我一旦掉下去会砸破几十面镜子,镜子的碎片会砸破更多镜子!”

    “就算我被救了又怎么样!我会受到谩骂,没人会把我当个人看,他们会像对一头待宰的畜生一样对我,等着听我求饶,等着看我受折麽!”

    “那样也比一死了之强,只要能活下来,只要能活下来我还有希望啊!”

    “不可能来得及了,还有不到十分钟我就会憋死了,我是个男人!不能就这么等着,我要自己选择怎样去死!我要咬舌自尽!哇啊!哇啊!”坂田一冲动,发狠咬破了自己的舌尖,不过那伤口的大小远远不够自尽。坂田喉咙随即向外喷射出一大坨呕吐物,夹杂着几缕血色,就像融化了的樱桃酱巧克力。飘荡在头盔里的污秽令他不知所措,无数腥臭粘稠的颗粒抢着钻进他肺里,呛得他直咳嗽,他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就像是什么人在他耳边吹着口哨,这小小的太空面罩已经成为地狱还残酷的牢笼。等等!那是什么?他察觉到一颗小亮点在朝自己的方向飘来。他每旋转一周,那个亮点就变大一圈,果然是朝自己的方向飘来的!终于,他看到了那台外形如同巨型跳蚤的太空垃圾清运机器人朝他伸展双臂。坂田又旋转了两周,机械臂终于触碰到他的身体,帮他停止了那无止尽的旋转。此时他手脚麻木,他也不能确定,也许是胸口以下,也许是脖子以下,已经毫无知觉了。

    机器人钳着他改变轨迹,他欣慰地发现阿波罗的怒视逐渐离他远去,随即他眼前出现了一道缤纷壮丽的彩带,好像远在宇宙的边缘,又好像伸伸手就能够得到。她像云雾缭绕,又像河流蜿蜒,她无边无际,光洁顺滑,就像母亲的长发。他流泪了,虽然从未看见过,也没人告诉过他,但他此刻明明白白地知道那是什么——只有即将回归宇宙的人才能看见的大意识洪流。绝望无助的他就像一条垂死的鱼,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了一下,幻想自己像游泳般朝那个方向游过去。有两台高功率喷气马达的机器人连抖都没抖动一下,不紧不慢地朝最近的空间站移动。

    两周前,约克城的黎明。酒醒的巴色扶着基里安离开了野生时光酒吧。一路上这个醉鬼唠叨个没完,一会问自己的车停哪了(实际是在惦记那两瓶茅台),一会向巴色夸耀自己的舞技,中间夹杂着对刑警队和约克城的咒骂。

    清晨的空气很凉爽,城市里雾蒙蒙的,不久太阳就会升起,将这规划的跟电路板似的城市街道从苍白的混沌中解救出来。巴色没有去开基里安的车,他答应过曾经的队长,绝不在约克城违法——虽然他现在意识清醒,如果开车的话应该还是酒驾,再说基里安的公寓离这儿也并不远,走到街尽头拐个弯绕过一家大酒店就是公寓楼了。这条街道应该是约克城夜店最多的一条街,他一直觉得基里安把家安在这附近,纯粹是为了喝酒方便。路上多的是从各色霓虹招牌下的窄门里挤出来的颠三倒四口齿不清的醉汉,但只要他们看到了基里安那张丑陋的刀疤脸,都宁肯摔倒在路边也要绕开。巴色看到眼前一个摔倒后故作镇定,游离的眼神不时瞟向基里安,双手扣着泥土,嘴里小声嘀咕着的醉汉,尴尬地笑到:“基里安算是把这一片打通关了……”

    约克城是资本主义在火星的明珠,人口即将超过一百万。而其他资本主义阵营在火星的聚集地都称不上是城市,只能算作群落,某些方面看同星期差不多。有点理想的青年不断向中国城市移民,那里更绿,飓风更少,治安更好,人也更多。谁去了都能找到工作,哪怕是清洁工都生活的体面优雅,唯一的门槛是汉语。中国人在火星一共建造了7座移民城市,每一座城市人口都超过了一百万。星际移民社会在新世界的挤压下已经很艰难了,必须团结一致。

    进了门,巴色把基里安丢进床里,然后去卫生间撒了一泡很长的尿,他提起裤子洗了把脸,彻底清醒了。巴色突然有些羡慕自己的搭档,说吃就吃,说喝就喝,说跟人干就跟人干,这会儿趴在床上呼噜打的震天响。他的家里除了日用家具外什么也没有,没有十字架,没有女人相片,没有电视电脑,一看就是个没有羁绊,过着无忧无虑人生的家伙。“真他妈的活明白了啊。”而清醒的巴色这会儿满脑子想的都是今后该找个什么样的工作,他甚至在考虑,要不然乘自己还年轻,去学汉语,以后去别的城市干个保安之类的工作。想到保安,他又想起了那两个被安全斧劈开脑瓜的押运员。还有那个可怜的押运车司机,这么多天都没找到,八成是已经被埋了。那个老和尚居然甘心为这样残忍的歹徒赎罪……歹徒确实有劫富济贫的动机,可他明明可以不要杀害那两个手脚被控制,已经失去反抗能力的押运员啊。

    瘦胆良的翟钰女王号停泊在火星远轨,她无法降落,地球火星都一样,一旦落下来,想再回到宇宙,那可是一百个瘦胆良都做不到的事。杰克船长驾驶着舞莺号卸货并向女王号运输补给,基本一天往返一趟。在火星上的时光是最忙碌的,他们不仅要通过酒吧将利润变现,还要用钱买燃料、黄金和武器,然后一趟又一趟往女王号上送——除此之外,还要为女王号和舞莺号做检修和保养,更换更先进的电气设备。这些工作虽然繁杂,但都进行的很顺利,唯一让瘦胆良感到不安的是,有点缺人手的他已经面试了十几人都没有找到合适的船员。他有时也怀疑自己是过于挑剔了,但当他冷静反思后,还是觉得自己这样小心点儿并没错——毕竟他们不是善良耿直的快递员,而是贪婪狡猾的走私犯。每当他们出海(瘦胆良喜欢这样形容远航),都会出现各种各样永远无法预料的问题(比如上次船长的叛变),这就需要船员们不仅专业认真,还要齐心协力心无旁骛,最好是内心深处将这个行当看作是一项神圣伟大的事业,而不是为了钱连他亲妈都能出卖。这次招募的人,还必须孔武有力,未来的营救计划中,他们必定会同新世界交火——而且肯定不止一次。继续谈论瘦胆良内心的想法,在这里显得有些拖沓了,但还有最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择人时最基本的一个原则,所以不得不说:他一定不要那种没有任何明显弱点、缺陷或者信仰的人。比如杰克,他儿子是他的弱点;江雨果内向,和自己一样胆小怕事,还很好色;布鲁诺有渐冻症基因,说不定真的有一天他连小XX也会换成钛合金的;林立福和林立荣兄弟俩(翟钰女王号上的机械师,一般都在女王号上值守,很少下来。)唯一的爱好就是打电子游戏,典型的活在自己世界中的技术宅。

    某个凌晨,瘦胆良回到了他用假身份在野生时光酒吧旁的旅店开的房间,他拉开窗帘,火星环带来的光明给人一种傍晚时分的错觉。他脱光衣服坐在窗台前的躺椅上,顺手点燃一只香烟。每当这样独处时,他是最放松的,有种灵魂重新回到自己躯体之中的欣喜。他不眨眼,也不呼吸,盯着那条不断上升的洁白烟雾回忆着往事。烟雾中,他仿佛看到了自己曾在无数星河中的穿越,一次又一次胜利的冒险后,他仍安全地躺在这里;仿佛看到他的女神翟钰那性感动人的曲线,她的婀娜身姿配合娇柔的眼神,一颦一笑都牵动着瘦胆良的心跳。她死了,也没死。她的肉体消灭了,可她的记忆都在翟钰女王号的海马核心里存着,每当切换到自动驾驶模式,瘦胆良都有种躺进翟钰的臂弯中的错觉,就像现在这样,安全幸福地微微荡漾。

    “叮叮叮叮……”一阵电话铃声将半梦半醒的瘦胆良拉回到现实。

    “喂?”

    “喂,老大,我是贝贝塔,还收黄金吧。”

    “哦,在听。”

    “我一个开贵金属回收铺的小兄弟刚告诉我说,有个老板有整整十公斤黄金要出手!”

    “……用不了这么多啊,我这差不多已经够了。”

    “您还要多少?”

    瘦胆良思考片刻,突然彻底清醒了,他眼珠一转朗声说到:“告诉他,我都要了,不过有个条件:我要和黄金的主人面对面交易,不要代理人。”

    “好的,好的。对方也有个条件,要不连号的旧钞。我的小兄弟已经告诉他了,不连号的旧钞是有成本的,他理解。到时候您和他谈。”

    “好,你安排好了给我打电话。”

    两天后,瘦胆良依旧坐在野生时光的包厢中,向推门进来的陌生人露出干巴的笑容。只有野生时光这样位于大城市中心的高级酒吧才配得上进行这样巨额的交易,在收了陌生人的佣金后贝贝塔以名誉担保交易的安全性。贝贝塔嘱咐两名强健的酒保陪着陌生人上楼,之后他俩恭敬地站在门口等着,举止十分专业得体。

    陌生人身穿土黄色带帽子的风衣,脸上挂着黑色防风面罩,只露出两只眼睛来。他手中拎着个沉重的密码箱,脚步匆忙,一进门他就盯着迎门石桌上摆放整齐的四个大旅行箱看。突然一只银灰色的胳膊将他身后的门“咔嗒”一声关上了,他被吓了一跳,在心中暗骂:这个黑鬼,嘴唇厚的像驴嘴。

    瘦胆良向他敬酒,他摇了摇头。瘦胆良请他坐,他坐在沙发远端,靠近门口。他挺直背将箱子搁在两只脚中间,左顾右盼打量着房间。瘦胆良哈哈大笑到:“您这样,我们该怎样谈生意呢?”他取出一根雪茄,看陌生人依旧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于是这次没再给他让烟。他将雪茄含进嘴里,缓缓依次打开面前的旅行箱,边开箱边说:“也许你知道我是干嘛的,也许不知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这种人,比你更见不得光。”

    陌生人终于开口说话了,果然如瘦胆良预料的,他讲着一口塑料英语:“我想完成交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瘦胆良将打开的箱子一只只翻转过来,里面装着的果然是旧钞。见陌生人伸长了脖子,瘦胆良干脆从中随便捞出几叠纸币向他抛过去让他检查。瘦胆良笑到:“希望你能理解,我不能按照市场价来回收你的黄金,洗钱有成本,替我跑腿的兄弟们也要吃饭,所以我不得不打个七折。”随即房间里弥漫起带点荔枝味的雪茄香。

    陌生人两腿夹紧了自己的箱子,手翻着钞票,显得有些犹豫,他说:“斯米吗散,可这……也太少了,我想,如果能有八折的话,也能接受……”

    瘦胆良听陌生人这么说,露出诧异的笑容,他哈哈哈干笑了几声说:“小兄弟,可能你不太清楚状况。也许我的财富跟约克城其他的大富翁没法比,不过我向你保证,除了我,没有第二个人有能力一次性给你这么多旧钞。另外,也希望你能理解,我们来去一趟的时间那么久,风险又越来越大,而你,只要稍微点点头,就能带走我们辛苦工作一年才能赚到的钱。”

    陌生人不断点着头,流露出日本人特有的谦卑。他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问到:“我还有些,你们能一起收走吗?”

    瘦胆良不假思索到:“当然。”

    “也是按市场价七折?”

    “成交!”

    瘦胆良干瘦的手指来回比划比划,陌生人理解了他的意思,站起身同瘦胆良交换了座位。瘦胆良拎了一下那沉重的箱子,继续歪在沙发里抽烟。陌生人将手中的钱摆放进皮箱,两只手置于花花绿绿的钞票上,似抚摸未抚摸,脑袋转来转去。须臾,他挨个将箱子扣合起来,望向瘦胆良的眼神坚定又自信,仿佛自己已经成为了包厢的主人。

    瘦胆良漫不经心地问:“另外五公斤在哪儿?

    陌生人“嗯?”了一声,再次警惕起来,他挺直背,手按在箱子上,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不记得告诉过你,告诉过别人,还有五公斤啊?”

    “越是像我这种不务正业的人,越是知道的多。不久前,有人在约克抢劫了一辆押运车,留下两具尸体,司机也离奇失踪了。丢失的十五公斤黄金被劫匪送给了星期的贫民,另外十五公斤就在你那儿。而你,正是那个失踪的司机坂田翔太”

    “不,你怎么能胡说!”坂田一只手伸向自己腰间,突然听到一声呵斥:“别动!”同时一只冰冷的大手扣在了他的脑袋瓜上。“不想脑袋爆炸就别动!”布鲁诺另一只手探进坂田的外套,卸下了他的左轮手枪。

    “本来计划多跟你聊一会儿,等你告诉我另外五公斤在哪,不过我演累了,跟日本人谈生意真的是很无聊,让我一点兴致都提不起来。好了布鲁诺,快把手从他脑袋上移开,我担心你一不小心真把它捏爆了。”

    布鲁诺胳膊刚抬起来,坂田便大喊到:“保镖!保镖!”包厢门立即被推开,门口的两个酒保冲进来,直奔坂田。其中一人抬起头,露出了脸上的疤痕:“像你这种人,已经不配活着了!”

    日本人颇用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他坐在那里惊悚且无辜地大叫:“不!我不是坂田翔太!我是他哥哥,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另一个酒保伸手扯掉了坂田的面罩哼哼冷笑几声说:“你早都被我们查了个底掉了,你妈只生了你一个败类。”

    “你,你没有证据!都是劫匪干的!”

    瘦胆良倾身弹烟灰时撇了一眼藏在面罩后的那副面孔,跟新闻里的照片一模一样,浓眉毛,窄眼距,高颧骨,瓜子脸。

    基里安扯掉酒保外套,现出腰间的匕首。坂田的嘴硬让他觉得有趣,他不自觉地歪头露出狞笑,朝坂田伸长了脖子,凑在他脸边说话,坂田甚至闻得到他口中的腥臭味:“我是没有证据,以后别人在你身上也找不到任何证据。”

    巴色怕搭档拔刀,挡在他前面继续说:“劫匪已经托人给我带过话了,他们用乙醚弹迷晕了那两个保安,把他们绑起来拎走一只保险箱就逃了。劫匪走后,你进入车厢,发现保安身后还有一只保险箱。于是你这个畜生用车里的安全斧将醒来的保安劈死了。”

    听到被人骂‘畜生’,坂田被激怒了,将惊恐暂时抛到脑后。他咬着牙凶相毕露,喊叫声一声比一声尖细:“八个压路!你们这群骗子!我进门就该杀了你们!朝你们一人脑袋上来一枪!余少良!你最好杀了我!否则我会让你生不如死!我要把你的肠子掏出来塞进你嘴里!还有你!(他转向巴色)我要用斧子砸烂你的膝盖!让你下半辈子只能像个畜生一样在地上爬!”

    瘦胆良什么人没见过,他最明白咬狗不响的道理。如果他真是个狠人,一进门就会掏枪,然后抢走桌上的钱(钱太多,四个箱子,他也不好拿),还有那么一丝机会能全身而退。如果他真是个聪明人,根本不会来,而是带着金子走的远远的,慢慢细水长流,有黄金还怕换不成现金?事实证明,他只是条又笨又弱的响狗。日本人被捆起来堵住嘴,被布鲁诺拖进了包厢的卫生间。瘦胆良同巴色基里安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

    基里安来来回回只有一句话:“我想杀了他。”

    瘦胆良摇头微笑着说:“不不不,这是一家合法经营的酒吧,不是什么黑店,我不允许这里发生任何暴力事件。”

    基里安说:“那好,我把他带走!其余不用你们操心了。”

    巴色无奈地笑笑说:“搭档,能不能说点可行的?我们刚答应过队长,不在约克城违法,这才几天你就忘了?我们干嘛不把他送回警局呢?”

    瘦胆将雪茄搁下,他笑的更开心了,弯着腰肩膀一抖一抖:“小伙子,你想让这家伙顺便把我们给牵出来吗?我的女王号可离不开我。”包厢里安静了,搭档俩一时没了主意。瘦胆良看两人不说话,于是站起身来,踱步至关公像旁摊开双手开始安排他人的命运:“他还有五公斤黄金。基里安,你那张邪门的脸,我看到都有点怕,你去吓唬他,让他告诉我们剩下的黄金在哪。我们拿到黄金后就放了他——就像海盗处决犯人一样让他去太空‘走跳板’。如果恰巧有维护火星环的机器人在附近,那他说不定能够活下来,没人谋杀他,一切都是他的命运。另外,我们多了十五公斤黄金,不不,别误会。巴色,我听基里安说,你对星期的贫民心怀同情,为何不将这十五公斤黄金算作星期在我这里的股份呢?我当着关二爷的面发誓,会把这笔账算的明明白白,随时让你查。”见巴色和基里安没有提出反对,瘦胆良继续说:“这样,我就帮你们解决了两个问题。基里安再也没什么‘未竟事项’了,而你,也有了将来为星期的难民提供食物和住房的资本。唯一承担风险的人是我,毕竟那小子还是有可能会活下来,接受正义的审判并第一个将我供出来。你们该怎样报答我呢?当然了,如果你们报答我的方式仅仅是不去警队举报我,一走了之,我也不拦着你们,毕竟我说过,野生时光不是黑店。”

    基里安想到今后有喝不完的酒,冒不完的险,搓着手掌对搭档说:“跟他干吧!我这烂命一条,也没什么牵挂。”

    巴色疑惑到:“可,我们不是那种杀人越货的人。哪怕是在秩序崩塌的地球,做些——您别介意——巧取豪夺的事,恐怕我们也……下不去手吧。”

    瘦胆良叹了口气,有些失望地说:“唉……不怕你们瞧不起,你看我们像是土匪强盗吗?我们只是走私点烟酒,甚至连火星联盟规定的违禁药品都不碰,不被地球上的泼皮土匪们欺负打劫已经不错了。你们认识杰克,他是恶霸吗?江雨果就不说了,新上海城的博士生毕业。女王号上还有两个机械师,每天唯一的爱好就是打电子游戏。哦对,还有,”瘦胆良压低了声音,大拇指朝身后指了指“那个头脑简单的黑鬼,我真的觉得你那一刀,是不是把他的魂儿都吓丢了,他直到现在还像一个傻孩子。至于贝贝塔,他倒是养着不少打手,实话说,每个酒保都有那么两下子,但他们从不做违法的事,这是我第三次强调了。”

    “那你需要我们做什么?”

    瘦胆良回到桌前,给两人斟满酒……

    取到坂田翔太藏在某个树坑中的金条后,巴色和基里安第一次见到了舞莺号。她是由渡鸦轰炸机改装而来,原本挂载武器的机腹现在成了货仓,货仓底部是链接女王号的对接平台。四台可以大幅度灵活移动的集束光子发动机组成了机翼,机尾还有台高功率版光子发动机。整机只给驾驶舱留了个半个人身大小的玻璃罩,其余所有部分都覆盖着隐形材料,如同变色龙的皮肤,距离她两三百米可以勉强分辨出她的外形,距离一公里以上,想看见她除非拥有超凡的视力,距离五公里以上,便再也没有人可以用肉眼发现她了。

    基里安走近,看见杰克船长正在驾驶舱跟他打招呼,杰克脸上那自豪兴奋的表情他看不清,不过那个大个子舞动双臂做出一个宇宙飞翔的滑稽姿势他倒是看清了。

    对接平台伸展并释放斜坡,巴色和基里安一左一右几乎是架着坂田往上走。他穿着宇航服,眼睛被蒙着,嘴巴也被毛巾堵住了。来之前,他在对阵基里安的审讯中毫无疑问地败下阵来,心理防线溃散,感到痛苦和懊悔——不过他受的都是皮外伤。他将详细的作案手段一五一十对着摄像机坦白了,如何鬼迷心窍,如何监守自盗,最让人无法接受的是,他说当时导致他疼下杀手的原因竟是一个保安的眼睛微微睁着一道小缝儿,但他甚至不确定那人是真醒了还是仍旧处于昏迷状态,总之从头到尾两个保安一声都没吭。他认罪的视频被装进了优盘,用胶带粘在了宇航服后背上,他在宇航服中并不灵活的手臂无法够到的地方。

    进入舞莺腹部的货仓,杰克船长热情地同两人打了招呼。他知道这趟要送谁上去,对于动用私刑这种做法他表示理解,地球上这种事儿再普通不过。他曾给了偷燃料的瘦胆良脖子上一枪托,不也算是私刑吗?

    “嗨呀老弟,不知该说什么好!从我们第一次在酒吧一起喝酒,我就觉得我们有缘。先坐在椅子上休息休息,等这俩铁皮人把这最后几个箱子搬下去咱们就走。”杰克的目光跳过夹在两人之间的宇航服中的人,他一点儿也不好奇,仿佛他俩中间的是一个箱子,一个需要丢弃的包裹,没什么特别的。

    两台吴刚型工作机器人就像动画片一样,抱起装着酒的木箱,走下斜坡将木箱放进瘦胆良面前的卡车车厢,然后再走回来搬另一只木箱。终于搬完所有木箱后,两台吴刚登上舞莺号,将自己的肢体扣合在机舱壁上。瘦胆良坐进卡车副驾驶,面朝舞莺号探出半个身子,小臂在空中画了几个圆圈。杰克收到信号,抬起斜坡并收回了对接平台。

    半个多小时后,舞莺号已位于外太空。巴色和基里安去掉了坂田的眼罩和嘴里的毛巾,问他最后还有什么话没有。坂田左思右想,最终摇了摇头。巴色帮他安装好面罩,在他的宇航服上挂载了一只两升的氧气瓶。他大声对坂田说:“氧气够用两小时,你左臂的显示屏有SOS选项,最近的空间站会收到信号并尽力营救你!如果你运气爆棚,说不定我们刚走就能得救。你现在就可以发信号了。”

    基里安凑近坂田,他的那张脸仿佛比太阳还刺眼,坂田不敢同他对视,眼睛眨巴个不停。基里安说:“现在我们回驾驶舱,把平台展开,给你一分钟时间走出去。听懂了吗?我们不会多等你一秒,如果你胆敢浪费时间,如果你胆敢浪费时间……”杰克在一旁接着说:“那个铁皮人会爬过来敲你的面罩,那样你就太惨了。”

    宏伟明亮的火星环点亮了这颗红色星球的大部分地区,距离她近两万千米的太空中,一只关闭了主引擎的小飞船缓缓打开斜坡,从中透出光亮来。一个小白点停留在斜坡边缘,走不出那一步。坂田翔太本可以不旋转的,失去耐心的基里安在驾驶舱里大喊大叫,想早点结束刀疤脸怒火的杰克命令恰巧位于坂田身后的吴刚2号抬起脚,重重向他屁股踢去。

    坂田并不幸运,瘦胆良做出小臂划圈的信号只有杰克能看懂,意思是开足马力半小时——这个距离他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