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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妾(一)

    回府的路上,路过一家药铺。我远远就闻到药材的清香味,忍不住掀开帘子瞅了几眼。

    只见一个妇人手中抱着一个哇哇大哭的孩子,坐在药铺门口嚎啕大哭:“大夫,你救救我的孩子吧!”

    伙计拿着扫把厌恶地看着坐在地上的母子,脸上没有半分同情。

    “走,走,走,没有钱看什么大夫。”

    对于那个妇人来说,如果能用自己仅存的一点尊严,给孩子换了一线生机,她愿意把尊严让其他踩在脚底下。她仍不依不饶地求着大夫:“求求你发发慈悲吧,救救我的孩子。”

    这似曾相识的场景再次在我眼前出现,我的心不由得隐隐作痛。忙挥手让车夫停车,并交代绿枝拿些钱去给妇人。

    妇人不可置信地看着绿枝,双手颤抖地接过银子,感激地朝我的马车磕了几个头,然后跌跌撞撞地回到医馆,嘴里高喊着:“我有银子了,大夫快给我的孩子看看病。我有银子了,快给我的孩子看病!”

    伙计看见他手里的银子,眼睛瞬间亮了,立刻摆出一副友好的样子。

    “那伙计真是势利眼。”绿枝有些鄙夷地骂道。

    我出于好奇,不由地再次伸出头,向外探去。只见那个伙计,不过十二三岁,身材矮小,面黄枯瘦。

    这让我不禁联想到现代的小孩,他们在同样的年纪,估计每天过着小皇帝的生活,吃穿不愁,要什么东西,撒撒娇就行。

    我忍不住开口为他辩解道:“他只不过是一个可怜的打工人,整日辛苦工作,赚得几两碎银,不一定能够果腹。像妇人这般可怜的人,在他的医馆面前哭喊的每日不知有多少?他又不是财神爷,见多了同情心泛滥不起来,自然看起来可恶一些。”

    绿枝显然没有想到,我会为他辩解,有些惭愧地低下头,半天才吐出一句:“小姐心善,那妇人能遇见小姐,真是有幸!”

    我沉吟不语,情不自禁地向她看去,那单薄的背影有些佝偻。不由得在心中感慨道:“这个时代的女性真的活得很艰辛,没有经济来源,我能救她一时,也不可能救她一世,未来她的人生会是怎样的?”

    受情绪的影响,一路上我的心情都沉重无比。回到府里,天已全黑。还未来得及落座,陈周就慌慌忙忙地跑了进来。

    见来人是陈周,我有几分意外。他这么晚来是干什么?

    “王妃,你今日去哪儿?我找了你一天。”

    听他这话的意思,找我肯定没好事。今天心情已经够不好了,再也承受不住更大的打击了。他要不是朱祁钰的贴身侍卫,估计我早就把他撵了出去了。

    见我半天没什么反应,他急得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

    “王妃不好了,郕王殿下在太后宫外跪了一天了,你快进宫去劝劝他吧!”

    “在太后宫门口跪了一天?”我仔细的琢磨了一下他的话,想来也不对。根据明史,太后对他这个不是亲生的儿子,不似亲生胜似亲生。怎么会让舍得让他在殿前跪一天?

    我端起一杯茶,轻轻的抿了一口,眼角余光扫到绿枝满是泥土的裙角,便借机让她回去换衣服。

    顿时,屋子里只剩我和陈周两个。

    他犹豫了片刻,才鼓起勇气开口道:“王爷想纳杭小姐为妾,太后认为杭小姐只一个平民女子,与王爷身份差距悬殊,不允。谁知王爷不肯,便在太后殿外跪了一天。”

    我心里不由冷笑两声,太后现在认为一个平民女子与他身份悬殊。倘若日后她知道他纳妓女李惜之为妃岂不气死?

    见我又沉默不语。陈周无奈地瞅着我,过了一会儿,终究没忍住,再次开口催促道:“王妃还是赶紧进宫去劝劝王爷吧!今日下了一场大雨,夜里有些凉,我怕王爷再跪下去,身子吃不消。”

    即使是苦肉计,身子吃不消,太后才会心软。再说,吃不吃的消,又与我何干?像我们两个这种没有任何感情的假面夫妻,我关心他做什么?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他纳谁,对我而言都无关紧要。至于太后她老人家也是刀子嘴豆腐心,只要他不放弃,太后肯定会妥协的。我作为一个局外人,何必横插一脚惹两边嫌。

    思来想去,我决定把这个烦人精打发走,沐浴更衣好睡觉。

    “陈周,你看!这夜色已经很深了,你去门口看看,说不定王爷已经回来了。”

    陈周一听王爷已经回来了,像一道飓风,嗖的一声飞出门外。

    我暗自思忖着,如果王爷回来就最好,假使他扑个空再掉头回来,这一来一回也得半盏茶。到时我已经沐浴好了,把灯一熄,量他也不敢再叫醒我。

    按照我的计划,我三两下就洗完澡了,立刻熄灯睡觉,并让绿枝再门口把好关。

    第二日,听绿枝说郕王在太后殿门口跪了一夜,最后晕倒被人抬回来了。

    现在成了考验我的时候了,怎么才能解释我昨日蒙头大睡,不管不顾在外面跪了一晚的王爷。

    思来想去,唯有装傻充愣最行之有效。他自己自讨没趣,与我何干。只要不在他面前晃荡,量他也不敢拿我怎么。

    一连好几日,我都闭门不出。朱祁钰那边没有什么动静,但宫中却传来消息,太后召我。

    王爷死活要纳妃,太后召唤我无非两种意图。一种是责怪我抓不住王爷的心,让一般女子有机可乘。另一种就是劝我,女子应该宽容大度,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要与她们和睦相处。

    不管她是哪种意图,只要我摆出一副诚恳认错,认真聆听长辈教训的乖宝宝样子,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郕王跪在慈宁宫一天一夜的事,整个京都传得沸沸扬扬的。一时间流言四起,其中流传最广的一种说法是我惹恼了郕王,郕王殿下要休妻。

    绿枝听说了太后要召我入宫,急得不得了。

    我倒一副无所谓的心态,迈着轻松的步子走进了慈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