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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坟冢

    手枪被击落在地,转了个方向朝水泥柱打去,轰隆的耳鸣,嗡嗡回响。

    顾迟均飞身将她扑倒,修长而冰凉的指骨狠狠掐着她的脖颈,关节都泛了青白。

    他面色阴沉不堪,睑裂细长的眼里布满血丝,呲牙裂目:“我真想杀了你,我真想...”

    明明能做到的!明明能够看着她死的!

    可就在她扣下扳机的刹那,脑海松散的弦猛地紧绷。

    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直捣神思;将他所有的理智与恨意都碾压,叫嚣着,支配着他,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四肢已经不受控制地奔向了她,干脆而利落地阻挠了她的死亡。

    才几秒钟的时间,记忆里的画面却不断翻飞。

    初见时她一袭晚礼服,摇曳生姿,眉清目冷;

    牌局里她淡定自若,清湛的瞳孔盛放着星光,宛若银河被绞碎了尽数倾泻于她眼眸。

    甚至是后来,她口口声声说要送自己上西天,要杀了他,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咬牙切齿的模样,令他又痴迷又癫狂。

    如此清晰。

    竟然都是她。

    感觉快要窒息,混沌难受,可宋词依旧保持着笑容,艰涩地扯起嘴角看他。

    他终于松开手,一拳重重地垂向她耳侧地面,眼球是嗜血的殷红,崩溃地嘶吼:“你就是仗着我爱你!”

    杀也不能,恨也不能,他无力地瘫倒在她身上,脑袋埋向她的颈脖,泪水滑落下来,兀自喃喃,语调悲凉:“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啊...”

    他输了,输地彻彻底底,输得体无完肤。

    原本他想要掠夺、征服,叫她心甘情愿地俯首称臣;可兜兜转转到最后,栽跟头的反而是自己。

    这场不甘的狩猎里,他从来都不是猎人;他只是追逐她、迷失在她美妙陷阱里一只可悲可叹的困兽。

    而她呢,仗着他对她的爱,肆无忌惮,横行遍野,将他踩着脚下,玩弄于股掌之间。

    甚至千方百计想要他的命。

    怎么能不恨呢?

    他心里恨她恨得牙痒痒,可爱却始终比恨多一点,仅仅这一点,就叫他接连不断的沉沦,一而再再而三的妥协。

    永远都无法对她下狠手,永远都困于她的坟冢,那些伤害的幌子背后,都是一颗畸形的爱到疯狂的心。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他爱上她,本身就是条无药可救的不归路。

    ......

    送许庭川到医院时已经很晚了。

    她从未像现在这般惊慌害怕。

    “手术中”三个字也从未像现在这般陌生,亮起的红灯也从未像现在这般刺眼。

    她神情恍惚,上一次站在室外等待,还是奶奶犯病的时候。

    两次都是最心爱的人,而其中一个,已然去了天国。

    如果许庭川有什么意外,毫无疑问,她生的盼头也会随之泯灭。

    她咬着指甲,视线像涂抹了胶水,死死凝固在红灯上。

    顾迟均瘫坐在等候的长廊里,看她的眼神复杂,又饱含温柔。

    “宋词。”他拍了拍旁侧的空位,几近央求的语调:“过来坐,陪我说说话。”

    听到他的声音,她猛地掉转头。

    都是他!都是因为他!

    怒不可遏地上前扇了他一个耳光:“王八蛋!要不是你——”

    顾迟均二话不说,用力抱住她。

    她挣脱开来,又甩了他好几巴掌;他却像是着了魔,一遍又一遍地要拥她入怀。

    几乎每挣脱开空隙,就会落下耳光,反反复复,宋词打地手心都火辣灼痛。

    而他的脸,本来苍白无血色,此时遍布红肿,狼狈不堪。

    “发泄够了吗?”

    “不够,只要你没死,就远远不够。”

    顾迟均竟然不恼怒,攥紧她的手腕,眼神温和无奈:“你先听我说,赌局我输了,都用不着你亲自动手,我会让你如愿。”

    “那你现在怎么不去死?”

    明知会是这样的,可心脏仍然揪起,似千刀万剐,不,千刀万剐都比不上这痛楚。

    他笑笑:“我就想最后和你说会儿话。”

    “宋词,我把命给你,都换不来你的心,对么?但没关系,不管你爱不爱我,我照样爱你。”

    “爱我?”她眼里藏不住的讥讽:“爱我是杀了我奶奶吗?爱我是要我和许庭川的命吗?你那根本就不配就叫爱,只是你自己病态的占有欲。”

    “我是疯子嘛,疯子的爱就是这样的。其实遇见你之前,我还算有药可救;遇见你之后,就彻底病入膏肓了。”

    他语气轻松随和,脸上始终挂着平静的笑容。

    “你用不着在我面前假惺惺,但凡你有点良知,也干不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来。”

    许庭川是在来找自己的路上,被他开车撞的。

    一如那日情形。

    更何况他还没有任何防备,如此一出致命的谋杀。

    顾迟均嘴角僵了僵,又努力摆起微笑:“对啊,我的良知都被狗吃了,我连魂魄都是黑的,唯独心尖上一点血红的,还在为了你跳动。”

    顿了片刻他又道:“对不起。”

    “对不起谁?”

    “你,还有你奶奶。”

    宋词冷眼看了他半晌,最后只沉声道:“你不配。你要是真如我所愿,那就赶紧了结了你自己。”

    “我会的,宋词,我会照你说的做的。”

    顾迟均抱着她,拼尽全力不让她挣脱,誓要镶嵌进骨髓里,死死地禁锢。

    鼻尖还萦绕着那股独特的芬芳,她长发如海藻,温润而柔软。

    她的颈窝像天然的可卡音,像世间仅剩的光亮,引他着迷,令他贪恋不已。

    “宋词,你会记住我吗?”

    她不答,神情冷漠地看着他流泪。

    “你一定会记住我的,一定比许庭川还要更刻骨铭心;就算你不爱我,对我来说,也足够了。”

    顾迟均伸出干瘦冰凉的指尖,替她将掉落下来的青丝向耳后绾去:“宋词,你和我都是罪孽深重的人,上不了天堂的,所以我提前在阴曹地府等着你;如果有幸遇见了,我还要缠着你,做鬼都不放过你。”

    他捧着她的脸,蓄满了泪水的眼眶是无尽的柔情,固执地叫她的名字,仿佛要糅杂进血液里:

    “宋词,我现在看着你,你就是我死之前最后看到的一张脸;这样来,你之前发下的毒誓,也就实现了,对不对?”

    最后,他只吻了吻她眼尾,扯起嘴角笑:“宋词,我一直都在以我自己的方式爱着你,并且,没有人可以比我更爱你了。”

    “你要死就赶紧去死。见到了奶奶,自己向她磕头谢罪。”

    宋词无动于衷,顿了顿又讥诮道:“不,你见不到她。她上天堂,你是活该下十八层地狱。”

    恰逢手术室的灯亮了,她胡乱抹了把他掉落在自己脸上的湿润,火急火燎地冲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