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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与梦想(后篇)

    返校第四天中午。到了放学时间,邝霖和方奇不好好去食堂吃午饭,早早跑到班主任的办公室拦住了即将下班的他。班主任谢老师正整理完批改好的作业,有些疑惑地望着围在他身边有一刻钟的邝霖和方奇二人,带着审问般的神情抬了抬眼镜。

    “你们找老师我有什么事吗?”谢老师刻意在局促不安、眼神飘忽的方奇身上多看了几眼。

    一直安分守己静候着的邝霖单刀直入,说:“我们来找老师是想谈谈关于李锦园的事。希望老师您成全。”

    “对。希望老师您成全。”方奇说。

    谢老师的食指和中指交替在桌上敲响,这是他思考的惯用方式。

    “不行,这事不方便透露给你们。如果你们是担心李锦园现在的状态会扰乱班风,影响大家的复习氛围的话,老师我向你们保证,这不会发生的。你们只管好好上课学习,一切不利于你们复习的校内因素,做老师的都有义务帮助你们解决。”

    “谢谢老师您对我们的关怀。”邝霖表示感激后又说:“只是我们真的想和您谈谈关于李锦园最近发生的事。我们是担心他有着什么烦恼,会影响他正常的生活和备考,所以我们是想了解他的真实情况,然后尽可能地帮助他,让他走出困境,因此才来找您的。实不相瞒,其实鹿小灵和宁思淳昨天一早就请假离校是我们几个人一起决定的。事出有因,当然不是请假条上胡扯的理由,而是我们希望能从李锦园家人那里询问到李锦园的烦恼,从而一起商量对策帮助李锦园。”

    “实在抱歉,老师!是我们欺瞒了您!”

    邝霖弯腰致歉,方奇也有模有样地照仿邝霖的举动,诚挚地说:“抱歉,老师!”

    “你们居然浪费宝贵的备考时间去做这些浑浑噩噩的事情!真是、真是不分轻重!”

    见两人低头沉默不语,谢老师更是气结,指着方奇训斥:“尤其是你,方奇!成绩已经是挂在重本线摇摇欲坠的情况了,竟然连一点危机感都没有,自己的问题都还没解决,还有闲心管别人?邝霖你也是,原以为身为学生会长的你不用让老师们担心,可事实证明学生会大小事务都处理妥当的你还是不够成熟,而且糊涂!那是李锦园他父亲的想法,一群涉世未深的未成年人又何能干涉大人们的决定?!我以为我一直以来的教学理念已经好好贯彻到你们的学习生活中了,看来不仅成绩差的没学会,成绩优异的也没能领悟。你们给我回去每人写一份检讨,好好反省自己的过错,明天晚修之前交给老师我检查,李锦园的事就不要再想了。”

    话音刚落,方奇猛地抬头喊:“不行!我……”

    “你敢不写检讨?!”谢老师的黑脸跟个古代书塾老先生一样,威严又古板。

    “不、不是!检讨一定写,只是李锦园的事……不能不想啊……”方奇畏畏缩缩地说。

    “你们帮不到他的,他父亲早就决定了,即使是老师我,也只能在一旁提些建议,做点思想工作罢了。不要想些不着边际的事啦,还有给我把鹿小灵他们叫回来,他们的检讨也得明天晚修前交。没别的事就回去吧,老师我要去吃午饭。”

    “谢老师,请等一等!”邝霖喊住谢老师,“我为我们的鲁莽和擅做决定悔过,但请您务必帮帮我们。我们是诚心来请求您帮忙的,为了好朋友而来。您不是一直教导我们同学朋友之间要友爱互助么,李锦园有困难,我们身为朋友应该力所能及提供帮助,何况李锦园平日帮助大家都十分热心,哪怕是为了支持他的这份热心继续燃烧下去,我们也要给他补充柴火不是?互爱互助不仅能传递,还能扶持,这是您教我们的,我们始终铭刻在心。”

    “唉!这事于私于公我都不能说,而且你们也爱莫能助!”

    见谢老师似乎有松口的可能,方奇说:“谢老师,我们不会为难你的,你也不用告诉我们具体情况。”

    “你们不是来问李锦园的事吗?”

    “我们是来找您谈谈李锦园的事,确切地说,是请您在李锦园的事上帮个忙。”邝霖说。

    “而且李锦园的苦恼烦心事我们已经知道得一清二楚啦,顺便一提,是鹿小灵他们在李锦园的家人那里打探到的,然后就在今早就发给我们了。”方奇得意地说。

    谢老师眉头紧锁,疑惑地问:“李锦园父亲都告诉你们了?”

    “嗯——”邝霖和方奇对视一眼,邝霖又向谢老师说:“姑且一半吧。我们也是受人之托。谢老师您可不可以帮我们?”

    “告诉老师我具体怎么个帮忙,老师先听完再考虑一下,然后才能做决定。”

    “谢谢老师!”方奇机灵地说。

    “谢什么谢,老师我还没答应呢!还有,你们谁把手机放身上了?鹿小灵他们都没回校,你们能在学校里收到他们发的信息,一定有人藏匿手机!手机可是备考的大敌,赶紧麻溜点,交出来!”谢老师向二人伸出摊开的右手。

    迟疑的方奇被邝霖手肘蹭了一下,方奇纠结地缓缓拿出了口袋里的手机。

    “老师,你一定要好好善待它……”

    看着方奇一脸不舍的模样,原本窝火的谢老师直接一把夺过,又对方奇交代道:“你给我回去写两份检讨!”

    谢老师收起方奇的手机,顺了顺气,又说:“说吧,什么忙?”

    邝霖感激地回答:“方奇手机里有李锦园家人的录音,请您先听听再决定吧。我们就先回去了,就不打扰老师您了。”

    “嗯?”谢老师一头雾水,惊讶地望着邝霖不慌不满往门口走去的背影,方奇有些忿忿地跟在邝霖身后,嘴里似乎在咒骂着。

    “老师,手机的密码解锁设置已经关掉了,您直接开机就在录音文件里找就行。”邝霖似乎想起来要交代的事,回首向谢老师喊。

    “还有,”他转回去继续向门口走,“鹿小灵他们估计下午就会赶回来。”邝霖留下这句话就消失在门口,连带方奇那咒骂的碎碎念。

    谢老师最后仿佛听清楚了方奇的声音,那好像是在埋怨邝霖把他手机赔进去的恶行。

    李锦园自认为自己是一个慎重的人,在大事上不疏漏,在小事上不敷衍,凡事做到未雨绸缪,尤其是在见面,他总会提前十分钟抵达指定地点,唯独这一次,他失约了。因为下午放学后,谢老师亲自找他谈话。李锦园已然做好了剑拔弩张的相持准备,在他准备表决自己的立场和态度时,谢老师却一改之前相劝的耐心,而是极其严肃地询问了李锦园的理想。李锦园十分猜疑,也只管将自己有关理想的事娓娓道来。谢老师全程认真倾听,也不作声打断或提问,这让李锦园有了一种伯牙觅见子期的痛快激动,想要一吐为快的劲头似青山绿水般延绵不绝。跟谢老师谈心,李锦园仿佛将心口几天积攒的压抑通通释放出来,舒畅感自心口蔓延至全身。也许正待兴头上,李锦园把未来的规划都毫无保留地展现在谢老师眼前。

    时间有些晚了,李锦园把能讲的都讲了,他觉得自己如同军师,心中描绘奋斗的蓝图呈现在担任统帅的谢老师面前,只要谢老师点个头,他只管执行。他充满期待,充满激情,还隐约察觉到谢老师动摇的心思,有那么一刻时间,他觉得自己无所不能、无所不成,手执羽扇、头戴纶巾,叱诧风云的战鼓声就在耳畔回响,他要谢老师看得见意气风发、自信满满的自己,看得穿吃苦耐劳、坚定不移的自己,还有那无怨无愧、固执己见的决心。

    在李锦园以为谢老师改主意要支持他的时候,谢老师留下一句“我明白了”就打发他忙自己的事去了,以致于出了办公室的门而走到楼下的李锦园却一脸迷茫。

    被消遣了?但李锦园管不了那么多,因为他抬头望见天边寂寥的斜阳,就猛地冲操场而去。

    食堂似乎打烊了,营业的时候饭菜香都能飘到操场上运动的人的鼻孔里,现在走过去食堂吃晚饭,估计也是残羹冷炙,学生们自然就没了兴致,也不愿孤零零待在操场运动,纷纷散了回寝室洗澡,沐浴一身桂馥兰香,买点面包牛奶填填肚子,好打起精神晚修复习。操场空地凡是被橙红色的光芒覆盖的地方都杳无人影,李锦园找遍了目力所及的地方,始终见不着何悦儿的身影。

    等得不耐烦回去了吧,李锦园心想,心中懊恼自己的失信。

    “还是先回去吧,今晚找机会道个歉。”

    “李锦园,你怎么才来!”声音是从角落里传来的。

    转身就要走的李锦园转头望向矮树丛包围的一个小型区域,那里是学校户外健身器材集中的地方,何悦儿就在一颗常青树的阴影下从容地走了出来。她应该一直都在漫步机那边完边等吧。

    “抱歉……”李锦园向走过来的何悦儿道歉,说:“下课后班主任有事找我,所有……”

    “你可让我好等啊!”何悦儿撅起嘴巴,不满地说。

    “我不是故意的!只是……”

    “算啦算啦!先陪我散步吧,不然再听你解释下去都没完没了了,等会还要不要回寝室洗澡啦!”

    说完,何悦儿率先走到跑道上,李锦园有些不知所措,只能跟在后面。

    何悦儿呈急促的小步走,似乎还在气头上,李锦园想得到原谅,试探着说话。

    “何悦儿?”他探头探脑想要窥视何悦儿的侧脸,借而观察她的表情。

    “干嘛?”

    “你气消了吗?”

    何悦儿骤然加快了脚步。

    “哎,等等我,别走这么快!”李锦园紧跟上去。

    二人一前一后徒然兜了一圈,回到了小型户外器材处附近,何悦儿突然停了下来。

    何悦儿转身面向李锦园,说:“散完步了,我就先回去了。再见。”她说完抬脚就要走。

    “等等!”李锦园怯怯地问:“你、你……是不是我惹你生气了?如果是,能接受我的道歉吗?”

    “怎么会呢?我怎么会生气呢!不就是从下课等到现在么,我乐意,我欢喜得很,我就是傻傻地喜欢等在这里,又有什么值得生气的呢?”何悦儿阴阳怪气地说,表情仍是从容不迫。

    “抱、抱歉……”看着他失落的样子,何悦儿竟有些于心不忍。

    “行啦行啦!我又没故意刁难你,只是我真的想先回去寝室洗澡。你看,天色都挺晚的了。”

    “我怎么做你会原谅我,给、给我一个机会。我不是故意失约的!”

    “那你说说你干嘛去了。”

    “班主任找我谈话去了。”

    “谈什么?”

    “谈、谈……”

    看着李锦园支支吾吾的,何悦儿利索地说:“不愿说我就回去。”

    “我、我……”

    “不要撒谎哦!”何悦儿交叉起手臂,前倾上半身,把脸贴近李锦园。

    李锦园慌张侧目。他本不善说谎,在何悦儿贴脸紧盯下,他下意识就说了出来。

    “我和班主任谈理想了……”

    “嗯——?理想?”何悦儿挺直身子,继续问:“什么理想?”

    “你能帮我保密吗?”

    “废话少说!你还想不想哄我开心啦?!还是说你想继续惹我生气?”尖尖的嗓音带着点奶气,不容反驳的口吻又如傲娇的大小姐,笑眯眯的眼睛像是猫咪找到了好玩的事情一般,古灵精怪的简直捉摸不透。

    李锦园被吓坏了,断断续续地回答:“我、我,我想成为职业篮球运动员,所以想高中毕业去念体育高校,但我爸不同意,他、他,他打电话给班主任,希望班主任能把我体育特招生的身份取消,让我像个普通高考生去高考,然后念重本大学。”

    “哦,原来如此!”何悦儿接着问:“那你打算怎么办啊?”

    “反抗他们的做法,继续走我的理想。”

    “这样做会伤害很多人哦,比如老师、同学朋友和父母,可能还包括你自己。”

    “我……”李锦园想反驳,但何悦儿说的是事实,他已经伤害了很多人,“……可我答应了妹妹要成为站在运动场上的职业运动员。我不想让我那可怜的妹妹伤心。”

    “那你就希望你爸妈担心,让那些想要帮助你的同学和朋友担心?”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只是我没得选……”

    “这样啊……”何悦儿背着双手,转身朝矮木丛的方向慢慢踱步走去,似乎在思考。接着她在树丛前停下了,背对着李锦园问:“假如有一种方法,能让你追求你的理想,又能不让身边的人受伤,你会怎么做?会答应吗?”

    李锦园苦笑着说:“假如真有这种方法,那该多好!但是,这事不可能的,我爸是不会答应我从事体育竞技事业的。”

    “我是说假如,你就当作想象嘛,试着去想象那个场景。假如真有这种方法,你爸也许会答应也说不定哦。所以你就想象一下,假如真的有,那个场景如今在你脑海里是怎么个样子的。”

    李锦园试着想象了一下,说:“不知道呢,场景什么的都不重要,但假如真的有,应该会看到妹妹欢笑的样子吧。”

    何悦儿仍然背对着他,说:“我觉得应该是大家都欢笑的样子呢。就像——这样!”

    她突然面向李锦园,跟着她笑容出现的还有从矮树丛后面跳出来的一张张如释重负的熟悉笑容——邝霖、苏巧敏、方奇、叶清怡、周寒、凌子晗和班长。常青树的阴影后面,李悦儿坐在轮椅上被鹿小灵缓缓推了出来,身边跟着宁思淳、缪婷婷和李锦园的母亲。大家迎着橙红色的光朝向李锦园,以李悦儿为中心一字排开。大家一直笑容满面,在落日的光辉照拂下仿佛闪烁着金黄的光泽。

    “妈,还有妹妹,还有大家……你们、你们怎么都在这?”李锦园声音夹着惊喜,但更多的是迷惑和无所适从。

    “哥,我们是来给你加油的!”李悦儿迫不及待地说。

    “加油?”这下李锦园跟迷惑了,额首都快成八字形。

    “嗯嗯!你可是答应了哦,不能反悔!”

    “反悔什么?”李锦园望向母亲,问:“妈,这是怎么一回事?”

    “孩子,你可以放松些。先来听听这段录音吧。”李老师拿出手机,一边播放一边说:“这是你爸要和你说的话。”

    录音开始播放了。

    “李小子?听到没有?我是你爸!有些事呢爸跟你妈商量了很久,而且经过你同学朋友的劝说和建议,爸也觉得自己太过了一点,太自私了一点。未来是你自己的,做爸的本不该过多干涉,就像那些电视上什么教育教授说的,爸应该给孩子起到引导的作用才更合适。但爸希望你能明白爸的一番苦心,爸也是希望你未来的生活能幸福安稳,所以才逼你去读重本大学的。现在想来,你小子可真长得像我,这性格呢比爸我还固执。唉,爸也不想父子之间闹得不愉快,我们是家人,应该相互理解相互支持。以前是爸太不讲理了,总之爸可以做出让步,你可以去成为篮球运动员,但你也要给爸让步,好让爸不用担心你以后在社会上谋生。谢老师那边我已经拜托你的同学去打招呼了,奇怪的是你同学却要爸录一段录音,说来也怪,难不成是爸已经跟不上现代年轻人的想法了,所以才跟你小子产生代沟?哎,算了,我想说的是谢老师不会阻挠你了,但你要答应爸,先在高考考出高分,只要你的分数能上省级的重本大学,爸也不管你以后做什么。只要你能在高考上证明自己的能力,以后的事随你喜欢。听清楚没有李小子,这是爸的最后让步了。”

    录音到这就停了。李锦园静静地站在原地,有些恍惚。

    “哥,你要加油哦!我相信你能将学业和理想一起兼顾的,因为你是我最棒的哥哥!”李悦儿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笑着对李锦园说。

    “我们也相信你,不要再闷闷不乐了。”宁思淳说。

    “对,有困难尽管找我们帮忙。”鹿小灵嬉笑着拍着胸膛。

    “不要轻易封闭自己。好好加油吧。”缪婷婷递来一个温和鼓励的微笑。

    “大家……”李锦园的声音有些哽咽。

    “只要你不再乱发脾气,我们一直都是可以依赖的伙伴。”方奇一边说一边展开手臂,呈两边包揽之姿向李锦园展示在场的众人,仿佛在说他双手围起来的大家都是伙伴。其余人都应和方奇的举动,对李锦园表露诚挚的眼神和点头的肯定。

    大家异口同声地喊道:“我们都看好你哦!”

    熟悉的欢笑、笃定的神情,一切在霞光的映照交错下恍如酒香四溢,纵然立春前后,气候回暖,但今日临近傍晚的气温依旧渗人,可胜在夕照下,竟让李锦园有喝一壶的微醺感,朦朦胧胧,令人暖心。

    “这就是我说的假如哦!”何悦儿俏皮地说,“要不要尝试将它变以为真?”

    “我……可以吗?”李锦园不自信地问,眼帘仿佛蒙上了一层水雾。

    “孩子,相信自己。我们相信你有这个能力。”李老师走到李锦园身边,把双手温柔地搭在他双肩上,轻轻地说:“现在就看你愿不愿意了,愿不愿意去努力,去尝试。”

    李锦园握紧了拳头,就好像握紧了决心。

    “嗯!我会努力的!”

    夕阳已经落下半边,橙红的光也终将渐渐转淡,染上昏昏的暗色调。大家在喜庆李锦园烦恼解决下也渐渐散了,宁思淳和缪婷婷却单独留在最后才走。两人并排走在校道上。

    “这就是你两全其美的方法?”

    “一半一半吧。”宁思淳慵懒地回答,语气有着说不出的轻松高兴。

    “这么就一半一半?”

    “本来我是抱着试试的想法去跟李锦园父亲沟通的,你也知道的,他一开始根本不听我们劝。后来啊,我不是得到了何悦儿的电话汇报么,她那天下午第二次同李锦园交谈的时候,从李锦园的口里得到了这种想法的思路——两全其美的想法的思路。所以今天一早跟她日常情报交流后,我就从李锦园对待“买裙子”这件事上的处理方法得到了灵感,也许这样的思维能适合李锦园也说不定。于是我就尝试从这种思路去说服李锦园的父亲,好在李老师和李悦儿妹妹帮忙,好不容易才说服了他啊。”

    “原来这法子不是你想的啊。”

    “但后来录李父的录音交给何悦儿,让她转交给邝霖他们去劝说班主任,这些可是我想的哦。还有让李老师和李悦儿妹妹带着李父的录音来学校,集合大家给李锦园一个大大的惊喜,这些也都是我想到的哦。虽然实际具体操作的人都不是我,但指挥的工作都是我负责的,只是我没料到班主任居然在下午放学后找李锦园谈话。那个给班主任的录音威力就那么大?”

    “倒没有那么大啦。”缪婷婷笑着说,“看来也有你想不到的呢!”

    “哦,是什么?能否说来帮我解惑一下?婷婷小姐?”

    “我问过何悦儿了,”缪婷婷有些得意地说,“本来我也疑惑,但问过之后就明白了。原来何悦儿在转交给邝霖的录音里还加了一段自己的录音,内容大概是请求班主任在下午放学后找李锦园谈谈他理想的事,所以才导致李锦园迟迟不现身,让我们在操场等了那么久,不然你以为就凭李锦园父亲一句“麻烦谢老师不用再取消李锦园的体育特招生身份”就能让班主任对李锦园的事不管不顾了么。也许何悦儿让我们潜伏在操场矮树丛那里是她事先算好的,方才装作生气的样子带着李锦园绕了一圈也是她事先想好的,她之前因为买裙子与父母闹矛盾的事估计也是为了李锦园而瞎编的也说不定呢,当然,这些只是我的个人猜测,当不得真。”

    “要是那样,何悦儿也是挺关心李锦园的了。”

    “不过我还有问题。你怎么确定李锦园和他父亲会接受这个方案呢,接受这个各人退一步的做法?”

    “既然李锦园与父亲都有自己的固执,那为了使双方都能接受,不就各退一步啰——父亲允许儿子追梦,前提是考上重本大学,专业和以后的工作选择权都交由儿子决定。儿子可以追梦,可以成为运动员,前提是要考上重本大学。儿子付出了代价,追梦的代价是他不仅要为理想打拼,还要为学业打拼,两不误就是代价。父亲为了让儿子考大学付出的代价就是不得阻挠儿子追逐理想。对于父亲而言,他让儿子考好大学只是希望儿子未来有立足社会的能力和资本。对于儿子而言,学业与理想兼顾就是他追梦路上的必须克服的一个困难。所以父亲不是恨体育竞技,而是恨这个社会的残酷,对于一般人的残酷。他希望儿子不要重蹈他的覆辙,他要儿子能掌握自己的人生,而不是被掌握,因此儿子必须拥有一项资本,一项能在社会的普遍领域都能生存的资本,而父亲认为知识就是这个资本。归结到底,父亲的底线就是儿子能学到知识,从而在社会独立立足,而儿子的底线就是不能阻止他追逐自己的理想。现在,你明白了么。”

    “原来如此!”缪婷婷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频频颔首。

    不一会儿,两人来到了男女宿舍的岔路口。

    宁思淳没有停顿地继续走,他刚转身背向缪婷婷的时候,没走两步就被缪婷婷的声音喊住了。

    “宁思淳,我能再问一个问题么?”

    “请说。”宁思淳顿足倾听。

    “今早才说服了李锦园的父亲,为什么不多作准备就匆忙地执行计划呢?明明多点时间准备会更加确保万无一失。”

    “计划赶不上变化嘛,而且看着他老是一副消沉的模样,大家也不好受。何况早点解决早点备考也是基于时间紧迫的考虑。”

    “那时间呢,为什么偏偏选择在接近傍晚的时间段,如果是想越快解决的话,下午两点我们赶回学校的那会就可以执行计划啊?”

    此时西边已经没了太阳的影子,天色由昼转夜。

    “这个嘛,纯属个人主观意见啦。习惯都说日落时分、夕阳垂暮是哀伤之事,可我偏偏觉得那是告别过去、迎接未来的分界线呢。”

    宁思淳回首看了一眼缪婷婷。暗弱的光线映照下,缪婷婷似乎看见他在俏皮得意地对她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