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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上门找茬

    徐印雄身穿一套玄色长衣,花白的头发整齐地贴在脑后,端坐在江府正堂内的桌旁,望着上面摆放的琳琅满目的菜品,眉头微微蹙着。

    桌子上的菜,用的大多是淮水城中无法寻到的珍稀原材,做工也是颇为精致,这一席面,少说也要耗费近百两纹银,果真奢靡!

    正堂的桌旁,除了老人之外,还有一位中年人和年轻人,年轻人是江彬,中年人就是城主江佑年。

    江府在淮水城可是不折不扣的豪门,城中东街与南街一半以上铺子都属于江佑年私人拥有,城内还有一个“聚金商会”,是一种民间自律组织,旨在保护商人的共同财富和利益,江佑年便是此商会的现任会长。

    昔年,卫国公曾有言及:自己的长子江武年通人情,明俗礼,善军政,乃是宰辅之才;可惜次子才疏学浅,做事又无持之以恒的决心,唯有德行尚可。

    于是把他送回南怀郡老家,让其从事商贾之道,或许能有所进益,不坠国公府的威名。

    来到淮水城的前几年,江佑年确实算得上兢兢业业,不敢马虎,可是没过多长时间,他就耐不住性子,变得声色犬马贪慕虚荣起来,卫国公看在眼里急在心中,却也没有任何法子。

    等到江佑年膝下长子江彬出生,国公不愿孙儿重蹈他父亲的覆辙,就把他接到了京都抚养。

    江佑年生得富态,嘴边挂着“一”字胡须,面目也有些慈祥。

    “玉泽,快敬你徐爷爷一杯。”江佑年微笑地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年轻人,提醒道。

    独子自小养在国公府,到如今已有二十一年了,去年及冠之时,老国公亲自从“诗经”中挑了一个表字给孙子,寓意君子如玉,温润而泽。

    江彬闻言,起身端起酒杯,恭敬地向着桌对面的老人一礼,说道:“晚辈江彬,敬侯爷一杯,幼年时常听人赞美侯爷的英勇风姿,实在令晚辈心生敬仰。”

    徐印雄挑了挑灰白的眉毛,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后打量着眼前知礼的青年,淡淡地笑道:“玉泽生得玉树临风,清新俊逸,世侄得此儿,江兄得此孙,老怀大慰矣。”

    江佑年一听此言,顿时喜笑颜开,谦虚道:“世叔过誉了,听闻我那徐幸侄儿武艺超群,昨日擂台比试,击败了一名三境的年轻高手,果然英雄出少年啊。”

    徐印雄怎会不知江佑年藏了半句,于是心中一动,脸色缓缓变冷,试探着说道:“世侄的消息倒是灵通,只可惜,那个叫做吴尘的年轻高手已经死了……”

    至于怎么死的,徐印雄心里头清清楚楚,不是京都国公府派人做的,就是你江府干的。

    江佑年的神色微凝,他没想到老侯爷居然直接切入正题,不免心惶,但面上还是镇定地回道:“那确实可惜了,如此实力却早夭,是淮水城的损失,更是我朝的损失。”

    见他面色并无太大波动,徐印雄心中诧异,脑海里又想起了某件事,于是眼藏冷意地看向江彬,问道:“我家那小子说昨日在善水居遇到你,还发生了点争执,可有此事?”

    江佑年面色一沉,立即转头瞪着江彬,斥责道:“徐幸侄儿年幼,你身为兄长不加礼让,反倒和他起冲突,依我看,你这些年是越发得不像话了!”

    徐印雄夹了一口菜肴,放进嘴里咀嚼着,默默看戏。

    江佑年见状,脸色愈发凝重,又冲着江彬骂道:“小崽子,还不快跟你徐爷爷赔罪,杵在这里当木桩吗?!”

    江彬连忙点头称是,起身离位,面朝着老人躬身一礼,自责道:“玉泽不该无故刁难徐幸小弟,实在是有违悌道,还请徐爷爷宽恕。”

    “呵呵,小孩子家在一块难免有些胡闹,不碍事。”徐印雄轻笑一声,又夹了口菜。

    “自然自然……”

    江佑年赔笑,早听闻武安侯极为护短,今日一见,倒是分毫不差。

    就在这时,一位家丁快步走进了堂门。

    他来到桌子旁,向着江佑年作揖行礼,说道:“启禀老爷,县衙那边派人来传话,说是秦捕头死了。”

    江佑年一惊,这个人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死,这下子岂不是死无对证了,瞬间蹿了起来,急忙询问道:“怎么死的?”

    徐印雄闻言,手中的筷子也慢慢地放在了桌上。

    家丁有些畏惧,低着头如实回道:“传话的小捕快说秦捕头全身乌青,死于自身的刀气,是徐府的护院送去了县衙,还说是因为被徐府的徐公子捅破了他毒杀吴尘的事,这才畏罪自杀。”

    江佑年转头瞄了一眼老侯爷,见他面色如常,心中不免松了口气,又问道:“可有人证实那秦方杀害了吴尘?”

    “济慈堂的刘大夫给吴尘治的伤,屈知县派人查了证,说他之前是受秦方的胁迫,不敢讲出事实真相。”家丁答道。

    徐印雄暗自摇了摇头,看来江佑年并不知晓详情,那就是京都那边的人干的,只是不知道具体是谁。

    他故作感叹道:“原来如此,只是不知这秦方与吴尘有何深仇大恨,何至于谋害他的性命。”

    江佑年微微点头,缓缓落座,也颇为遗憾地说道:“可怜吴尘的老父,平白生受失去独子的打击。”

    徐印雄不置可否,摆了摆手,示意继续吃饭。

    家丁见状,便不动声色地退下了,三人围着桌子又交谈了些不痛不痒的事情。

    饭后,江佑年父子送走了徐印雄后,二人悄悄回了主屋,屏退了所有的下人,似乎是要谈一些密话。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压抑,父子俩都愁眉不展。

    江彬坐在下首的椅子上,不解地看着江佑年,率先打破寂静,有些埋怨地问道:“父亲,你刚才为什么不把大伯指派秦方去诬陷徐幸的事情告诉武安侯?”

    江佑年瞥了一眼略显急躁的儿子,摇了摇头,说道:“你以为我不想这么做吗?就算我说了,可也要老侯爷自己相信才行,他会相信江家二老爷指控自己兄长这种没有根据的事情吗?他只会认为江府代表的就是国公府!”

    江彬恨恨地锤了一下旁边的矮桌,茶水溅出,力道之大,连桌上的瓷杯盖子都被震翻了过去。

    江佑年叹了口气,有些疲惫地说道:“你大伯和我是兄弟,却并非一母同胞,他自小便得你祖父看重,寄予厚望……”

    说到此处,眼中又闪过一丝恨意。

    “可你大伯却总是对我百般打压,甚至我搬到这淮水城,远远地避开,他还是不愿放过我。这些年我韬光养晦,在父亲面前故作不堪,也没能打消掉他的疑心。”

    “从秦方这档子事就能看出,你大伯是想用江家来惹祸,让我率先承担武安侯的怒火……”

    “这是打算彻底逼死我们啊!”

    江彬耳侧两行冷汗缓缓淌落,沿着脖子流入胸腹。

    他在京都呆了近二十年,自以为对大伯江武年了解很深,却没想到他居然能做出这等手足相残之事,不由颤声问道:“大伯当真这般狠心?”

    江佑年舌苔发酸,苦笑道:“国公府的爵位、江家的势力与财富,他江武年贪图这些,又何尝做不出来?皇室尚且如此,更何况底下的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