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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甘肃兰州,地处西北,为丝路枢纽,军事要塞。

    狂风肆无忌惮的呼啸着,卷起漫天尘沙,一场突如其来的沙尘暴发生在甘肃兰州。

    遮天蔽日的尘沙,仿佛将人带进了泛黄的记忆里,曾经过往仿佛就在昨天,有遗憾吗?谁没有遗憾,想去实现理想吗?谁不想!可眼前排山倒海似的狂沙让人感到窒息,天地暗淡黄尘滚滚,不禁让人觉得前途茫茫。

    十六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天气。那年仲夏,罕见的黑沙暴席卷西北,漫天尘沙中来了伙人,自称来自幽冥。当时天昏地暗,狂风怒号,真个如同鬼域一般,那伙人突然出现,别提多骇人了。

    那伙人自从来此,平日里昼伏夜出,行为怪异,看着并非善类。当地居民每日提心吊胆,本以为会为祸一方,谁知恰恰相反,与民无犯。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短短三年便扫清了方圆百里的匪患,于诸仙宫旧址上,再建新城,名曰白骨。

    白骨城自建成起,并不与武林交往。武林七大门派中,昆仑、崆峒、华山三派离白骨城最近。所谓虎狼之侧,岂能安睡,三派曾多次派人暗中打探,结果都是有去无回。因白骨城立于西北,且并无恶迹。三派出师不利,碍于颜面,均未向外界透露。说来也巧,当时正是正邪大战关键时刻,各派不愿多树强敌,只是暗中警戒,以待时机。

    历时百年之久的正邪大战,经诸仙宫、南宫山庄、古剑山、积雪坪四场大战后得以平息。虽覆灭魔宫,正道同样付出惨重代价,南宫保卫战中,数位掌门损落,各派精英折损千余人,南宫一族几乎灭族。时至今日各派依旧如同大病初愈一般,而白骨城经十数年发展,根基早固,实力已不逊七大派。武林各派,这才对白骨城有所忌惮。

    武林第一世家,南宫世家自然对这个蛰伏已久,如今蠢蠢欲动的白骨城感到前所未有的危机。应白骨城之邀南宫世家派出两位长老,前往兰州与之会盟。

    沙尘暴筑起的风沙墙,势不可挡的向兰州城推近,所到之处飞沙走石,树倒房损,破坏力不容小觑。久居于此的居民,面对如此糟糕的天气倒也见怪不怪,驱赶牛羊入圈,闭门不出。

    便在此时,兰州城中突然闪现出一点白光,一显即隐。

    只听有人大声叫道:“在这里。”紧接着,城中此起披伏,相互传应。

    眼看兰州城将要被沙尘暴淹没,便在此时城中马蹄声响,冲出一骑白马,宛如离弦之箭,面对魔鬼般的沙尘暴,坚定不移迎面冲了进去。

    如此糟糕的天气,常人恐躲避不及,困险沙尘暴中。此刻居然有人敢冒险闯入,实在匪夷所思。

    白马刚一冲出城,又一骑白马紧随其后自城中闪出。

    后者身着一袭黑袍,背面用银线绣着个巨大的骷髅头,黑底白画格外显眼,让人见了毛骨悚然。头上以金冠束发,一副恶鬼面具遮住了本来面目,装束不伦不类。虽看不到他的面容表情,但那双深邃眼睛,闭合之间闪烁着精光,正是白骨城主元白。

    且说白骨城主元白追出城来,心便已凉了半截。望着眼前万丈高的风沙墙,势欲吞城,又惊又惧,急忙勒马停了下来。白骨城主元白望着眼前白影渐渐隐没沙尘暴中,不由得呆住了。

    眼前景象对旁人而言,只是糟糕天气,但对白骨城主来说,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自己十六年前,不正是趁着黑沙暴,才得以逃脱至此的吗?那次经历对他来说是死亡也是重生。往事历历在目,白骨城主元白正陷入回忆出神之际,城中马蹄声骤起,如雷般滚滚而来。片刻间驰来两大队人马,前一队一色黑袍装束,自是白骨城的人马无疑;后一队人数略少,皆是红衣丽冠,为首的正是南宫世家的两大长老南宫虎、南宫豹兄弟二人。

    此时兰州城中聚集了上百骑,他们面对沙尘暴望而却步。许多南宫世家的人都是第一次遇见沙尘暴,他们久居天府成都,极少来到西北。乍见“黄雾”四起,均感不祥,心想定有妖物作祟。“黄雾”不断的吞噬着兰州城,众人眼见那白衣女子毫不退缩的冲了进去,都疑为妖女。

    内中南宫虎更是惊道:“格老子的,怕不是那个在渡劫。”

    沙尘暴的形成是大风吹起浮沙尘土,漂浮空中,影响呼吸及视野的恶劣天气,总有些人杞人忧天,将怪异之事与鬼神相联。

    动物对自然灾难总是特别的敏感,马变得异常的焦躁不安,群马受惊,一时嘶声震天,此刻的气氛让人越发的心惊胆寒。

    元白闻声一惊,回过神来,望着身后黑压压的众人,恨声道:“当真窝囊,这么多人,连个丫头都拦不住。”正自懊恼,却听身后一人叫道:“爹爹,那臭丫头呢,我的玉龙马呢?”元白闻声啪的一鞭抽在那人身上,厉声道:“你弄丢大宛马,还有脸说。”满腹怒火正愁无处宣泄,明知是爱子元星烈,此刻也是无法自制。

    众人见元白深邃的眼里此刻充满怨恨,风吹动黑袍猎猎作响,扭曲的骷髅头宛如恶灵张牙舞爪般咆哮着,不由得平添了几分诡异。元星烈吓了一大跳,心中有苦难言,战战兢兢地退到一旁。

    元白还欲发怒,身后两骑见状连忙上前,挡在元星烈身前,正是白骨城两大护法勾魂、鬼母。

    元白见他二人同时护在元星烈身前,便自放下了举起的马鞭,冷静了下来,暗自思道:“也怪他不得,只怕我也不是那丫头对手,若非仗着座下这匹大宛马,又怎会快他们一程。”

    鬼母道:“事出突然,此事怪不得少城主。那女子孤身一人,胆敢来此窥探,定然有所准备。”话锋一转又道:“想来那人只是无意中抢夺了少城主的坐骑,没伤到人已是万幸。”

    元白冷哼一声,道:“伤了他也是活该,自己学艺不精就该受人挨打。”

    “少城主年纪尚轻,江湖历练不足也在情理之中,还请不要责备才是。”一旁的勾魂忙打圆场。

    元白低声问道:“南宫世家的人,可有什么异常?”

    “并无异常,大哥是怀疑那女子是南宫世家的人?”勾魂不禁回头望了望,见远处南宫世家的人马,尚在城中躲避风沙。

    鬼母道:“按理说,不该是他们的人。南宫世家既然来与我们结盟,何必多此一举,暗中再派人打探。”

    元白道:“此事实在古怪,那女子只怕已经猜出我们的身份秘密,留着后患无穷。”

    众人只沉默片刻,见沙尘暴越发的猛恶起来,阵阵狂风海浪般扑涌而来,一浪接一浪,风吹起的浮沙,如流水般将众人淹没。

    勾魂道:“这场沙尘暴来的实在可恶,也不知何时停歇。如此大的风沙,即便是千里明驼也无法抵御,一但迷失方向,到那时不渴死也饿死了,城主须早做决断。”

    白骨城主元白狂吼一声:“退。”深知强行追出已是不可能了,心中虽是万分不甘,但再这样僵持下去,唯恐躲避不及,有所损伤。

    身后众人闻讯,如释重负,立时前队变后队,后队变前队开始撤退。

    元白向勾魂吩咐了几句,后者得令穿过人群,带领手下离去。

    鬼母见众人井然有序的撤退,却见元白并无退意,正欲开口相问,元白却抢先开口道:“一定要杀了那个丫头,不能让我们的计划泄露。”

    鬼母道:“大哥无需多虑,谅那丫头也不能安然无恙的走出这场沙尘暴。”元白却道:“不,我有种感觉,她定然不死。”鬼母奇道:“哦,何以见得。”元白叹了口气,说道:“我也不知道,只是感觉,也许是我失败久了。”鬼母默然无语。

    风沙越来越大,声似凄厉。

    元白心中郁结难舒,触景生情,想起自己当初不也如今日一般,乘着黑沙暴逃到此地的吗?叹了口气,问道:“三妹,可还记得十六年前吗?”

    鬼母闻言身子一震,忆起往昔良久无言。无情的沙尘暴已将二人淹没,正如十六年前一样。

    “我当然记得,又怎能不记得……当时他们冤枉大哥你……只有我和六弟知道,是他们联合起来杀害师父……嫁祸于你,二哥他们…想要害你……那天的风沙,可比今天的大多了……”鬼母低声说道。

    元白感叹道:“那次我们都安然无恙的活下来了。”言外之意,那白衣女子,此番自然也能活下来。

    鬼母点点头,深知他内心积满怨愤,难以化解,但念起昔日情份,忍不住道:“我看那丫头不像是华山派的,万一…万一是九天或是焚天……”

    “我不要万一,不管她是谁,这件事千万不能再出错了。”元白打断了她的话。

    鬼母道:“大哥,这万一要是他们的人……我们怕是惹不起。”元白咬牙道:“焚天教、九天宫又算的了什么,谁若想阻止我,大不了玉石俱焚。”

    鬼母道:“大哥,以我们如今的实力,完全没必要联合南宫世家,何况南宫权野心勃勃,恐怕将来与我们不利。”

    元白道:“我当然知道,凭我们现在的实力,完成那件大事自是易如反掌,但是……要名正言顺,就必须要依仗南宫世家的地位声望,不然我们如何一雪前耻。”说着摸了摸脸上面具,恨声道:“这种暗无天日的日子我早已受够了,唉!”叹了口气又道:“只是这些年苦了你们了。”

    白骨城主元白苦心经营了十余年,终于有了现在的成就。费了千心万苦从西域找来大宛宝马,本想以此珍宝来联合南宫世家,完成多年的夙愿。可谁曾想,就在刚刚他与南宫世家的两大长老南宫虎、南宫豹兄弟二人会谈商议之际,被人窥探了。双方会谈实属机密,一旦泄露恐多年心血尽付东流。当时察觉便出杀招,只盼一击必命,奈何对方既有潜伏之能,功力自非泛泛之辈,虽倾城之力也未能将其截下。

    白骨城主元白紧握马缰的手不住的颤抖,坚硬的指甲早已刺破了掌心的厚茧,猛然抬手向着眼前的沙尘暴打出一掌,恨不得隔空一掌将她打死,此刻心中怒火不言而喻。但他却无此等功力,长叹了口气,眼中怒火瞬息一股愁思涌了上来,无奈的调转了马头。

    孤身闯入沙尘暴中的白衣女子,博的就是他们不敢出城追击,若留城中她自知在劫难逃,但若是与这沙尘暴一搏或许能有一线生机。一入沙尘暴中,双目难睁,她只觉得风如快刀利刃般在她身上划过,连忙俯身紧贴着马背。

    且说这白衣女子,名唤轻霞,乃是九天宫中天部主。数日前她无意中得知了白骨城主邀请了南宫世家在兰州汇聚密谋,现在的武林中四大家族实力最强,四大家族中又数成都府南宫世家势力最大,西垂白骨城亦正亦邪,如果他们联合,必将扭转武林局势。轻霞深恐他们会对九天宫不利,于是冒险潜入兰州打探,不料被老谋深算的白骨城主元白发现了踪迹,阴差阳错抢了这匹白马。

    轻霞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马身上,决定冲出城的那一刻开始,她的人生就已经没有退路可言,唯有勇往直前才有希望。

    坐下马儿果然没有令轻霞失望,面对这大自然的疯狂挑衅,勇敢前行着,对这匹性如烈火的西域大宛名驹而言,无拘无束的奔驰是对它最好的爱护,关在马厩里娇生惯养只会让它失去原有的野性。

    马速如风急驰似电,渐渐的轻霞只觉得身体轻飘飘的,仿佛要被吸到天上去,吓得她双腿赶忙夹紧马腹。她本想借着沙尘暴视线不好,自沙尘暴边际脱困,可没曾想坐下马儿好似不惧生死,直往沙尘暴中心而去,心中大骇,暗想:“难不成它想穿过不成,糟糕,完了。”索性双眼紧闭,听天由命。不一会感觉自己像置身在一个巨大磨盘里,仿佛顷刻间便要被磨成粉末,心知已经到了沙尘暴的中心区域了,呼吸开始变得困难,她急忙运功屏住呼吸,紧咬着牙关。很快她身体变的麻木渐渐失去了知觉,也不知过了多久,耳畔响起一阵蹄声,蹄声如梦似幻,暗想:“难道我已经落入他们手中了吗?不,他们人马众多……这声音……”凝神静听,蹄声渐渐清晰,悠闲的马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