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糖人
时值岁日，整个梓城以南，不仅是五大街，就连三条“陋巷”中，都是挂满了红灯笼，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地处梓城南北中心的文昌街，更是热闹非凡，寻常本就人满为患的街道此时已然水泄不通，买卖年货的，卖鞭炮的，捏糖人以及高声叫卖所谓的“古董”物件的，比比皆是。
赵逸尘背上背着箩筐，左手攥拳捏着铜板，右手还得拉着汤源，而比少年还矮些个子的锦衣华袍小孩，正喜滋滋地咬着刚刚买来的捏糖人。
赵逸尘掂了掂背上箩筐，满眼无奈。
今日岁日，人满为患，这是在所难免的事，只是千不该万不该告诉汤源今日他要赶早市这件事，后者一听，二话不说就缠着赵逸尘与他同去，说是要见识一下在锦安城没有的世面，赵逸尘只能无奈一笑。
被誉为蜀州首府的锦安城，怎么可能没有早晚集市这种地方，只是以汤家的实力和财力，根本犯不着亲自去买罢了，再加上汤家对汤源自小的要求向来严苛，他哪里能独自出府去往这些地方。
拗不过汤源，赵逸尘只能点头答应，算算时日，汤源在随自己祭拜过娘亲以后，在梓城已然待了小半个月了，虽然后者不说，但那位姓余的老者却是不断催促汤源启程，至于启程去哪里，干什么，赵逸尘没问，也不能问。
本以为在锦安城那般恢宏的城池下生活了七八年的汤源会对梓城这范围不过一条街的早晚集市感到失望，但不曾想汤源却是乐在其中，东瞅瞅西看看，好不新奇，到最后竟是趁着赵逸尘与地摊商贩讨价还价的功夫自己一溜烟跑了。
等赵逸尘再看到他时，却是见汤源眼巴巴地看着捏糖人师傅所串的糖人，赵逸尘在其伸手入怀的时候抢先拍了十枚铜板放在案板上。
正值年岁，物价飞涨，寻常不过四文钱的糖人如今竟是涨到了十文，这十枚铜板虽然拍的潇洒，但赵逸尘却是一阵肉痛。
没法子，汤源对钱这东西压根就没什么概念，虽说他随身携带的钱袋看起来不过寻常钱袋一半的大小，但里面放的可全是金元宝！
用一枚金元宝买一个糖人……恐怕买下十个糖人摊子都绰绰有余。
尽管赵逸尘自认他采买年货的速度已经足够快了，但没成想还是被挤在了人群中，他算了下时间，拉着汤源的手不禁加了些力气，以防被人潮冲散，现在已是辰时末了，正是家家户户赶早市的时间，况且他还是逆着人流背着比他还高一些的箩筐拉着汤源往外出行，这短短的一条文昌街，两人硬是花了半柱香的时间才穿出人群。
“没掉东西吧？”
扫了眼箩筐，在确认没有被人“顺走”东西之后，赵逸尘低头问道。
之所以不想带汤源来赶早市的原因还是因为后者的穿着打扮实在很难不让人注意。
一个七八岁大点的小孩，肤色不似赵逸尘那般沾染些黑土气息，而是极为白净，宛如瓷娃娃的面容与一身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穿着很容易让人心生歹意。
“放心，他们抢不到我哩。”
汤源拍了拍胸口，得意洋洋。
他心底细细盘算了一下，先前与赵逸尘分散去捏糖人摊子时，前后有两人一直注视着他，只是后面赵逸尘赶来之后，那两人皆是作罢，刚才从人群中往外挤的途中，有人趁乱想要伸手掏他怀中，也不知现在那人那只手废了没有，虽然自己肯定没用多大的劲……
“不许随便出手。”
赵逸尘隐隐皱眉，自从见识过贾祈的阴阳术法之后，他才发现这个世上原来真有所谓的能人异士，例如那个不知动作就让自己倒地的余姓老者，再比如眼前这个看上去肉嘟嘟的小汤源，上一次汤源跟着他与周汉子去蚕婆山时，趁着他们伐木的功夫，自己打死一头野猪拽了过来吵着要吃野味，当时正在伐木的周汉子被惊得连手中的斧头掉落在地都浑然不知。
“知道啦。”
汤源瘪了下嘴，有些委屈，分明是那些贼人对自己图谋不轨嘛。
“你家余爷爷可说过了，你这次出来万事都得小心，你若是露了身手，会很危险的。”
说来也怪，与汤源从乱葬岗回来以后，那位余姓老者对自己的态度可谓是大不相同，不再是开始那副看待“刁民”那般不屑于顾的样子，虽然还是沉默寡言，但却不再无视赵逸尘了，此次出行，还主动拜托他照顾好汤源。
汤源这才眉眼微梢，“还是逸尘哥好。”
“你呀，就是个孩子。”
赵逸尘伸出食指戳了戳汤源肉嘟嘟的脸颊，老气横秋地说道，全然忘记了他也不过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
汤源拍下赵逸尘的手，正欲反驳之时却是愣住不语。
“怎么了？”
汤源猛地摸遍全身，随即抬头看着不明所以的赵逸尘，带着哭腔说道，“糖人不见了。”
赵逸尘原本紧绷的内心瞬间松了下去，他还以为汤源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没成想只是一个糖人。
“下次再给你买。”
他拉过汤源的手，想拉着他往三圣巷家中走，没有拉动。
唉……
真是个孩子。
看着他眼巴巴地望着自己，赵逸尘有些哭笑不得，他转身看了眼水泄不通的人群，想了想，“你在这里待着，我去重新给你买一个？”
汤源赶忙点头，如同小鸡啄米一般。
“不许……”
“不许乱跑，不许随便出手，不许和陌生人说话，有人提你名字也不许跟着他走。”
不等赵逸尘说出后续，汤源已是帮他说道，最后还小声嚅嗫道，“都说几十遍了。”
“箩筐看好。”
赵逸尘捏了捏汤源的脸蛋，转身跑向早市。
顺着人潮流动而走，倒的确比逆着人流往外挤要舒服得多，即便慢，但也慢不过刚才。
好在捏糖人的摊子并不是太靠里边，他索性缩着身子使劲往里挤，顶着一句句“没长眼”“哪家的熊孩子”的名头挤到了捏糖人的摊子前。
没法子，天知道汤源会不会因为等的时间久了就跑去别的地方去玩，虽然汤源和余姓老者看上去应该和贾先生是一类人，一类“能人异士”的人，但毕竟汤源年龄太小，他心底还是有些担心。
还好，只有一人在摊前等候，只是先前还能看到架上的现成糖人则是全部卖完了。
他等了一会，却是见那背影没有任何动静，他犹豫了一下，正要说话时，那道背影却是转过身来，四目相对。
虽然看其穿着与背影，赵逸尘知道这是个姑娘，但当其转过身看到面容之时，他不由呆了一下，接着赶忙低下头，似是有些不敢看那姑娘。
“你也买糖人吗？”
“啊？哦，买的买的。”
赵逸尘有些不知所措，一张脸有些涨红，他还是生平第一次和与自己年龄相仿的陌生女子搭话，而且还是这么明媚的女子。
“那你可以买两个吗，我付你钱。”
赵逸尘愣住了，反应了一阵后都没能理解女子的意思，直到她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后，赵逸尘才明白了。
一千两银票！
“这……我也没这么多零钱。”
也难怪捏糖人师傅不做生意，而是这生意根本没得做，要不是看在这姑娘还小，他多少都想拾掇两句，拿一千两的银票买糖人，这不是缺心眼吗！
“就这一张最小……”
女子嚅嗫道，有些恋恋不舍地看了下糖人摊子，旋即便要离开时，正在内心与天人交战争夺主意的赵逸尘拦住了她，将二十枚铜板放在案板上，“两个糖人，师傅。”
女子瞬间眼睛一亮，继而不好意思道，“我会还你的。”
赵逸尘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两人并肩而立，但都默契地隔了寸许距离，察觉到女子有意无意投来目光的赵逸尘只能定睛看着捏糖人师傅手中的糖人，目光半点不敢游离。
“好嘞，来，两位拿好。”
赵逸尘接过糖人，稍微比较了一下，将右手的糖人递给女子。
“你住哪里，日后我让人把钱给你。”
女子并未接过糖人，而是率先问道。
“三圣巷，我叫赵逸尘。”
他可没那财力说上一句算了，十枚铜板，足够让他在城南何伯家的面馆吃上一碗酸菜肉丝面还能加一个卤蛋了。
“谢谢了，赵逸尘。”
女子这才接过糖人，巧笑嫣然地对着赵逸尘挥了挥手，随着人流继续向前走去。
赵逸尘转身走出好一阵后，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手中的糖人，光顾着说自个了，倒是忘了问人家姑娘的姓名……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失落，能随手掏出一千两银票的人虽然不会赖这十文钱的账，但却很容易忘记啊……而自己连人家姑娘住哪叫什么都不知道，看来这十文钱到最后还是打水漂了。
地处梓城南北中心的文昌街，更是热闹非凡，寻常本就人满为患的街道此时已然水泄不通，买卖年货的，卖鞭炮的，捏糖人以及高声叫卖所谓的“古董”物件的，比比皆是。
赵逸尘背上背着箩筐，左手攥拳捏着铜板，右手还得拉着汤源，而比少年还矮些个子的锦衣华袍小孩，正喜滋滋地咬着刚刚买来的捏糖人。
赵逸尘掂了掂背上箩筐，满眼无奈。
今日岁日，人满为患，这是在所难免的事，只是千不该万不该告诉汤源今日他要赶早市这件事，后者一听，二话不说就缠着赵逸尘与他同去，说是要见识一下在锦安城没有的世面，赵逸尘只能无奈一笑。
被誉为蜀州首府的锦安城，怎么可能没有早晚集市这种地方，只是以汤家的实力和财力，根本犯不着亲自去买罢了，再加上汤家对汤源自小的要求向来严苛，他哪里能独自出府去往这些地方。
拗不过汤源，赵逸尘只能点头答应，算算时日，汤源在随自己祭拜过娘亲以后，在梓城已然待了小半个月了，虽然后者不说，但那位姓余的老者却是不断催促汤源启程，至于启程去哪里，干什么，赵逸尘没问，也不能问。
本以为在锦安城那般恢宏的城池下生活了七八年的汤源会对梓城这范围不过一条街的早晚集市感到失望，但不曾想汤源却是乐在其中，东瞅瞅西看看，好不新奇，到最后竟是趁着赵逸尘与地摊商贩讨价还价的功夫自己一溜烟跑了。
等赵逸尘再看到他时，却是见汤源眼巴巴地看着捏糖人师傅所串的糖人，赵逸尘在其伸手入怀的时候抢先拍了十枚铜板放在案板上。
正值年岁，物价飞涨，寻常不过四文钱的糖人如今竟是涨到了十文，这十枚铜板虽然拍的潇洒，但赵逸尘却是一阵肉痛。
没法子，汤源对钱这东西压根就没什么概念，虽说他随身携带的钱袋看起来不过寻常钱袋一半的大小，但里面放的可全是金元宝！
用一枚金元宝买一个糖人……恐怕买下十个糖人摊子都绰绰有余。
尽管赵逸尘自认他采买年货的速度已经足够快了，但没成想还是被挤在了人群中，他算了下时间，拉着汤源的手不禁加了些力气，以防被人潮冲散，现在已是辰时末了，正是家家户户赶早市的时间，况且他还是逆着人流背着比他还高一些的箩筐拉着汤源往外出行，这短短的一条文昌街，两人硬是花了半柱香的时间才穿出人群。
“没掉东西吧？”
扫了眼箩筐，在确认没有被人“顺走”东西之后，赵逸尘低头问道。
之所以不想带汤源来赶早市的原因还是因为后者的穿着打扮实在很难不让人注意。
一个七八岁大点的小孩，肤色不似赵逸尘那般沾染些黑土气息，而是极为白净，宛如瓷娃娃的面容与一身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穿着很容易让人心生歹意。
“放心，他们抢不到我哩。”
汤源拍了拍胸口，得意洋洋。
他心底细细盘算了一下，先前与赵逸尘分散去捏糖人摊子时，前后有两人一直注视着他，只是后面赵逸尘赶来之后，那两人皆是作罢，刚才从人群中往外挤的途中，有人趁乱想要伸手掏他怀中，也不知现在那人那只手废了没有，虽然自己肯定没用多大的劲……
“不许随便出手。”
赵逸尘隐隐皱眉，自从见识过贾祈的阴阳术法之后，他才发现这个世上原来真有所谓的能人异士，例如那个不知动作就让自己倒地的余姓老者，再比如眼前这个看上去肉嘟嘟的小汤源，上一次汤源跟着他与周汉子去蚕婆山时，趁着他们伐木的功夫，自己打死一头野猪拽了过来吵着要吃野味，当时正在伐木的周汉子被惊得连手中的斧头掉落在地都浑然不知。
“知道啦。”
汤源瘪了下嘴，有些委屈，分明是那些贼人对自己图谋不轨嘛。
“你家余爷爷可说过了，你这次出来万事都得小心，你若是露了身手，会很危险的。”
说来也怪，与汤源从乱葬岗回来以后，那位余姓老者对自己的态度可谓是大不相同，不再是开始那副看待“刁民”那般不屑于顾的样子，虽然还是沉默寡言，但却不再无视赵逸尘了，此次出行，还主动拜托他照顾好汤源。
汤源这才眉眼微梢，“还是逸尘哥好。”
“你呀，就是个孩子。”
赵逸尘伸出食指戳了戳汤源肉嘟嘟的脸颊，老气横秋地说道，全然忘记了他也不过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
汤源拍下赵逸尘的手，正欲反驳之时却是愣住不语。
“怎么了？”
汤源猛地摸遍全身，随即抬头看着不明所以的赵逸尘，带着哭腔说道，“糖人不见了。”
赵逸尘原本紧绷的内心瞬间松了下去，他还以为汤源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没成想只是一个糖人。
“下次再给你买。”
他拉过汤源的手，想拉着他往三圣巷家中走，没有拉动。
唉……
真是个孩子。
看着他眼巴巴地望着自己，赵逸尘有些哭笑不得，他转身看了眼水泄不通的人群，想了想，“你在这里待着，我去重新给你买一个？”
汤源赶忙点头，如同小鸡啄米一般。
“不许……”
“不许乱跑，不许随便出手，不许和陌生人说话，有人提你名字也不许跟着他走。”
不等赵逸尘说出后续，汤源已是帮他说道，最后还小声嚅嗫道，“都说几十遍了。”
“箩筐看好。”
赵逸尘捏了捏汤源的脸蛋，转身跑向早市。
顺着人潮流动而走，倒的确比逆着人流往外挤要舒服得多，即便慢，但也慢不过刚才。
好在捏糖人的摊子并不是太靠里边，他索性缩着身子使劲往里挤，顶着一句句“没长眼”“哪家的熊孩子”的名头挤到了捏糖人的摊子前。
没法子，天知道汤源会不会因为等的时间久了就跑去别的地方去玩，虽然汤源和余姓老者看上去应该和贾先生是一类人，一类“能人异士”的人，但毕竟汤源年龄太小，他心底还是有些担心。
还好，只有一人在摊前等候，只是先前还能看到架上的现成糖人则是全部卖完了。
他等了一会，却是见那背影没有任何动静，他犹豫了一下，正要说话时，那道背影却是转过身来，四目相对。
虽然看其穿着与背影，赵逸尘知道这是个姑娘，但当其转过身看到面容之时，他不由呆了一下，接着赶忙低下头，似是有些不敢看那姑娘。
“你也买糖人吗？”
“啊？哦，买的买的。”
赵逸尘有些不知所措，一张脸有些涨红，他还是生平第一次和与自己年龄相仿的陌生女子搭话，而且还是这么明媚的女子。
“那你可以买两个吗，我付你钱。”
赵逸尘愣住了，反应了一阵后都没能理解女子的意思，直到她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后，赵逸尘才明白了。
一千两银票！
“这……我也没这么多零钱。”
也难怪捏糖人师傅不做生意，而是这生意根本没得做，要不是看在这姑娘还小，他多少都想拾掇两句，拿一千两的银票买糖人，这不是缺心眼吗！
“就这一张最小……”
女子嚅嗫道，有些恋恋不舍地看了下糖人摊子，旋即便要离开时，正在内心与天人交战争夺主意的赵逸尘拦住了她，将二十枚铜板放在案板上，“两个糖人，师傅。”
女子瞬间眼睛一亮，继而不好意思道，“我会还你的。”
赵逸尘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两人并肩而立，但都默契地隔了寸许距离，察觉到女子有意无意投来目光的赵逸尘只能定睛看着捏糖人师傅手中的糖人，目光半点不敢游离。
“好嘞，来，两位拿好。”
赵逸尘接过糖人，稍微比较了一下，将右手的糖人递给女子。
“你住哪里，日后我让人把钱给你。”
女子并未接过糖人，而是率先问道。
“三圣巷，我叫赵逸尘。”
他可没那财力说上一句算了，十枚铜板，足够让他在城南何伯家的面馆吃上一碗酸菜肉丝面还能加一个卤蛋了。
“谢谢了，赵逸尘。”
女子这才接过糖人，巧笑嫣然地对着赵逸尘挥了挥手，随着人流继续向前走去。
赵逸尘转身走出好一阵后，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手中的糖人，光顾着说自个了，倒是忘了问人家姑娘的姓名……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失落，能随手掏出一千两银票的人虽然不会赖这十文钱的账，但却很容易忘记啊……而自己连人家姑娘住哪叫什么都不知道，看来这十文钱到最后还是打水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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