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最后的骊歌
“哥哥，你赶紧放下我！赶紧走吧！不要管我了！不然——咱们谁都活不成了？”
此时的女孩儿又惊又怕，因为这一次她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死亡的压迫。
可同时，不知为何，在她的心里最深处又是如此的柔软、温暖、平静。
“若冰，别说话！你伤得很重！”
“最多一起死！咱们兄妹两个！不会孤独的！”
没想到此时的少年，那满眼满脸的微笑，如暖阳，如甘霖……
入心沁脾。
女孩儿再也不说什么，只是死死的抱着少年。
此时在她的心中，也同样升起了一片光明。再也容不得任何一丝阴霾……
“哥哥——”
“真好！”
“如有来生来世！生生世世！”
“都要做哥哥的妹妹……”
“呵呵，傻瓜……”
“两个贱人！看你们还往哪跑？！”
身后，陈若一那恨恨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然而，此时的兄妹二人根本就已经无畏无惧，哪里还容得下任何其他的声音。
有的——就只是彼此相依相偎的心跳，和满眼满心的光明与温暖……
“少主！咱们不能再追了！不然他们真有可能会掉下去的！”
一个壮汉战战兢兢的提醒到。
因为壮汉心里很清楚，再怎么说，眼前的两个人也是身份特殊之人。
甚至某种程度上说，他们也是自己的主子。如果当真自己就这么做了帮凶，那真正的帮凶倒还好。最多就是受点儿皮肉之苦什么的，退一万步说，再怎么也不至于丢了性命。
而自己和一帮丁众，那肯定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真到了那种时候，自己这一帮人就算是天涯海角，都会无处可逃的。
“啪啪”两声脆响之后：
“狗奴才！连你都要来教我做事了吗？！”
“都只管给我追！我就不相信他们真的不怕死！”
见状，一众家奴都只得无可奈何的跟着。
只不过此时，他们的心中早就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了。
因为他们固然可恶，可终究也不是瞎眼盲心之人。其中的厉害，自然是知晓的。
虽然之前的那个人说了一通之后，并没有起到任何的效果。
然而他的话也提醒了少年：
“是啊！那混蛋大不了也就是为了逞一时之快！可事到如今，我又偏偏惹怒了他！看来——”
少年的心中似乎已经有了主意：
“冰儿，哥哥可能不能信守承诺了！原谅哥哥！”
此时，少年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对怀中的女孩儿说。可是他又不能说出口。甚至他都不能让女孩儿看出任何端倪。
因为他怕！
他怕女孩儿会因此内疚。他怕女孩儿会因此终生难安。
所以，他必须要做得天衣无缝！必须要做得不漏任何痕迹……
不过总还算有好的一面。
那就是此时的女孩很显然已经没有了任何力气。所以即使她一时冲动，也难以做出让少年担心的事儿了。
因为他知道，他们任何人都不会让她跟着自己走。
一时间，少年心中百感交集，可是他又不得不走出那最后的一步。
偏偏又到了这最后的时刻，少年的心中却又生出了一股浓浓的难舍之情。
那是一种担心。更是一种疼爱。还是一种无限的悲悯和不舍得……
于是，就在那儿逗留人世的最后时刻。
少年却仔仔细细的将怀中的女孩儿端详了起来。
因为他想要将她永永远远的留在自己的脑海里。只有这样，即使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他也不会忘记她了。
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够永永远远的记住她，才能够永永远远的守护着她……
可心里即使早已滴血，即使早已锥心刺骨，可少年的脸上却依旧是阳光明媚，依旧是温和无比。
“哎呀！”
忽然，少年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都趔趄着倒了下去。
可还好，少年及时腾出了一只手，朝着地上用尽全力一拍。
果然，借着最后的反弹之力，少年翻过了身。同时双手将妹妹紧紧的护在了怀中。
“哈！太好了！连老天都帮我！”
“两个死贱种，这次你们死定了！”
说话间，那陈若一已经到了身旁：
“哼哼！看你们这回插翅难逃了吧。”
陈若一皮笑肉不笑。眼中寒气逼人，杀意凛然。
可是这红了眼的屠夫，又如何能够知道，一切的一切，都是少年的不得已而为之……
可即使此刻的女孩儿和男孩儿都已经只剩半条命了。
然而目露凶光的陈若一却是一点儿喘息的机会都不会给他们的。直直的就朝着二人奔了过去。
“给我去死吧——”
陈若一一边吼叫着，同时高高的抬起了右腿，直接踢向了离山崖远一点儿，离自己近一点儿的女孩儿。
然而，看着来势汹汹的陈若一，女孩儿却一点儿也不害怕了。
只见她径直转过了身子对着悬崖边上的哥哥，露出了无比灿烂的笑容。
因为她也想将自己最后的温暖，照向自己那最最温柔可爱的哥哥。
四目相对处，哥哥也向她投出了那个同样最为真切温暖的笑容。
女孩儿现在可能是再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吧。只见她忽然静静的闭上了双眼，满面曦光……
“不要啊——三少爷——”
忽然一声无比惊惧和绝望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山谷。同时一道残影朝着断崖处蹿了过去……
原本已经高高抬起了右脚的陈若一，忽然听到这一阵令人震颤和不祥的喊叫声，也不由得停下了动作。
同时他的心里一震，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本能的朝着断崖处看去。
果然，他口中叫嚣着不怕，心里却依旧是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当他的目光投向悬崖的时候，只见一个壮汉正朝着崖下快速的伸出了手。
然而任凭那汉子动作再快，也只是抓住了那最后的一襟衣角。
这一刻，时光仿佛静止了一般。
在场的所有人忽然间都鸦雀无声了。
或者更应该说，他们的心也都随着少年跳下去的一瞬间，彻底凉透了。
别说是他们了，就连一直都在叫嚣着的陈若一——也就是他们的少主，此时也是呆若木鸡。满脸的奇怪表情。
也不知道他是因为达成所愿而过度兴奋了呢？还是因为终究是后悔莫及了而震颤麻痹了呢？
谁又能知道呢？
“二哥——”
“啊——啊，啊啊啊……”
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嚎叫打断了死寂。
原来是女孩儿听到这异常的响动，也意识到了什么？
可同样的，她也只看到了被那汉子抓起来的哥哥的一块衣角。
在那一刻，女孩儿的心似乎也跟着一起死了。
唯一与那些人不同的是——
她的那种心死并不是因为惧怕。
而是因为——心——碎了。
有道是心死了，也就再也没有疼痛可言了。
所以，只见已经奄奄一息了的少女，突然之间就站了起来，回光返照了一般，直直的朝着崖边跑去了。
“快！快快！快拦住她——”
又是一阵长长的嚎叫。
那原本还拿着衣角发呆的汉子，忽然也意识到了什么。一下子就又被惊醒了，迅速的朝着女孩儿扑了上去。
这一次不用那陈若一吩咐，汉子早已死死的将女孩儿搂在了怀中。死死的搂着。
因为他太知道了。
自从他们的三少爷跳下悬崖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没有什么活下去的希望了。
可如果再连这个都一起没了，那他们——
汉子哪里还敢再想。又哪里还顾得上想。
他只是这样死死的抱着女孩儿。
同时那些已然惊得嘴巴张得大大的，却丝毫声音都发不出来的一众人，见到汉子终于还是抱住了女孩，所以也都终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虽然不难想象，他们呼出的气息是多么的寒冷……
“陈若一，我不是在和你商量，更不是要求你。”
“只不过如果你不让我看我二哥最后一眼。那我马上咬舌自尽。”
面对着此刻的女孩儿，那原本暴戾凶残的陈若一竟连丝毫都不敢违逆。
因为他无法想象，那向来都是任人欺凌，逆来顺受的小姑娘，为什么在经历了如此大的双重折磨之后，还能够表现的如此的平静。
“没错！就是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平静！”陈若一心里暗惊。
因为此刻在女孩儿的眼中，平淡如水，无波无澜，无恨无怒……
就连她在说着那样恐怖的话时，可语气却还是那样的平静。
“呵！看来是心死了！”
陈若一看着这样的女孩儿原本是满心欢喜的。可无论如何，却丝毫都笑不出声来。
最后只能冷冷的“呵”了一声：
“阿大，放开她。”
听到自己的少主从来也没有如此温和的与自己说过话。所以那个汉子心里再有担忧，又如何敢违背？
于是他轻轻的松开了女孩儿。好一会儿了，才完完全全的放开了她。
可是同时，汉子更是全神贯注的注视起了女孩。
当然了，不只是他。
在场的所有人都打起了十万分的精神。
因为他们每一个人都太清楚不过了——
这个女孩儿是否能够平安无恙，关系着所有人的最后一线生机……
金阳斜照，余晖黯伤。山河如故，物是人非……
“二哥啊——”
女孩儿的第一句话都还没能说完整，可眼泪早就已经决了堤。
其实此刻，在她的心里，她不想哭。
因为她也不能哭。她想要高高兴兴的送二哥最后一程。
可往日与二哥的点点滴滴，竟然就在这一瞬间，一下子全都挤上了心头。
竟然直接的将女孩儿的眼泪都挤了出来。
“你还记得吗？咱们两个第一次相见的场景——”女孩儿哭着哭着，忽然就笑了。
而且笑靥如花，双颊粉红。
看到夕阳下，悬崖边，茕茕孑立的女孩儿。时而哭，时而笑。又总是挂着那完全不合时宜的，满脸的平静与幸福……
那个叫做阿大的汉子看了这样的情景，心都寒透了。就生怕女孩儿一不小心就想不开了。
所以正要靠近，可是却被一旁的陈若一默默的制止了……
“二哥，你一定还记得吧！同样还是在这个悬崖边。同样还是在这一般的夕阳之下，你无数次默默的陪着冰儿……”
“因为冰而命苦。从小就被人欺负。他们都欺负我。所有人都欺负我。就连那些下人奴婢，也都欺负我——”
“可唯独只有你，若元哥哥……”女孩儿又一次泪眼迷蒙了。
可是就在眼泪刚一落下的那一刻，她似乎又惊觉到了什么。赶紧的用袖口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可是她发现那眼泪似乎也要和自己作对一般。也要来欺负自己一般。
越擦越多。越擦越多。似乎怎么擦也擦不完。
于是，只见女孩儿使劲的，不停的用袖口在自己的眼睛边擦拭。
再后来，竟连两只袖口都用上了。
“二哥啊——冰儿真是没用。离开了你，总是什么事儿都办不成。”
“你看！这不？！就连我自己的泪水我都控制不住！呵呵——”
“可是——你怎么能说没了就没了呢？难道二哥你也生冰儿的气了。是怨气冰儿没用吧？！”
“好！二哥！冰儿听你的话！冰儿不哭了！冰儿不哭了！二哥！你回来吧！你回来吧！冰儿不哭了——”
“啊！啊啊啊！”
“啊——————”
女孩儿那用尽全力，只是为了强做坚强的样子，连魔鬼见了，也会心生爱怜吧……
“二哥啊——冰儿对不起你——”
“冰儿真是太没用了！就连自己的眼泪都管不住……”
……
不知过了多久？原本金色的余晖也慢慢的暗淡下来了。
然而在余晖尽头，女孩整个身子都颤抖着，根本停不下来。而她此刻，依旧只是在不停的擦拭着眼泪。
“二哥！你看！你不要冰儿了，所以冰儿的世界也没有色彩了！也已经是漆黑一片了！”
“可是——这些又有什么关系呢？！没有二哥的世界，哪里还会有色彩呢？”
“冰儿命如飘蓬，身如荜草。尤其是母亲走后，更是只剩下了二哥的护荫。所以也才得以苟延残喘……”
“所以现在既然二哥都不在了，都不要冰儿了——”
听到这里，不仅仅是那个叫做阿大的汉子。
就连陈若一，一瞬间也紧张起来。
“那就允许冰儿最后为二哥再唱一首歌，跳一支舞吧！”
听到此处，又看到女孩儿似乎正在努力的整理自己的情绪。
所以一众人悬起的心，才又稍稍落回了原地。
……
此时此际，夕光未尽没，星河未当晴。如勾斜月梢头挂，无忧清风山中起。
斜月皎洁，不染半分尘哀；清风无忧，怎解世事苍凉。幽幽月无尽，盈盈风不息……
银月下，余晖中；绝崖上，晚风里。倩影翩翩，仙袂飘飘。亭亭而立，袅袅娜娜。展身舒臂，送日迎星。
晚风拂，天籁起：
“山河壮美兮，万物风流；日月盈仄兮，何需强求。光暗相承兮，何故喜忧；善恶有报兮，天道自囚……”
女孩儿翩翩而舞，动静相宜。跳跃腾挪，惊绝无双。
歌喉婉转，空灵悠远。身姿曼妙，凌虚御风……
惊了山河，醉了风月……
……
忽然，戛然而止，万类沉醉。
又忽然，空灵又至，凄婉动听：
“二哥——浩歌为引！魂灵相萦！”
当众人再次惊觉时，只见女孩儿衣袂扶风，飘然而下：
“二哥！冰儿来陪你啦！”
众人何曾能够想到：
女孩儿最后的声音中，连一丝一毫的惊惧和凄凉都没有……
反倒是无限温柔，满心欢悦……
此时的女孩儿又惊又怕，因为这一次她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死亡的压迫。
可同时，不知为何，在她的心里最深处又是如此的柔软、温暖、平静。
“若冰，别说话！你伤得很重！”
“最多一起死！咱们兄妹两个！不会孤独的！”
没想到此时的少年，那满眼满脸的微笑，如暖阳，如甘霖……
入心沁脾。
女孩儿再也不说什么，只是死死的抱着少年。
此时在她的心中，也同样升起了一片光明。再也容不得任何一丝阴霾……
“哥哥——”
“真好！”
“如有来生来世！生生世世！”
“都要做哥哥的妹妹……”
“呵呵，傻瓜……”
“两个贱人！看你们还往哪跑？！”
身后，陈若一那恨恨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然而，此时的兄妹二人根本就已经无畏无惧，哪里还容得下任何其他的声音。
有的——就只是彼此相依相偎的心跳，和满眼满心的光明与温暖……
“少主！咱们不能再追了！不然他们真有可能会掉下去的！”
一个壮汉战战兢兢的提醒到。
因为壮汉心里很清楚，再怎么说，眼前的两个人也是身份特殊之人。
甚至某种程度上说，他们也是自己的主子。如果当真自己就这么做了帮凶，那真正的帮凶倒还好。最多就是受点儿皮肉之苦什么的，退一万步说，再怎么也不至于丢了性命。
而自己和一帮丁众，那肯定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真到了那种时候，自己这一帮人就算是天涯海角，都会无处可逃的。
“啪啪”两声脆响之后：
“狗奴才！连你都要来教我做事了吗？！”
“都只管给我追！我就不相信他们真的不怕死！”
见状，一众家奴都只得无可奈何的跟着。
只不过此时，他们的心中早就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了。
因为他们固然可恶，可终究也不是瞎眼盲心之人。其中的厉害，自然是知晓的。
虽然之前的那个人说了一通之后，并没有起到任何的效果。
然而他的话也提醒了少年：
“是啊！那混蛋大不了也就是为了逞一时之快！可事到如今，我又偏偏惹怒了他！看来——”
少年的心中似乎已经有了主意：
“冰儿，哥哥可能不能信守承诺了！原谅哥哥！”
此时，少年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对怀中的女孩儿说。可是他又不能说出口。甚至他都不能让女孩儿看出任何端倪。
因为他怕！
他怕女孩儿会因此内疚。他怕女孩儿会因此终生难安。
所以，他必须要做得天衣无缝！必须要做得不漏任何痕迹……
不过总还算有好的一面。
那就是此时的女孩很显然已经没有了任何力气。所以即使她一时冲动，也难以做出让少年担心的事儿了。
因为他知道，他们任何人都不会让她跟着自己走。
一时间，少年心中百感交集，可是他又不得不走出那最后的一步。
偏偏又到了这最后的时刻，少年的心中却又生出了一股浓浓的难舍之情。
那是一种担心。更是一种疼爱。还是一种无限的悲悯和不舍得……
于是，就在那儿逗留人世的最后时刻。
少年却仔仔细细的将怀中的女孩儿端详了起来。
因为他想要将她永永远远的留在自己的脑海里。只有这样，即使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他也不会忘记她了。
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够永永远远的记住她，才能够永永远远的守护着她……
可心里即使早已滴血，即使早已锥心刺骨，可少年的脸上却依旧是阳光明媚，依旧是温和无比。
“哎呀！”
忽然，少年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都趔趄着倒了下去。
可还好，少年及时腾出了一只手，朝着地上用尽全力一拍。
果然，借着最后的反弹之力，少年翻过了身。同时双手将妹妹紧紧的护在了怀中。
“哈！太好了！连老天都帮我！”
“两个死贱种，这次你们死定了！”
说话间，那陈若一已经到了身旁：
“哼哼！看你们这回插翅难逃了吧。”
陈若一皮笑肉不笑。眼中寒气逼人，杀意凛然。
可是这红了眼的屠夫，又如何能够知道，一切的一切，都是少年的不得已而为之……
可即使此刻的女孩儿和男孩儿都已经只剩半条命了。
然而目露凶光的陈若一却是一点儿喘息的机会都不会给他们的。直直的就朝着二人奔了过去。
“给我去死吧——”
陈若一一边吼叫着，同时高高的抬起了右腿，直接踢向了离山崖远一点儿，离自己近一点儿的女孩儿。
然而，看着来势汹汹的陈若一，女孩儿却一点儿也不害怕了。
只见她径直转过了身子对着悬崖边上的哥哥，露出了无比灿烂的笑容。
因为她也想将自己最后的温暖，照向自己那最最温柔可爱的哥哥。
四目相对处，哥哥也向她投出了那个同样最为真切温暖的笑容。
女孩儿现在可能是再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吧。只见她忽然静静的闭上了双眼，满面曦光……
“不要啊——三少爷——”
忽然一声无比惊惧和绝望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山谷。同时一道残影朝着断崖处蹿了过去……
原本已经高高抬起了右脚的陈若一，忽然听到这一阵令人震颤和不祥的喊叫声，也不由得停下了动作。
同时他的心里一震，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本能的朝着断崖处看去。
果然，他口中叫嚣着不怕，心里却依旧是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当他的目光投向悬崖的时候，只见一个壮汉正朝着崖下快速的伸出了手。
然而任凭那汉子动作再快，也只是抓住了那最后的一襟衣角。
这一刻，时光仿佛静止了一般。
在场的所有人忽然间都鸦雀无声了。
或者更应该说，他们的心也都随着少年跳下去的一瞬间，彻底凉透了。
别说是他们了，就连一直都在叫嚣着的陈若一——也就是他们的少主，此时也是呆若木鸡。满脸的奇怪表情。
也不知道他是因为达成所愿而过度兴奋了呢？还是因为终究是后悔莫及了而震颤麻痹了呢？
谁又能知道呢？
“二哥——”
“啊——啊，啊啊啊……”
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嚎叫打断了死寂。
原来是女孩儿听到这异常的响动，也意识到了什么？
可同样的，她也只看到了被那汉子抓起来的哥哥的一块衣角。
在那一刻，女孩儿的心似乎也跟着一起死了。
唯一与那些人不同的是——
她的那种心死并不是因为惧怕。
而是因为——心——碎了。
有道是心死了，也就再也没有疼痛可言了。
所以，只见已经奄奄一息了的少女，突然之间就站了起来，回光返照了一般，直直的朝着崖边跑去了。
“快！快快！快拦住她——”
又是一阵长长的嚎叫。
那原本还拿着衣角发呆的汉子，忽然也意识到了什么。一下子就又被惊醒了，迅速的朝着女孩儿扑了上去。
这一次不用那陈若一吩咐，汉子早已死死的将女孩儿搂在了怀中。死死的搂着。
因为他太知道了。
自从他们的三少爷跳下悬崖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没有什么活下去的希望了。
可如果再连这个都一起没了，那他们——
汉子哪里还敢再想。又哪里还顾得上想。
他只是这样死死的抱着女孩儿。
同时那些已然惊得嘴巴张得大大的，却丝毫声音都发不出来的一众人，见到汉子终于还是抱住了女孩，所以也都终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虽然不难想象，他们呼出的气息是多么的寒冷……
“陈若一，我不是在和你商量，更不是要求你。”
“只不过如果你不让我看我二哥最后一眼。那我马上咬舌自尽。”
面对着此刻的女孩儿，那原本暴戾凶残的陈若一竟连丝毫都不敢违逆。
因为他无法想象，那向来都是任人欺凌，逆来顺受的小姑娘，为什么在经历了如此大的双重折磨之后，还能够表现的如此的平静。
“没错！就是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平静！”陈若一心里暗惊。
因为此刻在女孩儿的眼中，平淡如水，无波无澜，无恨无怒……
就连她在说着那样恐怖的话时，可语气却还是那样的平静。
“呵！看来是心死了！”
陈若一看着这样的女孩儿原本是满心欢喜的。可无论如何，却丝毫都笑不出声来。
最后只能冷冷的“呵”了一声：
“阿大，放开她。”
听到自己的少主从来也没有如此温和的与自己说过话。所以那个汉子心里再有担忧，又如何敢违背？
于是他轻轻的松开了女孩儿。好一会儿了，才完完全全的放开了她。
可是同时，汉子更是全神贯注的注视起了女孩。
当然了，不只是他。
在场的所有人都打起了十万分的精神。
因为他们每一个人都太清楚不过了——
这个女孩儿是否能够平安无恙，关系着所有人的最后一线生机……
金阳斜照，余晖黯伤。山河如故，物是人非……
“二哥啊——”
女孩儿的第一句话都还没能说完整，可眼泪早就已经决了堤。
其实此刻，在她的心里，她不想哭。
因为她也不能哭。她想要高高兴兴的送二哥最后一程。
可往日与二哥的点点滴滴，竟然就在这一瞬间，一下子全都挤上了心头。
竟然直接的将女孩儿的眼泪都挤了出来。
“你还记得吗？咱们两个第一次相见的场景——”女孩儿哭着哭着，忽然就笑了。
而且笑靥如花，双颊粉红。
看到夕阳下，悬崖边，茕茕孑立的女孩儿。时而哭，时而笑。又总是挂着那完全不合时宜的，满脸的平静与幸福……
那个叫做阿大的汉子看了这样的情景，心都寒透了。就生怕女孩儿一不小心就想不开了。
所以正要靠近，可是却被一旁的陈若一默默的制止了……
“二哥，你一定还记得吧！同样还是在这个悬崖边。同样还是在这一般的夕阳之下，你无数次默默的陪着冰儿……”
“因为冰而命苦。从小就被人欺负。他们都欺负我。所有人都欺负我。就连那些下人奴婢，也都欺负我——”
“可唯独只有你，若元哥哥……”女孩儿又一次泪眼迷蒙了。
可是就在眼泪刚一落下的那一刻，她似乎又惊觉到了什么。赶紧的用袖口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可是她发现那眼泪似乎也要和自己作对一般。也要来欺负自己一般。
越擦越多。越擦越多。似乎怎么擦也擦不完。
于是，只见女孩儿使劲的，不停的用袖口在自己的眼睛边擦拭。
再后来，竟连两只袖口都用上了。
“二哥啊——冰儿真是没用。离开了你，总是什么事儿都办不成。”
“你看！这不？！就连我自己的泪水我都控制不住！呵呵——”
“可是——你怎么能说没了就没了呢？难道二哥你也生冰儿的气了。是怨气冰儿没用吧？！”
“好！二哥！冰儿听你的话！冰儿不哭了！冰儿不哭了！二哥！你回来吧！你回来吧！冰儿不哭了——”
“啊！啊啊啊！”
“啊——————”
女孩儿那用尽全力，只是为了强做坚强的样子，连魔鬼见了，也会心生爱怜吧……
“二哥啊——冰儿对不起你——”
“冰儿真是太没用了！就连自己的眼泪都管不住……”
……
不知过了多久？原本金色的余晖也慢慢的暗淡下来了。
然而在余晖尽头，女孩整个身子都颤抖着，根本停不下来。而她此刻，依旧只是在不停的擦拭着眼泪。
“二哥！你看！你不要冰儿了，所以冰儿的世界也没有色彩了！也已经是漆黑一片了！”
“可是——这些又有什么关系呢？！没有二哥的世界，哪里还会有色彩呢？”
“冰儿命如飘蓬，身如荜草。尤其是母亲走后，更是只剩下了二哥的护荫。所以也才得以苟延残喘……”
“所以现在既然二哥都不在了，都不要冰儿了——”
听到这里，不仅仅是那个叫做阿大的汉子。
就连陈若一，一瞬间也紧张起来。
“那就允许冰儿最后为二哥再唱一首歌，跳一支舞吧！”
听到此处，又看到女孩儿似乎正在努力的整理自己的情绪。
所以一众人悬起的心，才又稍稍落回了原地。
……
此时此际，夕光未尽没，星河未当晴。如勾斜月梢头挂，无忧清风山中起。
斜月皎洁，不染半分尘哀；清风无忧，怎解世事苍凉。幽幽月无尽，盈盈风不息……
银月下，余晖中；绝崖上，晚风里。倩影翩翩，仙袂飘飘。亭亭而立，袅袅娜娜。展身舒臂，送日迎星。
晚风拂，天籁起：
“山河壮美兮，万物风流；日月盈仄兮，何需强求。光暗相承兮，何故喜忧；善恶有报兮，天道自囚……”
女孩儿翩翩而舞，动静相宜。跳跃腾挪，惊绝无双。
歌喉婉转，空灵悠远。身姿曼妙，凌虚御风……
惊了山河，醉了风月……
……
忽然，戛然而止，万类沉醉。
又忽然，空灵又至，凄婉动听：
“二哥——浩歌为引！魂灵相萦！”
当众人再次惊觉时，只见女孩儿衣袂扶风，飘然而下：
“二哥！冰儿来陪你啦！”
众人何曾能够想到：
女孩儿最后的声音中，连一丝一毫的惊惧和凄凉都没有……
反倒是无限温柔，满心欢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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