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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插曲

    “在东方公司的介入下,一场针对皇帝的阴谋被瓦解了,但皇权无疑再一次陷入了摇摇欲坠境地中,名义上的政事院需要对皇帝负责,甚至有必要会被皇帝解散,但事实上它已经从一个小小的只是选举内阁的机构成为了英国式的议会,虽然由世家子弟垄断了议员,但令国人欣慰的是,一个世纪前的顾炎武的思想,以及新儒学的理论,终于开始焕发起了生机。”

    ——《明朝十八世纪前期的政治制度》

    织田佐助

    1725年,暹罗

    洛天河抓着皮革杂糅而成的马鞍,好不容易才爬上这匹烈性浓重的猎马,猎马吐着粗气,以表示强烈的不满,它忿忿不平地摇起了头,洛天河叹了一口气,抓紧了缰绳,他现在在一处竹林中,青色的竹子有如万千箭矢一般倒插在松软的石路上,本就阴暗的天气现在显得更加诡异,一些细微的声音传入耳中,他狐疑地打量着密林,算了,别疑神疑鬼。

    洛天河不由得想起来之前看过的顾炎武写的书,“凡事务必经世致用。”这句话成为了明满战争之后文人墨客的口号,皇帝也不得不为这句话而妥协,但他自己现在在干什么啊,在遥远的他国执行着一个又一个无聊的任务,这还不如去北方总督府做一个夜不收算了,该死。

    洛天河策马一头扎入竹林中,要是从刚才暹罗士兵身上的搜刮来的情报没错的话,那么一支庞大又精锐的荷兰军队已经秘密加入了这场战争了,该死,最近的联军恐怕离这里不到五十公里,得快点赶去那空那育才行。凌厉的风有如刺刀一般刮在脸上,不知道接受了西班牙人训练的新式军队能不能有能力与联军一战,菩萨保佑!想到这里,他想起来自己的鞍包中还有着一个从暹罗士兵尸体上掠走的一尊小小的佛像,既然菩萨都不能保佑他了,那凭什么会保佑我呢?

    洛天河摇了摇头,将这些想法甩了出去,他可是闻名两广地区的刺客洛天河啊,怎么可能会在这里丢下小命呢,不过世事难料,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明突然决定对暹罗用武,连荷兰人都加入了这场战争。他父亲总是说道,“不要过于自负地认为世事会正常发展。”曾经在蒙古高原与瓦剌残部作战中死里逃生的父亲也难怪会说出这句话,倒是读过一些洋人书籍的母亲对此表示反对,母亲总是在反对父亲,甚至不惜将家里的孔子像扔出门外,大雨冲刷了孔子像上的金箔,父亲只是在沉默。

    面前一颗硕大的岩石拦住了去路,洛天河差点迎面撞了上去,该死,就不应该在骑马的时候胡思乱想,他将思绪投入了面前的竹林中,要是没错的话,至少还有半天的路程才能到最近的明军驻地,不知道魏远石指挥使在哪里,总之先找到斥候吧,他可不管情报传到谁的手里,这不是他的职责。

    “该死,要下雨了,为什么老是会下雨。”洛天河勒住了马,前方出现了一条分叉,风暴将至,透过密布的竹林,也可以依稀看见天空中无穷无尽的阴霾,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左边的那条路,上面清晰可见被马车碾过的痕迹,等等,不对,竹林中有声音,马刺与皮靴摩擦起来的声音,还有刀锋划过青竹的的声音,还有沙沙的脚步声,追兵来了,没想到动作这么快。猎马吐着粗气,洛天河转了一下眼珠,是战,还是撤?但一支从密林中飞出来的凌厉的重箭已经回答了他这个问题了,重箭不急不徐,恐怕是一个新手射出来的,转瞬之间,“砰!”洛天河如闪电一般甩出了腰间佩刀的刀身,在秒毫之瞬把箭矢斩成两半。

    一些黑影闪在密林中,速度之快让洛天河都大感震惊,有多少人,目光所及之处恐怕就有六个了,但脚步声不止六个,这是一场恶战。

    身着戎装的暹罗士兵从密林中走了出来,他们咕哝着洛天河听不懂的北部方言,手里染满鲜血的长刀让人胆寒,洛天河勒住马,打量着目前的形势,看起来都是些身经百战的士兵,恐怕难以全身而退了,掩藏在他们面具下的是什么神情呢,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士兵们发出了阵阵低吼声,高大的身影就像巨人一般,他们在逐步逼近,该死,我可不知道怎么骑马作战啊。

    洛天河收刀入鞘,这个举动让士兵们都楞住了,深吸一口气,用左手飞快地在腰间甩出一只手铳,“砰!”枪口散发浓厚的黑烟,弹丸打中了拦在洛天河前路的士兵,他发出一阵惨叫,跌倒在地上,其他士兵愣了一下,但很快飞扑上来,洛天河忙将手铳插入鞍包,抓住缰绳,猛地一踢马刺,猎马发出怒吼声,直直地冲入了左边的小道,一个士兵本想拦住洛天河,却被马蹄掀翻在了地上,两旁的竹林就像走马灯一样闪现在眼前,一切都在高速中陷入模糊之中,凌厉的风伴随身后的箭矢紧跟着洛天河,不过所幸他们射出的箭都打在了地上。

    终于摆脱了敌人了吗,该死,得快点了,不对,“砰!”刺耳的枪声响了起来,伴随猎马惨痛的嘶鸣与密林中升起的浓烟,洛天河感到天旋地转,直直地摔倒在地上,他拽下了鞍包,鞍包为他抵挡住了大部分的冲击,他旋即在地上翻滚起来,该死,差点就摔倒背了,他抓住地面,将身体撑了起来,然后拔出了佩刀,警惕地打量着四周,猎马已经死了,真是不幸。

    一些长相奇异的士兵钻了出来,他们手里都举着火枪,长长的火绳枪上雕刻着绝美的花纹,还有锋利的刺刀,但很明显他们都还没有换上弹药,洛天河打量着这些士兵,很明显,这些面孔不是来自东方的。

    洛天河率先出击,他挥舞着刀身,凌厉的刀锋划出一道又一道的弧线,让人感到眼花缭乱,最前面的两个士兵举起了火绳枪,用刺刀对准了洛天河,他猛地一闪,躲过了士兵的刺刀,然后直直地砍了过去,两名士兵惨叫起来,鲜血飞溅,后面的士兵都急急忙忙地装起火药,叽里呱啦地说着一大堆洛天河听不懂的话,“砰!”事实证明,火绳枪的准度堪忧,一个士兵甚至把通条打了出来,洛天河像一只狐狸一样扑了上去,挥舞起一道又一道的弧线,伴随着飞溅起来的鲜血,士兵们开始溃逃了。

    洛天河松了一口气,他没有打算追上去,他的父亲时常说过,不要追溃散之兵,否则绝境逼迫人们产生的力量足以改变一切,甚至可以撼动天地,不对,有哪里不对,身后传来马蹄落地的声音,还有火绳枪上膛的声音,他猛地躲到一边,抓起了地面上遗留起来的一把火绳枪,上面的刺刀令人生寒,一个高大有如巨人一般的骑手从身旁掠过,沉重的马蹄扫过洛天河的脸颊,骑手本拿着一把骑枪,可却没有刺中洛天河,洛天河紧锁眉头,冲了上去,将刺刀狠狠扎入骑手的防守薄弱的腹部,骑手呜咽一声,跌落了下来。

    他突然感到腹部一阵剧烈的疼痛,他回过身来,一个拿着火绳枪的士兵慌乱地装填着火药,他又看向自己的腹部,该死,鲜血从衣服中渗了出来,火药打中了他的腹部,他感到一阵恶心,还有无穷无尽的无力感,那个士兵快装完火药了,可他已经无力阻止了,该死,下雨了,暴雨猛地砸向地面,淅淅沥沥的雨水冲刷着地表,阴冷的空气猛地侵入肺部,大雨扬起的迷烟正好挡住了视线,他捂住腹部,看向一旁的密林,父亲说过,任何时候都不能放弃偏僻的道路,该死,只能这样了。

    洛天河只感到一阵疲惫,他拖着沉重的身躯跌跌撞撞地冲入无边无际的竹林中,荷兰人已经到了这里了,恐怕联军也在逼近,必须将情报传递出去,他重重地咳了一下,差点被石头绊倒了,不知道还能走多久,只希望暴雨能冲刷掉他的足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