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历史（其十四）
“它叫绘蓝，是第五十五区制造的高级人工智能，拥有全世界最先进的计算能力，无性别，相当于第五十五区的心脏。”高飞城介绍身旁的女孩，“现在的我也是绘蓝投射出的投影，因为正身处巴西，无法及时赶回国与大家见面，望大家见谅。”
卧槽世界上还真有那样先进的科技吗？那难道不是科幻电影里才会出现的东西吗？江一鸣狠狠捏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得龇牙咧嘴。
“你没事吧？”李元生望着江一鸣有些惊疑不定。
“没事没事，别在意。”江一鸣摆摆手。
\t“大家应该都在负责人那里看到过这幅画的仿品，那些都是仿取的一部分，现在展现在大家面前的就是整幅画的真貌，是阿尔布雷特·丢勒先生于1520年创作的作品。”高飞城仰头看着大屏幕上的油画说，“正如画中所画的，我们推测全世界共有24座这样的塔，通过古籍我们了解到这24座塔的每一座都代表着一天中的一个小时，那个文明认为这就是一切生命都无法摆脱的法则，也就是命运的轮回。”
\t会场里回荡起一阵嘘声，大家凑在一起交头接耳。
\t“你听得懂吗？”李元生问江一鸣。
\t“听不懂，不过好像很拉风的样子。”江一鸣也是一脸茫然，高飞城说的话包含着超自然论命运论和浓重的宗教色彩，倒像是某个教会的教徒在对他们进行传教，现在就差一句‘所以让我们赞美主的荣光吧！哈利路亚！’。
\t“我知道在座的各位可能听不太懂，就像语文的阅读理解一样，我当时学的时候也在想这些学者不会说人话，非得把几句话装饰得跟猜谜似的，神经估计有点问题。”高飞城拍拍手示意安静，“那么我简单解释一下，大概意思就是那个文明掌握了世界的真理，他们创造的那24座塔就是时间也是命运的坐标，他们可以利用这些坐标开启命运之门，重启那个属于他们的时代。”
\t高飞城的这席话就像一枚深水炸弹在会场中炸开了，原本安静下去的会场再次变得喧闹起来。
“我知道这里的人基本上都是神棍，我本来以为领导者会好一点的。”江一鸣掩面，“现在我才想起一个词叫做物以类聚，事实证明，神棍和神棍之间确实会互相吸引。”
“跟你当同学三年了，现在才知道你这么会吐槽。”李元生点头说。
“因为我在班里就是个透明人，你能记住我的名字也让我觉得挺意外。”
“记住别人的名字是社交最基本的礼貌。”
江一鸣缩了缩头，作为社恐他倒是从来没怎么在意过这种事情，一是因为他懒得记，二是因为也没什么人叫他的名字。
但如果你不记住别人的名字，别人又为什么要记住你的名字呢？
同样是这个道理，如果你不去爱别人，那么别人又为什么要来爱你呢？
江一鸣像个参禅的老僧恍然顿悟，他低垂着头双手搭在膝盖上，三四分钟后周围的喧闹才又回到他的耳中。
\t“而我们这些兽种就是守在命运之门前的守门者，我们的使命就是守住我们身后的人类文明！”高飞城的声音忽然提高起来，洪亮且激昂，压过了喧闹，也吓了江一鸣一跳。很难想象那样苍老的身躯内能够爆发出那样磅礴的力量，“那么先生们女士们，请允许我以第五十五区理事长的身份，隆重地邀请你们加入这个守门人的阵营，为了人类文明，为了我们共同的美好未来不断前进！”
\t“先生们女士们，欢迎加入第五十五区，人类的未来在你们的手中！”
\t所有人都激动地鼓起掌来，江一鸣也后知后觉地鼓起掌来，他怀疑这帮人的手掌全是橡皮做的，区区三四十人的掌声就几乎快把整个会议厅的楼顶给掀翻了。江一鸣不得不承认高飞城的演讲能力很强悍，虽然他没有听到递进情绪的前半段话，但用来结尾的那段很中二却又恰好符合气氛，年轻人都拥有着仗剑走天涯天下大任扛于肩的共性，高飞城很好地利用了这种共性，就像游戏里恶龙横空出世，国王将圣剑交到你手中，说勇者大人啊人类的未来就靠你了，踏上征途斩杀恶龙拯救世界吧！
\t但江一鸣也知道，其实那些话不过是领导者骗人去当炮灰的谎言。改编一下鲁迅先生的话就是‘世界上本没有英雄，炮灰死得多了，就出现了英雄。’
\t高飞城和绘蓝在掌声中逐渐从舞台上消失了，吊在天花板上的彩炮炸响，将花瓣和五光十色的彩带撒向情绪亢奋的年轻人们。
\t“每年都是同一套演讲词，你就不会换一换吗？”江镇原在电话那头说。
\t“没办法啊，谁让年轻人都爱听这一套呢？我总不能直接说为了人类的未来去送死之类的吧，那估计明天我的办公桌上就会堆满退区申请书了。”高飞城坐在窗明几净的房间中，清澈悦耳的海浪声从窗外传来，他慢慢地喝着一杯加冰的香槟，另一只手依次按动钢琴键。
\t“同一件事换一种说法就能得到截然不同的反应，人类就是这样愚蠢虚伪的生物啊。”江镇原说。
\t“所以作为领导者演讲是必不可少的重要技能，希特勒就是个优秀的演讲者。”
\t“嗨，如果希特勒还在世的话一定会跟你成为好朋友吧，这盘棋要下到什么时候？”
\t“直到对手死在棋盘上，投子认输的棋手不算好棋手。”高飞城说，“何况胜利的那条路已经近在眼前了。”
\t“即使要把我们的年轻人们全部送进地狱？”
\t“这就是战争啊，一旦开始就只有把对手的脖子咬断这一条出路。”高飞城沉声说。
\t“……我要回台湾了，你的那瓶巨龙之眼我带走了。”
\t“等一下那一瓶可是那个系列生产的第一瓶！我自己都舍不得喝，你个老王八蛋我……”
\t电话挂断，江镇原跨上了这辆黑色的法拉利敞篷跑车。
\t2.当江一鸣和李元生走出会议厅时，一个蓬头垢面的家伙像看到救星一样一头撞上来了。
\t“元生桑救命。”那人拽着李元生的胳膊有气无力地说。
\t“你认识？”江一鸣惊疑不定地打量那人，那人一脸的胡渣，一身运动服洗得发白，沾满了油渍邋遢得像乞丐一样。
\t“我的负责人。”李元生忍不住叹气说，“学长又怎么了？”
\t“我的区卡又丢了，昨天晚上放在口袋里的，一夜过去就不知道去哪了。”那个人哭丧着脸，“你们还没吃饭吧？带我一个呗，我快饿死了。”
\t所谓的区卡指的是第五十五区为学员们分发的生活用卡，饮食购物都必须使用区卡。区内并不流通现金，甚至连银行卡也不通用，因为区卡连接的是区内资金库，在区内使用区卡消费会报销百分之九十。
\t其作用和大学里的校园一卡通差不多，但一旦丢失就得一个月后才能补办，还得有另一名学员担保。
\t李元生进入第五十五区的第一时间就被负责人拽着去补办区卡。
\t果然，这个地方的人不是神经病就是怪人。江一鸣听完李元生的叙述在心里想。
\t那怪人非常能吃，一只整鸡半只烤鸭不到十分钟就被他一扫而空了，此时，他正大嚼着餐盘里的牛排，桌面一片狼藉，江一鸣的吃相比起他都算优雅的了。
\t“活过来了活过来了。”怪人吃下了最后一口牛排，打着饱嗝一脸幸福地说，“果然当了负责人就是好啊，可惜元生桑你不是个姑娘，不然就更完美了。”
\t江一鸣和李元生差点一口把食物吐在怪人的脸上，江一鸣心想大哥你这副样子就算有幸成为了姑娘负责人，人家姑娘也早被吓跑了好吗？确实有姑娘可能喜欢狂野奔放一点的男性，但您老属实跟狂野奔放沾不上边啊，最多算个流氓地痞。
\t“哦，你是元生桑的朋友吧？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吉田一郎，日裔留学生，是元生桑的负责人。”吉田一郎露出笑容，向江一鸣伸出满是油腻的手。
\t江一鸣不敢相信这个说着一口流利普通话的人居然是日本人，话说日本人不是最注重仪表的民族吗？仁兄你这拾荒者的样子是闹哪样啊？
\t江一鸣只好伸手去握了握那只油腻腻的手，尽管很不想握。
\t“我叫江一鸣，是他的室友。”江一鸣斟酌着说。
\t“我跟他老家在一个地方，高中也在一个班。”李元生说。
\t“哦，这么巧，那你们是不是都觉得融不进人群里？”吉田一郎从桌边的牙签桶里拿了一根牙签去挑牙缝里的肉丝。
\t江一鸣和李元生互相望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t“你们觉得这是为什么？”
\t为什么？这种事需要理由吗，融不进去就融不进去呗，就自己呆在角落里发呆呗。为什么？为什么要问这种奇怪的问题呢？
\t“就是不太合群吧？”李元生望了望江一鸣说。
\t不合群吗？是个理由，但好像又不是，不是这种理由，而是某种违和感。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违和感，但又说不清道不明那是什么。江一鸣想。
\t“因为人是个体啊。”吉田一郎说，“因为人与人之间隔着一层膜，当然那并不是细胞膜那样的东西，而是思想与思想之间的隔阂。”
\t“我们可以把人这个东西分为两个部分，肉体和思想。肉体和思想是分开的东西，人的肉体和思想是共存的，但并不能归为一类。”吉田一郎用牙签在桌子上就着汤料，画出了一个大圆和一个小圆，小圆在大圆的体内，“比如男人和女人在交合时，我们并不能说他们在融合，所以我们只能称它为肉体碰撞。”
\t“很多时候，人只是肉体在做一件事，所以我们并不能说这件事我们水乳交融了，我们只会说我们是珠壁莲合……”
\t“吉田桑你用词很奇怪啊。”江一鸣提醒。
\t“是吗？我对自己的汉词知识还挺自信来着。”吉田一郎挠挠后脑勺说，“不要在意细节，总之我的意思是说，人类之所以不能互相理解，就是因为思想不能结合，所以人总会有一种感觉——孤独感。”
\t“肉体上的创伤可以通过治疗来解决，但是思想不可以，所以人会通过社交来缓解那种孤独感。”吉田一郎顿了顿，接着说，“无论是什么生物都会有孤独感，它藏在生物的脑海里，永远挥之不去。”
\t“你的意思是我们之所以觉得融不进人群不是因为不合群，而是因为孤独感？但为什么别人就能打成一片？难道我们是异类吗？”江一鸣忍不住问。
\t“没错，同类和同类之间才能互相沟通，就像人类和大猩猩不能沟通一样，我们之所以不合群就是因为我们是异类，我们的身体里有着那个文明的基因。”吉田一郎又在桌面上画出了一个大圈加两个小圈，“我们的基因中有着两种孤独感，人类和凶兽的。”
\t“听起来很拉风，光暗之子是吧。”江一鸣评价。
\t“很棒的比喻，没错，我们就是光暗之子。”吉田一郎向江一鸣竖了个拇指。
\t江一鸣想真不愧是那个动漫大国的国民，很好地继承了中二的特性啊。
\t“对了，还没问一鸣桑的负责人是谁？”吉田一郎问。
\t“好像叫薛清川来着。”江一鸣想了想回答。
\t“那个人形高达？”吉田一郎的表情瞬间变了。
\t“人形高达？”江一鸣懵了，不太明白这个动漫里的产物怎么跟人扯上了关系。
\t“这个薛清川是全区单兵作战能力最强的，并且是在二年级学员中为数不多被区战斗部门‘斩首’提前录取的预备特战员，有名的疯子。”吉田一郎说，“据说他执行任务的方式十分暴力，且独断专行，几乎每个和他合作过的特战员都投诉过他，第五十五区的高层还曾考虑过剥夺他预备特战员的资格，但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了。”
\t“不应该吧，他人看起来还是挺不错的。”江一鸣有些不信，在他的印象里薛清川就是有点面瘫话少，除此之外还算彬彬有礼，跟吉田一朗口中的人形高达沾不上半点关系。
\t“知人知面不知心呀少年，马克思先生曾经还说过一句话，不要被事物的表面现象所迷惑。”吉田一郎伸出油腻腻的爪子拍了拍江一鸣的肩膀，“你且好自为之。”
\t江一鸣对这个中文流利的邋遢日本人有点厌烦了，他对背后说人坏话的人一向没什么好感。
\t于是他埋头认真吃起了自己的饭。
卧槽世界上还真有那样先进的科技吗？那难道不是科幻电影里才会出现的东西吗？江一鸣狠狠捏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得龇牙咧嘴。
“你没事吧？”李元生望着江一鸣有些惊疑不定。
“没事没事，别在意。”江一鸣摆摆手。
\t“大家应该都在负责人那里看到过这幅画的仿品，那些都是仿取的一部分，现在展现在大家面前的就是整幅画的真貌，是阿尔布雷特·丢勒先生于1520年创作的作品。”高飞城仰头看着大屏幕上的油画说，“正如画中所画的，我们推测全世界共有24座这样的塔，通过古籍我们了解到这24座塔的每一座都代表着一天中的一个小时，那个文明认为这就是一切生命都无法摆脱的法则，也就是命运的轮回。”
\t会场里回荡起一阵嘘声，大家凑在一起交头接耳。
\t“你听得懂吗？”李元生问江一鸣。
\t“听不懂，不过好像很拉风的样子。”江一鸣也是一脸茫然，高飞城说的话包含着超自然论命运论和浓重的宗教色彩，倒像是某个教会的教徒在对他们进行传教，现在就差一句‘所以让我们赞美主的荣光吧！哈利路亚！’。
\t“我知道在座的各位可能听不太懂，就像语文的阅读理解一样，我当时学的时候也在想这些学者不会说人话，非得把几句话装饰得跟猜谜似的，神经估计有点问题。”高飞城拍拍手示意安静，“那么我简单解释一下，大概意思就是那个文明掌握了世界的真理，他们创造的那24座塔就是时间也是命运的坐标，他们可以利用这些坐标开启命运之门，重启那个属于他们的时代。”
\t高飞城的这席话就像一枚深水炸弹在会场中炸开了，原本安静下去的会场再次变得喧闹起来。
“我知道这里的人基本上都是神棍，我本来以为领导者会好一点的。”江一鸣掩面，“现在我才想起一个词叫做物以类聚，事实证明，神棍和神棍之间确实会互相吸引。”
“跟你当同学三年了，现在才知道你这么会吐槽。”李元生点头说。
“因为我在班里就是个透明人，你能记住我的名字也让我觉得挺意外。”
“记住别人的名字是社交最基本的礼貌。”
江一鸣缩了缩头，作为社恐他倒是从来没怎么在意过这种事情，一是因为他懒得记，二是因为也没什么人叫他的名字。
但如果你不记住别人的名字，别人又为什么要记住你的名字呢？
同样是这个道理，如果你不去爱别人，那么别人又为什么要来爱你呢？
江一鸣像个参禅的老僧恍然顿悟，他低垂着头双手搭在膝盖上，三四分钟后周围的喧闹才又回到他的耳中。
\t“而我们这些兽种就是守在命运之门前的守门者，我们的使命就是守住我们身后的人类文明！”高飞城的声音忽然提高起来，洪亮且激昂，压过了喧闹，也吓了江一鸣一跳。很难想象那样苍老的身躯内能够爆发出那样磅礴的力量，“那么先生们女士们，请允许我以第五十五区理事长的身份，隆重地邀请你们加入这个守门人的阵营，为了人类文明，为了我们共同的美好未来不断前进！”
\t“先生们女士们，欢迎加入第五十五区，人类的未来在你们的手中！”
\t所有人都激动地鼓起掌来，江一鸣也后知后觉地鼓起掌来，他怀疑这帮人的手掌全是橡皮做的，区区三四十人的掌声就几乎快把整个会议厅的楼顶给掀翻了。江一鸣不得不承认高飞城的演讲能力很强悍，虽然他没有听到递进情绪的前半段话，但用来结尾的那段很中二却又恰好符合气氛，年轻人都拥有着仗剑走天涯天下大任扛于肩的共性，高飞城很好地利用了这种共性，就像游戏里恶龙横空出世，国王将圣剑交到你手中，说勇者大人啊人类的未来就靠你了，踏上征途斩杀恶龙拯救世界吧！
\t但江一鸣也知道，其实那些话不过是领导者骗人去当炮灰的谎言。改编一下鲁迅先生的话就是‘世界上本没有英雄，炮灰死得多了，就出现了英雄。’
\t高飞城和绘蓝在掌声中逐渐从舞台上消失了，吊在天花板上的彩炮炸响，将花瓣和五光十色的彩带撒向情绪亢奋的年轻人们。
\t“每年都是同一套演讲词，你就不会换一换吗？”江镇原在电话那头说。
\t“没办法啊，谁让年轻人都爱听这一套呢？我总不能直接说为了人类的未来去送死之类的吧，那估计明天我的办公桌上就会堆满退区申请书了。”高飞城坐在窗明几净的房间中，清澈悦耳的海浪声从窗外传来，他慢慢地喝着一杯加冰的香槟，另一只手依次按动钢琴键。
\t“同一件事换一种说法就能得到截然不同的反应，人类就是这样愚蠢虚伪的生物啊。”江镇原说。
\t“所以作为领导者演讲是必不可少的重要技能，希特勒就是个优秀的演讲者。”
\t“嗨，如果希特勒还在世的话一定会跟你成为好朋友吧，这盘棋要下到什么时候？”
\t“直到对手死在棋盘上，投子认输的棋手不算好棋手。”高飞城说，“何况胜利的那条路已经近在眼前了。”
\t“即使要把我们的年轻人们全部送进地狱？”
\t“这就是战争啊，一旦开始就只有把对手的脖子咬断这一条出路。”高飞城沉声说。
\t“……我要回台湾了，你的那瓶巨龙之眼我带走了。”
\t“等一下那一瓶可是那个系列生产的第一瓶！我自己都舍不得喝，你个老王八蛋我……”
\t电话挂断，江镇原跨上了这辆黑色的法拉利敞篷跑车。
\t2.当江一鸣和李元生走出会议厅时，一个蓬头垢面的家伙像看到救星一样一头撞上来了。
\t“元生桑救命。”那人拽着李元生的胳膊有气无力地说。
\t“你认识？”江一鸣惊疑不定地打量那人，那人一脸的胡渣，一身运动服洗得发白，沾满了油渍邋遢得像乞丐一样。
\t“我的负责人。”李元生忍不住叹气说，“学长又怎么了？”
\t“我的区卡又丢了，昨天晚上放在口袋里的，一夜过去就不知道去哪了。”那个人哭丧着脸，“你们还没吃饭吧？带我一个呗，我快饿死了。”
\t所谓的区卡指的是第五十五区为学员们分发的生活用卡，饮食购物都必须使用区卡。区内并不流通现金，甚至连银行卡也不通用，因为区卡连接的是区内资金库，在区内使用区卡消费会报销百分之九十。
\t其作用和大学里的校园一卡通差不多，但一旦丢失就得一个月后才能补办，还得有另一名学员担保。
\t李元生进入第五十五区的第一时间就被负责人拽着去补办区卡。
\t果然，这个地方的人不是神经病就是怪人。江一鸣听完李元生的叙述在心里想。
\t那怪人非常能吃，一只整鸡半只烤鸭不到十分钟就被他一扫而空了，此时，他正大嚼着餐盘里的牛排，桌面一片狼藉，江一鸣的吃相比起他都算优雅的了。
\t“活过来了活过来了。”怪人吃下了最后一口牛排，打着饱嗝一脸幸福地说，“果然当了负责人就是好啊，可惜元生桑你不是个姑娘，不然就更完美了。”
\t江一鸣和李元生差点一口把食物吐在怪人的脸上，江一鸣心想大哥你这副样子就算有幸成为了姑娘负责人，人家姑娘也早被吓跑了好吗？确实有姑娘可能喜欢狂野奔放一点的男性，但您老属实跟狂野奔放沾不上边啊，最多算个流氓地痞。
\t“哦，你是元生桑的朋友吧？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吉田一郎，日裔留学生，是元生桑的负责人。”吉田一郎露出笑容，向江一鸣伸出满是油腻的手。
\t江一鸣不敢相信这个说着一口流利普通话的人居然是日本人，话说日本人不是最注重仪表的民族吗？仁兄你这拾荒者的样子是闹哪样啊？
\t江一鸣只好伸手去握了握那只油腻腻的手，尽管很不想握。
\t“我叫江一鸣，是他的室友。”江一鸣斟酌着说。
\t“我跟他老家在一个地方，高中也在一个班。”李元生说。
\t“哦，这么巧，那你们是不是都觉得融不进人群里？”吉田一郎从桌边的牙签桶里拿了一根牙签去挑牙缝里的肉丝。
\t江一鸣和李元生互相望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t“你们觉得这是为什么？”
\t为什么？这种事需要理由吗，融不进去就融不进去呗，就自己呆在角落里发呆呗。为什么？为什么要问这种奇怪的问题呢？
\t“就是不太合群吧？”李元生望了望江一鸣说。
\t不合群吗？是个理由，但好像又不是，不是这种理由，而是某种违和感。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违和感，但又说不清道不明那是什么。江一鸣想。
\t“因为人是个体啊。”吉田一郎说，“因为人与人之间隔着一层膜，当然那并不是细胞膜那样的东西，而是思想与思想之间的隔阂。”
\t“我们可以把人这个东西分为两个部分，肉体和思想。肉体和思想是分开的东西，人的肉体和思想是共存的，但并不能归为一类。”吉田一郎用牙签在桌子上就着汤料，画出了一个大圆和一个小圆，小圆在大圆的体内，“比如男人和女人在交合时，我们并不能说他们在融合，所以我们只能称它为肉体碰撞。”
\t“很多时候，人只是肉体在做一件事，所以我们并不能说这件事我们水乳交融了，我们只会说我们是珠壁莲合……”
\t“吉田桑你用词很奇怪啊。”江一鸣提醒。
\t“是吗？我对自己的汉词知识还挺自信来着。”吉田一郎挠挠后脑勺说，“不要在意细节，总之我的意思是说，人类之所以不能互相理解，就是因为思想不能结合，所以人总会有一种感觉——孤独感。”
\t“肉体上的创伤可以通过治疗来解决，但是思想不可以，所以人会通过社交来缓解那种孤独感。”吉田一郎顿了顿，接着说，“无论是什么生物都会有孤独感，它藏在生物的脑海里，永远挥之不去。”
\t“你的意思是我们之所以觉得融不进人群不是因为不合群，而是因为孤独感？但为什么别人就能打成一片？难道我们是异类吗？”江一鸣忍不住问。
\t“没错，同类和同类之间才能互相沟通，就像人类和大猩猩不能沟通一样，我们之所以不合群就是因为我们是异类，我们的身体里有着那个文明的基因。”吉田一郎又在桌面上画出了一个大圈加两个小圈，“我们的基因中有着两种孤独感，人类和凶兽的。”
\t“听起来很拉风，光暗之子是吧。”江一鸣评价。
\t“很棒的比喻，没错，我们就是光暗之子。”吉田一郎向江一鸣竖了个拇指。
\t江一鸣想真不愧是那个动漫大国的国民，很好地继承了中二的特性啊。
\t“对了，还没问一鸣桑的负责人是谁？”吉田一郎问。
\t“好像叫薛清川来着。”江一鸣想了想回答。
\t“那个人形高达？”吉田一郎的表情瞬间变了。
\t“人形高达？”江一鸣懵了，不太明白这个动漫里的产物怎么跟人扯上了关系。
\t“这个薛清川是全区单兵作战能力最强的，并且是在二年级学员中为数不多被区战斗部门‘斩首’提前录取的预备特战员，有名的疯子。”吉田一郎说，“据说他执行任务的方式十分暴力，且独断专行，几乎每个和他合作过的特战员都投诉过他，第五十五区的高层还曾考虑过剥夺他预备特战员的资格，但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了。”
\t“不应该吧，他人看起来还是挺不错的。”江一鸣有些不信，在他的印象里薛清川就是有点面瘫话少，除此之外还算彬彬有礼，跟吉田一朗口中的人形高达沾不上半点关系。
\t“知人知面不知心呀少年，马克思先生曾经还说过一句话，不要被事物的表面现象所迷惑。”吉田一郎伸出油腻腻的爪子拍了拍江一鸣的肩膀，“你且好自为之。”
\t江一鸣对这个中文流利的邋遢日本人有点厌烦了，他对背后说人坏话的人一向没什么好感。
\t于是他埋头认真吃起了自己的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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