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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如临深渊!

    这是涂飞第二次来将军府,没有被人绑着,也没有蒙住双眼。

    穿过布置雅致的前厅,越过中堂,地上鹅卵石聚在一起,在花丛中铺了一层曲折的小路,在下人的指引下来到后花园的一处凉亭里。

    亭子旁边有一个清水池,池子里的水是从墙外大河里引进来的,在水池里流淌一圈之后再顺着暗道流回河里,水面铺着荷叶,水中的青鱼在荷叶底下无拘无束的窜来窜去,粉色的莲花上面不时有蜻蜓飞过。

    地上铺着草席,一方桌,宫装的妇人在低头煮茶,虽是夏日,却是满园春色。

    吕青来的时候依旧是那身青衣,区别不过是宝剑不在桌上,而被一旁的侍卫抱在怀里。

    黑衣的老者不合时宜的从金黄色的花圃里走了出来,他才是将军真正的客人,令涂飞警惕的是,花圃中金黄色的菊花郁郁葱葱,堆在一起毫无缝隙,可老者从花圃中走过,却是没有一朵花被踩折,花丛在他的脚下分开,像是主动让开了道路。

    “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老人的确已经很老了,可声音依旧中气十足,像是深山古庙里的铜钟,即便说着客套的话,也带着一种令人难以抗拒的威严:“哈哈,两百年的古树普洱,将军真是个爱茶懂茶之人。”

    吕青看起来依旧散漫,他不等客人,先一步围坐在茶炉前:“金老过誉,红泥火炉,美人袖手煮茶,确实雅致,爱茶懂茶却绝不沾边际,不过是舍得扔银子罢了。”

    涂飞就站在将军身后,像是一个护卫,可将军真正的护卫就站在他的旁边,即便穿着军中制式的皮甲,他也看得出那是一个女人。

    而且是个年轻好看的女人,身子柔软,脖颈白皙,透着脂粉的香气。

    吕青是个好色之人?

    涂飞脑海中闪过这个想法,注意力又被眼前这个老人吸引,老人很高,足有一米九,只看那张瘦削的脸,充满着慈祥和宁静,可那宽大的遮盖全身的黑袍,却总让人觉得里面藏着危险而又致命的东西。

    老人在吕青对面跪坐,腰板笔直,他先是厌恶的看了一眼涂飞身旁媚眼如丝的女人,漆黑的瞳孔中仿佛九天之上直坠而下的威严令女人立刻怔住,随后浑身都在颤抖,即便低着头不看她,涂飞也能察觉到她的恐惧。

    老人又看了一眼涂飞,眼神中带着一抹调笑的把目光转向吕青:“以将军的武艺,是做了什么亏心的事,如今在家宅之中也需要护卫左右了?”

    寻常人若是在吕青面前说这种话,尸体早就被剁碎了喂狗,可面对着这个老人,吕青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悦。

    吕青笑着说:“和今日之事无关,昨晚他凭着手里的刀独自一人斩杀了晋国的一名武士,活捉了一个秘术师,我说想见一见他,给他点赏赐,没想到下属这么快就带了过来。”

    “哦?”老人重新抬头审视涂飞,与他的眼睛对上,涂飞忽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仿佛被那对漆黑的瞳孔吞没,连呼吸都变得凝滞。

    “了不起的武士。”老人收回了目光,“不过你越来越不谨慎了,来和我谈话却让这么多不相干的人在场,不惜命的吗?”

    吕青勾唇深意一笑:“在场之人自有在场的用意,不会坏事。”

    “既然如此。”被称为金老的人沉默了一会儿,“你知道我来的用意吗?”

    刺骨的杀意惊起了庭上的飞鸟,散去了水下的鲤鱼,只有无知无觉的蜻蜓还在四周飞来飞去。

    吕青看着眼前的老人,支起身子,双手按在矮桌上:“沧溟的杀手们,也成了诸侯的走狗吗?”

    老人冷笑:“吕青,不要忘记你的出身,如今你不过也是诸侯手下的一条狗,有什么资格来非议我等,再说你又如何知道我们的雇主?

    此事功成,获利最大的人不是你又是谁呢?又当又立,让人看不起。”

    涂飞站在吕青背后,看不到吕青逐渐变冷的目光,他听着二人之间隐秘的对话,只能推测出老人来自一个隐秘的杀手组织沧溟,却不知道他们来到这里究竟要杀谁。

    老人和吕青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到了后面再没有一丝一毫的谋划,从儿时的理想到两人共同的故乡,温馨而又和睦,直到老人问了句欧阳的府中有没有需要特别注意的人。

    “巨阙在他的府中。”吕青的语气少见的凝重。

    《越绝书外传记宝剑》:“王曰,巨阙初成之时,吾坐于露坛之上,宫人有四驾白鹿而过者,车奔马惊。吾引剑而指之。四驾上飞扬,不知其绝也。穿铜釜,绝铁砺,胥中决如粢米,故曰巨阙。”

    老人感叹:“竟是这样的人物。”

    吕青点头:“我见过他,比起来,你太老了。”

    太老了,所以不是他的对手。

    “不要小瞧老人家啊。”老人怔了一下,明白了什么,随后咯咯笑了笑,“原来如此,真是一只小狐狸,你带他来原来是这个意思。”

    什么意思?

    涂飞更加疑惑,可是此刻他的耳边响起了另一句话,是吕青在叫他的名字,喊涂飞,动手!

    声音急切毫不犹豫!

    动手,对谁动手?

    涂飞也没有犹豫,他的刀从背后拔了出来,借着拔刀的气势与速度劈向了眼前老人的脑袋,呼吸和动作的调整在一瞬间就已经达到完美,即便是让他出手的吕青也没料到竟然可以在这里看到这样的刀光!

    涂飞对自己的刀术十分自信,可面前老人脸上挂着的笑意让他心里发毛,直觉毫无道理的告诉他这一刀砍不死对方。

    老人甚至动都没有动,涂飞没有看到金老黑袍底下手掌间凝结的咒印,只感觉到空气中回荡着一股熟悉的危险气息,他的刀明明距离老人还有一尺远,却仿佛砍在了坚韧的皮甲上,被空气中流散的气息锁住了。

    涂飞不在乎,他的刀又重又强,这一刀继续向下压,别说皮甲,丛云骑兵身上的钢铠都要被撕开!

    他注意到老人漆黑的眼底变得明亮,可他不能多想,刀上传来的阻塞感越来越强,电光火石之间,刀与老人头顶的距离只剩下一寸,而这一刀的刀势却全部耗尽了。

    老人脸上笑意不绝,想要开口说话,却注意到眼前的少年手中铁刀扬起,根本不给他讲话的机会,第二刀紧随而至!

    七刀!

    在一个呼吸的时间内斩出七刀,这是涂飞的极限,算不得绝妙的杀招,只讲究一个快准狠。

    七刀里面前六刀都砍在老人身上的黑袍里,就像砍在空气中一样,给人的感觉就像眼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没有实体的幽灵,而幽灵又怎么会被一把铁刀砍死?

    涂飞知道这不是真的,虽然不知道对方是如何做到的,但老人确实躲开了他的刀,所以在砍出最后一刀的时候他向前逼近了一步,几乎与老人贴在一起!

    四尺长的刀锋耍了一招横扫千军,除非老人真是幽灵,否则就算这身黑袍底下穿着两层铁甲,涂飞也有信心将他一刀砍成两段!

    可这一刀被老人黑袍里伸出的一只枯瘦的手掌挡住了。

    他在刀劲刚刚发起的时候捏住了涂飞的刀锋,一瞬间,老人的脸色由红转白再转红,可见他挡住这一刀并没有看起来这么轻松。

    涂飞不敢动了,一柄华丽的,镶嵌着宝石的短剑抵在了他的喉咙上,剑柄上是老人的另一只手。

    眼前老人给他的感觉就像曾经草原上遇到的那个老人,如深渊般不可测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