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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垣·第十章 不是对手,何来应对

    长公主对这个结果满意,“此事便是个捕风捉影的误会,本公主为了腹中孩儿积德,冯司韵,此次便免了你的责罚,日后再有流言蜚语传到我耳朵里,就没有这种体面了。”

    话是对冯司韵说的,然而肃杀的眼神已经扫到驸马身上,萧敬声垂头作恭顺的样子。二人实在不像是恩爱夫妻,更像是主仆。

    冯司韵叩谢,“长公主开恩,司韵日后必定更加谨言慎行。”

    东方荷华甩袖,云纹滚边的浅金色大袖卷起一阵风,高声对着庭院中侍候的众人喝道,“全部都退下。再妄议此事者,杖杀。”

    “姑姑!”

    昭阳公主似乎还有话想说,东方荷华打断她,“都说了退下!一个个跟木头一样,还不带公主下去。”

    “是。”众人齐声。

    裴凌感叹,不愧是长公主,果然威仪万千,气势非常让人畏惧。

    昭阳公主愠恼,瞪了她一眼,一字一顿念她的名字,“裴凌。府上何时来了这么个巧舌如簧的婢子,真会狡辩。”

    裴凌作乖顺模样。

    公主横了她一眼,带着身边一众侍女浩浩荡荡离去。那如同修罗一般的神秘少年,也提剑跟上去。

    这样的人物居然跟着那么刁蛮的主子。裴凌倍感稀奇。

    回到卢掌事房里,卢掌事上来就在裴凌脑袋上敲了一下,“死丫头,吓死我了。公主的脾气,动辄打骂生杀。你胆子大,下次我可救不了你!”

    “是司韵给你们添麻烦了。”冯司韵微微俯身。

    “司韵姑娘貌美,应当更加避讳才是,也不至于今日如此惊险。”这话说得冯司韵窘迫,不过卢掌事是个明白人,洞悉实情。

    “卢姨,你看司韵姑娘这么漂亮,若是为了这种莫须有的罪名受了罚,一生尽毁,多可惜啊。”裴凌环住冯司韵的玉臂,司韵也紧紧抱住她。

    “多谢妹妹救命之恩,当真是无以为报。”

    裴凌笑容冬日暖阳,“无妨!司韵姐姐没事就好。”

    卢掌事提起青釉茶壶,倒了一杯浓茶一饮而尽,压了压心中不安的情绪,“得罪了昭阳公主,以后日子恐怕不好过了。”

    裴凌和冯司韵面面相觑。

    还是裴凌先开口,“这昭阳公主是个厉害人物?”

    “何止是厉害。”卢掌事握着茶杯的手砸在红木桌案上,“她是萧皇后嫡女,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公主,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看到她身边的侍卫了吗?那是掌管宫里羽林卫的冷副统领,天人境的高手。”

    难怪那少年气度不凡,身份和天资居然如此之高。

    “当今太子都没这个待遇,若非东方紫是个女子,这皇储之位还不能定论呢!你今天一准被这人物记恨上了。”

    说到激动处,手都快戳到裴凌鼻梁了。

    裴凌诧异,“你咋啥都知道啊,卢姨。”

    这显然不是重点,一记拳头便落在了她脑袋上。

    “你卢姨我是从宫里跟着长公主出来的,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你今日自作聪明,明日怎么没了都不知道!”

    冯司韵内疚无比,“掌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不要责怪凌儿。”

    “卢姨,”裴凌一脸认真的抓住她的袖口,一双大眼明亮清澈,“什么是天人境啊?”

    “天人境就是…死丫头,你一点都不怕死是吧?”

    卢掌事以为她总算要说点什么人话,结果又是一个问题。她真是心大,顶撞了盛宠的公主也不放在心上。

    “担心有什么用,东方紫那样的人想要作践我们这样的小人物何其容易,是我担心就能解决的嘛?”裴凌垂眸。

    此话一出,冯司韵深以为然,“凌儿说的是,我自视为府内最出挑的舞姬,深得长公主看重,今日也险些因为东方紫一句话万劫不复。”

    卢氏也是默然,她这间屋子离长公主的寝殿最近,一主一仆的屋子只有数丈之远,隔着的却是阶级身份的悬殊。

    裴凌说的不错,她和东方紫从来都不是对手,哪来的应对之说。

    告别卢掌事和冯司韵,裴凌回到侍女房的时候已是临近深夜了。

    一打开自己房间的木门,只见院里七八个姑娘都没睡,在她房里等着。小小的房间里挤满了人,开门的瞬间,齐刷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眼里发光。

    裴凌看这架势心里一紧。

    这么多人,难道是东方紫派来报复自己的?

    “快坐下!”

    佩儿拉着她坐在四方的桌前,两个姑娘在她身后把门闭上。

    “听说你今天顶撞昭阳公主了?”

    “冯司韵是不是真的跟驸马有一腿啊?”

    “长公主被你说服了?有没有说要给你调到她身边伺候啊?”

    众人七嘴八舌,裴凌这才明白了过来,看来在长公主院内的事一瞬间传遍了整个公主府。

    下人都似鸟兽一般机敏,府内的大小消息,谁人落难,谁人受宠都捕风捉影。

    裴凌心领神会,“姐姐们今日都不在,是从哪听说的?”

    少女纷纷回头,顺着她们的目光望去,只见翠心坐在床边。她神色微变,“看我干嘛,府里人尽皆知。”

    “我是无心瞒着大家的,不过长公主特意说了。”

    “什么?”大家纷纷好奇。

    “妄议此事者,”裴凌眸光一沉,一字一顿道,“杖杀。”

    在场的人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带着怨恨看向翠心,翠心更是窘迫。有命听,未必有命活。好奇心再旺盛的人也不想拿命去窥探。

    “天色不早了,姐姐们明日不是还要早起劳作么?”裴凌轻抿一口茶,漫不经心道。

    “是是…”房中的人顿时作鸟兽散。

    翠心瞥了一眼裴凌,临了丢下一句,“开罪了昭阳公主,且看你的下场吧。”

    说罢,便大步流星的离去。

    佩儿怯生生看着裴凌,“凌儿妹妹,她们非要进来等你,想问个清楚…我也好奇。”

    “在府里不能这么好奇,你当她们是好心么?再有下次,就给她们赶出去。”裴凌似是嫌脏一般,拿笤帚扫了扫床铺。

    佩儿点点头。

    几院之隔,跨越两米多高的白墙,顺着玉石甬路是一处芳草萋萋的宽阔别院,院内有山石点缀,镇院的几口水缸里舒展着数栽紫莲,还有无数奇花异草,争奇斗艳,院中馥郁香气幽然。

    四面抄手游廊的灯笼渐次熄灭,只有正房还灯火通明。

    一提着灯笼的少女走进房内,穿过丈宽的紫檀架屏风,对正在梳妆的紫衣少女道,“公主。”

    “如何?”

    “听府上人说,那裴凌是清河流民。”

    东方紫轻哼一声,“流民,好大的胆子顶撞本公主。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一旁的侍女应儿附和道,“是啊,不过公主千金之躯,何必同这等贱民置气呢。”

    东方紫眸光一厉,“你是说我小肚鸡肠了?”

    “不不,是那裴凌不知礼数,公主计较是理所应当,不计较是宽宏大量。”应儿连忙俯身,头也不敢抬。

    似乎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东方紫把玩着自己的头发,嘴角不禁上翘。

    “这次出宫总算是有点玩头了。”

    “公主别太过火。”提剑站在身后的少年突然开口。

    “处理个奴婢也叫过火,冷统领真够小题大做的。”

    东方紫起身在房间里踱步,“你以为姑姑养这些个舞姬在府上干什么,我不为难那些贱蹄子,明日她们就到宫里为难我母后。裴凌那么护着冯司韵,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怎么为难都不为过!”

    冷统领背倚屏风架,房中的烛光映照着他神像般没有情绪的脸,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东方紫失了兴趣,“算了,看你这冰坨子也不理解。”

    她示意身边的侍女为她起身更衣,就寝。

    此后一连数日,东方紫没有再发难的意思,冯司韵和裴凌都松了一口气。只希望这位小祖宗忘性大,早就忘了她们的存在。事实也确实如此,东方紫时常不在府上,连长公主都不知她去哪了。

    这小祖宗就是看自己姑姑不多加约束,比起在皇宫不知自由多少。

    驸马的事虽未深究,左不过长公主一阵埋怨,夫妻貌合神离,萧敬声也不顾外面的流言蜚语,回自己老爹太师府上去了。

    裴凌被长公主调到了身边伺候,佩儿没想到才和这个妹妹同住几日,地位就天差地别了,告别时还有几分尴尬。侍女房的人更是眼红的不行,却又无可奈何。

    裴凌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在哪伺候不都是伺候,如今反而离小祖宗东方紫更近了。

    紫垣城来了一个北漠的戏班子,传闻沸沸扬扬,说有会戏法的异域美人,眼睛和狸猫一般会勾人,还有一只通体雪白的狼王。东方紫听说后便缠着东方荷华说要去看,拗不过这小祖宗,东方荷华便允了。

    谁知东方紫上午出门看戏,下午便把那雪域狼王带回了府里,她这个年纪的孩子一样,总想养什么宠物。寻常人家养的都是什么猫猫狗狗,她这一养就是好几个精壮汉子都控不住的狼王。

    府里一瞬间炸开了锅。

    消息传来的时候,东方荷华嘴里的茶都喷了出来,“这个小祖宗,和她爹一样!偏爱收集什么奇珍异兽。”

    “公主切莫动气,小心胎儿。”一旁的卢管事连忙上前,给她顺气。

    东方荷华撑着腰,“凌儿,你带侍卫去处理。”

    “这狼王可是要送走?”

    东方荷华蹙眉,“罢了,阿紫在府上也待不了多久。去给她安置好,别让野兽伤了府里的人,走时给她带回宫里。”

    “是。”裴凌退出房内,带了四个侍卫前去。

    “公主好似对凌儿很器重。”

    东方荷华微微抬眸,“不好么?怎么也是你选的人。”

    “奴婢老了,他日告老还乡,总得有个接班的人照顾主子。只是凌儿还小,做事还不周全,需得多加培养……”

    东方荷华挑眉,“是吗?我看她挺机灵的,长相也是绝佳,我这府上怕是留不住。她父母家人何在啊?”

    卢掌事如实答道,“现今在城外难民营里。家中五口人,除了她还有一个龙凤胎,弟弟和妹妹。”

    东方荷华握着手中的茶杯,一手拿着茶壶盖轻轻的沿着杯子边缘滑动,似乎在思量什么。

    “若是她懂得如何同昭阳相处,日后没准可以走的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