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夜宿西昌

    火车到达西昌的时候，已是第三天的凌晨两点多钟，本以为会是冷冷清清的一片，没想到一出车站，就被黑压压的人群包围了。

    “帅哥，住宿吗？”“帅哥，打车吗？”“帅哥，去网吧吗？”……

    虽然门口的人都操着一口似懂非懂的地方普通话，但这些台词在全国各地都是一样的。

    艾多推开人群就往外走，一句话也不说，不断地朝着蜂拥而来的人群摇头摆手，颇有点像某个流量明星被曝出恋情面对粉丝记者的画面。

    出门在外，一句话不说有时候也许是最有力的武器，否则就会黔驴技穷，不经意间便会落入当地人的虎口。尤其当他们听到你那来自外地的普通话时，就像饿狼见到了生肉，滚滚的热情袭来，势必要宰你一刀。

    此时的艾多仿佛站在空城上的诸葛孔明，表面风平浪静，内心早已七上八下。在这人生地不熟的车站，他有点不知所措。

    从西昌火车站出来，接下来要转坐汽车去泸沽湖。艾多查了一下路线，从这里到汽车站大概有六公里的路程。艾多心想，反正现在时间尚早，不如慢慢走到汽车站去。这样既打发了时间，也能顺便认识一下这座城市。

    这就是诗人该死的浪漫，往往会被无情的现实浇上冷水。

    走了不到三百米，艾多就后悔了，这可不是他熟悉的城市模样，没有灯红酒绿，没有晚风轻拂。

    这里四周都被黑压压的小山丘包围着，一阵邪风吹过，婆娑的树影都能把人吓个半死。在这种地方，尤其是这个时间点，假如遇到了坏人，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

    艾多咬了咬牙，路都是自己选择的，既然决定走了，那么就硬着头皮走下去吧。

    他捡了一块从山坡上滑落的碎石子装进口袋，用来防身。不过，这种做法更多的只是一种心理安慰。如果坏人真的来了，一块小小的石头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艾多每走两三步，就忍不住回一下头，总觉得后面好像有人跟着似的，有时候看到电线杆上飘着的丝带，也会猛的吓出一身冷汗。看到路边突然停靠的车辆，他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从车上下来一个坏人把他抓走。

    直到看见“航天大道”四个字，艾多扑通的心才稍微平静了一些。

    灯火辉煌的航天城，见证了我国航天事业的蓬勃发展，在这样一个地方，谁还敢出来干坏事呢？

    艾多的心第一次被国家给温暖了。

    一个半小时，六公里的路程，可能是艾多这辈子走过的最漫长的一段道路。

    到达西昌汽车站时，时钟还没迈过凌晨四点。可是据说车站要到早晨六点才会开门，还有两个多小时的时间该怎么度过呢？

    此时在车站的并不只是艾多一个人，还有两个人比他更早地守候在了车站门前。

    其中一个是差不多有四十岁的妇女，穿着红色的夹袄，蜷缩在墙角，旁边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牛仔布包和一个写着“精品服饰”的袋子。她可能是准备出远门走亲戚，或者是到南方的某个工厂打工，再或者也是想换一个崭新的城市生活。

    另一个人离她两米多，是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他的行李比较简单，只有一个破烂的大书包，和他那杀马特的发型特别般配，借着微弱的灯光，分不清头发颜色，可能是绿色，也可能是紫色。他一会儿一根地抽着香烟，嘴里吐出的烟气，就像他那捉不见的未来一样缥缈。

    在冷冷清清的街道旁，这两个人看起来特别像两个落魄的流浪汉。然而，艾多又何尝不是呢？他现在也只是个流浪汉，流浪在这个叫西昌的城市中。

    艾多找了个角落蹲了下来，离他们稍微远一些，大概隔着五六米，生怕自己和他们产生交集，或者被误认为他们是一起的。

    此时的室外气温是八度，如果此刻是在BJ，艾多可能已经冻僵了。

    时间一点一点地熬着，门口聚集的人也越来越多了，大多都是背着蛇皮袋的男人，偶尔有几个背着孩子的女人，孩子还在熟睡中。

    慢慢地，这里也热闹了起来，有的人开始聊天。艾多曾尝试着倾听他们聊天的内容，却听不清任何一个字，他们的话传到耳朵里就像是断了信号的收音机，嗡——

    终于，在五点四十分的时候，车站打开了大门，人们一蜂窝涌了进去。

    艾多排队买了一张八点十分西昌开往泸沽湖的车票，然后到候车室找了一个空座位，一屁股坐了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真正的旅途，也许此刻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