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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新渝之变(一)

    李林风重新自南城县出发,先花了四天时间赶到抚州与袁州之间的新淦,然后又花了三天时间才重新赶到了袁州的新渝,此时时间已过八天。

    李林风手持路引进了新渝县,这新渝县属于袁州,袁州不大,仅有抚州一半大小,呈东西长条形,一条河自东向西将整个袁州分割为南北两部分,李林风到达的新渝县刚好经过那条河。

    他原本是想趁着时间还早尽快找衙门给路引签上字然后继续赶往袁州府的,可是他才刚住下却听到了张宝的消息。

    张宝虽然与他分走不同路线,但是新渝属于自抚州往袁州的必经之地,听到张宝的消息李林风并不见怪,然而他听到的消息却不是好消息。

    “掌柜,你说那小道士正在被通缉?”

    “是啊,前两天才刚贴出来的,说那小道士招摇撞骗,哎,这事可奇怪,前几天我才听说的,说是那小道士是龙虎山天师府的高徒,帮我们做了些好事,这才两天呢,又说是招摇撞骗了。”

    “掌柜的,你详细说说。”

    原来张宝一到新渝县便被新渝县衙的一位咒禁师认出来的,那曾咒禁师去过天师府,于是百般请求希望张宝能帮忙做法驱邪,至于驱的是什么邪那掌柜的却不知道,反正张宝是答应了,于是就出现了一开始的做好事的传闻,可是后来似乎事情没做完张宝就走了,惹得新渝衙门不高兴于是便贴出告示通缉张宝。

    “这倒是奇怪,张宝做事应当不是有头无尾之辈,此事怕是另有隐情。”

    张宝乃天师弟子,或许因年龄原因导致实力有所不足却也不至于做这等砸招牌的事情。

    李林风心中有所猜测连忙骑马往县衙赶去,他才刚到县衙便看到了门口的告示,上面描述了张宝的所作所为,与掌柜描述的有所出入,但大体还是相同的,都是说他招摇撞骗,不过这上面并未说他龙虎山弟子的身份,只说是野道士。

    李林风翻身下马将通缉告示揭下,这捉拿张宝的任务他接了。

    “你便是揭下告示之人?”

    “正是。”

    “你随我来。”

    李林风跟着一位师爷在衙门内走了一段,到得一间屋子后他示意李林风先等待片刻。

    “温大人,您要的人已经带到。”

    “嗯,让他进来吧。”

    师爷打开房门,顺着光线看去可以见到一青年男子头戴官帽正襟危坐,他虽模样俊秀却面色沉抑,以李林风的经验判断,此人最大不超过三十,而立之年已是县令,若是再给他更多时间恐怕成就当不下三品。此人正是新渝县令,温亭。

    “草民李林风,见过大人。”

    “免礼,咳咳……”

    温亭才说了两句话便咳嗽起来,这情形怎么看都不太对,只是对方未挑明他也不好问。

    “你可知张宝是何人?竟敢揭下这通缉告示。”

    “此话我也奉还给县令大人,你可知张宝是何人,竟贸然通缉。”

    李林风此话一出那温县令并不生气,神情间甚至有兴奋之色,这就令李林风不解了。

    “哈哈哈咳咳……”

    他笑了两声却没能笑完,剧烈的咳嗽几乎要将他的肺都咳出来,可是他高兴,连忙示意师爷为李林风搬来座椅。

    “李林风,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便是清枢子吧,张宝曾与我说过你的名字。”

    李林风并未答话,他在等温亭继续。

    “你背负双剑,一把木剑一把青钢剑,这是张宝说过的唯一标志,只因你无法修习天师府高深秘术,故此需要佩戴青钢剑防身,我说得可对?”

    “没错。”

    “清枢子道长,还请救我性命!也救张宝性命!”

    那温亭说着将头上官帽摘下然后竟面朝李林风单膝跪下,这一举动就是连一旁的师爷也惊到了,他连忙伸手想将温亭扶起来,可是温亭执意不起,师爷眼见自家大人都跪下了哪有自己还站着的道理,于是他也连忙跪下。

    这一幕可让李林风意想不到了,这新渝县令不但请求自己救他性命甚至还要救张宝性命,此事比他想象得还要曲折。

    “大人请起,敢问大人身患何种疾病?我那师弟现在何处?”

    李林风一边说一边将温亭扶起,温亭两句一咳嗽,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身患疾病的,可是张宝发生什么事了呢?

    “道长请看。”

    温亭命师爷关上大门然后解开上衣露出其上半身。

    只见一道漆黑狭长的伤口自温亭胸口一直蔓延到下腹,伤口狰狞可怖,甚至在伤口的边缘还有许多黑色的腐肉,这不是一般的伤口,这是尸毒,并且位置极为凶险,若是没有懂行的帮忙压制住了,温亭恐怕现在已经变成了僵尸了。

    “此乃贱内所伤,前几日鹤松子道长来县衙签办路引被我衙门的咒禁师认出来了,故此请求鹤松子道长为我治伤,鹤松子道长虽年纪不大却道术高明,原先我衙门的咒禁师帮我想了好些办法都无法压制的伤势,在小道长的药方下竟然压制住了,眼见着我这性命是有希望了,可是就在前两天鹤松子道长失踪了。”

    “失踪了?”

    “正是,那天本来上午应该查看伤势的,结果到了下午也未见小道长前来,于是我命人去请,却不料鹤松子道长失踪了,但他的包袱和器物都还在,我想是遭遇不测了,再想到他提到过清枢子道长你的消息,我新渝县是通往袁州府的必经之地,我查阅之后并未找到道长的过境信息,故此猜想你应该过几天才会到。”

    事情已经很明朗了,温亭不是真的通缉张宝而是用这种方式来引出李林风,而李林风也确实来了。

    温亭将事情说完之后又咳嗽起来,李林风见状让他先将上衣穿好,然后搭手摸了摸温亭的左右脉搏。

    “毒气攻心,取酒来。”

    李林风先是用酒给自己的小刀消了毒然后又将刀子烧红,待刀尖完全烧红之后李林风顺着温亭原本就已经狰狞腐臭的伤口再下一刀,顿时黑烟弥漫,一股难闻的恶臭味在整个房间内扩散开来。

    “取一个大茶杯。”

    大茶杯与饭碗大小相仿,李林风先将茶杯预热然后以拔罐的手法直接将茶杯扣在了新划开的伤口上。

    “再取一个大茶杯。”

    “再取一个。”

    “再取一个。”

    四个茶杯四个新伤口,这四个伤口极为讲究,虽然只有四个,但其位置却将温亭原先的尸毒伤口完全困在其中。

    “感觉如何。”

    “痛。”

    “那就再等会儿。”

    温亭上身挺直坐在地上,他浑身大汗淋漓,原本就无力的他现在则更是摇摇欲坠。

    “现在感觉如何?”

    “现在……不痛了。”

    “很好,咳嗽也止住了。”

    是的,温亭虽然气息微弱但是原先他两句一咳嗽,李林风这几个茶杯下去却轻松将其咳嗽止住了。

    “取一个铜盆来,再另外装一盆热水,再拿几条纱布过来。”

    铜盆是装淤血的,李林风依次将温亭身上的四个茶杯取下,每个茶杯内几乎都装满了黑色的淤血,淤血已经凝结成块,其散发的气味更甚屋内的臭味十倍,连李林风都皱眉。

    “不是简单尸毒。”

    “是,鹤松子道长说过,他说这是一种极为阴险的鸳鸯毒。”

    “竟是鸳鸯毒?”

    鸳鸯毒,听名字就知道了,这毒不是单独存在的而是需要两个人才能生效,这鸳鸯毒与尸毒混在一起便成了鸳鸯尸毒,李林风倒是知道怎么破解,只需要将其中任何一方杀掉另一方的毒则不攻自破,他既然知道那么张宝自然也知道,可是张宝知道了却没有解决,那么问题自然不在张宝身上而在温亭身上。

    “敢问温大人,令内现在何处?”

    “在我府上,清枢子道长可要前往一观?”

    “嗯,待此事做完便去。”

    四个大茶杯每个都取出几乎满杯的黑血,四团凝固的黑血倒入盆中时还在不停晃动。黑血取出之后温亭整个人的气息都有些虚弱,但他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原先他胸口极为沉重,每一次呼吸都能需要很大力气,现在虽然新割了几个伤口,但皮肉之苦尚且能忍,重要的在于他的气已经顺了,气一旦顺了整个人的气血也会通畅,只不过他尸毒在身未曾根治,即便现在顺畅了假以时日定然还会再次淤堵上。

    李林风又用温水将其满是血污的上身擦净然后用极长的纱布为其包裹了伤口。

    “此为权宜之计,若不根除你与你夫人都会命丧黄泉。”

    “唉……”

    温亭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早就知道这鸳鸯毒的狠毒,可是他始终无法下定决心,他作为新渝县令自然不能随便去死,可是他又岂能亲手将自己的爱人送上黄泉?他实在难以决断。

    “取纸笔来,我修书一封送往天师府,或许我天师府前辈会有其他办法。”

    “如此便谢过清枢子道长了。”

    温亭再度作揖表示感谢。

    李林风接过纸笔快速将此地情况说明之后让温亭安排快马送往天师府,然后又命人将刚才使用过的茶杯和铜盆全部销毁。

    “带去我看看你夫人的情况吧。”

    “好,道长请随我来。”

    温亭的府邸距离衙门并不遥远,众人骑马赶路半刻钟便到了。

    李林风才刚靠近温府便听到一声闷响,正当他以为自己听错的时候又是一声闷响,于是他知道不是听错了而是确有其事。

    “这声音是怎么回事?”

    “唉,正是贱内。”

    温亭摇摇头,他带着李林风走进府内,穿过中间庭院之后便到了一僻静处,到得此处后原先沉闷的声音更大了,他循声望去,只见在不远处的地上摆放着一堆磨盘大小的石磨,每次闷响时那石磨便抖动几分,石磨附近有几人守着,只要石磨抖动距离过远那几人便合力将石磨推回原位。

    “这不会是……”

    “正是。”

    温亭苦笑着点点头,这石磨下压着的正是他的夫人,辛氏。

    “多久了?”

    “不到十日。”

    “具体点。”

    “具体……约有五日,五日前她还是正常的。”

    “这期间发生了什么?”

    “我盘查了府上的所有人,只有侍奉她的丫鬟说她在事发当天曾出去见过……徐兴材。”

    “徐兴材是何人?”

    “徐兴材……”

    说到徐兴材这三个字温亭又是苦笑,也难怪他苦笑,据温亭所述,他原是山南道荆州人,因异地为官政策,故此到袁州新渝当县令,次年与其妻辛氏相识,几年之后二人情投意合于是下聘成婚,只是辛氏自儿时起便有一异性好友,名叫徐兴材,乃新渝本地富商徐家的公子,家族经营的乃是家具木材生意,徐兴材对辛氏钦慕已久,然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辛氏最终与温亭成婚,徐兴材自那时起便记恨起来。

    “据那丫鬟所述,当日徐兴材曾差人邀她出去,她原是不想去的,可是后来不知怎么了,竟又答应了徐兴材,自那日回来之后她便仿佛变了个人,我也就是在那天晚上被她所伤,原先伤口只有寸许,谁知几日下来竟到了如今的地步。”

    “那你为何将你妻子关在地下?”

    “实属无奈。”

    按照温亭所说,之前是关在房内的,可是后来辛氏竟变得力大无穷甚至破墙而出,于是她便想办法将其驱赶至地窖之内,如此方才制住,只是李林风却知道,温亭的妻子辛氏感染尸毒已经变成了僵尸,僵尸本是应地而生,温亭将辛氏关入地下虽然暂时将其困住却也无形当中让其有了更加合适的场所,换而言之,辛氏怕是比之前更加厉害了。

    “弄巧成拙了,令内怕是比之前更加强悍,假以时日冲破石板是必然的,届时整个新渝县怕是都要遭难。”

    “这可如何是好?”

    温亭虽是一方县令,然其只是一介读书人,面对如此情况也是束手无策。

    “你知道该怎么办。”

    李林风冷冷看了温亭一眼,这温亭能如此年轻当上县令定然是有些手段的,可是为何在面对这件事上始终无法做出决断呢?这难道是读书人的通病吗?

    “我……”

    温亭被李林风看着感觉脸上火辣,是啊,他其实一直都知道怎么办,可是他一直都下不了手这才酿成了如今的局面,若是再拖延下去恐怕还会造成更大的祸端。

    李林风见温亭依然犹豫不决也不再逼迫,他先让人将石磨挪开,他要看看辛氏的情况。

    “道长小心,她跳得出来。”

    “无妨。”

    李林风让人拿来一根手臂粗的木棍,僵尸属土,这木棍虽然普通却刚好克制,一棍下去便是再厉害的僵尸也得吃瘪。

    地窖的上方压了好几块石磨,每一块石磨都有数百斤重,必须四人合力才能抬起。

    随着石磨挪开地窖之内的情景逐渐展现在李林风眼前。他抱着手臂粗的木棒靠近洞口,可是洞内太黑他也无法看清,只勉强看到下方有着一双眼睛在反射着凶光。

    李林风自怀中取出一根火折子,他将火折子吹燃然后丢入地窖当中,火折子刚落入地窖就被藏在下方的辛氏弄灭了,但也就是这一会儿的功夫李林风已经确定了辛氏的情况。

    看过之后李林风又让人赶紧将地窖盖上。

    “不出十日定会完全尸变。”

    “道长的意思是……”

    温亭的神情有些激动,完全尸变,意思就是现在还未完全尸变?难道还有挽救的机会吗?

    “我救不了,只能等天师府来信。”

    温亭好不容易升起的希望又被李林风浇灭了。

    “她十日之后完全尸变,你也一样,虽然现在帮你拖延了,但是也只是拖延,根源不除始终不是办法,你们二人气息相通,这十日的时间还是在你身上争取来的,虽然很残忍,但是我希望如果最后确定事不可为时你一定要下定决心,否则只能我帮你下定决心了。”

    “明白。”

    温亭的神情极为落寞。

    “徐兴材呢,将他抓起来审问,或许能找到始作俑者,若是对方愿意解除鸳鸯毒也未尝不是一种办法。”

    “此事涉及我家务事,不能由我审问,师爷,你派人到袁州府请长吏大人前来协助,务必在两日内赶过来。”

    “是。”

    师爷走了之后李林风又让温亭派人带他去了张宝之前住的地方,温亭原本想自己带路的可是李林风以其身体不便为由拒绝了。

    李林风希望能从张宝居住的地方找到一些线索,他还记得出来之前天师曾赐予他两张符,若是遇到危险张宝肯定会使用,现在张宝还未使用说明情况还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