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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济州狱

    济州济宁府,州狱深处某间单人牢房内。

    萧逸正百无聊赖的躺在草席上,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一根秸秆发呆。

    自那日府门惊变他被下狱之后,萧逸已经在这济州狱中住了三天。

    也许是因为长史已经打过招呼,刺史又不闻不问的缘故,这段时间萧逸在狱中倒是没受什么罪。不但吃喝管够,连牢房都是单人的,甚至牢房墙壁上还开了一个小窗户。

    牢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得了谁的嘱托,每日三次点卯般来探望萧逸。嘘寒问暖,关怀备至,那殷切的劲头让一众见惯了牢头残暴贪婪模样的狱卒们暗暗咂舌。

    “要是有本书就好了。”

    萧逸正琢磨着看能不能让牢头给自己带本书进来,实在不行从自己被扣押的行李里随便找本书出来也行。

    踏...踏...踏...

    脚步声由远及近,在萧逸的牢房门前停了下来。

    透过铁门的缝隙,门外拉长的影子被投了进来。牢房过道墙壁上的火把闪烁不定,将影子也照得摇曳不停。

    “吱呀”

    晦涩的门轴转动之声响起,随着铁门被推开,一道身影闪身而入,紧接着将铁门小心合上。

    萧逸看着身前站定的黑袍人,叹了口气:“你挡着我看月亮了。”

    “你在说什么?”

    进入牢房的是一个身穿黑袍,头戴兜帽的人。他皱了皱眉头:

    “你不问我是谁,却说什么我挡着你看月亮了。而且这间牢房只有一扇窗户,就在你身后的墙上,我又如何能挡住你看月亮呢?”

    “窗户外面可看不到月亮,我看的是映在门上的月影。”

    萧逸歪了歪头:“看月光照着的位置,此时月亮应该快行至中天,那现在差不多就是午夜子时咯。”

    “阁下夤夜到访,想来是有所见教。”

    萧逸坐直了身子,指了指墙角放的凳子:“要不,坐下说?”

    黑袍人脱下兜帽,兜帽下露出一张颇为冷峻的面孔。来人年纪在四十岁上下,蓄着三绺长须,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沉稳之气。

    “我是方远。”

    黑袍人也不卖关子,往凳子上一坐:“是罗真人请我来的。”

    来者居然是济州刺史府录事参军方远。

    萧逸到济州后,最开始的打算就是先到刺史府寻这位参军大人。哪里知道几经波折,最后两人在狱中相遇。

    见萧逸略有些沉吟,方远以为他是在怀疑自己的身份,随即接着解释道:

    “你那日嘱托罗真人三件事,其中第二件事便是让他不要亲身来狱中寻你。而是要委托一位可以信得过的济州府之人,代他来狱中见你。”

    说完自怀中掏出一截掐着金线的红绳:

    “这是罗真人给我的信物,那日制住袭击县主之人就是用的此物,你应该认识吧。”

    “方参军”

    萧逸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相信了来者的身份,却不接刚才方远的话题,转而问道:

    “不知道你是否认识一位唤作云州邹大的长者。”

    “云州邹大!”方远霍然而起,“这个云州邹大的邹,可是刍耳邹?”

    “正是”萧逸自怀中拿出了一封信,“这封是邹老给你的信。”

    方远紧走两步上前,从萧逸手中接过信,小心拆开后借着月光读了起来。

    邹老写的信不长,不到半刻钟的功夫方远就将信看上了至少两遍。接着小心将信折好放回信封,贴身藏于衣内。

    “我即刻安排送你去神都。”

    方远看着萧逸,直截了当的说道:“济州之事你不用再管,韩刺史那边我也自会与他理论。”

    虽然不知道邹老是何身份,在信中又说了什么,会让这位官秩虽不高,但权力却重的录事参军有这么大的反应。

    他说要送萧逸去神都,还要与一州刺史理论,萧逸相信他可以做到。

    录事参军看起来品级和刺史相去甚远,但却是天子亲信。是受到天子委派在一州之内行监察之举的官员。他甚至可以单独开府,其下同样设六曹,校验勘查一州上下大小事务。

    看这位方参军自信的语气,他该也是个有来头的人,并没有如何把那位济州刺史韩应放在眼里。

    但是萧逸并不打算一走了之,就算无故被下狱这件事他可以不计较。可是李瑷还在昏迷之中呢,他不可能丢下她不管。更何况这件事情牵扯甚广,自己借助邹老的影响和方远的帮助脱离此事,难保不会殃及到他们。

    森罗殿并不是什么易与之辈,对方既然明显是冲着燕国公和安阳李家来的,那自己不如顺势而为。借燕国公之力对付回去,至少也要将对方在济州的暗子连根拔起才是。

    不然自己拍拍屁股去往神都,留下这一堆烂摊子在这里,这实在违背萧逸心中奉行之道。

    有些人的道理挂在嘴边,是说给别人看的。有些人的道理放在心中,是约束自己用的。萧逸从小受师门教诲,奉行的毫无疑问是后一种道路。

    心中有了计较,萧逸便拒绝了方远的好意:

    “方参军,在此事没有了结前,我恐怕还不能离开济州。”

    “你可是已有了什么计划。”见萧逸拒绝,方远也没有多劝,而是问起了萧逸的打算。

    “那日在刺史府门前,我与罗前辈说了三件事。第一件事便是森罗殿策划对李姑娘的袭击,针对的其实是燕国公。所以燕国公绝对不能现身,只要他不现身,就不会落入对方的计划安排之中。”

    萧逸说起了那日与罗元通的安排:

    “其二就是济州府如此古怪,我估计刺史府上必然有森罗殿的暗子,对方此刻应该在暗中观察罗前辈的一举一动。因此我让他不必来狱中见我,而是由信得过的府内之人前来,以避人耳目。”

    方远赞许地点了点头:“你所说不错,但这件事还有一个关键。”

    “是李姑娘。”

    萧逸也感叹于对方思维之清醒敏锐,一下子抓住了事情的关键:

    “只要李姑娘的神魂还在对方掌控之下,主动权便不会回到我们手中,燕国公也不可能永远不在济州现身。”

    “对”方远接着说道:

    “只要李姑娘还在九幽落魂环的控制之下,燕国公就不可能坐视不理。更何况你也猜到了,燕国公虽然没有现身,但他确实就在济州左近。”

    燕国公是从一品的公爵,无故不会离开他的封地燕州安阳府。

    济州与东海上,只怕是有大事正酝酿发生。而燕国公也绝对参与其中,所以萧逸才会告诉罗元通,让燕国公绝对不要现身。

    “所以我在府外与罗前辈说,李瑷可以回转无碍。这句话我故意不做任何遮挡,就是说给对方听的。”

    萧逸止住回忆的思绪,接着说道:

    “那日说的第三件事,便是让罗前辈想办法搜集大量阴沉木,并且最好是大张旗鼓的搜集。同时依靠燕国公和安阳李家的渠道,注意暗中窥探阻扰此事之人。特别是济州刺史府的动静。”

    萧逸顿了顿看向方远:“可有什么收获?”

    “刺史府并无什么动静。”方远摇了摇头:

    “三日前有人闯入刺史府,意图行刺刺史。还有人闯入刺史府后院佛堂,投下了数枚墨家神火飞鸦烧毁了佛堂。幸而当时刺史的母亲并未在佛堂礼佛,这才躲过一劫。也正是因为此,温长史才下令刺史府戒严,将原本巡逻警戒的军士都调回了府内,在森罗殿之人袭击云罗县主时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原来如此,萧逸这才知道那日还在刺史府还上演了这么一出潜入行刺的戏码,看来暗中策划之人行事颇为周密,将刺史府的反应也算了进去。

    “那这两日呢?”萧逸接着问道,他嘱托罗真人高调收购阴沉木并不是无的放矢,针对的就是森罗殿设下的局。

    阴沉木,传说中此木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是发源于自九幽之地,经由黑水冥海流落到人间的一种奇异之物。阴沉木火烧不坏,入水即沉,色作玄青,敲击有金铁之声。但不能见阳光,只需暴晒上一时三刻,就会腐朽殆尽烂在泥土中。

    《幽明录》中说九幽之地是纯阴无阳之地,所以“山不生草,峰不插天,岭不行客,洞不纳云,涧不流水。”唯独阴沉木可以生长在其间。

    不少书籍中都记载阴沉木是通灵之木。亡者去往幽都要渡过冥海黑水,而渡过黑水的宝筏就是阴沉木打造。因此用阴沉木制作而成的棺木也极为珍贵,价值远超同等大小的黄金。

    李瑷是被传说中来自九幽的法宝落了神魂,萧逸让罗元通大张旗鼓的搜集传说中来自九幽的阴沉木,又在刺史府前演了那么一出。就是做给幕后之人看,想将森罗殿的暗子钓出来。

    “这两日确实发现了坊间有不少人在暗中高价收购阴沉木,这件事我们还在查。”

    方远回道:“另外通过燕国公府和安阳李家的渠道,罗真人已经搜集到了数十根阴沉木,每根都超过一丈长,现在就存放在刺史府的府库之中。”

    “既然没有动静,那就烦请方参军转告罗前辈,让他明日去找韩刺史,言明要在府中搭一座阴沉木法坛。”眼见对方如此沉得住气,那萧逸也不介意给他们加把火:

    “告诉韩应,我要登台做法,与李姑娘招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