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消失

    付明看了一眼云泽天，表情复杂。她是不会记错的，这里的布局，两边的商店，还有远处那个标志性建筑都表明这里真是警察局。她曾经和闺蜜杜红莲看到就会

    云泽天焦急的在一旁等着她回复。

    付明跳入那块空地，抓起一把土仔细观察着，确定是和其他地方的土壤相同，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做完这一切后，她又跑到这块矩形空地的边缘仔细察看着。

    她没有看到什么挖掘过的痕迹，一般而言，大型机械设备施工过之后，都会在视野可见（排除其他特别情况，包括遭人为破坏）的土壤上留下明显的痕迹，正常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绝不至于像她这么仔细留神地搜寻。

    但是，即便她如此一丝不苟，（顺带一提，这让云泽天一脸烦躁。他一直用“恶狠狠”的目光看着付明。）仍然没有得出什么有用的发现。

    切口边缘光滑平整，（死者也没有感受到一丁点痛苦bushi），简直到了令人咋舌的程度。除了顶面，这个几何体侧面和底面的土壤实在是太“直线”了，如果旁边有个“测量师”，他一定会直接被吓到怀疑人生。

    付明当然不是那种有证的“测量师”，但她也凭肉眼感觉到了。此时她正站在空地中央，在不自禁地想象着这块空地给人直观描绘的那个几何体时，她狠狠地打了个冷战。

    她不敢再呆下去了，她要赶紧离开。这地方实在是太诡异了。那种直抓人心脏的恐怖，随着直觉还有头脑的想象，被无限放大了。

    她赶紧跳上来。

    “走吧，我们去其他地方找找。海尔城警察局有那么多分部，总能找到枪的。”

    她头也不回的说道。

    许肆跟在后面，小声地说道。

    “海尔城，真是一座见了鬼的城市。到处都透着诡异，我还以为那群疯子已经够恐怖了。”

    云泽天紧皱着眉头。过去那些杂乱的思绪又一次萦绕在脑中。虽然总觉得能找出其中的关联。但是一旦认真思考了，又觉得头痛得要命。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云泽天苦闷的想着。

    “你又怎么了！”

    耳边传来了付明不耐烦的声音。

    云泽天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刚才E捂着太阳穴，痛苦的蹲在地上。

    而自己沉迷于混乱无解的思绪中，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做了这件事。

    这真是太奇怪了。虽然说这世界本来就很奇怪，但现在自己也变得魂不守舍了（朋朋唯一会发生这种情况的条件是和穿着透明装的御姐一起躺在床上才对），这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唯一的可能是自己也受到了那些疯子人类的影响，毕竟人的本性就是从众。当很多人，许许多多的人都做同一件事情时，你再怎么清高，再怎么有理智，再怎么不同流合污，你都一定会受到一些小影响，这些小影响最终会在环境的刺激下慢慢地蔓延至全身。也许你能摆脱得了一时，但你终归会被潜移默化地受到感染，到那时，纯洁得如一张白纸的人也会变得如焦炭一般漆黑，而这些，任何一个强者都是无能为力的，顶多就是会间歇性自我反省，然后继续沉沦。这就是强者与弱者的区别。这样也就能说得通了。

    这样倒也就算了。但……

    “问你呢？你怎么了？”

    付明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这回云泽天才算是从那个世界回复过来。

    他从地上站了起来，头发乱遭遭的（显然是刚才弄乱的），对上两人的目光。许肆担忧的看着他，而付明眼里则是生气。

    云泽天看着这个架势，想说点什么。也许还应该道一下歉啥的，但他一向不屑于承认自己的错误。

    他想到了一个转够矛盾的方法。

    “我们这样找太慢了，不如分开行动。这样快一些。我去那个方向，先走了。”

    他赶紧飞也似的逃离了。

    身后两人甚至都来不及问话。

    付明一直盯着云泽天渐渐离去的背影。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许肆一直尴尬的站在旁边。

    “要不，明姐。我们俩一块。我一个人有点……”他本想说害怕二字，但一想到昨晚被付明狠狠骂了一顿，又不敢说了，但他是绝对不敢一个人走的。他努力思考着其他说法，深感为难。

    付明看都不看他一眼就走了过去，只飘过来一句话。

    “你跟着我。”

    许肆喜笑颜开。

    “好的好的，明姐。”

    他立马紧紧跟了上去。

    真是奇怪！

    付明一路留心着。其实昨天下午搬物资时，她就发现了这一怪异现象。只不过昨天发现的是法院和消防站。她当时虽也觉得不可思议，却没空去细想。

    现在，她和许肆四处搜寻枪支的时候。花了这么长一段时间，她终于有些理解了其中一些可能已经发生的事情（还没完全确认）。凡是能在灾难来临时起到领导管理疏散等作用的机关设施建筑等等之类的都在末世中消失不见了。一同消失的还有当时在里面的人，付明是这么猜测的，因为她见过一些工作人员，而这些人，早已成为了妨害剩余人类的疯子。

    天生爱好自由和统治他人的人类生活在自治城中，使自己受到束缚，他们的终极动机、目的和企图，是预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保全自己并因此而得到更为满意的生活。也就是说，要使自己脱离战争的悲惨状况，没有有形的力量使人们畏服、并以刑法之危约束他们履行信约，和遵守促进自治城文明发展的各种行为，那么混乱无比的战争状况便是他们自然激情的必然结果。因为诸如正义、公道、谦谨、慈爱以及【总起来讲】己所欲，施于人，如果没有某种权威使人们遵从，便跟那些驱使我们走向偏私、自傲、复仇等等的自然激情互相冲突。

    这些权威过去是存在的，但现在，随着末世的降临，虽然没有切实的证据，但是可以怀疑他们已经消失了。

    如果警察局或消防站还在，或者是市政厅还在，那么，总是会对灾难的扩散式发展起到一定的阻抑作用。他们会用枪支维持秩序，他们会搜救正被围困的可怜人，他们会领导人民。他们会尽全力找出解决问题的方法，他们会有序的组织海尔城的居民们逃离，相信他们也会狠下心来阻击那群丧失理智的人类。

    只要有他们的存在，他们会尽一切所能，将海尔城居民在末世中的损失降到最低。如果有人想要放弃，他们也会发表演讲，虽然不会在大荧幕中，但也许也会用手写的纸（但也肯定会用字写得最好看的来宣传）来传达在末世下坚持下去的信念。他们会做心理疏导，他们也会管控信息，只流传出好消息，然后自己去背负各种令他们焦头烂额的坏消息。他们会用尽手段去团结一切能团结的人，节约使用自己最强的力量，以确保可以将情况一点一点的改善。

    如果他们还存在，如果他们成为了末世中的中流砥柱，如果他们阻碍了末世继续向前发展，那么，就不会发生那么多让人惟恐逃之不及的事情。

    她在短短两三天经历了那么多事。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不在了。他们不在了之后，就没有人站出来了。也没人愿意站出来。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个间接影响，即所有人都会自觉或不自觉的意识到他们不存在了。所有人都会意识到再也不会有人会像他们一样顾他们的死活。这是很重要的影响。就像是蹦极时绑在身上的安全绳现在没有了，就像是车祸时汽车不再弹出安全气囊了，就像是曾经多少次期盼着回去的故乡消失不见了。你知道当你在选择的时候，再也不会意识到有人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你的每一步选择（如果你选错了，他会惩罚你，并让其他人引以为戒，不过在那之前，他会先让你心生忌惮，不敢任意胡为。）现在，束缚着人类的最深处欲望的那条线已经消失了。

    她叹了口气，思绪回忆到昨天下午的事。那个时候，她们主要目的还是为了搜寻物资。他们主要想解决的还是救出来许肆女友小文时将要面临的饮食不足的问题。这个时候许肆是很卖力的，他还没想太多，或是说强迫自己不想太多。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在一些体力劳动上，就不会太感受到已经面临的压力。这是一个很好的方法，而许肆也确实受益了一些。他忙着搬走和放置食物，脑子里并没有想太多。直到昨晚经历了一件小事的刺激之前，他还没有趁底崩溃。

    就在大家中途休息一会儿之后，付明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了杜红莲和他的男友方选。她有些好奇她们的境况如何。

    她并没有责怪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点想起他们。事实上，如果她早一点想到，她或许可以把关于疯子人类的一条应对方法告诉他们，而这对于杜红莲和方选来说绝对是大有裨益的。

    但她是从心底里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

    她所有的思虑都是关于自己如何挣扎着活下去，并不会因为情谊脸面尊严等各种无益于生存的东西而有所侧重和偏好。过去这么做这么表现，为情谊脸面尊严而奔波是为了像个人，为了应付社会的需要，为了更好的融入社会，而现在，那样的世界早已消失，那一套规则，那一种技巧，那一类习惯，那一番守则，那一条条注意事项，等等诸如此类的东西，早就已经云消雾散了，不曾在末世下的她心中留下任何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但不管怎么样，她得趁此机会去寻找一下他们。

    一想到那个悲惨的结果，她深深的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