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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作卜筮1

    寒鸩坛处——

    “这又是哪个不懂规矩的小丫鬟送来的花。”徐植刚来,便在墨司空门口看到一株娇嫩牡丹,那花瓣落有露珠,想是刚摘下来不久。

    “拿走。”

    “我说墨长老,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何故对这花恼怒。”徐植捡起,露齿一笑。

    “......”

    “说正事,我今日身上香味如何?”

    “浓艳。”

    “浓艳......嗯,我新炼制而成。你看看这颗,起个名字。”徐植走过去,把手上木盒放置墨司空眼前,小心打开,里面露出一颗红色药丸。

    方才打开,浓烈香气四溢,近乎刺喉,墨司空面显嫌恶之色,起身远离那处,吐字:“魑魅”。

    “魑魅,嗯。”似是满意,徐植收起木盒,“不过这次香毒,所用范围甚是狭小,喜这浓艳之味,怕是甚少。”

    “毒性如何?”墨司空将窗推开散香气。

    “是上次‘蝶恋’的十倍之多。我所制之,毒性越高,香味越烈,是我弊端。我在想办法将魑魅的香味减小。”

    “不必。”

    “哦?墨长老有何见解。”

    “若此毒甚威,喜味艳者少。”

    “嗯?”

    “岂非所猎目标亦为独孤,可做大用。”墨司空回到桌案旁落座,将那木盒合上。

    “如此,尚且可以。好,听你的!”徐植展扇扬风,皓齿半露于唇下,眉眼笑意甚是愉悦。

    “嗯。”

    徐植想起曾经名叫青柑的丫鬟在送饭时候,对墨司空情痴了神色,便被这个狠心人逐出了寒鸩门。笑了笑道:“紫檀是二哥的红颜知己,那必定是紫苏投的花了,我今日就把她换到别处做事。”

    “嗯。”

    “丫鬟不懂事,这花无错,你留着罢。”

    “你......”

    “我?”徐植拿起木盒摇扇出了墨雅小轩,手里携着一支牡丹,临走之前把花挂在了门楣上,“长老,我给你挂了此处。”

    屋内那人不再说道何语,将门紧关了。

    徐植摇头叹气转身,展扇遮上煦阳。抬眼瞧见徐岸和一女子去往鸽舍处,“难得难得,这是出去了?”合扇在掌心轻拍,“二哥啊二哥,你也有闲不住的时候.....”

    碎念几句便离开了。

    “你到底是谁?”徐岸放下药筐,从里面挑选药草。

    “画...画凝言...”

    “今日所见马车那女子是谁?”徐岸将筐中红花檵木挑出,看向墙边女子。

    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一般,怯生生低着头回应,“画...画凝言...”

    “为什么假扮她?你是谁?”

    “没有...我...”

    “你若不说实话,我便将你赶出去。”徐岸将红花檵木捆扎成束,重新放入药筐。这话语似是恼怒,不过从那人嘴里说出来,只是不比平常温和而已。

    “我真是画凝言...没有骗你,只是...”

    “那这么说,马车里的是假冒你的么?”

    “也不是...”

    “小颜,事到如今,你若与我说谎,或是怎样,我便将你赶出去。在我这装傻如此之久,我居然没有看出,也是你厉害。”

    “不是的,我没有骗你...”

    徐岸抬头看她,他一时恍惚。眼前之人眸中明亮,委屈之色尽显于脸,他竟一时觉得是自己错怪她了。

    “我不会害你,我若想害你,便在今日将你推出去,而不是把你带回来。”

    “我不能说...”

    “你在这等着,我找人把你送出去,日后自求多福。”徐岸提起药筐转身,停滞片刻侧身对她温声言说几字,“以后自己小心点。”

    “徐岸哥哥...你等等...”

    “你从进寒鸩坛就准备一直不走了是不是...”

    “我...我想过回王府...只是...只是...”小颜低头,左手拧着右手指尖,“我不知道该不该回去...有很多事情很奇怪...”

    “你不说实话,我没法留你。”

    “我...”

    “嗯?”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从一个很黑的地方里醒过来...被困了好久,我……我只记得身下好像是石头,那石头会动,将我抬起,又困在了一处圆筒里......再之后,你就来了......”

    徐岸没有做声,他在想些什么。

    “真的...我好像是...忘记了什么...但是很多事情也记不真切...我是画凝言,这是真的,没有骗你。但是好像不是长这个样子...我好像是九岁,但是现在这张脸好像不是...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什么?”徐岸觉离奇之事古今皆是,此人口中所讲,他是不敢信的。

    “要不,你把我送回王府吧。可能,也行...”

    “你还记得什么?”徐岸知道,她是不能回王府,现如今哪还有王府这个地方。

    “我记得...好像一人用剑刺我...剑断,我晕了过去...我好像不是一直就存在的,是你带我回来那天,我才来的...还有今天...”

    “今天什么?”

    画颜迫切着声音软糯道:“马车里的人,我好像认识她,她长得好像和我很像。而且,我有种很想和她亲近的感觉...我好像,认识她很久很久了...”

    徐岸不再听,也不准备把她送走,他出门将门再锁好,离了去。

    “好像,我是从一个影子变成现在这般模样......”

    小颜伸出手指看着掌心,记忆中用剑刺她之人身穿蓝衣,但脸始终想不真切。

    “她是谁...她该知道什么...”

    独自一人在房内喃喃。解下脖上兽头铃铛,放于掌心。漏过窗上空隙,缕缕阳光照在小颜掌心。

    小颜攥紧铜铃,阖眸一时,耳畔好似响起什么呓语声音。脑海中隐现今日所见女子身影,她想见她,想亲近她。

    刹那间,她好似睁不开眼睛,进入一团迷雾之中。迷雾中,那个额间留有红坠之人,向她伸手。

    她浅笑,轻步跑过去,去碰那女子手指,触指之时,她竟拿出一把匕首,将额间留有红坠的女子刺死在血泊中。

    见此场景,手上一抖,兽头铃铛掉落在地。小颜猛然睁眼,额间渗出密汗。胸口起伏,从惊吓中缓神,张口缓缓喘息。

    她竟对今日所见之人起了杀心?是为何故。

    ……

    ……

    瑶谍山——

    “相传瑶谍山有禁锢阁,内壁刻梵文,其一面墙壁有记载——”

    “等等,师尊。你确定,是相传?”

    “怎了?”一人发配高冠,木簪饰柳叶,盘坐一地,淡言二字出。

    “你不是这山里长出来的人么?你都不记得自己生于何时,谁相传这故事?”

    “我,我梦到的。”胥荆结巴一句,还带了些理直气壮的意味。

    “那你继续讲。”辛灵子顺着门槛躺下。想着此人经常略施小计捉弄自己,不知道又借着这乱七八糟的故事想要坑他什么。

    “蓬莱之地存地宫,是为上古时期伏羲所铸,地宫藏万余仙草。一日地宫为天雷所破,仙草滚火而燃,炼就碎影琉璃镜。此镜敛天地之灵气,吸星辰之精华,大肆汲取金乌之光。所耀之处皆成灰烬,热焰涌火。伏羲将琉璃镜压制蓬莱山下,命饕餮镇守,不料饕餮藏私欲,将其吞,逃至罗昇大地。”

    “师尊梦到的可真是大场景。”辛灵子哈欠一声。

    “你听不听,不听我便不讲了。”

    “师尊讲就成。”

    “罗昇大地于蓬莱极地之处,大地有七国,其一名黎郅国,楚蓝称帝,年号姑获。其国重药术,以药为本。”

    “这我倒知晓。”辛灵子嘿嘿一笑。

    “黎郅国有一仙山,名瑶谍。饕餮口携琉璃镜闯入仙山,瑶谍仙道赴死而战。”

    “这仙道可是你?”

    “非。我讲故事,你勿打断。”

    辛灵子躺着伸手做了请的姿势。

    “饕餮兽被灭,琉璃镜镇压于一地宫寒室。仙道身受重创,灰飞烟灭,散出一缕残魂于一石中。”胥荆停滞,许久未言。

    “师尊,继续?”辛灵子意无所兴,懒洋洋问了一句。

    “没了。”

    “没了?”

    “你这故事,摸不着头脑。”

    “梦便如此,爱听不听。”胥荆摇摇头,似是无奈。好不容易昨夜梦到了些许怪异,想讲与这徒弟听,未曾想徒弟还不甚领情。

    胥荆近日做梦,梦到的确实只是这些。占卜不出梦何意,觉得有趣便给这徒弟讲了。他不知,他所梦皆是真。他亦不知后来那石于瑶谍山土封,万年之后,石破碎,一男婴出世。天降虹,霞晖映,须臾之间,男婴成少年。

    那少年自名胥荆,时年十七岁。

    于瑶谍真就“度日如年”,过一天便会老一岁。等到辛灵子出世那日,胥荆的身体便定格在三十五岁。

    “杀心,本能。”故事讲罢,胥荆便取了柳条占卜,盘坐于地,指点柳叶,阖眸须臾默念四字出。

    “师尊?又在念叨什么?”

    辛灵子徜徉躺在门槛上,翘着二郎腿,取下眼上所遮银杏叶,朝里望去,朗声问道。

    胥荆不做答复,捻指掐诀,身前柳条淬火,火灭化为一尺白绫。一挥袖眼前所挂白绫上影一女子,二挥袖女子消失,眼前成一玲珑骰子,三挥袖眼前浮现一行字“舟行碧水”。

    “道不尽天机,不可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