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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有心思1

    瀑布飞流,碧水撞青石,壮观之景亦有,柔美之势亦存。东有百尺瀑布,西有千年紫檀树,北有药地,南有马场。

    此地是为清心教之地,清心教之大,方圆可拓百里,人之多,可达上千。

    教中|共有七局,分别为“司财局”、“司马局”、“司人局”、“司药局”、“司兽局”、“司商局”、“应宫局”。

    教中尊位六人,教主韩逍客,其妻为番切国四公主罗铉。其余四人是为帝所派遣。分别为南司张景娆,北司苏秦川,东司白囚,西司夏穆。

    应宫局是为帝设,局中人皆是宫中人,专设一司局官,孙迦璃。

    清心教行商,如今势力逐渐扩大,是为黎郅国财源之脉。

    教内随处可见词牌匾额、刻石篆柱。

    “财以修身。”

    “财以沐德。”

    “财以养性。”

    “财以安康。”

    “财以广结善缘。”

    “财以通天达道。”

    诸如此类,处处可见。

    雕着铜钱币的栏杆又爬青苔,水榭处蜻蜓几只绕舞乱飞。

    一人正于此处垂钓,花白发丝及肩。

    他内穿暗紫,外套玄色交领大袖宽衫,黑紫双色宽腰带束腰。额罩一寸宽黑色抹额压着头发。那抹额中央镶了一颗紫色玉石,金丝银丝勾勒出貔貅简纹,于玉石一左一右。

    “人死了么?”

    “死了。”一个紫衣人毕恭毕敬回应。

    “嗯。”韩逍客摩挲拇指貔貅扳指,摸了摸唇下短胡。

    “额,不,不是——”那人结巴了一声,“我们的人死了。”

    韩逍客脸上一僵,硬生生在脖子下压出三层褶皱。“几个。”

    “八——”

    “好吉利的数字。”韩逍客将扳指转了一圈,双眼直瞪着垂入水里的鱼线。

    “是......八十八个——”

    韩逍客执鱼竿之手稍动,近鱼饵之鱼受惊逃离,在水里翻出一个水花。

    “抓不到,杀不了。不懂得停手么?你们个个脑子被虫蛀了,等着送命。”这人语气平缓,却字字沉气。恨铁不成钢之意,唇齿间压制狠怒。

    “不过,逃回来的兄弟,有人看到她中了毒。”那持剑之人闻声随即单膝跪地,声小回应。

    “中毒。”韩逍客眯着眼睛,被风摧残已久留下的眼角皱纹又清晰许多,喉咙间沙哑压出一声笑,“你下去。”

    “是。”

    “等等,把曹...”烨字还未说出口,韩逍客伸出手抚在左脸上,磨搓了肉皮一把。慢条斯理收了鱼线,转动轮椅调了个方向,正对着那紫衣人说道:“让屈缪妤过来。”

    “是。”

    片刻之后,一女子走来。细腰缠长鞭,身落紫纱衫,云髻束发。此女子面不抹脂粉,发不插钗,通身无所着饰,却依然存倾国倾城之貌,令周围女侍无所颜色。

    “找到了么?”

    “那有什么难得到我的,一路的桃花树叶,找不到都难。”女子启唇而道,自是成竹在胸。过去推着韩逍客轮椅,帮人转到了水边。“画凝言没死对吧。”

    “嗯。”

    “我就说那些人个个都是废物,离了曹烨都是锅巴。”

    “接下来由你代替曹烨位置。”

    “去杀了她么?”

    “现在不行。帝有言在先,画凝言到了桃花树下,就不能再动手。”

    “舅舅,她的娘是我杀的,画府是曹烨带人灭的。她虽然是个小喽啰,但是留着终归不是好事。”

    “不要轻举妄动,我自有打算。”

    “我不怕杀人,但我怕死。那既然这样,我这几天还是待在清心教得了。”屈缪妤腕部支着腰,伸手将一碗鱼饵扣撒在水里。

    韩逍客看着那些鱼暴露水面之上,争相取食,心下又存一计。

    他知,帝对画凝言的心态太过复杂,有松有紧。他不可能跨过帝的眼睛行事,但画凝言中毒之事若为真,便是顺水之势。

    ……

    清心教压着心思不去作为何事,又过两日,墨白山庄红枫已经更为鲜艳,色泽诱人,如焰如火。

    有些丫鬟便趁着此时,藏储些叶片,上描情诗。于书内相夹,待其成干叶,赠与心上人。

    “这片不好,你看,有虫孔。”

    “太小了。哎,你看那,叶公子门口那落了一片,足有巴掌大。”

    “别过去,少庄主在屋里,不让人靠近。”

    “等他出来我们再去......”

    几个丫鬟手握扫帚,你一言我一语。

    “你这是在求我么?这就是你的态度?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是那种随随便便的人么?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屋内一男子只着中衣,赤脚踩在一圆凳上,斟茶而饮。

    见对方未曾回应,他又说了,“我现在胸闷气短,手麻脚麻,头晕目眩——”

    “路上注意安全。”另一男子无视眼前人作妖,执剑离开。

    “欧阳昃枫,我没答应,你这是威逼——”顺手扯了外衣披在肩上,赤脚踏出门,“你等等我。”

    刚踏出门槛,脚上踩上一片枫叶,叶峥游弯腰捡起把那枫叶撕了个对半,又转身回房穿戴鞋袜。口里忍不住骂个“操”字,追了出去。

    “此事为密,不可为其余人道。”欧阳昃枫止步,正色与其。“速去速回。”

    “那我是直言还是委婉?”

    “依照情况,自己定夺。”

    “行,包在我身上,我现在就去。”

    欧阳昃枫点头,二人分道而走。叶峥游出山庄,欧阳昃枫去寻欧阳添。

    欧阳添正于敬堂一人下棋,黑子刚落,便看到人来。

    “此一行,可还顺利。”欧阳添拿起手中茶盏,拨动杯盖。

    “已完成帝令。”

    方将茶杯递于唇边,欧阳添抬眼看了他,未饮放置一旁。“可有危险?”

    “丧一人,已妥善安葬。”

    欧阳添叹气一声,眉间皱了起了一个“川”字,“何人?”

    “车夫。”

    欧阳添起身走至敬堂门口,望外阴云,攥指于袖内,负手而立。“白杨臣,来山庄已有五年之久,可惜了。”

    “逝者已矣,请您节哀。”欧阳昃枫看他背影抹泪动作,剑于掌执,攥紧几分。

    “行了几天路也累了吧,回去歇息歇息。”

    “是。”

    “对了,此事不要告知你娘,你娘心软,恐她心里难受。”

    “嗯。”欧阳昃枫向人拱手一礼,退身离开。右手执剑,左手指掌半蜷负于腰际。徐步而归,临病湖畔立,忆起昨日那女子驾马离去身影,神色略沉。

    病湖湖心无风而动,泛起涟漪。

    “为何救她?”有一声音传入欧阳昃枫耳内。

    “认可而已,非是其他所想。”欧阳昃枫感知到了这四字,色无所动,以心神回应道。

    “其实你只要回答前四个字就可以了。”

    欧阳昃枫并未再说什么,视线于病湖中心滞留。

    “您还是不愿告知于我么。”片刻后,欧阳昃枫凝结心神问道。

    “你将我残魂拾起,葬于这病湖中养。于我而言,与活着无异,我已别无所求。”

    “救您之人是胥道长,非我所为。”

    “你扯出你的一缕精脉,辅我魂,我才得以存世。”

    枫叶如火,点入病湖,灼伤湖面,泛起涟漪。湖畔之人,白衣任风卷扯。指腹摩挲剑柄,傲岸身形映于碧色湖水。

    “弟子有愧。”欧阳昃枫薄唇微动,清冷声线于喉出音,那声音极轻,或许欧阳昃枫自己也未曾能听清。

    “左手剑练的如何了?”

    “还须一月可成。”意识到那人又问了,欧阳昃枫又以心神回应。

    少顷,未曾感知到回应。欧阳昃枫平视眼前之景,清冷肃色蕴于眉眼之间。

    则祁站在远处,静候着。他不知此人为何总喜欢站在病湖湖畔,有时只停一刻,有时却一站便是一个时辰。

    病湖风景虽好,该有看腻的时候。可此人,却好似永远看不腻。则祁无心打扰,他作为他的侍卫从小陪伴左右,对他了解甚多。

    欧阳昃枫专注之地不会太多,也很少在什么事或是什么人身上留太多情感,永远冷色以待,心平行静,看似薄情许多。这一地,或许穿透他冰封之骨,波动了他暗藏在内心深处的某一根弦。

    而这根弦,牵他甚久。

    则祁不知是为何因触及欧阳昃枫内心深处,远观其人神色,冰冷无情之感,他亦知他肩负沉重。

    这墨白山庄,犹如无间地狱。虽得帝重视,存宝藏掌兵刃,却也是孕育无形危机。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却想出去。

    欧阳家长子死于十八年前大战中,年仅十五,是为内贼所杀。那一年,欧阳昃枫刚出世。二子在奉帝令往番切国运送两国交好象征之物——碧玺之时,途中被害。那一年,欧阳昃枫被帝要求接管少庄主之位,年仅十六。

    欧阳家只剩欧阳昃枫、欧阳昃移与欧阳婉儿三子。欧阳昃移,欧阳婉儿年龄尚小,而欧阳昃枫行思敏捷,为人稳重,武功也在黎郅国是为佼佼者。被封为少庄主,得以日后继承墨白山庄庄主之位,貌似是顺理成章的事。

    于心,欧阳昃枫不愿。于理,欧阳昃枫须抗此任。

    他日后所负之责,是为帝之重托,民之厚望。

    则祁记得,欧阳昃枫十五岁时曾与他说,他喜山林,愿寻一知己,得以览山川。

    而自从少庄主之名置于他身,几经生死,见尽随行之人血亡。欧阳昃枫便鲜有少年之气,知己山川再未曾提起。话藏在心底,笑意亦被遗忘。

    亏得有叶峥游,此等之人浑话多、心性乐然,无时无刻不在欢愉中。则祁看着远处那人,摇摇头心道:

    幸好有如此之友,你尚可得以减轻内心糟苦。

    见欧阳昃枫离开,则祁便提步跟去同往。

    则祁至于人身后不远,欧阳昃枫开口道:“车夫名为白杨臣,入山庄已五年,去查查他的家人是否还在。”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