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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塘夜泣7

    清晨鸟语,清新气息扑面而来。屈缪妤蹲了鱼池旁,低头看着水中倒影。飞鸟行于水面,卷云浮于池中。

    “首领,夜假悠还未醒。”

    “这等体质,活着亦是耻辱,把他扔出去。”

    “我看他昏睡时间太长,他会不会死......”

    “他会不会死我不知晓,百里,你若是多嘴多舌,你很快就会死了。”屈缪妤站起身朝鱼池抛掷了一块碎银子。

    “是。”

    屈缪妤走了几步,回头看人一眼。“对了,昨日找那么难看的人来做菜是想恶心死我么?”

    百里衡庚低眉拱手,“非是。”

    “那你就将功补过,今日找六个人来。”

    看着百里衡庚迟迟不应,犹豫神色,屈缪妤眯眼勾唇,冷笑一声。“怎么了?不愿?”

    百里衡庚低眉合眼,“首领恕罪,非是不愿。”

    “甚好,若你觉得干这份差事委屈,那就换一个。”

    百里衡庚抬眼,似是不可思议,露有喜色。

    “换位子啊,清心教规矩。今日你就去考核吧,嗯......钩蛇那怎么样?”屈缪妤娇声一笑,“别让我失望啊,我可为你挑了最大的官儿。过了钩蛇这层考核,你就是司兽局的人了。”

    “请首领放过我一命。”百里衡庚单膝跪地。

    他知晓,如果去钩蛇泥潭中对决。只会粉身碎骨,成为那钩蛇口中食,这是死路。

    “快起来,我可不愿折寿。”屈缪妤扶腰看着跪地之人,“我记得你去年来到清心教。”

    “是。”

    “应宫局的司局官按照惯例,每年换一任,我记得没错吧。”

    “是。首领......我。”百里衡庚声音在抖,只觉喉间干渴。

    “慌什么,我还能对她做什么不成,她可是宫中之人,帝亲选而来。”屈缪妤指尖轻抚腰间所盘鞭子,提声而语。“郎有情妾有意,你为了陪她,当初入清心教亦花费不少心思吧。”

    “我......只为陪她,仅此而已。非有歹意,望首领明鉴。”

    “想入清心教做事,须滚过荆棘花,才可表决心。当初亦是荆棘刺身、鲜血淋漓,吃了不少苦罢。”

    “嗯。”

    “你如今从扫地之人、挑粪之人当上可以直腰办事之人,亦是摸爬滚打,一步步走来。”

    “是。”

    “你可以选择离开清心教,拿着五十两银子逍遥自在。但好不容易走到今天,半途而废,岂不可惜?”

    “是。”

    “该做什么,现在可知?”

    “是......”百里衡庚低头。当初孙迦璃被帝从宫中调遣,于此地当司局官。他亦知此地是为虎穴,但帝令不可违。便不顾任何入清心教,只为近身得以照顾孙迦璃,保她远祸端。

    只须一年而已,她便可回宫中了。于此等地狱,不为金钱,他只求良心得安。

    他未在此地杀生,只因被派遣抓人,一直困顿,却无计可施。他希望老天眷顾,知晓他心中苦闷,不降天谴于他。

    他仍记得,被派去屠戮画府,他一滴血也未沾,甚至还救得一人。

    单独行动之时,撞到一画府丫鬟,他拔剑而出,提剑柄将她击晕。撕去此女子外衣,将人塞入篮筐中,趁混乱将人扔出墙外。

    但他不知,那女子名叫画雁。苏醒之后慌乱逃窜,沦落为街边乞丐。因长有几分姿色,便被贩子盯上,卖入了富商洛家。

    ……

    大壹客栈之处,欧阳昃枫正于屋内饮茶,叶峥游身围一块布撞了进来。看了那喝茶之人一眼,径直滚到床榻之上,扯过被衾,安然躺下。

    “可有所获。”

    “欧阳昃枫你是人么?”叶峥游望着床榻顶棚,冷漠对答。

    欧阳昃枫放下茶杯,起身关紧门。

    许久未曾听到那人言语,叶峥游哭了。是为打雷不下雨,号丧无所泪。“这么冷的天,你可知晓,我穿了一身什么出去么?你可知晓我付出多少?你可知晓我牺牲之多?你怎就如此狠心?你怎就不嘘寒问暖一句?你怎就不问我是否安康?”

    欧阳昃枫走近他身,叶峥游慌乱坐起,后撤抬头,“你想作何?”

    “病了么?”欧阳昃枫递过一杯热茶。

    “是为温病,将你的茶拿走。”

    “我去取药。”

    “这还差不多?”叶峥游将身上破烂碎布一一撕下,皆抛掷于地,舒服安然躺下。

    “有现成药丸,吃么?”

    “不吃,我喝药汤。”叶峥游阖眸,只觉那人靠近,开口而道,“吾乃病人。”

    “或为残人。”欧阳昃枫清冷一句,掌托一白瓷小瓶,冷冽眼神视过。

    “拿水来。”叶峥游接过那瓶,哼哼唧唧一声又一声。

    “扮女子上瘾么。”

    叶峥游看那人又执剑过来,立刻噤声。接过那人手中杯,将杯中水泼洒了地上。

    欧阳昃枫捏紧了剑。

    “哎,你先不要动。”叶峥游伸出手指,晃了一圈握拳,变戏法一般摊开手掌,掌心现一药丸。将药丸放于杯中,递过。“少庄主,看我所得,此乃天佑我等。”

    “何物?”

    “药啊。”叶峥游还是一如既往不怕死,不过此时欧阳昃枫并不想与他计较什么。

    “何药。”

    “可致昏迷之药,服用者熟睡良久,我从未见过如此强效之药。”

    “何人所给。”

    “屈缪妤,那女子长得甚美。活泼可爱古灵精怪,心狠手辣年少有为。”话毕便将瓷瓶中药取出一粒,弹指将药粒上抛,抬头张口接住咬碎。“卧l槽,真苦,快快快水水水。”

    欧阳昃枫取来一杯递过。

    “那个璎什么瑾,什么言,什么潇,什么敲锣郡主回来了么?”

    “嗯。”

    “昃枫,你去好好研究研究此药。我只尝了一点,便昏昏欲睡。”

    “好。”

    欧阳昃枫转身欲走,叶峥游又喊住了他。“那个......”

    “何事。”欧阳昃枫侧身。

    “能不能帮我找一件衣服。”

    “好。”

    “再等等——”

    欧阳昃枫看他,神情淡漠。这等眼神叶峥游早已习惯,他认得,非是不耐烦,非是冷漠,而是专心在听。

    “我想多睡一会儿。”

    “好。”欧阳昃枫略扫他一眼,走出房间。

    于清心教吃那药之后,叶峥游一夜未曾睡。他知那药有问题,夜间又是为黑暗笼罩,不知何事可发生,他须得保持头脑清醒。而尝过那甜药丸,睡意甚是强烈,叶峥游只得扯开身上那层床单。坐于窗下,接受半夜阴凉风。

    总算挨到朝阳探头,一夜未发生何事,叶峥游阖眸过去。

    被两三人撕扯起身,扔弃了街头。又路遇好心道长,予他一块破布缠身。

    “道长,你的布我明日还!”

    “嗯。”

    他疾步跑离此地,隐约听身后那两人议论。

    “师尊,那是个什么妖孽?”

    “我们走罢。”

    ……

    拐过一条街道,胥荆与辛灵子出了城门,正欲归回瑶谍山。

    “你将那破布给了他,我们日后下山用什么包裹银杏果银杏叶?”

    “他明日还。”

    “我看那个妖孽不会还的。”

    “无碍。”

    “师尊你要气死我?破布不是要为我做新衣么?我再拖着身上这片衣物走两天,明日就被好色女子掠走了。”辛灵子又将领口撕了大片。

    “昨日让你抄的书抄完了么?”

    “师尊?”

    “再加两遍。”胥荆一甩拂尘。

    “第一百零三遍了,师尊我们没有那么多墨。”辛灵子瞧着他,忍住愁苦。那双颇有灵气双眸中由朝阳相衬,闪烁星芒。

    “蘸水写。”

    “啊?”辛灵子止步,舌尖略舔后牙槽。眯眼皱眉,眼神上下打量身前仙风道骨背影。

    寻个机会,必要在你这后背上狠狠拍一木屐。

    “蘸水写。”又是一句耐心重复。

    “好好好,蘸水写。”辛灵子嗓间慵懒一声回应。上前抬脚踩上路间一洞,运转灵力将那蚂蚁洞处踩出一深坑。蚂蚁四处逃窜,辛灵子抬脚跨过那坑,坑中烈火起。

    “你作何?”

    “路不平,我填平了。”

    胥荆并指,指尖绕灵气,那火瞬间被熄灭。须臾轻声一道:“午饭禁食。”

    辛灵子不做声,远远跟着这人身后。心中有疑,这疑,是他十八年来一直有的。

    眼前之人白衣飘,袖口紧裹白绫护腕。外着了竖领玄色七寸广袖袍。虽是旧了些,但整洁利落。虽是端正,但寒酸之气亦有。背后却竖挂了一玉,这玉由竖领处垂至于背部蝴蝶骨中央略稍下端。形似三叉戟,只不过那戟头宽了些,握柄短了些。

    上好白玉,如此穷酸还不卖了去。问之缘由也不回应,着实不解。

    辛灵子好奇心来的快去得快,捡起一块石子,寻摸着去哪只鸟雀上撒个气。路遇一光头小哥,绸缎着身好不华丽。

    两道士走远,只听那人一句臭骂:“他奶奶的,瞎头鸟儿!叼着石头筑窝,也不叼牢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