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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坟青碑1

    逍遥阁处虽有人往,这几日却依旧惨淡。

    画凝言展开一张画像给那名为红妆之人看。

    那女子端详了几眼,“我认得他,他姓墨,名为何便不知了。这位客人话甚少,许是不喜和女人谈天论地。他怎么了么?”

    “无甚。一朋友而已,他夫人不放心,让我来问问。姑娘亦懂,此人生得好看,他夫人便紧张了些,情有可原。他经常来么?”画凝言卷起画像,并未告知太多。避免民心慌乱,她须等楚是规带帝令归回再议。

    “那公子看着亦不像花心之人,这位夫人该是多心了。”红妆浅笑而道:“非是,一月只来一两次吧。不过我刚认识他那几日,他貌似连着来了有七八天。”

    “姑娘可记得,你们何时认识。”欧阳昃枫问道。

    “容我想想,该是不到一年。五六个月之前吧。”红妆取来茶水为画凝言等人添置,“不过,这人亦怪得很。来了亦不泡脚,专花银子看风景。”

    “看风景?”叶峥游端起茶水瞧了瞧。

    “是啊,那公子貌似很喜欢隔壁那屋窗外风景。”

    “如此说来,他每次来此地,喜欢在同一房间?”叶峥游眯了眯眼,吹口热茶气。

    “确实如此。前几次还不是,到后来便是只去那一间了。我们这的客人啊,都怪得很。还有人来我们这,是为了喝掌柜泡的茶。”红妆摇头撇唇,叹了一口气。

    “姑娘可否带我们去那处房间看看?”画凝言起身。

    “自然可以了,姑娘让他夫人放心吧,那公子看着身正气清,亦不是花天酒地之人。再说,若是找姑娘找酒喝,有谁来逍遥阁啊,皆去云翳楼了。”红妆推开门,伸臂做请。“三位随我来。”

    到了那处房间门口,四人陆续进入。果然没错,窗外可见那处荷塘之景。

    “如果没猜错,这位奇怪客人每次来逍遥阁,是为戌时左右。”叶峥游拍拍欧阳昃枫肩膀。

    红妆回忆一番,睁大眼眸。“好像,确实如此。那客人来之时辰,是晚了些。公子如何得知?”

    “他们夫妻二人常在戌时吵闹。”画凝言补了一句。

    “原来如此。”

    欧阳昃枫侧身望外,心中一语。鬼话连篇。

    叶峥游双胳膊肘后撑着阳台,心中亦是一言:“孺子可教也。”

    三人谢别红妆,一路上无人言语。

    女掌柜见那三人离去,用手戳了红妆小臂,问道:“那三人来此地作何?”

    “不知。许是娘家人,来抓女婿小辫子。”红妆摆摆手又去擦桌子了。“信男人不如信自己啊,我这辈子就粘着你了,不嫁了。”

    “你这个死丫头,少贫嘴。”

    “我觉得那墨公子有点危险。”

    “你又看出何事了?”

    红妆提着手中抹布在空中画了个圈,“娘,你想啊,那三人。两人拿剑,一人腰上别飞镖,看着都是练家子。你再瞧墨公子,端正深沉,一看就是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不似他们的对手。”

    “先行管好你自己。”女掌柜白眼翻她一眼,转身出去了。

    “墨公子许是要屈打成招了。”红妆长叹一声,继续用抹布净桌。

    叶峥游一行人刚从逍遥阁出来,迎面便碰上徐植。

    “叶兄?”

    “踏破铁鞋无觅处,正要找你。”

    “找我?”徐植瞧一眼叶峥游身后那二人,心虚偏移了视线,取出腰间扇子拍拍手腕。“找我何事?”

    “走,问你些事儿。”叶峥游伸出胳膊搭上徐植肩膀,将人身体转了个弯儿挎挟着人脖颈去往大壹客栈。

    到了大壹客栈,欧阳昃枫掀起衣摆跪坐桌案后方,画凝言亦随其对面右侧而坐。

    徐植站那屋内,只觉那三双眼睛死死盯着自己,试探一问,“不知......三位有何事?”

    叶峥游抱臂于徐植后方来回慢踱,“大事。人命关天,徐植我们问你什么,你该如实回答。”

    “必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阁下请坐。”画凝言抬眸看眼人,伸手取过砚台磨墨。

    “多谢姑娘,我习惯站着。”

    画凝言颔首礼貌性回应。抬眸看一眼欧阳昃枫,心道:“这人不问么?”

    欧阳昃枫未曾开口,叶峥游便主动接手过来。

    “徐植,你认识墨司空么?”

    徐植执扇之手只觉腕部一僵,“认识,是我寒鸩坛长老。”

    “你们关系如何?”

    “甚好。”

    “他杀人了你可知此事?”

    徐植一时脑髓充血,脑中空白。睁大双眼之时手中扇松,悄然落于地上,墨蓝色流苏乱于地面。

    “你可知晓此事?”叶峥游又问一遍。

    “略知......不不,不知...不知...”

    “知道?”

    “不,不知。他在你们这?”

    “是,他亲口承认。徐植,人命关天你如实回答,你可知此事?”

    “不知。”徐植俯身蹲地去取扇,手指碰上那扇却发现全身无力,麻木一般,眼睛死死盯着那扇。

    “你方才所说,略知,何意。”欧阳昃枫手中执笔,双眼视白纸,冷声而问。

    “猜测......并未证实。”徐植只觉喉间干涩,“我原以为,只是我想多......”

    “何时对他有疑?因何猜测?”欧阳昃枫视他一眼,执笔抹墨。

    “见少庄主之后,因魑魅之事。”

    “如此说来,魑魅是他所用么。”

    徐植原以为魑魅之事墨司空已然承认,看此人问话之意,他们并不准确知晓。忙说:“此事只是我猜测,墨司空并未说是他做。”

    “叶峥游,去问。”

    “魑魅?是何?”叶峥游忽然听来陌生之事,一时疑惑。“你们何时见过面?”

    “见面之事日后告知你,你先行去问。”欧阳昃枫抬眼看其,“画凝言前日所中之毒。”

    “魑魅......”叶峥游与画凝言二人面上惊意。

    “他怎会,是他?”画凝言一时想不通。

    “我现在去问。”叶峥游看了一眼地上徐植,正欲去扶。胳膊刚伸出,迟疑须臾。心下一道:“徐植,但愿墨司空所做之事你一概不知。”将人用力拽起,心中想不通,转身离开出了门。

    叶峥游推门而入,将门紧关看着窗口那人。捏紧拳头,指骨声声响。“墨先生,我来问你一事。希望阁下有足够的理由证明,你不是一个恶心至极之人。”

    墨司空淡灰眼眸视着窗外人来人往,听着身后之人言语。

    叶峥游将手背在腰后,左掌紧紧包裹着已团成拳的右手。“先生可知魑魅?”

    “徐植新毒,那日用于画姑娘身上之毒是我用魑魅所改。药效无所变化,只不过毒性发作方式不同。”墨司空告知他,言之意便是魑魅毒杀画凝言之事与徐植无关。

    “他知晓此事?”

    “怎会。”

    “你用何方式拿到那药?”

    “那药名是我所取,自然接触过。”墨司空心平气和告知:“屈缪妤出三万两黄金请我毒杀画凝言。刚巧那日徐植打开盒子让我给新药取名,便由心下萌生一意。”

    叶峥游看着窗口人后背,陷入沉思。

    徐植所造香毒是为上层,但徐植卖毒会追根问底,不会残害忠良。就算毒杀画凝言那毒生了香味,亦不会有人怀疑到徐植身上。倘若将徐植之药加以改造,必然不会被发现。

    “那日徐植来我住处,我假借开窗,在窗木上取一根极其细微小刺,落座之后趁人不备,盖上药盒之际将细刺刺入药丸。细刺极微,携带点点药出,却未在药丸上留有痕迹。”

    “你便以那毫厘之药,研制出以玫瑰花瓣为诱引之毒?”

    “阁下如何得知,那毒是我所为。”墨司空忆及昨夜,徐植戌时找他。心下虽已了然,但仍想一问。

    “画郡主那日中毒,徐神医来过,言说,此毒靠玫瑰为诱引方可成效。”叶峥游靠近那人几步,眯眼而视。

    墨司空原以为是徐植发现了他。万万没想到,他忘却了徐岸其人。徐岸竟对他们二人如此熟悉,知那毒似为魑魅,亦知那毒是靠诱引方可成效。顺理成章,便知晓是墨司空所为。

    “徐神医未曾直言是你所为,他只是说了以玫瑰花香为诱。他该是有意隐瞒,非是懂毒知你之人,怎会怀疑到你身上。”画凝言推开门,已知晓一切。方才欧阳昃枫将那日与徐植会面之事皆告知,画凝言一时不知该做何想。

    叶峥游方伸出手,墨司空便觉察到后方人动作。应激性拳掌,须臾又松了掌。仅那一瞬,便觉肩膀为人所扼,被人硬掰转身,二人相对之时叶峥游一拳生生击中墨司空腹部。

    墨司空腹部一阵恶痛,单膝跪于叶峥游面前,唇角渗出些许血迹。

    “我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残害无辜之人、空有躯壳无有人心的败类。墨司空,你长得好一副人畜无害样子。我一直怀疑清心教,未曾想有你在后帮忙。画郡主这种人,该是和你八竿子打不着,你们二人亦应该无冤无仇。你倒是说说,清心教给了你那些赏钱,你用的舒不舒服?”叶峥游低头视他,伸手正要再打,欧阳昃枫伸手握上他臂。

    “不可意气用事。”欧阳昃枫看那地上人一眼,并未有意扶起。

    “先生,您不像那种人。”画凝言看着这等场面,亦不敢上前一步。

    墨司空心中有悔,不该以画凝言这等无辜之人作为他复仇棋子。亦想言一句对不起,但未曾说出于口。于此人此时而言,道歉有何等用处。

    “阁下心中可有一事,关于在下。”欧阳昃枫走近窗前,侧目而视。从那天晚上交手之时,他一直有所感觉,墨司空此人,对他甚有敌意。

    此敌意,非是因为他追查到墨司空,因为墨司空自身对荷塘之事亦有悔意。墨司空不似会做戏之人,对荷塘之事,那等自责之感虽未曾从他口里言说,但神色足以表明。

    墨司空起身,擦去唇角血迹。蜷拳直言,“非是你,是欧阳添。”

    “何事。”

    “弑吾妻。”墨司空三字顿出,气声甚足,皆是唇齿间咬出几字。

    画凝言猛然抬眼看向欧阳昃枫,那人正厉色于墨司空。深寒之感,只觉冰冻三尺。如若此时拔剑便足以让墨司空一招毙命。

    “胡言乱语!”叶峥游只觉此人疯癫狂妄,病得不轻。而欧阳昃枫一句话,让他觉得是自己病得不轻。

    只见欧阳昃枫薄唇微动,几字而出:“愿请阁下细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