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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入小筑

    劲风袭肤,寒冬之夜群星无光。画凝言、虞城二人身着夜行衣,偷潜入皎僚小筑。

    小筑无设照亮之物,漆黑无比,画凝言心中甚疑。偌大小筑,却不见光亮,房间亦是如此,二人周转一圈,未见何处点灯台。官吏住所不同他处,就算早早歇息,这院内该是有灯笼的。

    二人于房顶藏伏,忽闻一处响动。有人从一屋内走出,手中似是端了什么东西。

    画凝言、虞城二人相视点头,轻功点地翻过墙上砖瓦,潜于那处房屋窗后,听得屋内有人交谈。

    “家中无有女仆,姑娘你自己上药吧。”

    “你去哪?”

    “非礼勿视,姑娘上药,我于此处不合规矩。”

    “帮我点上灯再走。”

    “家中……无灯……”

    “什么?算了……你出去。”

    “我就在门口,你有何需要之处,喊我就可。”

    “好。”

    那男子从屋内走出,抱臂于门前。双手揣入袖口缩着身子站着。

    这人衣着甚是华丽,玉带眉琥珀色画眉鸟刺绣于左胸,翠色绸缎圆领袍,腰间青玉带上刻有如意云纹。半扎发髻,发侧系有一根极细银链,链尾挂指腹大小雕琢精巧的鹤爪,顺着墨发垂于右肩。

    “进来吧。”屋内女子声音传出。

    男子依言推门进去。

    “姑娘……你今天未免也太过冲动……”

    “怎么了,心疼了?”

    “姑娘莫要说笑……你若今日出了事,我可怎么同凤栖梧交代。”

    “同他交代什么,有什么好交代的。我若死了,便死了呗。不过记得把我葬得风光些,也不枉我来世间一遭。”屈缪妤看着那人嘟囔模样,心下好笑几分。

    “他把你放在我家小住,我若照顾不周,可不就是……成了无情无义之人。”

    “我若死了,他也怪不到你身上。我是生是死,和他有何关系。放心,我也不会怪你的。”屈缪妤打开桌底食盒,将里面一只五花大绑的鸭子取出。

    鸭嘴上绑带被拆,听到那只鸭子叫声。柳理理结巴看着乌漆嘛黑屋内一只隐隐约约的雪白:“姑……姑娘……”

    “怎么了?”

    “这不是饭菜吗?你怎的买了只鸭子啊?”

    “从医馆回来时,你和一大叔在街上寒暄半天。我在你身后无聊至极,看着不远处卖鸭鹅,就去买了。”

    “我还以为姑娘买了饭菜……那我们今晚吃什么……”柳理理呆在原地。

    “什么都好,我不挑食。一碗燕窝当归汤,一只山药乳鸽,一碟花生就好了。”

    “不……我的意思是……我们今晚没饭吃了。”

    “你家厨子这么不懂事么?”

    “我家没厨子。”

    “你家无灯,厨子也无?”

    “因为一些原因,我家不设明火……”

    “司库大人……你你你!”

    “我见姑娘提着食盒,便没有再买饭菜。现下酒楼都关了门,这可如何是好……”

    “可有果腹之食?”

    “无。”

    “剩菜剩饭也行啊。”

    柳理理摇头。

    “你说话啊?”

    “无……”

    “我见你家有处荷塘,你去给我挖莲藕。”

    “这……我不会啊。”

    “蠢货,你跳进去挖出来不就好了?”屈缪妤站起身将怀中鸭子放了桌上。“废物,带我去荷塘,我来挖。”

    二人一前一后出门。画凝言与虞城知屋内二人要外行,便不再多留,翻|墙离开。

    屈缪妤刚踏出门便看到人快速远离了自己,站在门口问道:

    “你能看清?走这么快?”

    柳理理忙回头返回那女子身边,“啊……实在不好意思。许是我已习惯无灯多年,那屈姑娘你抓着我衣袖,我带你走。”

    屈缪妤伸手扶着那男子小臂把人转过身去,食指勾拽上那人腰间玉带。

    “走吧。”

    “这……好吧。”柳理理则伸手护在腰前玉带上,生怕那人给拽脱。

    “你家为何不设明火?”

    “不瞒姑娘,姑娘听了也别嘲笑我……在我幼时,家中曾经着了火,有些阴影,便不敢见明火,能避就避……”

    “就这啊。”

    “嗯,是啊。”

    “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还不如我身边那几个废物。”

    “哈哈哈,姑娘教训的是。”柳理理笑着回应,也无甚恼气。

    “那次火灾,死过亲人?”

    “嗯。”

    “几人?”

    “很多。”他说这话之时语气中没有任何伤感,反倒是轻松对言。

    屈缪妤伸手拍拍他肩膀。

    “没事,我舅舅说了。亡故的亲人,都会化作星星,用另外一种方式陪你。”屈缪妤稍微安慰安慰那人,指着西边距离甚近的两颗明亮星辰说着:“你看,那就是我的爹娘。”

    “你爹娘……”

    “我没有见过他们,但是星星很美。”

    “嗯,很美。”

    “你喜欢看星星么?”

    “不喜欢。”

    “为何?”

    “春日太冷,夏日蚊虫太多,秋日蚊虫也多,冬日风大又冷。看星星,简直就是叫花子吃苦瓜——自讨苦吃。”

    屈缪妤听着这话,歪了脑袋。抬起一手正欲一巴掌拍这人后脑勺上,思量须臾还是放下了手。

    二人一路说着,到了那片荷塘处。那荷塘已经结了一层冰,荷叶枯黄残梗冰封。

    “白日还未曾冻上,这怎就结了冰。”屈缪妤松开那人腰带。

    “我看这样子,亦是不可采挖吧。”

    “这个季节,是不是都坏在水里了。”

    “不知。”

    屈缪妤弯着腰看着荷塘,“你的待客之道很不友好。”

    柳理理一时哑口无言。

    “我家下人,许是有剩菜剩饭,我为姑娘去寻问一番如何?”

    “我不吃下人饭食。”

    “如此这般,好吧。”

    “送我回去,冻得我胳膊生疼。”

    柳理理乖巧转过身去,屈缪妤伸手勾上他腰带。

    “我有一妙计,可解姑娘饿意。”

    “说。”

    “早些入睡就可。”

    “蠢计,你还不如让我生吞了那只白鸭。”

    屈缪妤终是没有忍住,伸手狠拍了一把那人后脑勺。

    回到房间门口,屈缪妤看到墙根处一点略微发亮东西,松开那人腰带便走了过去。

    弯腰伸手捡起,是一块圆形琥珀。

    “这是琥珀。”

    “怎会掉在这里。”

    “鄙人不才,生性胆小。便遣工匠铸了机关墙。凡是夜间有贼人翻|墙而入,墙上机关感知重物,墙头上机关槽内琥珀石便会被弹出掉落在地。”

    “你是说,你这小筑墙上皆是琥珀?”

    “是。”

    “防贼的?”

    “是。”

    “琥珀有毒?”

    柳理理笑笑摇头:“无毒,亦不会攻击防守,只是会掉下来。”

    “这东西如此小,掉下来也没有声音,就算进了贼人你又如何得知。”

    “第二日便来看看,有无贼人。”

    屈缪妤将琥珀扔了墙外,心中自是感觉莫名其妙。唇角撇撇而道:“如若那般,你在夜间早已被窃,或是早已死于贼人手中。隔日知晓是否来人有何必要?简直荒谬。”

    “哈哈哈,许是许是。设计不周,还待改进。”

    “那这是,进贼了?”

    “无有何等动静,许是鸟雀落在墙头上了。”

    柳理理看了一眼墙,抱臂将双手又揣入袖口内。笑着说道:“这鸟定是个肥的。”

    “下次将琥珀改为淬火石,只要有人翻|墙,便一股火将他烤了,岂不是更有用。”屈缪妤走了几步进入屋内,“如若哪只鸟雀命短,被烤了你也可以在夜间加个夜宵。”

    “哈哈哈,好主意。”

    “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行,只会哈哈笑。”

    柳理理被人话语噎住了心头,双臂在袖口内打转几圈。“今日实在对不住。那姑娘先歇着,明日一早我便亲自去给姑娘买饭食。”

    “这白鸭味道呛得很,你把它抱走。”

    “行,姑娘记得将门内栓插好。今夜风大,半夜若吹开房门恐会惊到姑娘。”

    “知道了。”

    屈缪妤习惯性差遣人,说话无有半分客气可言,到了他处亦是不改心性。柳理理未曾在意,走上前去将那放有白鸭的食盒拿起,朝人微微点头。出门后看了一眼身侧高墙,被风吹的打了个寒颤缩了缩身子。

    打了哈欠提步离开,嗅了嗅食盒,一股鸭臭入喉。柳理理面容似苦瓜,差点作呕。抱紧那食盒,心中叹道:

    真是冷啊,又到期盼初春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