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兽

    一九九一年，那时我还只有两岁，爸爸妈妈白天上班去了，家里只有奶奶陪着我。

    她是从大山里出来的，不会讲普通话，每当我问她问题，她只会微笑，很慈祥，眼里充满着爱。有时候着急了，也会对我讲壮话，但我完全听不懂，只能通过她的动作来猜她想说的内容。

    奶奶来自DAYZ自治县，一座大山里，那个年代还没有通路，我妈妈嫁给我爸爸去老家的时候，要走三天的山路才能到村子。

    在我曾祖父这辈，那时是日本入侵时期，他们从外省逃亡到了这个深山里，从此就在这山头上开垦山石，搭起木屋扎根了。

    地处偏僻，战乱没有了，但土匪却不少。广西是喀斯特地貌，山基本都是石头堆积起来的，很少泥土，老一辈就靠双手把石头一块块的从山里挖出来，稍微加工后成方形，堆积起一圈圈的围栏，把石峰里的土都集中在围栏，整体看上去像桂林的梯田。

    许多山里面是空的，我老家的大山上的溶洞有人走过，里面有30几公里，可以走到另一个县城(我没走过没法证实)。

    老一辈为了抵御土匪，在溶洞里采集硝石制作火药，现在的溶洞口还能看到历史的影子。因为到处都是山，土匪可以从任何一个地方进村子，所以在村口和村尾都用大块的石头搭起了像长城一样的围墙，只留了一个一人通过的门口，24小时有人把守，到了夜晚还会设置机关，土匪进来门上的石头会砸下来。

    守夜不是开玩笑的事情，我爷爷13岁的时候，轮到他守夜，其他小伙伴半夜想去吓唬他，刚跳出来吓我爷爷，他立刻把肩上的大马刀砍了下来。

    还好停住了，那个小伙伴被吓得不轻，从此再也没有人来吓我爷爷。

    我爷爷23岁就去世了，病死的。那个年代，没有钱，吃饭都没保障，远离城市，要看病需要走几天的路，生病只能听天由命了。

    爷爷还在世的时候，会带着我爸爸在山里采集桐油果，榨出桐油挑到县城去卖。

    那时候闹饥荒，我爸说，他们吃红薯剥掉的皮丢地上，还有人抢着捡起来吃。

    据我父亲描述，我们这一脉，可以追溯到朱元璋手下的蓝玉大将军，当时将军手握兵权，朱元璋怕他造反，下令诛杀，所有人四下逃窜，经历了几次迁移，最终到了这里。

    小的时候，我特别喜欢吃薄荷糖，那个时候一分钱一颗，我奶奶偶尔会从她的口袋里摸出一颗给我，说“哏”(壮话，吃的意思)，我开心极了。

    有一次中午，我从妈妈的包里拿了拿了一张钱，跑到小卖部，跟售货的阿姨买颗糖，把钱给她，拿了糖果我就跑回家了。事后才知道，那是一张面值50元的钱，我妈一个月工资也只有60多，她带着我去找那售货员，可她不承认有收过。

    我妈没打我，只是每当想起这件事，心理都会好难过。

    小时候我特别喜欢下雨，滴答滴答的声音，听起来很舒服。我们家住一楼，附带一个院子，那是我的小天地，里面种有葡萄和千里香，每当千里香长出来的时候，我妈就会摘下来打汤，可好吃了。

    那是一个下过雨的午后，我走到房子的后门，打开纱窗门就可以来到院子。站在门后，我抬头看向了院子后面杂物房的顶层。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这么看着。

    过了一会，一只大猫出现在我瞩目的地方。它走得很悠闲，一步又一步，丝毫没有野生动物跑到城市里那种陌生和紧张。

    它很大，比我还高，球拍大小的脸，耳朵是尖的，长得跟猞猁一样，但是它不是猞猁，它的尾巴是长的，末端向上弯曲，通体棕色的短毛(很短，没有毛发蓬松的感觉)，尾巴粗壮有力。

    我后退了两步，叫了两声奶奶。奶奶走到我身边，顺着我的目光看向了房顶。

    我害怕，侧着身躲到奶奶的身后，双手抓住她的裤子，奶奶看到那大家伙，也侧着身子双手护住我，但目光依然是看向那大猫。

    我们三个就这样相互看着，感觉时间过了很久，应该有五分钟，我能感觉到，它在看着我，我也在看着它。

    大猫没有老虎那样的王者气势，它就是很平静的这样看着我，更像一个将军，一个守护者。

    最后它转过了头走掉了，到现在我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动物，上网搜索各种大猫的资料，对它样子的描述最符合的就是，美洲狮，长着猞猁的头。

    可一个中国广西南宁这个市区里，没有森林，最近的高山也有很远的距离，怎么会出现美洲狮呢，而且它的样子丝毫没有慌乱，不是王者却很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