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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苦逼的韩良忠

    天气渐渐暖和,北方这地儿似乎是像睡醒了的狮子,雄赳赳的抖毛苏醒,各行各业开始劳作奔波,为冬春季节来临时候的蛰伏做好准备。

    这四太子府最闲的就是乐琪和扬子,不用干活就吃闲饭,还有一大帮子的人伺候他们,没事做就是郁闷的慌。

    春暖花开季节是出游的最好时节,很久没去看望雁儿的父亲了,乐琪觉得既然住在北方,也得代雁儿多多看望她的父亲,便和扬子一起骑马去父亲那里走走,扬子当然欣然而往。

    王佑彬在春季也是比较忙碌,因为许多小马都是在春季夏季时候出生,乐琪和扬子也去观看了一只只的小马出生,那些可爱的小马让乐琪爱不释手,摸了又摸,她隔三差五地跑去看小马。

    春天冰化,引水入渠,通往耕地的渠道被泥沙积存,需要疏通才能让流水进入渠道,春灌是一件最为重要的事情,这金朝管辖这方面的官员带着修水渠的技术人员到处在耕地边勘察。

    乐琪和扬子从她父亲的马场那里回来,看到一帮子的人在田头转悠,乐琪也要去看看他们在干什么,扬子只得陪她去看。

    田埂头开满了黄黄的三叶花儿,乐琪指着这片三叶花儿对扬子说,这个三叶草还嫩呢,要不要採一把去炒着吃吃。

    扬子说道:“以前小时候在家里,每到春天,就天天吃这个当菜,如果有年糕就好了,可以和年糕炒着吃,这些都老了,嫩的时候才好吃,很香。”乐琪说道:“梗太老了,那就吃叶子。”乐琪还是乐此不疲地采摘起来。

    一群人往他们的方向走来,乐琪和扬子也没顾得有人走来,用心地采摘着三叶草儿,嘴里还念念碎地说道:“这个是嫩的,这个也是嫩的。”

    “请问姑娘,你是雁儿妹妹吗?”

    隔着一块田,远远的听到声音,扬子和乐琪抬头一看,只见路上这群人,走在最后的一个男子边走边张望地停下来向他们招呼,仔细一看,这不是韩良忠吗?怎么在这里?韩良忠也看清了他们,便往他们的方向跑过来。

    “果然是雁儿妹妹,扬子也在啊!”韩良忠惊讶地说道。

    乐琪嘴一撇,眉毛一挑反问道:“你怎么在这里?这北方那么大,也能碰到你。”

    韩良忠讪讪地笑了,说道:“有缘嘛。”

    乐琪问道:“你这个鬼头军师,能耐大得很,咋没跟四太子出去打仗啊?奇了,看你穿着也不像个做官的,怎么,你立了那么大功,四太子没封你做官?”

    “雁儿妹妹取笑了,我只是一个修水渠的,哪里有什么出兵谋划的能力。”韩良忠有些不自在地说道。

    他向乐琪和扬子作了揖,说道:“雁儿妹妹,扬子,我回去了,如若方便,到寒舍一叙。”他匆匆说了他住的地方,就匆匆跟上那个勘察队伍。

    原来韩良忠和他表兄自从黄天荡大战后跟着金兀术队伍来到北方,满以为他俩能获得个官职做做,来达到自己的人生理想,却不知金兀术只是赏赐了他们金银,并没有对他们委以重用,他们只是做了金朝的顺民。

    但是,作为宋朝人在金朝的地方就会被监视,他们再也回不到家乡了。

    表兄有商业头脑,在北方自己开了个商铺,韩良忠则被派往修理水渠的都水监中务工,做了一个小头目。

    韩良忠本以为自己是有功之人,因出身来自富户人家,虽然只是一个小头目,他头上顶着秀才的名头,对于水利这个颇为熟悉的行业,自以为聪明,难免有些自傲,对金人指手画脚,似乎都要以他的学识来左右金人。

    可是在一个游牧民族里,这里的人并不是跟你讲学富五车的道理,而拳头是最硬的,他一自傲就被都水监的人给拎起来,几次挨打过,就学得乖了,从此按部就班、行尸走肉的,只好在金朝住下来。

    在金朝并无可以结交的朋友,好在表兄在街上开设老本行做了商铺,韩良忠就经常去表兄那里发牢骚,也学会了喝北方的烈酒。

    一天,天空微微下着细雪花儿,韩良忠感到景致宜人,兴冲冲地又往表兄那里去喝酒,谁知几天未见,表兄的商铺居然被烧的一干二净,就连他的骨头都找不到了。

    韩良忠惊呆了,询问左邻右舍,都一概说不知何因。

    天空的雪越下越大,只有他逶迤的脚步在雪地里踏过,留下一个个很快被大雪封盖的脚印。

    韩良忠顿时明白了,他寻思表兄死了,为什么他还能活着,可能因为是雁儿的缘故。而表兄,一个奸猾的商人,金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在金朝能活下去,表兄这辈子只不过是陪了他人生的一程。

    乐琪来到金朝,她确实从未向金兀术问起韩良忠的去处,一个为显示自己多有才能、却为金兵出谋献策的宋人,也懒得提起。

    终究还是曾经一个村子里生活过的,心中还是会疑问韩良忠到底在金朝干什么。

    一次,金兀术提起韩良忠,乐琪有些不高兴,说了一句,提他做什么!韩良忠虽不堪,乡情终究难免牵挂,虽然嘴上这么说,乐琪的神情却是告诉金兀术,乐琪是在意这个人的,况且,韩良忠傻乎乎的个性,也根本构不成对金朝有使诈的威胁。

    乐琪其实是非常质疑自己到底是古代人还是现代人。

    身为古代人,心是现代人,她一直坚持自己在这个古代是第三方眼光站在圈子外,来看待这个古代的世界,她没有对金朝、辽朝和宋朝有异样的看法,她没有能力去评判历史,因为在现代,我们国家就是各民族组成的、紧紧相依的大中华民族。

    所以在古代,她的心态也无法和大宋人一样同仇敌忾地去看待金朝或辽朝,但是,对于这个朝代的宋人叛变和金人的凶残是充满厌恶的感受。

    有时候突然觉得自己干嘛来到这个不是现实的古代,她不想融入这个时代的世界,但是这个古代世界总是紧紧地纠缠着她,使她内心时刻充满了矛盾,想来想去,最后想清楚的是,历史是历史,个人情感是个人情感,一个小人物,客观地看待这一切才是明智之举。

    乐琪本来也不想去看望韩良忠,但是看到韩良忠一脸无助、落寞的神情,始终也挥之不去。

    扬子是不知道韩良忠曾在黄天荡为金兀术出谋划策,还是非常同情的也希望韩良忠能回到自己的故乡。

    乐琪扬子每次商量如何带柔福儿逃出去的计划,也想到了韩良忠,每每说起,乐琪总是一句话:“这家伙活该来金朝受苦。”只是她不想提起那段过程。

    当初乐琪逃回去后所听到的传闻,是他王姓表兄为金兀术提供了良策,而韩良忠却不为人知,乐琪决定今后再也不提这件事。

    兄妹俩来到了韩良忠的住所,屋舍破旧,房间内凌乱的无处下脚,虽然是工头,但是与工仆毫无区别的生活条件。

    韩良忠喜出望外,他非常高兴的把他俩迎进门来,乐琪捂着鼻子问道:“咋住这么个地方,好臭。你不是有钱吗?钱呢?咋不买个好点的房子住住?”

    韩良忠一脸尴尬的说道:“出门在外,岂能如家里舒服自由,有条命留着就不错了。”

    原来,韩良忠当时带着一笔钱财来到都水监,以为上下打点后,自己还能像在家里那样的逍遥自在。

    有道是出门在外财不外露的规矩他是忘得一干二净了,上司见他手里有财,恩威并用,不断地压榨他,韩良忠手里的那些钱就像生不了根的蒲公英,风吹吹就跑得个干干净净。

    金人只知道他是个被优待的宋人俘虏,但是一个宋人在金人的地盘,岂能让他过好日子,不把他逼成穷困潦倒冻饿在街头也是很不错了。

    韩良忠在金地上无依靠,下无亲朋,孤零零地也像一根被风吹跑的蒲公英伞,吹在了水面上飘荡,却无处落根。可怜一个娇生惯养的纨绔公子,也落得个乞丐似的四处低三下气,只为求得自己一个平安的活着。

    乐琪见他如此潦倒,感到屋子里的气味受不住,便对韩良忠说:“我是受不了你屋子的臭味,还是出去吧,请你街上吃顿饭。”

    韩良忠忙不迭的回答:“好,好。”乐琪见他样子零落得像中小学课本里的孔乙己,“噗嗤”一声地笑了。

    乐琪特意找了宋人掌厨的酒楼,一桌子都是江南地区最为出名的扬州菜。

    也许是穷困潦倒久了,这个曾经在家里养尊处优、使奴唤婢的少爷,如今见了这一桌子的、熟悉的南方风味菜,竟然全顾不得斯文,吃的个满嘴流油。

    扬子在旁边还叫他慢着吃,怕肠胃一下子接受不了会不舒服,韩良忠哪顾得了这些,吃了个酒足饭饱,连连打着饱嗝。

    乐琪似乎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情绪波动,也跟着喝酒,也喝得醉醺醺的,乐琪看着韩良忠的潦倒,想起以前的恩怨,举杯向韩良忠说道:“曾经一路北上,虽然讨厌你欺骗我,但是路上,韩兄对我也是颇加照顾,倒也做到君子所为,我决定冰释前嫌,以前所有的怨气,今儿个全都放下,来,韩兄,敬你一杯。”

    “雁儿妹妹,愚兄早已视妹妹为亲妹,不敢再唐突。如今在他乡异国能与雁儿妹妹相逢,实乃人生快事,愚兄我先干为敬!”

    两人一杯来一杯去的,扬子怎么都劝不住,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两个把自己灌醉。似乎酒醉了最能放开心情,乐琪在饭桌上以筷击鼓,唱起歌来。

    见两人都是酒醉,扬子忙叫小二结了账,把两人半推半拖出来,两人行之街上还是醉醺醺地唱个不停。

    走出大街,行之路上,虽然是春季,但是夜晚还是很寒冷,这韩良忠的肠胃久未曾碰过油腻腻的美味佳肴和北方的烈酒,一阵冷风吹来,腹中顿时一阵翻滚恶心,趴到路边大吐特吐起来。

    乐琪见状,也忍不住的恶心,原本她吃得不多,只是看到韩良忠吐了污秽,条件反射,自己也忍不住的呕吐起来,慌得扬子在旁边忍不住的骂起来:“叫你们别喝那么多酒,就是不听,这下好受了吧,吐吧,吐吧,吐了更好。”

    他掏出棉帕递给韩良忠,乐琪自有秀帕捂嘴,折腾一会儿,两人酒醒了不少,坐在路旁的大石头上休息。

    “雁儿妹妹,我好想家,想父母,想家里的娘子…”

    韩良忠突然感到一阵的凄凉,今日酒饱,明日还是吃些猪狗不如的食物,睡气味肮脏的床铺,满身衣衫破旧也无人管他。

    想当初在家里是何等的舒适日子,他实在不想在金朝地方呆下去了,这里没人与他做朋友,想起表兄不明不白的死了,他害怕,自己如果也有一天像他的表兄突然死了,也无人知晓,家里的老父老母也无法尽孝。

    韩良忠絮絮叨叨的说着,忽地大哭起来,夜色的阴暗伴着他凄凉的哭声,竟也顾不得男子气概了。

    扬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了同情,乐琪却突然笑起来,笑得韩良忠停止了哭声,呆滞的眼睛望着她。

    乐琪笑道:“韩兄,你也有今天苦,在家里身在福中不知福,偏要跟随金人,你好好的宋人做做不香吗?你也不用脑子想想,就算你对金人有功,金人岂能时刻记住你的功劳,这帮吃人不吐骨头狼一样的金兵,是怎么在大宋烧杀抢劫的,多少百姓失去了家园,多少人死于战乱中,你也不用猪脑子想想,侵略者怎么会有仁德之心,会对你赐加仁爱,记住你功勋?做叛徒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乐琪想了一下,说道:“你的表兄在大宋已经大名鼎鼎了,你只是个无名小卒,偷偷地回家去吧,好好在家里照顾父母相伴妻子过日子,不要跟别人说你的经历。”

    韩良忠有气无力地说道:“这样的好日子,我是天天想,年年盼望,想想容易,做起来难啊,不要说路途遥远身无分文怎么走回去,就是能回去,也过不了道道关卡,还没出行第一关,就会被金兵打死。”

    乐琪说道:“事在人为,你就愿意在这里老死?你心甘情愿吗?与其在这里年年如此潦倒,生不如死,还不如拼一拼命运,找一丝生机。”

    韩良忠忽地感到一阵激励,迷茫的眼睛在黑夜里闪出光亮,浑身似乎也有劲了,他对乐琪说道:“雁儿妹妹,如若能逃出去,我对妹妹敬如祖宗,天天为妹妹祈福。”

    乐琪笑道:“谁要做你祖宗了,不说那些不着调的话了,定有机会会来,你等着我消息,到时候一起逃出去。”

    扬子说道:“这些时间,我会寻找逃出去的途径,准备万全一些,不管多有艰难,都要逃回去,韩兄你有信心?”

    “有。”韩良忠坚定地说道。